彌許朝暮

驚慌失措的王成平剛想用手去給他示意,卻發現天台上已空無一人。而方才出現的女人影像,也隻像她眨眼間生變的幻覺,轉瞬就逝:“剛剛那裏,有,有個人在看我。現在,現在,突然不見了……”

看王成平拽著自己而語無倫次,陳皓不由揚眉,順著她的目光再將整棟房子上下打量一圈,什麽也沒有發現。於是他隻能輕輕推開她的手,再俯身去撿地上的玩偶:“這哪有人啊。你別是太陽下眼花,看錯了?”

“可是,剛剛那裏真有個女的啊……”驚疑之餘,王成平頗感百口難辯,而在被陳皓拉進屋前,她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再鬆開他的胳臂。

……

幸好直到踏入門房,心驚膽戰的王成平沒再遭遇其餘詭異事件。迎麵過來的傭人笑容可掬,善解人意的將陳皓懷中不耐煩抱著的禮物雙手接過去,眼睛再示意的看向發呆的她。

“哦,這花我自己拿著就行,”王成平手指被陳皓輕輕捏了下,再回過神來笑道,“不麻煩你了。”隨後,兩人隨著指引走進程家會客廳,靜候主人出現。

總算此刻,王成平才從之前的驚恐情緒中緩過勁來:畢竟是青天白日的,怪力亂神說起來也過於荒謬,倒說不準真是自己眼花迷亂,看走了眼也不一定。但就在她平定心思,找到更確切的形容詞去評價這大的驚人的房間前,卻又發現自己大腦瞬間閃現到的,卻又都是有關“迥異”、“糾結”、“巫氣”,甚至是“稀奇古怪”的類似字眼。

四處望去,回字型的水晶吊燈流光瀲灩為高而空的屋頂打下淺色光陰,真皮沙發和茶幾配套成行,複古落地鍾座安分守己的承接著淺色調,腳下的黑底白紋的拚色大理石被長毛地毯半遮半掩,映襯著牆角絳色邊的假式壁爐──

目光所及,明明每一處都是如此至尊華貴的凝重表達;然在這般各類富麗低調的家具擺設背後,又潛伏著某種更靈動,更狹促,甚至是離經叛道的個人風格。這種感覺過於強烈,幾乎超脫了所有品味並淩駕於各種匠心和人工精致之上,並最終徹底壓製下宅內穩厚敦然的裝潢風格,使它們心甘情願的臣服於己:倒像一個高傲國王在狼狽追隨某個不懷好意的惡童,相左卻融洽,最終展現出眼前這般矛盾奇異的生活氛圍。

如此這般,王成平很難把她的第一感想具體說出來。在確認並非是因為對程嶽的個人偏見影響了審美,她懷抱著饒有興致卻懷疑的態度,仔細端詳左手邊那束色彩庸俗的手工製絹花:它們以種漫不經心但大搖大擺的姿態,肆意點綴在某個奧地利黃水晶製成的闊口魚缸上側──然而定睛看去,正在昂貴空魚缸裏淡定存活的,那那那是一隻倉鼠嗎!!??

“別動!”隻聽耳邊一聲厲喝,王成平剛伸出的探究之手便被生生嚇回。她往身後倒退幾步,眼睜睜看那隻探頭探腦的小動物聽到異響後,再畏縮的躲進劣質的鐵絲花梗裏,肥胖的身子扭動幾下便再看不見。

製止住她貿然舉動的人並非屋主,年輕女孩隻是端茶倒水的傭人模樣,話剛說出口便意識到自己的無禮,神色頗有些驚慌。王成平還好,臉上除了細微尷尬後倒是歉意居多。但坐在她旁邊的陳皓卻抬起頭來,冷冷掃了眼這名冒失女傭。不必更多責怪,光是這一眼,便讓那人冷汗淋淋的迭聲抱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是我家小姐,她不喜歡……別人動一下屋裏的東西,就會發現……對不起,我剛才太著急了,小姐你千萬別見怪……”

“李媽不在這裏做事了,”陳皓麵無表情,挑著眉上下打量她道,“新來的,我怎麽沒見過你?”

鳳凰沉下臉的模樣還是頗能唬人,而那女傭大概也是程家新雇的人手,更嚇的不知所措,結結巴巴卻是連句完整的話也擠不出來。王成平實在不欲在別人家多生事端,隻伸出手去握住陳皓:“喂……”

“怎麽了,”卻是男主人的適時出現解決了這場小小不快。程嶽仿若渾然不覺氣氛的僵硬,隻輕鬆笑道,“陳皓,今天可是一一的生日,你臉擺的那麽難看真不給人麵子啊。”頓了頓,又轉向王成平,目光無意識的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滯了下,再道:“嚴黎一個人正在小花園遛彎呢,已經讓人把她叫回來了。可能一會吃飯也會稍晚些,嗬,王小姐來到這裏,我家卻好些地方招待不周,也隻請看在嚴黎和陳皓麵上,多多擔待。”

話說完,他似乎才注意到旁邊垂首站立的女傭,沒有特別的氣怒,亦看不出情緒。目光掃過去後便不再做更多停留,但僅是這樣,卻讓那小姑娘的頭更低的垂在胸前,身子都開始微微打顫。

陳皓“哼”了聲從沙發旁站起,輕拍下王成平的手再向程嶽的方向走去。而兩個男人自顧自的開始低聲交談,卻完全把尚等待主人發落的女傭涼到一邊。

嚴黎這時候也緩步走進來,手在王成平麵前晃了幾下:“回神了!”

王成平幹巴巴的朝她一笑,方知剛才是程嶽代自家傭人向她委婉的道歉,再冷眼看那女孩陷入進退兩難的狀況頓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扁著嘴,淚水轉了幾圈就要眩然掉下,王成平不由歎口氣:“那個,小姑娘。我倆想喝點水,如果不麻煩的話,你去幫我倒點好嗎?”

總算是找到退場借口,那女孩如遭大赦,隻朝王成平默默點下頭就慌亂離去。而此時,程嶽和陳皓同時收回目光。陳皓倒是對女友的舉動微微一笑,程嶽卻歎道:“抱歉,那是新來的,我家家政從來換的很勤,每個人用的時間都不長,沒規矩……有的時候冒犯了,陳皓你就別跟我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