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如儂有幾人(三)
最近發生一件大事,坊間傳開了,海關人員徇私舞弊,走私,被抓,背後恐有推手。
這還真是一件不折不扣的大事,雖說誰誰家的誰進去了,誰家的誰犯了錯,牽扯了誰,都與百姓沒多大關係,可就是耐不住人尋味,像曆史似的,經不起推敲。
犯事兒的正是賀男,藍伊水嫂子的哥哥。
本來這事兒是被壓下來的,被管仰止的“親自出馬”,打回了報社,連著報社的老板被警告。奈何,有心人就是想把這事兒鬧大,第二天,這事兒不僅上了各大報紙的頭條,連電視的新聞都上了。
管仰止最近忙的就是這個事兒,悄沒聲息的,動了關係,沒敢讓更多的人知道,可——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啊?
這事兒牽連的太多,無關的人,清者自清,可就像先前說的,這事兒耐不住推敲經不起人琢磨。
管仰止近年來沒少得提攜,眼瞅著換屆啊選舉的,能向前再邁一步,可沒等著心裏高興,沒等著宣誓“願做人民公仆”呢,心裏就涼了半截。
這些年,許是升的太猛了,許是辦的人太多了,許是剛正不阿擺上台麵來了——要變成第二個寒柏鬆了是麽?
想當年,寒越的父親,寒柏鬆不就是正值升職期間,被人穿了小鞋,斷送了官途,乃至命運的麽?
管仰止沒想到,自己做事,向來都是勤勤懇懇,鞠躬盡瘁,莫不是這幾年張揚的狠了,不招人待見了?
萬事皆有可能。
管塵西醒來的時候,頭微微疼,睜著眼睛看著那天花板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這是在哪裏,茫茫然然的,像個迷失了方向的孩子。
就那樣癡癡傻傻的躺了一會,才起身。口渴的很。宿醉的人有一通病,喝完了酒第二天早上喉嚨就幹得很。管塵西酒量不大,喝完了不會吐,隻會不舒服。
桌上有杯清水,真不可思議。桌子上的睡水還溫熱,這真匪夷所思。
他下了床,套上衣服,打開屋子裏唯一一扇窗戶——管傾晨正在樓下呼呼哈哈地練著拳。
她穿著跆拳道的服裝,對著院子中央的那可棗樹呼呼的耍拳,威風極了,隻是那身白白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套在那瘦弱的肩膀上,顯得不倫不類。
他曾經也練過拳,不過不是她手上打的這套,伏虎拳,做過將軍的爺爺教給他的。那時候他還小,玩心重,學的不認真嗎,但是在和寒越打了一架占了上風之後,下定決心學習打拳了,可是爺爺不在了。
管傾晨瘦弱的身影在他眼前晃啊晃,勾起他無限的回憶,心裏暖暖的,酸酸的。他早已不是那個會為了喜歡的小女生而動手打人的男孩子了,他早已退了一身的浮華,安安穩穩地,堂堂正正地所在了殼子裏。
而當年的寒越,已經不再隻是“寒越”了。
當年的沈梔顏,如今又在何處?
他願意為之瘋狂的女人,成了別人的妻子。
願意為他而瘋狂的女人,卻早已離開人世。
這世上酸澀人心的事兒還真多,隻稍稍一想,隻稍稍一動情,便是一個有一個的萬劫不複。
海子曾經問過麥地,如今,我又問誰?
管傾晨練了一會兒拳,立正,調息,忽的仰起頭,看向他站的位置,伸出手揮了揮,笑嘻嘻的送上個飛吻——可不知道又是和誰學的!
他一驚,尷尬地牽了牽嘴角,心裏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慢慢化開,說不上來是什麽滋味。於是他又點點頭,果然發現這樣的動作是他緩和多了——不那麽尷尬了。
他正想著起身走開,可,藍伊水和管仰止雙雙從正廳裏走出來,站到管傾晨的麵前。她傾身親了親她的臉頰,他彎腰抱她抱起,轉了一圈,又親在她發紅的臉上。
夫妻二人和她說了什麽,他沒聽清,他隻看到她挽著他的手臂,從那朱紅的大門口走了出去。
還是不能忘記啊。
怎麽可能呢?
他每一次的午夜夢回,見到的那飛揚的裙角,窺視到的那紅潤的唇,那樣柔美的笑意——都是父親的妻子的,不屬於他。
氣結。他隻覺得氣結。
他呼的一下關了窗,轉過身,隔絕了從外傳進來的空氣,心砰砰跳,舒服多了。
下午的時候,寒越打來了電話,說有事兒要和他說,電話裏支支吾吾掩飾著,像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
管塵西笑著和他打趣了一番,這才掛上電話,準備過一會兒就回去,可——他從來沒想過,因為他的“過一會兒就回去”,卻是永遠地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