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狐疑
見到母親拭淚，楊嬋哪裏猜不到瑤姬的心思，必是想起了父親與大哥，她急忙安慰道：“父親和大哥……雖已故去，但是咱們一家人今日還能夠團聚，已屬不易，母親切莫太過悲傷。”
瑤姬握握她的手，笑道：“我哪裏不明白？不過一時心生感傷。”說著，她看看劉彥昌，點點頭，“坐吧，以後也是一家人，你為了蟬兒也吃了不少苦。”
劉彥昌畢恭畢敬行了一禮：“彥昌能與蟬兒緣定三生，也是福分。”又謝過嶽母，便坐在了妻子的身邊。
瑤姬打心眼裏喜歡沉香，她向來喜歡孩子，沉香又是個聽話懂事的。從玉帝口中，他聽說了不少沉香的事情，難得可貴的是無論怎麽樣，他都信任楊戩，始終認為楊戩是他的舅舅。戩兒沒看錯人，是個重感情的孩子。
要拉著沉香的手，看了又看，忽然對楊嬋道：“看他們兩個，到像兄弟似的！”
楊嬋一看，卻見楊戩和沉香一並立著，乍看之下倒真是有幾分相似，也笑道：“可不是，都說外甥似舅，沉香到真的挺像二哥的！”
“我記得你二哥十三四歲的時候，可不就是這個模樣！”瑤姬笑道，“天天趕著去看他那媳婦兒，今天送鐲子，明天送簪子的！”
楊戩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娘，都過去的事兒，還說什麽……”又瞥了沉香一眼。
沉香好笑地瞄了他一眼：“我到不知道，舅舅以前也這麽淘氣……”
“你舅舅小時候也是淘氣得要命，今天上房，明天揭瓦的，我呀，恨不得每天罰他單腳遊街十個來回！”瑤姬取笑道。
一家人閑話家常，劉彥昌在一邊陪笑，卻是悄悄打量沉香和楊戩。剛才雖然隻有一瞬間，但劉彥昌確信自己沒有看錯，楊戩和沉香那親密的擁抱，帶著一種……不一般地情愫……楊嬋多次和自己說過，沉香似乎和楊戩關係不好，可是剛才那一幕，分明就不是如此。他見說笑間，兩人目光時而相接，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心中不由的“咯噔”一下。
幾人說了一陣子，瑤姬惦記著華山上還有事情，就讓楊嬋先回去。楊嬋哪裏舍得，一個勁兒地纏著母親，並要母親去華山小住幾日，瑤姬自然答應了。
楊嬋接著對沉香道：“沉香，這些日子你要跟著二哥好好學學，你呀，也該學著做些大人的事情了！”
沉香點頭稱是，楊嬋便拉著瑤姬的手，準備一起回華山。楊戩也起身送母親和妹妹，劉彥昌跟在幾人的身後，打量著沉香和楊戩。卻見兩人的目光交匯之間，總有一些莫名的一位，令劉彥昌更是不安。
送三人離開後，看著母親的身影逐漸消失在了茫茫雲海之中，楊戩看向身邊的沉香。兩人目光相交，又不自然的避開。
“我今夜……還要批閱卷宗，你先休息吧。”楊戩交代了幾句，便先行回書房去了。
沉香苦笑一聲，也自行往偏殿那邊去了。
自此，沉香便留在真君神殿，說是給楊戩打下手，但是楊戩與他都清楚他的能力不僅於此。所以每天，楊戩都是將卷宗分一半給他，兩人回到各自的書房，各自批閱。沉香有什麽想法就寫在紙上，連卷宗一並交給楊戩。第二天楊戩會將意見夾在第二天的卷宗還給他。平日裏，楊戩去上朝時，沉香就會去華山看看母親和外祖母。
劉彥昌越想越覺得楊戩與沉香之間不對，所以兒子回來時，他也時常旁敲側擊。沉香並沒錯想到父親會起疑，但也是糊裏糊塗地回答，他與楊戩之間……本就是一團亂麻，就連他自己也弄不明白。
卻說這日沉香來到華山，恰逢華山大雪，雪花紛飛，宛如柳絮漫橋，梨花蓋舍，紛紛灑灑，如剪玉飛綿，厚厚地堆積了一層。朝陽穀中的桃樹上也積了一層薄薄的積雪，銀裝素裹，甚是好看，真是“蒼鬆結玉蕊，衰柳掛銀花”。
小玉甚少見雪景，喜得拉了沉香要去堆雪人。沉香甚是喜愛這個小妹妹，自然也由著她。兩人在院中堆起了雪人，瑤姬和楊嬋看著這兩個孩子玩耍，邊說邊笑。
“這孩子很好，雖說是異類，但本性善良，且未曾害過生靈，假以時日修煉下來，日後也必有一番作為。”瑤姬說的是小玉，雖說小玉是個狐狸精，但是純真善良，妖中少見。
小玉玩性正歡，沉香陪著她玩了一陣子，便打算去折兩枝桃枝來做雪人的手，便往桃林方向去了。
沉香進了桃林，選了兩根枝丫，折了下來，準備帶給小玉。卻見劉彥昌布衣一襲，從另一邊而來，見到兒子，笑道：“幹什麽呢？”
“陪著小玉玩兒呢！”沉香笑答，跟著父親一起回去了。
劉彥昌邊走邊道：“我和你娘都甚是喜歡小玉，她是個難得的好女孩兒，沉香，你是不是……也該成家了？”
沉香笑道：“我沒有成親的意思，反正做了神仙，成不成親也無所謂！更何況，我隻把小玉當作妹妹，爹你還是不要亂點鴛鴦譜了！”
說起心上人，劉彥昌忽然想起當日的事情，問：“沉香啊，你之前不是說過，你有喜歡的人嗎？現在新天條出世，也不反對男女私情，你何不帶那個女孩子過來看看？”
“這……”沉香一時語塞，“我不是說了嗎，我與他……反正是不可能的了，爹您就別操心了……”
劉彥昌見他神色不悅，又道：“沉香，爹隻是關心你，為人處世，切不可踏錯半步，你現在也是個大人了，要想想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這句話頗有深意，沉香腳步不禁頓了一頓，覺得父親似乎意有所指，抬眼看了父親一眼，見劉彥昌目光炯炯，便停下了腳步，道：“爹不必擔心，沉香明白。”
“你明白？”劉彥昌反問道，“你當真明白？”
“我若是不明白……恐怕就不是現在這個情況了。”沉香微微一笑，“爹放心，沉香曉得。”說著，就轉身繼續前行。
劉彥昌自己其實也隻是猜測，哪裏知道沉香會突然接上這麽一句，更覺心驚，沉香這……似乎是已經說明了什麽：“沉香，你和……二哥……”劉彥昌不敢說出那幾個字。
沉香卻回頭輕笑：“爹您怎麽了？我與舅舅自然是舅甥情誼，日後也是如此，爹擔心什麽呢？”
這句話實則是安慰，但卻是一種默認了。沉香默認了他與楊戩的感情不一般，盡管他自己清楚，也已經在懸崖勒馬了，但是他們之間的確有了不該有的感情。劉彥昌頓覺得心中升起一股寒意，沉香說話的語氣和神態，與往常大不相同，成熟冷靜，這種突如其來的改變令人害怕。
劉彥昌喃喃地道：“沉香，你……”
“娘還在等著呢，我們得回去了，爹。”沉香沒有回答什麽。
“是啊，是啊……我們該回去了……”劉彥昌寧願那是一場噩夢，既然沉香沒有回答，那麽……就當那是一場噩夢吧！
幫著小玉堆好了雪人，看著兩個孩子喜笑顏開的樣子，劉彥昌真覺得剛才的那個沉香就好像時夢一樣。看現在的沉香，分明不過是個開朗的少年，哪有剛才那沉靜的模樣！
沉香知道父親看出了什麽，或許就是那晚的那個擁抱，父親是過來人，哪裏看不出來兩人之間的問題。但是沉香沒有回答，他知道父親也不希望自己回答，那個答案無論對於他們中的哪一個，都是殘酷的。所以，沉香就當不知道這件事情，他知道，父親也會假裝什麽也不知道。
回到真君神殿，沉香正撞上慌慌張張的哮天犬，一見到沉香，哮天犬就道：“沉香，玉帝正召你和主人過去呢！主人已經去瑤池了，你也趕快去吧！”
“可知道是什麽事？”沉香奇怪玉帝怎麽無緣無故找自己。
“哎呀，你算算日子，不就知道了！”哮天犬道，“沒幾日王母娘娘就要回來了，還不是為了迎接娘娘回來的事兒！”
沉香笑道：“我當是什麽事兒呢！回來就回來唄，不過兩百多天的功夫。”算算日子，過得也還真快，“娘娘這麽快就回來了呀！”
哮天犬吐了吐舌頭：“快去吧，主人正要讓我去找你呢，幸好你回來了！”
沉香衝他笑了笑，就往瑤池去了。
瑤池裏，楊戩立在玉帝的下首，兩人已經就王母要回來的事情討論了一陣子了。依仗是必定不可少的，到時候眾仙都要前去，恭迎王母回來，玉帝自然也要去。到時候隊列的站法，采用什麽鸞鳥，用什麽鳳攆，都要一一商定。
“每一次都要這麽勞師動眾的，還不如不去的好……”玉帝冷哼了一聲。
楊戩假裝沒有聽見，繼續道：“第一百二十八項，是關於奏樂的問題……”
一直到楊戩把事情都說完了，還不見沉香過來，楊戩不禁皺起眉。抬眼看了下玉帝，玉帝倒是不溫不火，似乎一點也不在意沉香未到。
這時，天官終於進來傳話了：“陛下，劉沉香在外求見。”
玉帝點點頭：“宣吧。”又對楊戩道，“你辦事，朕放心。你回去擬一個詳細的章程遞上來，到時候再說吧，你先下去吧。”
看起來玉帝是有話要與沉香單獨談了，楊戩點頭，便告退了。出來時，遇到沉香正要進去，沉香見他出來了，也有幾分詫異，衝他使了個眼色，便是疑問。
楊戩搖了搖頭，表示也不知道，便先回真君神殿了。
沉香進了瑤池，玉帝見到他起身道：“來得正好，朕有一事要同你商量。”說著，手一伸，一張金色的宣紙就出現在他的手中。玉帝將那張紙遞給沉香，沉香不解地接過一看，也愣住了。
“文衡聖帝的旨意？”沉香抬眼看了看玉帝，“南天想來不問世事，怎麽這一次……”
文衡聖帝是何人？這話要從整個天界的格局說起，天有三十二層，一層有三萬裏，天外的地方就稱為無極，而天內的天就稱為太極。太極的天分為五天，即東、南、西、北、中。東天，為三官大帝所掌，主賜福延壽解災赦罪消厄；南天，為文衡聖帝所掌，主眾神的委任升降考察各神隻的功罪；西天，為釋迦牟尼所掌，主世人的信仰依歸；北天，為紫微大帝所掌，予降福消災，兼賜予財富。中天，為玉皇大帝所居，上掌三十六天，三千大世界，下握有七十二地，四大部分所有生靈，故而其餘四天是以中天為首。
這五天一般都是各司其職，向來不會相互幹涉，而這一次，文衡聖帝的旨意則是關於眾仙的委任升降。沉香輕笑道：“想必這一次新天條一出，眾仙的升降又要有一個全新的調整了。”
“問題是，你怎麽辦？”玉帝道，“你不輸於三界，所以你的名字不會出現在眾仙的名單上。文衡聖帝可不是個糊塗人，到時候你要朕怎麽解釋？”玉帝擔心的是這個問題。
沉香嘿嘿一笑：“不過是個名字，陛下何須擔心？”不過將自己的名字加到眾仙的名單上去，找昆侖說一聲就得了——管理天地的昆侖大神擁有可以任意修改神仙名單的權利。
玉帝看著他：“您有法子？”他也是好奇，看樣子，這沉香的本事還遠遠超過自己的想象之外。
“陛下隻管放心。”沉香將那份旨意交還給玉帝，“到時候，沉香自有法子。”
玉帝見狀，也放寬了心，隨他去了。隻要沉香那個留下，這對於天庭就是一大助力！他擔心的隻是那死板的文衡聖帝萬一發現了沉香不是三界中人，一句話要他離開，那可就麻煩了。
出了瑤池，沉香自顧自回到真君神殿。哮天犬蹲在台階下，看見他就興衝衝地衝上來：“沉香，玉帝找你什麽事兒啊？”
“小事情罷了。”沉香道，“舅舅呢？”
“在書房呢！”哮天犬指指書房的方向，“忙著王母娘娘回來的事情呢！”
“那我一會兒再去找他吧。”沉香道，反正文衡聖帝的事情也不急在一時，還要過半個月呢！“我出去一趟，一會兒就回來！”沉香對哮天犬點點頭，就下界去了。
“哎……”哮天犬還要說些什麽，但見他已經下去了，也就不說了。
沉香駕雲而去，順便就聯係了昆侖，說了名單一事。小事一樁，昆侖自然是答應了，兩人約好一會兒再昆侖洞府相見。
雲海漾空闊，風露凜高寒，沉香立於雲端，見那茫茫雲海，鴻濛之氣迎麵而來。頓覺心境開闊，一時間似乎忘記了全部的憂愁。
母親已經被救了出來，新天條也已經出世，瑤姬也重返天庭，王母下界曆劫也即將歸來。自己已經順利改變了楊戩的命運，但卻將自己卷入了另一端莫名的感情當中。從現在起，這是一個沉香所不了解的時空了，未來將會發生些什麽，他不知道，他與楊戩之間又會怎麽樣，他也不知道。但是沉香對這些卻毫不畏懼，無論發生什麽，他都會勇敢去麵對。
昆侖之巔已經盡在腳下，望著那高聳入雲霄的山峰，沉香微微一笑。
作者有話要說：蠻多人都會覺得第二卷有些拖遝，其實是我大綱這一卷我寫得太快了，好幾章沒東西寫了，我自己也覺得囉嗦，第三卷開始就會逐漸恢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