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為難
“不過……就算我們有這想法，若沒有新天條也是枉然……”沉香把話題轉移到了這個上麵，他希望可以就此找出新天條，那樣也省了很多麻煩。
“新天條？”楊戩轉身走到院中桃樹下，如今已經是枝繁葉茂，綠葉如茵，“就算眾仙都知道修改天條才是上策，玉帝也不會實施的……”他曾經跟玉帝王母提起過修改天條的事情，被立刻拒絕了，“他們高高在上，哪裏看得到這些弊端呢？”
“我聽聞……女媧娘娘當年曾經留下過一份新天條……”沉香提醒他，“如果我們可以找到，說不定……”
“這份天條我也曾經聽師傅說過。”楊戩到不意外，“但是師傅說，那份天條的出世是需要機緣的，沒有機緣，就算你能找到也是枉然。”
華山之心是女媧補天所留下的七彩石倒是很多神仙知道的，但是那新天條就在華山之心中則沒有多少人知道了。
楊戩繼續道：“我隻恨我當年……要是當年我繼續打下去！說不定可以逼得玉帝他們修改天條，此後……也不會發生那麽多事情了！隻是當年……”他看了看沉香，“我因為寸心的事情產生了迷惑，我一直認為婚姻和愛情是同存的，但是我的婚姻一直不幸福……我便以為私定終身的愛情是不會長久的……”
所以他接受的天庭的招安，希望可以從那痛苦的婚姻中擺脫出來！但是自己忽略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自己和寸心的婚姻，雙方所付出的是不同的，寸心愛自己，但自己對於寸心，更多的是一種報恩的心理！寸心得不到自己的愛，依她的信子，怎麽能夠不鬧？再加上自己和她都不了解彼此，根本就沒有所謂的“情投意合”，怎麽可能相處得好？！
楊戩和寸心的事情，沉香聽母親提起過，三聖母也說過，寸心的性子太驕傲，又跋扈，加上她得不到楊戩的愛，兩人這三千年的婚姻竟從未和睦共處過！
沉香知道楊戩不願意多談寸心的事情，尤其是在自己麵前，他也知道繼續問：“那麽……你的想法是……”
楊戩深吸一口氣道：“如果……如果再有一個和我的情況差不多的人鬧上天庭，把事情鬧大，甚至如同當年孫悟空鬧天庭一般逼迫天庭，說不定……玉帝真的會修改天條……”
沉香的心頭亂跳，是的，這個計劃涉及自己，涉及沉香！但是現在已經沒有沉香了……他望著楊戩，隻覺得一種恐懼從心底油然而生……
楊戩渾然不覺，繼續道：“要是沉香還活著……那孩子說不定會是一個契機，隻可惜……”他搖搖頭，“這樣日子，不知道還要有多久……才能夠解脫……”
沉香隻覺得心驚，這預示著什麽？楊戩忽然提起了沉香的存在，提起了那計劃……電光火石間，沉香忽然渾身一個激靈：自己改變了很多，但是至今為止，時空的大秩序沒有變，也就是說，自己救母之前的情形沒有變。如果按照原本的情況，自己的救母，應該是順應天命的，就是新天條之所以會出世的“契機”。但是自己現在這樣……自己抹殺了沉香，那麽……這個“契機”就消失了，新天條就永遠不會出世！
不！應該不會有這麽嚴重的後果！沉香穩定住心神，但是卻忍不住往那邊去想。玉帝也好，自己也好，就算是天地的秩序維護者昆侖，他們都是順應天命所行事，盡管自己逆轉時空看似改變了很多，但是其實大勢未變！新天條……是關乎三界的一個結，是牽扯到上古女媧神的事情，自己就是解開這個結的關鍵，但是現在……
“心節？”楊戩見他的臉色很差，不禁擔心起來，“不舒服嗎？”
沉香一驚，回神一摸，自己的額頭上全是冷汗！他急忙搖頭：“沒……想必是今天想了太多事，傷了神……”
楊戩急忙道：“那快去休息吧！”
沉香慌忙地點點頭：“沒什麽大礙，我去打坐一下就好了……”說著，腳步淩亂地走回了房間。
此時的沉香，滿腦子都是王母曾經說過的那一句話：“我們今天所做的一切，上古神仙都知道……”都知道……所以才會讓自己來釋放新天條，所以……自己還是要出現嗎？沉香……還是要去救母嗎？
沉香跌跌撞撞地撲到榻上，他急忙掏出水鏡，呼喚了昆侖，並告訴了他心中的疑惑。
那一邊的昆侖收起了嬉笑之意，望著沉香道：“你發現了？你果然很聰明……”
“你知道！”沉香驚問，“那你為什麽還……”
昆侖低聲道：“我知道你和楊戩都不容易，如果……真的能夠讓你們在一起，我想新天條無論是否出世都無關緊要——你也知道，新天條的弊端依舊不少，解決了原本天條的問題，依舊會有新的問題出現。”
“可……總不能讓新天條就此作廢吧？！有了新天條，玉帝和王母也能夠少一些獨斷專行，這樣對三界有利很多！”沉香對於這一點是很清楚的，“以後的很多事情都要依靠新天條，我不能就為了我的一點事情……而讓整個大局變得混亂！一步錯，步步錯！”
昆侖歎氣：“那麽……你要怎麽做？讓沉香出來？讓沈檀死去嗎？！那楊戩怎麽辦？你可曾想過他的心情？他好不容易能夠有一個知心相惜之人，他好不容易不再孤獨，你又要他麵臨愛人的死亡！還是……讓他發現他所愛的人是他的親外甥？！”
沉香被擊得連連後退，他搖著頭：“可你要我怎麽辦？怎麽辦？！為了我和他，放棄這個三界嗎？！”
昆侖搖著頭：“沉香，我也不知道怎麽辦！我也知道新天條關乎後來的很多事，但我不忍心讓你……我們兩個就如同兄弟一樣，我知道你對於楊戩的情和愛有多深！我是看著你為了吃了多少苦，甚至不惜以性命為代價……我才私心的瞞下看這件事，我沒想到……你會發現……”
“或許……這也是上天要我發現的吧……”沉香輕聲道，“這是我的使命，讓新天條出世是我必須要去做的一件事……”
“沉香……”昆侖望著他，“你決定了？那楊戩……”
“他若是我，也會這麽決定。”沉香很了解他，“他曾經為了三界，付出了生命，現在……不過是斷情絲，了前緣罷了……”
“沉香！”昆侖還要說些什麽，但沉香已經關上了水鏡。
屋內一片漆黑，沉香靜坐在黑暗之中，他放在膝蓋上的手猛地握緊，將那白衣撕出幾道抓痕！他咬著牙告訴自己：劉沉香，你必須這麽做！無論他會有多傷心，你都必須這麽做！你必須硬起心腸，你必須要挺下去！這是你的責任，為了三界，你必須這麽做！
簾外雨潺潺，已是初秋，秋意漸濃，已有幾分寒意。桃樹上的碧綠已經逐漸轉成枯黃，一片落葉緩緩掉下，在細細的秋雨的滋潤下，飄落在屋簷下的棋盤之上。
楊戩伸手拿掉落葉，道：“人間的時日過得果然快……”
沉香點頭，將手中的黑子落於棋盤中：“紛紛墜葉飄香砌，這落葉，倒也別有一番韻味呢……”
楊戩抬頭看那桃樹，大半碧葉都已經泛黃凋零，雨滴沿著葉尖緩緩滴下，他低下頭，忽然笑道：“落子無悔，你動了子！”
沉香瞄了他一眼：“清源你都可以以落葉取三子，我借著你抬頭之際隻動了一子，已是便宜你了！”
楊戩撫掌大笑：“妙哉妙哉，想來我還占了兩子的便宜！”
沉香也跟著笑起來：“舉手無悔……照咱們這下法，怕是不知道悔了多少手了！”
一盤棋下來，最後細細算起來，倒還是楊戩贏，而且恰好是兩子，沉香氣不過，直道是平局！楊戩則是不肯，堅持是自己贏了，道：“說好了願賭服輸，還不去泡好茶來！”爭了一陣，兩人相視大笑，原本就是取樂，倒也不在乎咱們輸贏。
沉香無奈：“罷罷罷，我也不在乎那一點子茶，小的立刻去泡了來伺候真君用茶！”說罷，笑著起身進屋去了。
沉香進去後，楊戩看著屋簷下滴下的水滴，，透明清澈，滴落到地上匯聚成的水潭中，又被泥濘所沾染，心中忽有所感，無可奈何……便是如此吧……就算自己不想落入那泥濘，但是四周都是泥濘，縱使自己再不願意，也已經是那泥濘中的人了……
沉香端著托盤來到屋簷下，楊戩一揮手，桌上的棋盤便消失無蹤，沉香將茶盤遞於他，楊戩接過，忽然一笑：“我這可是‘孟光接了梁鴻案’了？”
沉香不理他，自顧自的將茶杯擺好，然後舉起茶壺在杯中注入茶水，說道：“你自有你的梁鴻，不知當日裏可曾舉案齊眉過？”說著，將一盞茶遞給楊戩，“我哪裏算是梁鴻，頂多算是個伯牙，不知你這子期可接我這一盞？”
“高山流水遇知音，子期有伯牙，便已足矣！”楊戩接過茶盞，衝他一笑。
沉香也是一笑，坐到他的對麵。
楊戩輕聲問：“可好些了？”
沉香端起另一盞：“真君都肯悔子換我一樂，我哪有不樂之理？”解蓋刮了刮茶沫又道，“你真當我是傻子不成？這麽大的雨，那落葉要真能飄得起來才是見鬼了——我可看見你施法了！”
楊戩笑道：“千金難買一笑，一葉一子換得君子一笑，也是值的！”
二人談笑飲茶暫且不提，隻聽得楊戩袖中的三首蛟直搖頭：這兩人在那裏文縐縐的幹什麽呢？哪有一點半點戀愛的模樣，真是浪費時間，聽得我困死了！又說楊戩：主人你真是笨，直接推倒才是應該的，絮絮叨叨，絮絮叨叨的，老半天也沒個什麽進展，當初表白時的勇氣去哪兒了？！除了當時的那一吻（吻的還是眼睛）啥都沒有，虧得自己還專門跟來看戲，真是無趣！早知道如此，還不如在真君神殿和那隻蠢狗吵架來的有意思……這麽想著，三首蛟又打了個嗬欠。
楊戩倒是察覺到了三首蛟的動靜，一愣，掏出折扇：“你幹什麽？老是動來動去的！”怎麽解除了封印之後他反倒更加好動了起來。
三首蛟哪敢說什麽，急忙道：“沒事沒事！你們聊，你們聊！”我還是去睡覺好了……
沉香忽然道：“我差點兒忘了，前幾天做了個小玩意兒，正好給你。”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塊墨玉，雕成了流雲的圖案，邊緣鑲著銀邊——與楊戩折扇上的流雲圖案正好是一模一樣。
“是……扇墜？”楊戩道。
沉香點頭，伸手接過折扇，將那墨玉係在扇子上，又看似隨意的瞬時用指尖一點，青光隨之悄無聲息的滲透扇身，無人察覺。
楊戩接過折扇細看，那扇墜做得極為精巧，玲瓏細致，雖不華貴，但勝在清雅，又與自己折扇上的流雲圖案一般，便知是沉香平日留心所做。他打開折扇晃了晃，倒不錯，又道：“不過……要是三首蛟變回來了，豈不是個怪模樣？還有，要是變成了三尖兩刃刀，上麵還吊著塊玉，豈不累贅？”
沉香隻是笑：“你且試試！”
楊戩手一抖，三尖兩刃刀立刻出現在手中，那墨玉也隨之化成了兵器上的護手，倒是正好合適。楊戩又將三尖兩刃刀朝著院子當中丟去，化成了三首蛟落於地上，三首蛟上下看了看，隻在脖子上發現了那塊墨玉，依舊是流雲的圖案，卻掛在了三首蛟的脖子上。
“倒是方便。”楊戩道，“難為你花了這麽多的心思。”
“小東西罷了。”沉香隻是笑吟吟地看著三首蛟。
三首蛟和沉香都心裏清楚，這塊墨玉套在三首蛟的脖子上實際上是牽製了他。隻要三首蛟有一點兒異心，這玉就會立刻收緊，硬生生地勒斷他的脖子！雖然楊戩手中有著禁錮三首蛟的口訣，但是沉香此舉也是以防萬一，畢竟，那口訣是三首蛟自己告訴楊戩的，誰知道他有沒有擺脫之法。三首蛟心裏也明白，自己其實是可以逃過楊戩的禁錮的，當初自己告訴他口訣的時候，還留了一手。但是，自己在三界內仇家眾多，一幹神仙無一不想捉拿自己歸案，自己能得到楊戩的庇護，也是幸運。楊戩待自己不薄，又曾經救過自己，這個主人還是不錯的，跟了他這麽多年也有感情，他倒是沒有生出多少背叛之心。更何況……沒事和那隻蠢狗吵吵架，看看戲，倒是挺愉快的，何必自找沒趣，出去被人追殺呢？
三首蛟不會說，沉香也不會說，兩人隻是對視了一眼，三首蛟便變回了折扇回到楊戩的手中。不過……今天這件事，他倒是明白了一點，這個沈檀，看似文文弱弱的，其實……真的真的不好惹啊！以後還是不要惹他的為妙！
兩人正說著話，隻見哮天犬急匆匆地從天上落下，氣喘籲籲地喊道：“主人！主人！玉帝召集眾仙半個時辰後在淩霄殿齊聚，說是有要事商量！”
楊戩和沉香一對視，都猜到是為了什麽事情：玉帝終於準備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