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解惑
玉帝和王母下來鑾駕，兩人攜手進入瑤池。王母不時的看向玉帝，因為玉帝變得太多了，就連……王母的目光落在兩人相互牽著的手上——玉帝從來不會如此的顧及自己，除了每日早朝表麵上的敷衍，他是不會這麽注意到自己的感受的。而且王母覺得，這顧及還不如不要的好，因為玉帝雖然牽著她的手，表麵上看起來很是溫柔，但是玉帝的手，卻冷得令她心寒。
進了瑤池，王母有些迫不及待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玉帝似乎有些詫異地看了看她，但也沒有多問，就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王母跟著坐下了，因為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問玉帝。
“陛下……”王母看向玉帝，“這些日子是去下界了麽？”對於玉帝的去處，她依舊保持著懷疑。
“是啊，娘娘不相信？”玉帝漫不經心地道，“下界很是有趣，朕倒是學到了不少東西，相信娘娘當初也是。”
“啊……”王母低聲應了一聲，“陛下在下界……過得好嗎？想必一定很不容易吧？”
“確實很不容易……”玉帝微微一笑，似乎想起了什麽，“朕……做了很多事情呢……”
“什麽？”王母沒有聽清，“陛下……”
“沒什麽，朕確實是經曆了很多事情，也吃了不少苦頭，可這讓朕學到了很多事情！”玉帝開口道，“朕很有感觸……”
“臣妾明白，臣妾當初……下凡經曆了一番之後也是如此……”王母小心翼翼地道，不知道為什麽，現在的玉帝，令她有一種捉摸不透的感覺。
“朕明白了很多事情，也明白了朕過去做錯了很多事情。”玉帝歎了口氣，“有時候，朕甚至都覺得……朕不配做這個玉帝……”
“陛下這是說的什麽話？”王母急忙道，“陛下是天界之主，是三界的主宰，陛下所做的決定自然是對的，哪有錯的？”
“你真的這麽認為？”玉帝淡淡地問道，“你真的認為……朕從來都沒有錯？”他說著，望向王母，眼中閃過一絲金光。
王母被他看得心頭升起一股寒意，不由得低下頭去，但她還是輕聲道：“那是自然……”
“娘娘說得好啊……”玉帝似是讚成，又似是感慨，令王母捉摸不透。
聽得王母又是心中一顫:“臣妾……”
“娘娘今天累了一天了，這些日子又因為朕而提心吊膽，是朕的不是。”玉帝忽然語氣變得輕鬆起來，似乎十分關心王母，“娘娘也該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了。”
這顯然是催促王母先行離開了，王母聽話地起身道：“那臣妾就先回去休息了，陛下……”
“朕要再忙一會兒，看看這些日子天庭的情況。”玉帝道，“娘娘回去休息吧，以後……娘娘也給少操些心才是，不然……朕也會擔心啊……”
王母的心中“咯噔”一聲，腦海中就是“嗡”的一陣響，她有些難以置信地望向玉帝：“陛下說……什麽？”
“娘娘該好好休息了，天庭的事情，以後有朕呢。”玉帝再次說道，而且還是溫柔而且關心的聲音，可是在王母聽了卻是那麽的冰冷而且殘酷。
王母愣了很久，終於，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行了一個禮道：“是……臣妾明白了……”她腳步虛浮地朝著門外走去。
“你還真是忍心啊……”王母的身影剛剛消失在了瑤池外麵，玉帝身後就想起了一個歎氣的女聲，隨即，就看見朱雀四人出現在了他的身邊，朱雀懶懶地趴在玉帝座位的椅背上，笑道，“你不是一直都很順著她的嗎？怎麽現在……”
“朕順著她，是因為心中對她有愧，可是朕不能這麽一直順著她，朕不能拿天庭，拿三界來冒險。”玉帝輕聲道，“朕給了她王母的寶座，王母的權利，可不能連玉帝的權利也一並給了她。”
“你倒是忽然明白了啊？”青龍冷哼著，“我們還以為你會那麽一直糊塗下去呢！”
“嗯……看起來昆侖神倒是教會了你很多東西啊……”玄武摸著下巴，“果然還是要吃點苦頭才是啊！”
玉帝咳嗽了一聲：“這件事情……以後就不要再提了……”他還是很要麵子的，這件事情還是少說的好，嗯，少說……
白虎拿起琉璃盞給自己斟了一杯瓊漿，嗤笑一聲：“你還知道要麵子啊，看看你之前都做的是些什麽事情……”
“朕那不是……咳，人也有糊塗的時候嗎！”玉帝輕笑道，“是吧？”
“哼……”白虎從鼻子裏出了一個音，就一心一意喝他的酒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外麵的天奴的聲音傳來：“陛下，聖德真君求見，他說是陛下召他來的。”
“你什麽時候召見這個劉沉香了？”朱雀正納悶著，沒聽玉帝說召見過他啊。
“催命的來了……”玉帝低聲道，他無奈地撫額，揮揮手道，“你們先下去吧，記住，不許偷聽啊！我和他有私事要談。”
“私事？”白虎把臉湊到玉帝的麵前，“你什麽私事我們不知道，怎麽這個劉沉香和你的事情就不能知道？”
因為這件事情太丟臉了，朕可不想被你們知道朕變成一個小娃子，還成了那個劉沉香的仆人！玉帝忙道：“朕說不能讓你們知道就不能！行不？”
“行……你是玉帝嗎……”玄武拉長了聲音道，話音剛落，四個人就都不見了。
見四人不見了，玉帝懸著的那顆心終於鬆了下來，他輕呼了一口氣，然後整整衣服，朗聲道：“宣！”
沉香走進瑤池，他仔仔細細地打量著玉帝，上上下下地看著他，摸著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玉帝被他看得心裏發毛，道：“你……你看什麽？”
沉香搖搖頭：“你還是小時候的樣子可愛一點。”
玉帝拍案而起：“要你管！我什麽樣子都好看！”
沉香挑眉，有點好笑，他道：“是是是，您是三界的主宰，自然什麽模樣都好看！”他在“好看”那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玉帝咳嗽了一聲，坐下，道：“你找我……不是，找朕有什麽事？”
“沒什麽，就來看看你過得怎麽樣。”沉香懶洋洋地笑道，“我沒想到你居然真的過了那第二扇門，我還以為你過不了呢。”
“也不想想我……朕是誰！”玉帝抬起下巴，很有些得意地道，“那第二扇門算不了什麽！”
兩人口中所說的第二扇門，就是昆侖洞府當中的那另一扇木門。那第一扇門，門後通往鍾山，是應龍一族的棲息地。可是這第二扇門，卻是通往未知之地的，可能是昆侖山脈中的任意一座山，所以玉帝究竟遇見了什麽，沉香也不知道。不過他知道，那第二扇門後所遇到的危險，要遠遠大於第一扇門，這對於玉帝來說，是一個不小的考驗，但也是一個很大的成長。所以沉香在最後一刻，見到玉帝出現的時候，不得不說，他心裏的確是很高興的，玉帝能夠突破他身上的封印，這也意味著他的法力有了很大的進展。
“我……不是，朕……”玉帝感覺自己在沉香麵前總是“朕”不起來，“朕是什麽人，當然有本事。”
“我剛剛看見娘娘出去了，神色不太好，怎麽了？”沉香問起王母的事情。
玉帝也收起了臉上的神情，輕聲道：“朕……說了些重話，朕不能再縱容她了。”
沉香已經猜到了什麽，他輕輕哼了一聲：“想必娘娘一定是傷心得很吧……”
“她傷心的是她即將失去的權利。”玉帝答道。
“哦？我看娘娘對陛下可是一片真心啊……”沉香不無諷刺地道。
“她對朕是有真心，可是權利更加重要。”玉帝起身道，“她們家族的女子，都是有大本事的，可真正不看重權利的……也隻有……”
“西王母？”沉香答道，“對嗎？玉山的山神一族，有司天之厲及五殘的職責，王母嫁給了你，她的姐姐，不，或者說是她的本尊，嫁給了東王公。”
“你怎麽知道……？我倒是忘了，你是昆侖神的弟子，這件事情你應該也知道一點。”玉帝深深地歎了口氣，坐回到椅子上，扶住額頭道，“你不說，朕幾乎都要忘記這件事情了。”
“是忘記了，還是不願意去想？”沉香問道。
玉帝輕輕搖了搖頭，他輕聲道：“我當初隻是鴻溝老祖門下的一個小道童，那日，我奉命去昆侖山辦事，在經過赤水邊的時候，我看見了一個少女……”說到這裏，玉帝的眼中呈現出一種溫柔的的光芒，“她披散著秀發，手持著一支枳木的白花，赤著雙腳，有一種質樸而純真的美……”
沉香輕輕一笑：“所以，你就對她一見鍾情了？”
“後來我知道了她的身份，她是玉山的山神西王母，我那時候不過是個道童，身份底下，怎麽可能配得上她！”玉帝苦笑著，“我一直沒有忘記她，可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後來……我奉命要擔任三界的主宰，即將下界去曆劫。而三界的主宰，自然也要有一個伴侶，所以……我必須要為自己選擇一個伴侶，那一瞬間，我想到了她……”
“你去玉山求親了？”沉香問。
“是，畢竟那時候的女仙很少，有本事的更是少，玉山山神身份高貴，法力高強，倒是十分合適，隻是……”玉帝低下頭去，“她已經答應了東王公的求親，因為她隻中意他，至於我……她根本就不知道有我這麽一個傾慕者！不過……她也知道三界主宰的伴侶的重要性，所以……她創造出了另一個分？身……”
“王母不過是西王母的自我分裂，不過你娶不到本尊，娶到她也是不錯的。”沉香安慰道，“總好過連看也看不到她吧。”
“可是，她畢竟不是她！”玉帝歎氣道，“她們的性格完全不一樣，她強勢，她不過空有她的外貌。”
“可是她愛你。”沉香道。
“可是她知道我愛的的是西王母，不是她。”
“所以……”沉香有些明白了，“她開始恨你。”
“是的，她恨我，所以我一直覺得我對不起她……”玉帝輕歎道，“所以我一直縱容著她，除了愛情，我什麽都可以給她，可是……我不能拿三界開玩笑，如果再放縱她這樣下去……”
“想必……從瑤姬長公主的事情開始，你就察覺到了這一點。”沉香冷冷地道。
“對，她不喜歡瑤姬，一直都不喜歡，因為瑤姬的性格很像西王母，我又很是寵愛這個妹妹。所以瑤姬思凡的事情我知道了之後，她趁著我大怒的時候火上澆油，我一怒之下，就……”玉帝搖頭道，“等到我後悔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大錯已經鑄成。”
王母一直都是如此，說著“陛下是沒錯的”，“陛下是三界的主宰”，“天界的顏麵重要”，看似是為自己好，卻在不經意之間，引導著自己去做更多的錯事。一步錯，接下來的步步都是錯的！
“她是要毀了你，毀了天界。”沉香輕哼了一聲，“果然是最毒婦人心麽？”
“我本來以為她下界去經曆了一番，或許會變好一些，她回來之後我也一直這麽以為，她的性子是溫和了不少，隻是今日的事情……”玉帝搖搖頭，“你也看出來了，她依舊渴求權利，甚至可以不顧三界的安危，她要的……隻是權利！”這才是讓玉帝最心寒的事情，王母恨自己可以，但是三界不是她用來泄恨的！要是自己沒有回來，她很有可能會交出人界，隻為了保下她王母的寶座！
“一個女人，當她得不到屬於自己的愛情的時候，也就隻有權力才是她所需要的了。”沉香聳聳肩，“這並不奇怪，要怪，隻能怪你自己，你執意要西王母來做你的妻子，王母隻不過是一個犧牲品，想來西王母對於這個分裂品也沒有多少感情——這隻是一樁交易，她需要玉山一族和天界聯姻，你需要她做你的妻子，所以……”能夠怪誰呢？
“你說的很對……”玉帝歎了口氣，“我今天這麽說，她一定更加恨我了吧……我連她現在唯一可以獲得的東西都奪走了。”
“在她看了可能是的，不過……站在大局的角度來看，你做得並沒有錯。”沉香回答，“你也是為了三界著想，成全了大義。”
“大義麽……？”玉帝輕哼了一聲，“沉香，你當初……也是這麽想到？”他知道是沉香為了楊戩而令沈檀死去的事情。
“很多事情由不得我們選擇，不過我的運氣比較好而已。”沉香道，“事情都是有轉機的，我們既然為了大義而做出了犧牲，我相信，命運是不會虧待我們的，說不定，你會有什麽好的轉機發生也說不定。”就如同自己的回到過去一樣，人，總不會一直悲劇下去。
“會嗎？”玉帝搖搖頭，顯然是不相信，“我隻感到好累，似乎沒有什麽事情是能夠讓我省心的……”
“得了，舅姥爺，傷春悲秋可不適合你。”沉香笑道，“你還是做好你的玉帝，彌補你之前犯下的錯誤最要緊，不是嗎？”
“也對，走一步算一步，先做好眼下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玉帝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