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十二章 狐裘
第天已經漸漸冷了起來，雖說南方比北方要溫暖些，但是也有些寒意侵襲著。今年的南方倒是比往年要冷些，而且難得地下了一場鵝毛大雪。雪花紛紛揚揚地灑落著，覆蓋了大地，白茫茫一片。
整個西湖被大雪所覆蓋，一片空蒙。白堤蘇堤隻留下一點淡淡的影子，像是宣紙上淡淡的兩抹墨痕。西湖邊沒有幾個遊人，遊船都是泊在湖邊，厚厚的積雪遮蓋了船身，船老大們也都回家去了。雪還在下著，似鵝毛，似棉絮，雪光灼灼，比那天光還要亮上幾分。
沉香打著傘，從西湖岸邊返回竹屋去。他依舊是白色的單衣，不過為了應景，披了一件純白色的大氅，邊緣滾著白色的絨毛，在雪光之下，反射出大氅上繡著的銀色的花紋，這才不至於讓人覺得他突兀。大氅上的兜帽遮住了他的臉，也不至於使人發現他那與眾不同的頭發，倒也落得個清淨。
沉香踩在雪地上，留下了一行足跡。但是仔細聽去，有人或許會發現，他走路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按理說，在這般厚的雪地上行走，應該會發出腳步聲的，但是卻一點兒也沒有。而那行腳印，卻是十分的標準，每一步的大小全都是一致的，如同丈量好了一般。
竹屋也已經被雪所覆蓋了，綠色和銀白色交相輝映，比起往日的竹林茂密更是別有一番美感。
沉香走到台階上，收起傘，拍了拍身上的雪花，這才進了屋。屋內，紅泥小爐帶來了一陣熱氣，上麵的小壺中的水已經沸騰，一邊的茶葉和茶具也已經備下了。卻見玉帝盯著桌上的一件東西瞧著，有些惱怒的樣子。
沉香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卻見桌上擺放著一件狐裘。這是一件純白色的狐裘，上麵沒有一根雜毛，看得出來必定是珍貴之物。做工也很好，針腳繡的密密的，很是整齊。
沉香有些驚訝地看著那張狐裘，問玉帝：“這是誰送來的？”
“是我啦！”卻見小玉從玉帝的身後跳出來，笑嘻嘻地道，“我看天氣冷了，所以就做了件袍子送過來給小張！”說著，拿起那件狐裘給沉香看，“哥哥你看如何？”
沉香伸手接過那件狐裘，入手柔軟，看得出來是好張好皮子，他有些奇怪地看著小玉：“你自己做的？”
“當然！”小玉帶著三分得意，“我做得不錯吧，哥哥？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功夫呢！”
“是……”沉香有些敷衍地道，“很不錯……想不到，我的小玉妹妹也長大了，會做女紅了。”他笑道。
小玉一笑：“是哥哥你不在小玉的身邊，所以不知道啦！”
“就你一個人來的？”沉香放下那件狐裘，問小玉，“爹和娘沒來嗎？”
“我一個人來的。”小玉笑道，“爹和娘不知道我出來的。”她上前一步挽住沉香的手臂道，“哥哥，我可有事找你呢！”
“什麽事？”沉香疼愛地摸摸她的頭發。
小玉看了看小張，然後對沉香道：“咱們出去說！”說著，就拉著沉香往竹屋外麵去了。
外麵的雪還沒有停，沉香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幫著小玉披好，又幫她戴好兜帽，關心地道：“小心些，別著涼了！”
小玉摸摸身上的鬥篷，衝著沉香嫣然一笑，才道：“哥哥……我找你，是為了孫悟空的事情……”
“孫悟空？”沉香眉頭微鎖，“小玉，我想你父母的事情，娘也已經和你說過了……”
“我明白。”小玉打斷他的話，“所以我才來找你的，我……我不想找孫悟空報仇了。”她咬了咬下唇，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
沉香卻並沒有出現小玉想象中那驚喜的表情，他看起來有些困惑：“你……不想報仇了？為什麽？”
小玉輕輕一笑，道：“我想了很多，娘也和我說過我爹娘的情況，那也是他們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的。孫悟空也是為了救他的師傅，總不能真的讓我爹娘把唐僧給吃了吧？所以……我想，冤冤相報何時了，孫悟空又是哥哥你的師傅，要是我真的去找他報仇，你怎麽辦？爹娘他們也會為難的！所以……我就不打算報仇了！”
沉香點點頭：“你能這麽想，那自然是最好。”說著，又似乎有些感慨著道，“依冤冤相報何時了，你若真的能明白，那就再好不過了！”
小玉點點頭，握住了沉香的手，道：“這件事情……我想了很久才下定了決心的，爹和娘還不知道呢，我就第一個來告訴哥哥你了！我以前不懂事，哥哥你可千萬別放在心上啊！”
“怎麽會呢？你是我妹妹，我自然不會放在心上的！”沉香撫摸著她柔軟的長發，低聲道。
“對了，爹娘那邊……哥哥先幫我保密吧！等到了時候，我會自己告訴他的！”小玉道，“先保密！”
沉香望著小玉，然後點點頭：“好，你既然說了……我自然答應你……”
“好了，咱們去看看小張吧！”小玉一拉沉香，“看看他穿上我親自縫製的鬥篷會是個什麽樣子！”說著，笑著朝著竹屋趕去。
沉香遠遠地跟著小玉的身後，目光中有著看不透的眼神，他望著小玉的眼神複雜，難以捉摸。
沉香跟著走進屋子，就聽見小玉歡快的笑聲：“呀，真的是挺合適的！”說著，對著門口的沉香喊道，“哥哥，你看看是不是？”說著，就拉著玉帝原地轉了個圈兒。
沉香望去，卻見玉帝已經穿上了那件狐裘，那狐裘倒是很適合他，兜帽上的那一圈毛茸茸的絨毛裹住他的小臉，他原本膚色就白皙，一雙烏黑發亮的元眼瞪著沉香，再加上那微微嘟起的紅唇，帶著一股子小孩子生氣的模樣，越發顯得粉妝玉琢，甚是可愛。這一下，就連沉香也忍俊不禁地道：“確實是可愛，愈發像個女孩子了！”
玉帝氣鼓鼓地瞪著沉香：“我哪裏像小孩子了？哪裏像了？！”
“你還小嗎，男孩子小時候像女孩子也是正常的！”小玉安慰道，“這說明你長得好看嗎！”
“我是男的！”玉帝不滿地抗議者，“幹什麽要把我打扮成個女孩子的模樣？”說著，就要脫下那件狐裘。
“這有不分什麽男女的，反正你是小孩子，隻要穿著好看就成了！”小玉一把拉住他要脫衣服的手，看著沉香道，“哥哥你說是不是？”
沉香點點頭，讚同道：“小玉說得很是，你本來就是……‘小孩子’嗎……”他故意拉長了聲音，“就要打扮成個小孩子的模樣，是不是？”
小玉急忙附和：“就是就是！”
玉帝敵不過這兩個人一唱一和，隻能穿著，心中確實能恨不得直接脫了。可是他偏偏什麽也做不了，隻能氣鼓鼓地瞪著沉香。
沉香也不看他，隻是拉著小玉坐下，然後吩咐道：“還不快泡茶來！”
玉帝瞪了他一眼，還是依言去照辦了。幸好水是一直都在煮著的，茶葉茶具也是早就備下了。沒一會兒，上好的君山銀針就送了上來。沉香將其中一盞親自遞給小玉，道：“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麽茶，先喝著吧。”
“我也不會品嚐什麽茶的，我聞著倒是很香！”小玉溫和一笑，“哥哥喜歡就好！”
兩人喝著茶，說了下話，小玉說華山還有事，就起身告辭了。沉香也跟著起身，從小玉出了門口。到了門口，小玉邊讓沉香留步，接著，像是不放心似的，對沉香道：“哥哥，你可千萬要替我保守秘密啊！”
沉香點頭笑道：“忘不了。”拍了拍小玉的肩膀，“你放心便是。”語氣中頗有些語重心長。
小玉看著沉香，目光中似乎一閃，但隨即又恢複了原樣：“那我可就先回去了！”
接著，小玉又對玉帝道：“這袍子可是我好不容易做的，你可千萬別脫了啊！”
“知道了！”玉帝不耐煩地道，有沉香在，他哪敢脫啊！
沉香目送著小玉駕雲離開了，看著她消失的方向，久久沒有回過神來，像是陷入了沉思。玉帝在他身後看著，有好幾次想要問他，但又不知道問些什麽，也知道陪著他站著。
過了約摸有半柱香的時候，沉香忽然道：“你不喜歡這件狐裘是嗎？”
“誰會喜歡啊……”玉帝也不扯謊，照實說，“把我打扮得像個女孩子似的……”
“那就脫了吧。”沉香淡淡地道，說完，就進屋去了。
“脫了？”玉帝目瞪口呆地看著沉香走進屋的身影，“真的讓我脫了？”這可是那隻小狐狸做得東西啊！“那……那我可真的脫了啊？！”玉帝不放心似的又問了一句，“我真脫了啊！”
“脫了吧。”沉香又說了一句，繼續回到桌邊，坐下道，“脫了之後把茶倒了，再換一壺龍井來。”
“好嘞！”玉帝這下子終於高興了，把狐裘一脫，放在桌上，就高興地去重新燒水了。
沉香看著那件狐裘，忽然冷哼了一聲，深深地歎了口氣，道：“是我太寵著你了嗎，小玉？我原本希望你能夠快快樂樂地生活下去，沒想到還是……”他搖搖頭，“難道……是我做錯了？當初，我就不該帶你回華山？”
沉香將目光落回到窗外，外麵，雪下得真大，鵝毛一般，紛飛飄揚……
昆侖山此時也被大雪所覆蓋，開明獸不得不時不時地就起身，抖一抖身上的雪花，然後再重新趴下，看著不遠處的昆侖。
昆侖在昆侖山巔上已經待了快將近一百年了，此時的他，就像是一尊雪鑄成地雕像一般，全身都被積雪所覆蓋，一動不動，隻能勉強看出一個人形的輪廓。
昆侖在悟道，經過這一次的事情，他似乎又有所領悟，所以接著這個機會來悟道，順便吸收日月光華，借此來恢複法力。開明獸不知道昆侖什麽時候會醒過來，他隻能等著，靜靜地等著。
沉香時常會過來，來的時候也是靜靜得陪著昆侖，悟道，是不能依賴於外力的，隻能全靠個人領悟。
那尊雪做的雕像忽然動了，開明獸心中一喜，急忙站起身。果然，之間昆侖全身的雪一塊塊掉落在地上，露出了他裏麵那青色的衣袍，那張平靜的少年的臉。一點一點，昆侖的全身重新顯露出來了。那些雪快掉落在地上，卻也沒用融化，就好像昆侖全身是冰冷的一般。昆侖的眼瞼微微動了動，接著，他便緩緩睜開了眼。那烏黑的眼珠更為深邃，多了許多原先沒用的東西。
昆侖試著伸出手，將法力運到指尖之上，金色的光芒逐漸凝聚，那光芒比起過去的燦爛，更多了些許沉穩。他滿意地點點頭，起身道：“開明，這些日子倒是麻煩你了。”
開明獸打了個嗬欠，爪子揮了揮：“倒也沒什麽麻煩，反正沉香也經常來，就是看著你那麽坐著有些無聊！”
“你的心看樣子也不夠靜了，不然怎麽會到了這個時候還是留在昆侖山呢？”昆侖淺淺一笑，伸手拍了拍他那碩大的爪子。
開明獸搖搖頭：“我是不明白那些個道是什麽，我這樣子不是也挺好的嗎？幹什麽去爭什麽法力大小，地位高低的！”
昆侖笑而不語，一翻身騎在他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脖頸道：“好了，咱們回去吧！”
開明獸的爪子在地上抓了抓，雪地上抓出了幾道深深的抓痕，他身形一閃，就馱著昆侖朝著洞府而去。
沉香來到昆侖的洞府，是在幾天之後了。昆侖的臉色恢複了不少，看起來精神很不錯，眼中也多了急忙內斂的光芒。他坐在石台上，身邊趴著開明獸，一襲青衫，多了幾分飄逸出塵的味道。
昆侖見到沉香的第一句話，卻是：“我要入世。”
“你怎麽忽然想要入世了？”沉香微微一怔，昆侖畢竟身負重則，他也從來沒有過要入世的想法，看了這一次，必定是悟出些什麽了。
“我雖然看盡了人間百態，也知道這些貪嗔癡怨，可我從來沒有經曆過，隻有真正經曆過來，方才明白真正的無欲無求是什麽。”昆侖認真地道，“我這一次心中有感，總覺得，我須要知道一番人事，那才有資格做一個真正的三界守護者。”
“你打算什麽時候走？”沉香也不多加阻攔，昆侖想要做的，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等到幫你換好了身體，我就離開。”昆侖回答，“我既然答應了你，自然也要幫你做得妥妥當當地才走。”
“你是打算從冥界過去，還是……”
“我直接從昆侖山後的六道輪回中過去，走冥界這條路子，我唯恐被有心人發現。”昆侖道，“這樣一來，隻要你還在，短時間內是不會有人發現我的離開的，昆侖山也可暫時無憂，隻是也多麻煩你了。”
“我既然繼承了盤古大神的法力，也自當盡我的責任。”沉香道，“不過……現在人間正是殺劫之時，若是這個時候去，恐怕有血光之災，沾了血光可不好，還是再過個一百年再去吧。”
昆侖搖搖頭：“越是凶險，我越是要去經曆，不然算不得什麽磨煉。”
沉香見狀，也知道多說無用，便也不再勸阻些什麽了：“也好，此番對你也是一次考驗。”
作者有話要說：近來上班很忙，時間也很少，因為是單休，幾乎沒什麽時候打字，不過我還是會堅持更新的。上周上網不便，現在好了，周日更新，一般是3到4章，因為實在沒時間了，圈子論文月底要裝訂好，這段時間每周還要請假回去找老師商議格式，時間很緊啊。真的要恢複5章左右要等到四月開始，那時候回學校就有空些了。
今天三章，是上周的，周日還有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