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異動

司法天神殿外,雲海浩瀚,茫茫無邊,月光清寒,皎潔地傾灑在神殿外,給這座陰暗清冷的神殿加上了一點銀光,略微添了幾分生氣。

楊戩銀鎧黑氅,孤身一人,憑欄遠望,好像可以看透那厚重的雲海,望向人間,望向那個自己心中的人。那深潭似的眼眸當中少了幾分孤寂,多了幾分思念。

在這樣的夜晚,在這樣的月色之下,人,總是會特別思念心中的那個人。

楊戩也是如此。

他的手中握著一塊白玉雕成的蓮花配飾,他低頭看去,手指一寸一寸撫摸著,那上麵的每一道刻痕他都細細撫摸過去。即使,他已經摩挲過這塊玉佩好多次了,那些刻痕的位置、弧度,他都了如指掌,他卻還是一再的撫摸,視之為心中至寶。

“主人。”身後,一個藍色的身影悄無聲息的出現了。

楊戩將玉佩放回到袖中,轉過身來,銀鎧反射出月光,閃耀出一抹銀輝,他低聲問道:“怎麽樣?”

對方半跪在他的身前,低聲道:“我剛剛從魔界回來,摩柯首羅和波什,已經知道玉帝離開的消息了。”

“他們可有什麽異動?”

“暫時沒有,不過我可以肯定,摩柯首羅和波什已經製定下了某個計劃,一切都如主人所料。”

楊戩冷哼:“沒有計劃,那才令我驚訝呢……”他又重新轉過身去,“你起來吧。”

那人起身,走到楊戩的身後。月光照亮了他的臉,一道藍色的龍紋赫然入目,正是三首蛟。

“玉帝離開天庭的事情能夠瞞過其他神仙,可一定瞞不過摩柯首羅,就好像摩柯首羅的任何事情也瞞不過玉帝一樣。”楊戩輕聲道,“他們兩個是光與影,明與暗,互相防備又互相聯係。”

“可是這一次玉帝的情況有些特殊,他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和天界聯係了。”三首蛟道,“我隻怕……”

“他是玉帝,若真的有所不測,也輪不到我們來操心。”楊戩搖搖頭,“這一點,摩柯首羅也很清楚。”他轉過身來,“隻不過……在玉帝回來之前,他勢必要弄些動靜出來,能夠拿到一點甜頭是最好,再不濟……也能夠示威於天界,何樂而不為呢?”

“那我們要不要……”

楊戩打斷三首蛟的話:“我們隻要監視魔界的一舉一動,以便到時候可以臨危不亂即可。要是做得太多……不免有犯上的嫌疑,明白嗎?”

“三首蛟明白。”

“好了,你也累了好多天了,回去休息吧。”楊戩吩咐道,“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想些事情。”

“是。”三首蛟正要退下,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主人,這件事情……我們要不要通知沉香?”

楊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搖搖頭:“他現在的情況……不適合插手這件事,先不要告訴他。”

“是。”三首蛟依言退下,回神殿去休息了。

三首蛟消失之後,楊戩的心中有些略略的不痛快,因為這是三首蛟第二次在自己麵前提起沉香了。

第一次是自己知道了沉香的身份,那個時候雖然是三首蛟點醒了自己,但是他對於沉香的過度關心當時就令自己有些懷疑。現在他又是突然提起沉香,他是不是過於關心沉香了些?

楊戩想起,自己失憶的那段時間,三首蛟對於沉香的事情說得頭頭是道,還親手畫了沉香的畫像……難不成他真的對沉香……

好吧,昭惠帝君似乎完全忘記了,那幅畫像是他自己要求三首蛟畫的,那些事情也是他要求三首蛟告訴自己的。

其實三首蛟真的隻是好心,他看得出楊戩很是思念沉香,隻是魔界蠢蠢欲動,令他不得不以大局為重。本以為自己提出這個建議,正好給了楊戩一個機會去見見沉香。哪裏知道……楊戩他完全誤會了……

隻能說,三首蛟著實是運氣不佳,這一次可真的是無妄之災啊!

雖然,魔界的情況沉香雖然不知道,但是他猜得到。

上次去昆侖山,他已經用水鏡看到了魔界的一點情況。魔界已經開始調派人手前往各界,尋找玉帝的下落了。

沉香並不著急,魔界要想打敗天界,那根本是不可能的。雖然魔界近年來也有不少好的戰將,但是天界的統治地位已經又幾千萬年了,哪裏是一朝一夕就能夠打敗得了的?想要一具占領天界,根本就是癡人說夢。

這一點,摩柯首羅也很清楚。所以,他也不著急。

這一次,是摩柯首羅對自己的繼承人所作出的一個考驗,他不過是想看看波什是否能夠獨當一麵,做出些成績了。他索性放手讓波什去做,看看這個兒子究竟可以做到什麽程度。

暮雲低垂,疾風呼嘯,天色逐漸變得暗淡。

各方人手都已經嚴陣以待,看看彼此究竟會打出什麽樣的牌來。

瑤池依舊是那麽金碧輝煌,永遠是那麽精致與華貴。

王母也是,她金色的霓裳永不褪色,她的容顏永不衰老,她依舊是那麽高貴優雅。

瑤池中的噴泉噴出七彩的水珠,水聲叮咚,仙霧緩緩彌漫開來,簇擁在王母的身邊。她站在水邊,看著自己的倒影,不由得想起了西昆侖,在西昆侖的玉山上,自己時常在水邊嬉戲,那還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可是如今的自己……雖然容顏看似依舊,但是變了很多。盡管神仙永不衰老,但是自己看上去,早就已經不再是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了。

天奴來報:“娘娘,昭惠帝君求見。”

王母回過神來,揮揮手:“宣。”

楊戩急匆匆走到王母的身邊,先行了禮,然後道:“娘娘,近些日子,魔界那邊調兵遣將,有所異動,恐怕是……”

王母倒也不驚訝:“既然陛下的事情連你都猜得到,他摩柯首羅可不是傻瓜。”她問道,“你可探查清楚了,他們究竟有什麽計劃?”

“暫時還沒有,他們的行動很隱秘,要不是我覺得他們最近人手調動得過於厲害了,恐怕我們還被蒙在鼓裏呢。”楊戩回稟道,“娘娘,我們要不要相辦法把陛下找回來?”

王母也是十分焦急:“我比你更想找陛下回來!可是……陛下行蹤神出鬼沒,就連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

“娘娘有沒有試著聯係陛下?”王母和玉帝是夫妻,彼此之間的法術是相互有聯係的。

王母搖搖頭:“本宮早試過了,可是陛下的法力似乎被什麽給屏蔽了一般,實在是……”王母思索了一番,“不管怎麽說,你先派人盯住魔界的一舉一動,至於陛下的下落……本宮要你親自去尋找!”

楊戩一愣,隻見王母正盯著自己,眼中充滿了信任與嚴肅。

楊戩即刻半跪道:“楊戩領旨!”

要尋找出玉帝的下落,這個任務實在是任重道遠,而且是個燙手的山芋。楊戩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但是王母都那麽看著自己了,楊戩也隻能硬著頭皮接下了。

要找出玉帝的下落,首先就要知道,玉帝是在哪一天失蹤的。幸好這倒也不難,王母還是記得的,不過幾日的時間。但是據梅山兄弟來報,他們問過了東南西北四門的守將,並沒有看見什麽陌生人的出入。不過這也在情理之中,玉帝要離開天庭,當然不能驚動任何人。

隻是這樣一來,接下來的事情可就難辦了。玉帝究竟是什麽時候離開的,離開時是什麽模樣,沒有人知道。

一連好幾天,楊戩都是毫無頭緒,完全沒有一絲線索。

哮天犬見楊戩這般苦惱,勸道:“主人,您這樣一個人想著也不是辦法,都說……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您這樣一個人又想不出什麽來,不如找幾個人商量商量。”

“笨,這件事情事關重大,怎麽可以隨隨便便找人來商量呢?!”在一邊的三首蛟道,“真是沒腦子……”

“我哪裏笨了?!”哮天犬辯駁道,“我當然知道這件事情事關重大,可有一個人是絕對不會把這件事情說出去,是吧主人?!”

哮天犬指的,自然就是沉香了。

楊戩暗自點頭,沉香是絕對可以保守秘密的人:“的確,那我這就下界一趟。”

“我和主人一起去!”哮天犬急忙道,三首蛟也準備變化一起去。

楊戩心中一個咯噔,忙道:“不必了,這事既然要保密,我下界的事情也不要驚動其他人,哮天犬,你和三首蛟留在神殿。”

“可是……我想跟著主人……”哮天犬委屈地道。

“你和我一起去,正好暴露了我的行蹤,還是我一個人去的好。”楊戩道。

三首蛟也道:“主人,我是您的兵器,您不能不帶兵器吧?!”

楊戩頗有深意地看了看三首蛟,然後道:“不,你留在神殿,看著哮天犬,免得他亂跑。”

“我……我哪有……”哮天犬正要反駁,三首蛟一把捂住他的嘴,高興地道:“行,我好好地看著他!”能夠戲弄這隻蠢狗的機會,他可不會錯過!

不過總不能真的讓楊戩這麽孤身一人前去,為了安全起見,三首蛟還是提議道:“主人,不如您帶著逆天鷹去吧,他身軀小,不容易被察覺,萬一路上要真的出了什麽意外,他回來報信也快。”

楊戩略一思索,答應了。

凡間已是夏季,雖說陽光猛烈,但是在沉香這裏,卻是竹林清幽,竹葉碧影,微風徐徐,甚是涼爽。

玉帝正在燒水,烈日炎炎之下,他守在這炙熱的爐子旁邊,早已經是熱得滿頭大汗了。他一會兒用蒲扇給自己扇風,一會兒給爐子煽火,隻盼著那壺水能夠早點開。

不遠處的竹林當中,沉香正在撥弄著琴弦。很簡單的三兩聲,不過信手彈來,也沒有什麽曲調。玉帝聽著那斷斷續續的琴音,不禁不覺得清雅,反而覺得越來越熱。確實,人煩躁的時候,越著急,反倒會越急躁,再加上天氣有那麽熱,更是令他煩躁不安。

玉帝見沉香一心一意低著頭,似乎沒有注意到自己,悄悄地朝著爐子伸出手去……

“我說了不許用法力的。”沉香低著頭道,“不許用法力燒水,也不許用法力抵擋熱力,耐心等候,水總會開的。”

玉帝訥訥地縮回手去,朝著他的方向做了個鬼臉,隻能老老實實地守著爐子,一邊在心裏咒罵沉香:該死的劉沉香!這是哪門子道理,居然不準我用法力,這麽熱的天,誰受得了啊?!好不容易我射箭合格了,又開始要燒水了,都是些什麽古怪的法子啊?!他記得火燒火燎,恨不得那水立刻就開。

好不容易,這一壺水終於開了。玉帝心中一喜,終於好了!

卻聽得沉香道:“把水倒了,去重新接一壺,然後回來呢繼續燒。”

“啊?!”玉帝喊道,“你到底要幹什麽啊,沉香?!”

沉香略略抬眼,看了看他:“你不喜歡燒水?”

玉帝急忙跑到沉香身邊,享受著盼望已久的陰涼,陪笑著:“我是覺得吧……這大熱天的……燒水幹什麽啊?你又不喝茶,是不是啊?你要還想訓練我……不然換點別的吧?”

“別的?”沉香認真地看著他,想了想,“也好。”

玉帝大喜,正準備說些感謝的話。

沉香指指竹屋邊那塊暴曬在烈日下的空地:“我記得那邊有一窩螞蟻,去,看著那些螞蟻是怎麽行動的,畫下每一隻螞蟻的路線圖,兩個時辰後交給我。”

玉帝倒吸了一口冷氣:劉沉香,你要整死我啊?!

“怎麽了,你不喜歡?”

玉帝急忙跑回到爐子邊,一邊給爐子煽火,一邊笑道:“我……我還是燒水好了!我喜歡燒水……”他十分殷勤地道,“燒水多好啊!哈哈哈……”他衝著沉香笑笑。

沉香點頭:“那就好,我也不喜歡奪人所好。”他繼續低下頭去,“還有……該換一壺水了。”

“好好好,我馬上去換,馬上去!”玉帝很有一點狗腿子地味道在裏麵,急忙去重新接水了。

沉香見他的身影跑遠了,有些無奈地笑了一下:“真的是訓練久了……”哪還有一點兒玉帝的模樣啊!他撥弄了幾下琴弦,又覺得沒有什麽興趣,便停了手。

“興致不對,連琴也不能了……”沉香輕歎一聲,便起身準備收了琴。

卻聽得有人笑語:“絲竹物語,甚是自在悠閑啊!”卻見來人白衣散發,從竹影憧憧中緩步而出,含笑望向沉香,不是楊戩是誰?

沉香沒料到楊戩今日會來,奇道:“你怎麽來了?”

楊戩並不回答,隻是走到沉香的身邊,見那張琴下擺著的是一座金絲楠木所做的琴台,笑道:“看樣子,小張也不是沒本事呀!”

沉香見他顧左右而言他,心知是有事找自己商量,便道:“無事不登三寶殿,你突然來,想必是有要事,進屋再說吧。”說著,手一揮,那張琴連同琴台就一並消失了。

楊戩知道瞞不過沉香,也沒有說話,跟著沉香進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