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昨非
“真的不必？”楊戩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似乎……很在乎我的感覺……”
“在乎的也不是現在的你。”沉香瞄了他一眼。
“嗬……”楊戩笑著搖搖頭，“你為什麽總是那麽倔強呢？”
“這不是倔強，隻是在保持我應有的尊嚴，昭惠帝君。”沉香晃了晃酒壺，裏麵已經所剩不多了，“難道……連這最後一點自尊你也不留給我嗎？”他抬眼望著楊戩。
“我沒有那個意思，沉香。”楊戩歎了口氣，“我隻是……我隻是想向你道歉，上次的事情……是我過於急躁了些，希望你沒有放在心上。”
“當然，哪有做外甥的和舅舅鬧脾氣的。”沉香淡淡地道。
楊戩見狀，隻是搖頭，接過他手中的酒壺道：“沉香……我有些話，想和你談談。”
沉香示意他繼續說。
“我一直在想……我們……是不是可以從新開始呢？”楊戩斟酌著用詞，“何必非要……非要分出個你死我活不可？”
“我記得你以前和我說過，你從不會和沒有感情的人在一起。”沉香看著他，“你為什麽還會選擇我？”
“我們曾經有，隻是我忘記了。”楊戩認真地道，“我們曾經互相了解，惺惺相惜，我們可以從頭來過，不是嗎？”
“我不需要。”沉香拒絕了他的話，“這樣子，無論是你還是我，都不免要為了這段‘感情’委曲求全，你和我都不是這種性子的人，何必呢？”
“可你……你的心裏還是有我的，沉香……”楊戩遲疑著道，“我們……”
“正因為我心裏有你，所以我才會來。”沉香斜坐在欄杆上，“因為要再一次得到你，就隻有死亡。”
“要是我真的死了，你忍心？”楊戩有些好笑地道。
“我當然忍心，我巴不得……你現在就死在我手裏……”沉香靠近他低聲道，“這樣子……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
“你可真是個狠心的人……”楊戩輕聲道，“我要是死了，你還活著，那我們還不是陰陽兩隔？”
“你死了，我立馬來陪你，這樣不就行了？”沉香語氣中的決斷令楊戩吃了一驚。
“我很少……看你對一件事情這麽下定決心……”楊戩低聲道，“沉香，為什麽不想想過去，想想我們的曾經……”
“你聽說過一句話嗎？”沉香道，“覺今是而昨非。”
“你認為我的過去……是錯誤的？”楊戩不禁道。
“也不是錯誤的，但是去者不可追，已經過去的事情，徒留我一個人懷念，反倒是諷刺。”沉香低聲道。
“看樣子，我不死是不行了……”楊戩拉長了聲音道，“不過俗話說得好‘牡丹花嚇死，做鬼也風流’，我若真是死在你的手裏，也不枉此一生啊！”
“帝君什麽時候也這般花言巧語起來了？”沉香不吃他這一套，“你還是回去做好準備，等著我來殺你才是。”
楊戩奪過他手中的酒壺，晃了晃，還剩下最後一點，他索性就這酒壺，直接往嘴裏倒。沉香伸手去奪，楊戩在欄杆上打了個轉，隨即就縱身躍到了樓下。
沉香見狀，笑道：“堂堂昭惠帝君，還來搶這麽一口酒喝，豈不是太有**份了？”
楊戩得意地搖了搖空酒壺，笑道：“能夠從聖德真君的手裏搶到這麽一口酒，也是幸事！”
沉香冷哼一聲，身影一閃，落在楊戩的身邊，手一揮，誅魔鞭就直接揮了過去。楊戩知道這鞭子的厲害，急忙閃開，笑道：“難不成，就這麽區區一口酒，你就怒了？”
沉香笑道：“子時已過，你說說我要做什麽？！”說著，手一揮，另一隻手上的匕首朝著楊戩當胸揮來。
算得還真是準！楊戩不禁苦笑，一邊閃避著沉香的攻擊一邊笑道：“好吧，趁早結束也好，這樣子，我白天還可以專心做些別的事情，免得老是擔心你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出來給我一下。”
沉香的手下也毫不示弱：“哦？那麽我最好等舅舅最忙的時候再來下手，那樣一定可以事半功倍！”說著，誅魔鞭往楊戩的脖子處纏了過去。
“你為什麽不用開天神斧呢？”楊戩揮出三尖兩刃刀纏住了誅魔鞭，“那才是你的最趁手的兵器，更可靠是要殺我，你應該用力量最大的兵器，而不是誅魔鞭。”
“這不需要你管。”沉香冷哼。
“除了上一次，我用了軒轅劍，為什麽你幾乎從來不對我使用盤古斧呢？”楊戩覺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麽，“還是……你有什麽緣故？”
“沒有。”沉香收回了誅魔鞭，“今天看樣子是我技遜一籌，明天我再來。”
“等等，沉香！”楊戩還要問什麽，但是沉香隻是看了他一眼，就駕雲而去了。
楊戩心中沉思著：他為什麽不對我用盤古斧？是不忍心殺我？不不不，看樣子，他有著非殺我不可的理由。當一個人無法用一樣東西的時候……隻有一個理由，那就是……他無法使用那件東西！可是……為什麽呢？
開天神斧……開天神斧……我也想啊……
沉香深吸了一口氣，他試著伸出手，手中紅光一閃，那邊開天神斧就立刻出現在半空中，閃著金紅色的光芒。沉香伸出手，想去握住那盤古斧，但是手剛一握住斧柄，金紅色的光芒就迅速地蔓延上了他的手。
像是被灼燒一般，沉香“噝”了一聲，急忙鬆開手。再一看手掌心，那裏已經被斧柄燙出了一道長條狀的焦黑印跡。沉香輕歎，手一揮，那開天神斧再度消失不見了。
上一次，還能夠勉強握住，現在……是根本連握也握不住了。沉香暗恨自己，真是沒用！可是又有什麽辦法呢？這具原本就已經死亡了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了盤古斧那至陽的神力。
沉香的手扶住額頭，苦笑著搖搖頭。罷了罷了，既然用不了，索性將她還給昆侖吧，反正自己也沒有多少時候了……
思及此，沉香不禁回想起當日，昆侖將自己從諸水之源救出來之後所發生的事情……
自己當時的魂魄已經進入幽冥界了，也就是說，自己其實已經死了。但是昆侖為了救自己，不惜用昆侖山的三水日夜來養護自己的屍體，並且讓自己的傷口愈合，修補自己的內髒。
另一方麵，幽冥的眾神也幫著來修補自己的魂魄。但是……昆侖千算萬算卻忘記了這一點，眾神一直待在幽冥界，也就是說，他們的法力也是有著幽冥的氣息的。而且自己原先就是從幽冥界出去的，這樣一來，雖然自己的魂魄被修補好了，但是與此同時，自己的魂魄也被徹底的幽冥化了。
這就意味著，自己的魂魄，已經徹徹底底屬於幽冥界了，是不能與原先的軀體所融合的了。劉沉香，已經徹徹底底的成為一個死人了。
此後的一段時間，自己一直待在幽冥界，整日整日看著那無邊無際的黑暗。自己幾乎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隻是坐在青蓮之上，看著那些黑暗，或者想著楊戩。
自己以為自己可以放手，自己以為自己會甘願留在這裏，可是事實上，並非如此。
後來，還是神農的那句話提醒了自己：“知道我當初為什麽不放手嗎？雖然我當時也無法原諒的軒轅，但是我知道，一旦他輪回了，我一定會後悔。所以，不管後果如何，我都一定要抓住他。”
“所以，沉香……既然放不下，就不要放下……不要讓自己留下任何的遺憾……不要去想任何事情，去抓住你想要的……”
抓住我……想要的……
昆侖最後終於將沉香的軀體修複好了，花了他整整兩百年的時間。但是已經為時已晚，沉香的魂魄受了幽冥氣息的沾染，即使昆侖將他召回了人間……魂魄與軀體，已經無法融合了。
昆侖用盡了所有的辦法，但是沉香的魂魄始終無法融合，縱使魂魄附上了屍體，也不過是一具冷冰冰的行屍走肉。昆侖第一次感到了挫敗，縱使他是天地的守護者，他也無法違背天地間的定律。劉沉香已經死了，沒有辦法複活了。
“我們還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的！”當時，昆侖是那麽告訴自己，“一定會有……我再想想……”
“沒有用的，昆侖。”自己淡淡地道，看著自己的屍體，“這一次，我是真的回不去了，你看……”他的手一揮，冒出的全是青光，“我所有的法術都已經轉換成了幽冥之力了，也就是說……我是真的徹徹底底屬於幽冥界的了。”
“可……”昆侖搖著頭，“我不能讓你死，不能……”
自己當時隻是輕輕地搖頭：“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的了，這一次，你得聽我的，不要在去做無謂的浪費了。”說著，自己起身，附在了屍體上麵，接著，操控著那軀體起身。
“沉香……”昆侖望著他，“你……”
“這句屍體，可以支撐多久？”自己最關心的是這個問題，“要多久才會開始腐爛？”
“經過了三水的浸泡，隻要你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三百年的時間，還是足夠的。”昆侖下意識地回答，“但是……你隻能留在人間，天界的仙氣會對屍體造成很大的傷害的。”
“三百年……足夠了……”自己輕輕地道。
“足夠什麽？”昆侖警覺道，“你要……”
“三百年，足夠……我殺了楊戩了。”自己當時就能已經下定了決心，就像昆侖所說的，與其讓自己之後後悔，不如現在就抓住自己想要的。
“你要殺了楊戩？！”昆侖立刻就明白，“你要讓他隨你一起去幽冥界。”
自己點點頭：“既然我放不下他，就讓他一直陪著我吧……雖然說這樣很自私，但是……”就讓我自私一次吧……
沉香出現在昆侖之巔的時候，昆侖並不驚訝，他淡淡地道：“你來了，看樣子，你並沒有殺了楊戩。”
“我的法力本就及不上他，更何況我現在的身體又不行。”沉香道，“我今天來，是把開天神斧還給你。”
昆侖有些吃驚：“開天神斧？”他立刻就明白了，“你已經拿不起神斧了？！”
“我本就是個死人，自然是受不了神斧的氣息，再過段時間，神斧怕就不聽我的指揮了，不然趁早還給你的好。”沉香道，“希望以後，他會遇上更適合他的主人。”
昆侖手一揮，開天神斧就回到了他的手中。昆侖將神斧放回了原位，歎了口氣，轉身看著沉香：“你不好。”他看得出來，沉香的身體受到了鬼氣的侵蝕。
“是。”沉香點點頭，他抬起頭，青光從他的身上逐漸散開，他臉頰上那道深紅色的紋路已經變成了黑紅色，而且似乎比上一次更長更寬了些。
昆侖皺起眉，他走到沉香的麵前，伸手去觸碰那道紋路。昆侖的手剛一離開，竟然帶出了一些黑紅色的粘液。昆侖皺起眉：“開始腐爛了？這才一百年的時間，怎麽就……”
“我也不知道。”沉香搖搖頭，“從這裏先開始，而且再進一步的擴散進體內，我現在隻能夠用丹藥暫時控製，但恐怕無法持久。”
“這可就糟糕了……”昆侖道，“恐怕，你隻有一百年的時間了，你得要盡快。”
“我何嚐不想盡快。”沉香無奈地道，“隻是我現在本不是他的對手，單打獨鬥根本就不行。”
昆侖道：“莫不是你不忍心吧？”
“我像是那樣的人嗎？”沉香反問道。
“若是我出手，必定可以成功。”昆侖提議道，“不如……”
沉香搖搖頭，拒絕了：“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我並不希望別人來插手，可惜偏偏單憑我自己……又不行……”
昆侖卻笑了：“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
“什麽？”
“若要取之，必先予之。”昆侖微微一笑，“既然你打算要取他的性命……”
沉香轉過頭來，望著昆侖，許久，才笑道：“不愧是昆侖神，這個法子我倒是沒有想到！”
若要取之，必先予之。的確，這是一個非常好的辦法，自己怎麽沒有想到呢？
當然，問題是應該怎麽樣予之……沉香的心裏漸漸有了主意，雖說這個法子不是很光明，但在這個時候，也隻能這樣了。
“你想好了？”昆侖見他的神情冷靜了下來，就知道了他的想法。
“當然。”沉香瞄了他一眼，“這次，算我欠你一個人情，下次我會還給你的！”
昆侖搖頭道：“我和你……還說什麽人情呢？”他忽然想起了什麽，“對了，你來得正好，我要送你一個仆人。”
沉香一怔：“仆人？你知道我從來不用什麽仆人的。”
“這個人，你一定要收下。”昆侖一字一句地道，“你先回去，今晚，他就會來找你。”
沉香疑惑不解地離開了洞府，昆侖轉過身來，看著不遠處的那把開天神斧，深深地歎了口氣：“原本我還以為，你會成為他終身的主人，隻可惜……造化弄人啊……”
似乎是在響應著昆侖的話，開天神斧發出了金紅色的光芒。
“下一位主人……會是誰呢？”昆侖伸手撫摸著神斧，“你還要等多久呢？”
這個問題沒有人知道，就連昆侖自己也一樣。
話說圈子再度感冒了……果然冬天真的是感冒的多發季節啊……大家注意保暖啊，不要貪熱然後有著涼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