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蠢動
這些日子沉香一直將神農鼎帶在身邊，片刻不離身，以自己的法力來滋養神農鼎——擁有者的法力越高，神農鼎煉出來的丹藥的效果也就越高。
經過七七四十九天的九天玄火的淬煉，到了最後一天，沉香終於打開了神農鼎的鼎蓋。瞬時間，一股青煙彌漫開來，淡淡香味飄散在屋內，令聞者精神一振。
神農鼎裏麵隻有一顆丹藥，僅有這麽一顆：青碧色的，散發出淡淡清香的丹藥。
沉香輕歎了一口氣，將那顆忘情丹取了出來，用盒子裝好。沉香拿著這隻小盒子，呆呆地看著，隻要楊戩吃下這顆忘情丹，所有有關兩人的一切……全都會忘掉……沉香輕輕地合上了眼。
有什麽辦法呢？自己別無選擇，沉香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在真君廟的庭院中和昆侖的那段對話。
“北海有異，我想你也應該知道了吧？”昆侖歎了口氣道，“這件事情……你應該還記得，不是嗎？”
“我當然記得，北海乃是四海之源頭，北海之中……乃是天下水的源頭——諸水之源。”沉香還是記得這件事情的，“我記得當時，北海海水被汙，原因就是諸水之源堵塞了，後來差一點兒導致四海海水都被汙染，不過後來不是被你處理好了嗎？”沉香還是記得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的。
“其實……我並沒有處理好這件事情。”昆侖道，“諸水之源，是盤古的心髒所化，我縱使拚盡全力，也隻能處理表麵的情況，內部的……”
“內部？”
“是的，諸水之源堵塞的原因在裏麵，必須要有一個人進入諸水之源，在裏麵進行清理，才可以真正解決此事。”昆侖道，“但是這件事太過危險……稍有差池，就會性命不保——因為一旦進入，你就會失去法力，任憑巨浪的擊打，還要清理出裏麵的汙穢……”
“這就是你當初沒有進去的原因。”沉香已經明白了什麽，“那麽……你是打算讓我……去？”
“我……”被沉香說中了心事，昆侖低下頭去，“隻有擁有盤古之力的人才可以進去，除了我，就隻有你了……”
“所以……這就是你當初與我換一魂的真正原因，對嗎？”沉香的心頓時一片冰涼，“你要我替你去送死，對不對，昆侖大神？！”他從來不會這麽稱呼昆侖，這一次，他是真的怒了。
他一直以為，昆侖是真心實意地對自己好，他們兩個也像是兄弟、師徒一般，可是現在沉香才發現……這也不過是一個騙局，昆侖也不過是在利用自己！其他人，例如玉帝利用自己，沉香根本不會放在心上，這是常事。可是昆侖……居然是昆侖……想到這裏，沉香不禁後退了兩步。
“沉香！”昆侖急忙道，“不……你不會死的，有我在外麵，我會救出你的……兩個人總比一個人來得安全……”
“可事實就是……你的確是在利用我，從一開始就是！”沉香反駁道，“你利用我返回了過去，這樣你就有機會重新處理這件事情；你利用我繼承了盤古之力，這樣我就可以代替你去清理諸水之源，而且成功的幾率還可以大大提高！順便……你可以利用我的那一魂出了昆侖山，多麽完美的計劃啊，我該說……不愧是昆侖大神嗎？！”
“我……”昆侖搖著頭，“原諒我……沉香……原諒我……”
“而現在……念蟲的事情正好被你拿來做文章，我不得不答應你，因為隻有你……能夠毫發未傷從楊戩體內地取出念蟲，隻有你，能夠有辦法，幫助楊戩忘情絕愛……”沉香低聲苦笑起來，“一切的一切……多麽完美啊……”
“沉香……”昆侖欲言又止。
“不必了，昆侖大神！”沉香望著他冷冷地道，“你的計劃全都點到了我的軟肋，我還能怎麽樣呢？”沉香自嘲地一笑，“你放心，我會去北海的，我隻希望你也不要忘了你的承諾！”
“……”昆侖低聲道，“我自是不會忘記的……你也放心……”
“那好！”沉香一拱手，背過身去：“請吧，昆侖大神！”
昆侖輕歎一聲，在石桌上放下一張紙：“這是……忘情丹的藥方，我走了，你……保重，沉香……不管怎麽說，我其實……是真的把你當做我的弟弟……”昆侖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轉身消失了。
沉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手一揮，那張藥方就落在了他的手中。他握緊了那張藥方，低下頭去，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這天早朝結束之後，淩霄寶殿內又出了一件不小的事情，楊戩和申公豹又打起來了——當然，應該說是楊戩狠揍了申公豹一頓，申公豹完全無招架之力。
事情的起因，還是因為申公豹的那張嘴。
楊戩和沉香處理得當，天庭的秩序又恢複了井井有條，自然的，玉帝也要褒獎他們。眾仙也沒有多少異議，一方麵，楊戩和沉香的功勞是確實擺在眼前的，另一方麵，玉帝重視兩人也是明擺著的。一番歌功頌德之後，玉帝又賜了兩人不少東西。
但是申公豹心中不滿了，他好歹也做了那麽久的司法天神（之一），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可是玉帝非但沒有褒獎自己，還罵了自己一頓。所以，在退朝後，眾仙紛紛來恭賀楊戩很沉香的時候，申公豹又陰陽怪氣地開口了：“昭惠帝君不愧為昭惠帝君，隻可惜了……我們沒有昭惠帝君這樣一個好‘舅舅’，不然也可以和聖德真君這般有個好靠山了……”他知道楊戩不好惹，轉而說起了沉香，
沉香臉色變了變，但他沉得住氣，沒有理會對方。可他一看楊戩的臉色，心中“咯噔”一下。楊戩體內的念蟲已經開始活動了，申公豹是至今為止唯一一個引起楊戩對他的憎恨與憤怒的人，現在……沉香急忙扯扯楊戩的衣袖，示意他和自己一起離開。
楊戩見狀，也按捺住心中的怒火，和沉香對著眾仙拱拱手，就要離開了。
申公豹見劉沉香不敢反駁，心中得意，在兩人身後道：“也是，可不是哪個外甥都敢去勾引自己的舅舅的……”
“唰——”的一聲，三尖兩刃刀自動就朝著楊戩身後的申公豹而去！
申公豹急忙閃身躲開，三尖兩刃刀卻一直追著他，朝著他的身後刺來！申公豹急忙喊道：“楊……楊戩！我……我可是你師叔！”
“分水將軍這個時候和楊戩談輩分……未免太遲了吧？！”楊戩低哼一聲，手指藍光一閃，那三尖兩刃刀就要朝著申公豹的背上刺下去！
申公豹急忙舉起舉劍來擋，但那哪裏是三尖兩刃刀的對手，那寶劍剛剛擋了幾下，就斷成了兩截。眾仙驚呼一聲，眼看著那三尖兩刃刀就要刺了下去，沉香飛出了手中的誅魔鞭，將三尖兩刃刀給纏住，低聲道：“夠了，清源！”
楊戩卻道：“他三分兩次言語侮辱你我，是可忍，孰不可忍！說著，就要讓三尖兩刃刀砍下去，但是沉香的誅魔鞭抓得牢牢的。
“清源，這裏是什麽地方？難不成你真要他血濺淩霄寶殿不成？！”沉香喝道，“申公豹不過是逞一時的口舌之快，你真要殺了他？！”
沉香這幾句話一說，楊戩也覺得自己剛才的行為太過激了些，他看看申公豹，怒目圓睜：“申公豹，念在你我同門的份上，若是再有下次……我定殺你不饒！”說著手一揮，三尖兩刃刀就回到了他的手裏。
楊戩帶著沉香離開了，剩下眾仙相互看看，聳聳肩，也不看那倒在地上的申公豹，各自回各自的府邸去了。
沉香跟著楊戩，心中卻是忐忑不安，他看得出來，楊戩的殺念一次比一次厲害。現在，自己還能夠喚醒他，但是時間久了……就是自己也無法阻止了……
“沉香？”楊戩見他一直都沒有說話，停下腳步來望著他，“怎麽了？”
“沒……”沉香抬起頭，一對上楊戩的眸子，他就頓住了，楊戩的眼睛……那瞳孔中的那一點黑色，已經變得血紅！沉香頓時之覺得從頭涼到腳，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怎麽不說話？”楊戩渾然不覺自己的異樣，“你……”
沉香急忙搖頭：“沒有……我很好……”他看著楊戩的楊戩，“清源你……你……沒事吧？”
“就是恨那申公豹，他屢次拿你我說事，真令人恨不得一刀宰了他！”楊戩想起申公豹就覺得怒火上升。
“不過是些小事……”沉香小心翼翼地道，一邊看著楊戩的眼睛。
“也是……”楊戩笑道，“剛剛聽你說了，也覺得我剛才太急躁了些……”沉香見他眼中的紅色開始漸漸淡去，心中稍稍鬆了口氣。
跟著楊戩朝司法天神殿走去，沉香忍不住摸了摸懷中的那個藥盒。
看起來……這顆忘情丹是必須要使用了……
北海，海水湯湯，波濤洶湧，沉香從半空中落下，踩在波浪之上。海水洶湧著，從他的腳下流淌著，卻根本無法濺濕他的半點衣角。沉香手一揮，一股海水就落在了他的眼前，沉香舉手接住，放在唇邊嗅了嗅。雖然還不明顯，但海水中已經帶上了隱隱的腥臭氣息。再一嚐那海水的味道，苦澀中帶著一絲腥味，沉香皺起眉，看樣子，諸水之源冒出來的水已經被汙染了。
沉香深吸了一口氣，猛地紮進了北海之中。海水還是比較清澈的，來來往往的水族看起來也還算適應現在的水質。沉香運起盤古之力，睜開眼，透過那深邃的海水，他看見了在海底深處，在那海底一直往下……那個閃著銀白色光芒的光點……
沉香迅速閃身，朝著那個方向遊去。他擁有盤古之力，這些地層對於他來說根本毫無障礙，他禁止穿過了地層，進入了海底的最深處。
剛一進去，一大股水流就朝著他衝過來，沉香急忙閃開。那股水流透過地層湧了出去，就與海水混在了一起。沉香小心翼翼地躲過那些水流，轉過身去。在那四處洶湧的波浪當中，沉香看見了那銀白色諸水之源，那是一個銀白色的半透明形狀的物體，朝著四周發出銀白色的光芒。這些光芒進入了四周的水流，就變成了水，朝著四麵八方湧去。沉香朝著那諸水之源當中望進去，果然，透過半透明的表層，可以看見那當中有許多灰黑色的雜質。
沉香試著想要進入了諸水之源，但是手剛一觸及，就覺得自己的法力似乎被什麽所包圍了一般，一時間難以駕馭。他急忙縮回了手，這才覺得法力又恢複了原樣。果然……還隻是在外麵就感到了法力的異樣，正要進入的話……沉香微微鎖眉，隻能先回去了。
沉香穿過地層，重新返回了北海之中。海水雖然味道腥臭，但是現在的情況不過是剛剛開始，並不嚴重。沉香尋思著該怎麽處理這件事情，雖然決定了要進入到諸水之源當中去清理，但是自己並不清楚裏麵的狀況，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願意導致的汙濁，貿貿然一去，會有多少危險也是未知數。
不論怎麽樣，自己還是得和昆侖擬定一個計劃，或許……他會知道裏麵的情況怎麽樣。沉香可是很珍惜自己這條命的，他可不會那麽白白賠上自己的性命！
沉香猛地冒出了水麵，四下裏張望，外麵的天已經黑了，海岸邊也沒有一個人，隻有海浪拍打著岸邊的聲音。沉香無奈地笑笑，從江水中走上岸來。他一從水中走出，身上的衣服瞬間就幹了，發絲也是滴水未沾，幹爽如初。
沉香整理好自己的衣衫，這才駕雲離開了北海，往司法天神殿而去。剛一進入神殿，哮天犬就急匆匆的衝了上來：“沉香！主人……主人……”
“清源怎麽了？”沉香見他一臉的焦急，情知不好。
“沉香，念蟲有異動！”三首蛟急忙趕了出來喊道，“主人的眼睛……”
沉香一聽他說“眼睛”二字，就是一驚，沒想到這麽快就發作了！沉香急忙衝進偏殿，楊戩正靠著矮榻坐在地上，低著頭。聽見沉香的聲音，楊戩抬起頭來，苦笑道：“沉香……”
沉香一看他的眼睛，直覺腳下一軟，差點就跪了下去——楊戩的眼睛，現在不僅僅是瞳孔，整個眼珠都是血紅一片的了。
“清源……”沉香強忍著心中的感受，朝著他走去，“沒事的……不過……不過是一點點意外罷了……”他也知道自己的安慰是那麽的蒼白無力，他隻能茫然地說著一些自己也聽不明白的話，走到楊戩的身邊。
“沉香……”楊戩衝他微微一笑，那笑容還是如當初的那般溫柔，宛如春風拂過水麵一般的溫和。
沉香坐在他的身邊，楊戩伸出手去抱住他，沉香緊緊地抓住他的衣袖，低聲道：“你會沒事的……沒事的……”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不會……
“沉香……”楊戩低聲道，“抬起頭，看著我……”
沉香抬起頭，看著楊戩，看著那雙血紅血紅的眼睛：“我……”
楊戩握住他的手，一字一句地道：“答應我，萬一我真的入了魔……請殺了我……”
作者有話要說：開虐了啊……大家注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