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chapter.84
趙王李福這個人很難說他是命好還是命不好。說他命不好吧，古往今來投生成皇子的才有幾個？而且他還是太宗第十三子，非嫡非長，年紀還小，等他出生的時候上麵的哥哥正鬥得熱鬧，而等他長大了大局已定，也威脅不到別的哥哥了，所以他的人身安全還是有保障的。
但是說他命好吧……還真算不上，因為他雖然是太宗的兒子但是卻被過繼給了隱太子李建成。是的，太宗皇帝他把哥哥殺掉了，把哥哥的兒子們都給殺掉了，然後把自己的兒子給哥哥當嗣子去了。
這下子李福就徹底跟大位無緣了，但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在李治等級之後暗搓搓的弄死兄弟姐妹的時候，李福又逃過了一劫。
在見識過李治的腹黑之後，李福就更加老實了，他是個比李顯還要閑的徹底的閑王，在朝上就是個背景板，哦，這位還經常不上朝，身上雖然也掛著好多虛職，然而他基本上都不領差事的。
李福就這麽平淡的活了三十六年，然後去世了。
李顯在接到消息的時候有那麽一瞬間還不太置信，之前趙王李福還出席了李賢的婚禮了呢，看上去挺精神的啊，怎麽過了兩個月這就去世了呢？而且這剛三十六歲啊，李顯稍微問了一下在得知是因風寒去世之後，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李顯收拾出了素服就去參加了李福的葬禮，這位嚴格來說是他親叔叔但是從宗法上來說算是他堂叔，所以守孝要五個月，這五個月……歌舞酒宴什麽的，就不要提了。
隻是……他白去折騰那些白酒了啊，這種時候還請人喝酒這不是擺明了有問題嗎？
李顯有些扼腕的看著那幾壇子清澈的白酒，轉頭就把酒扔進了酒窖，然後找人嚴格看守，配方也警告在三不能泄露——以前有了新鮮東西弄出來了他就習慣往宮裏送的，但是現在……李顯決定押後一點，先保密再說，馬上這就中秋了，宮裏肯定是要賜宴的，別的人或許混不上，但是鄭玘他好歹是個伯爵啊，爵位夠入宮領宴的了。
到時候如果白酒一上席，他還怎麽給鄭玘“驚喜”？
李顯暗搓搓的將酒給藏了起來，趙王李福的去世在朝上沒有引起多大的反響，頂多是有人可惜了一下年紀輕輕就去了，別的任何影響都沒有。
他的去世還不如武敏之出現在朝堂上讓人來的奇怪呢。李顯對於武敏之開始幹預政事也是挺奇怪的，不過想想他的年紀再想想鄭玘也就不算什麽了，而不同的地方在於，鄭玘初入官場的時候是非常低調的，而武敏之……好吧，他想要低調也低調不起來。
而武後對武敏之的態度也比較模棱兩可，李顯暗搓搓的猜測是不是楊氏跟武後說了什麽，所以武敏之才能站在朝堂之上的。
武敏之這貨上來之後，就直接奏請營造孔子廟。
他的理由也十分正當：諸州縣孔子廟堂及學館有破壞並先來未造，遂使生徒無肄業之所，先師闕奠祭之儀，久致飄露，深非敬本。
一瞬間長安城內的讀書人對武敏之的評價又高了一層，本來武敏之的在別人看來也就是風流浪蕩了一點，他人長得好，弓馬嫻熟，文化水平還高，隻要他浪子回頭，眾人對於他的接納度還是很高的。
更有一眾人覺得像是這種浪子回頭的，因為做錯過事情，一旦醒悟過來了，那就比沒錯過的還要強上一些，對於這種說法李顯嗤之以鼻。
當然這也跟他身上的周國公爵位有關係，誰讓他是娘子娘家人呢？
而在這之中，也有跟李顯一樣為那些女孩子不值得，想想他把人家楊思儉的女兒，當時的準太子妃小楊氏給強了，然後就娶了，這麽多年來他們兩個也沒有個一兒半女的就知道是怎麽回事兒了，隻怕小楊氏過的並不開心。
他表麵表現的再怎麽風度翩翩，李顯依稀還記得他懶散懈怠的模樣，對這樣的人真是一點都不感冒。
正如李顯所想，那個因為失了清白而嫁給武敏之的小楊氏，在趙王李福過世不久就也跟著香消玉殞了。
楊氏作為武敏之的妻子，生前過的憋屈，死了葬禮就算再怎麽盛大也換不回那個活生生的人了。
武敏之的妻子去世，李顯自然也是要參加的，正好他還在給李福守孝，那身衣服不用換都能直接上門了。
隻不過李顯隻是過去看了一眼就回來了，不是他不可憐楊氏，而是不想看到武敏之，死了老婆，武敏之臉上並沒有什麽哀戚之色，真是渣男中的戰鬥機！
武敏之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李顯對他越來越疏離，每天研究李顯的反應都快研究成強迫症了！隻是他研究了半天也不好直接找上門，畢竟他死了老婆，李顯也還在守孝。
結果誰都沒想到啊，武敏之的老婆小楊氏剛死了沒倆月，那邊武後就給武敏之又賜婚了。
用得上賜婚兩個字，大家就應該想得到，武敏之這次娶的是皇室女子了。
這還真不是別人，是屢次被太子提出來用來打他娘臉的宣城公主，李顯在聽說的時候整個人都傻了。
這個……不太合適吧？
是啦，從表麵上看公主嫁國公真的是再門當戶對也沒有了，更何況從輩分上來說，宣城公主和武敏之表兄妹，表哥表妹配什麽的也是很有愛的。
但是具體問題要具體分析啊，武敏之……他不是初婚了，他已經死了一任妻子了啊，哪怕宣城公主年紀有點大了，已經二十多了，但是給武敏之做填房也太打皇室的臉了吧？
李顯很奇怪李治是怎麽同意的，更讓他意外的是他接觸的人之中大家居然還都說好，沒有人八卦說聖人娘子這婚事不妥，這……這不對啊。
李顯快憋死了，然後轉頭就看到武敏之臉色也很不好看的樣子，下朝的時候他們兩個走的方向差不多，然後武敏之湊過來的時候他忍不住就翻了個白眼問道：“你那是什麽表情？宣城公主好歹是以公主之尊下嫁，你……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李顯本來是想說你這個二手貨有什麽不滿意的？不過想了想這年頭男人二手貨什麽的一點都不是問題。
武敏之陰森森的看了一眼李顯：“切，你覺得很好你娶啊。”
“你欠揍是不是？”李顯挽袖子，尼瑪，他和宣城公主是親姐弟啊，武敏之說話不經大腦的嗎？
“哼，不過是個不受寵的浪蕩公主而已。”
武敏之對這個婚事一點都不滿意，他雖然對李顯有好感，不過也並不排斥娶妻，隻不過這個妻子對於如今想要上進的他來說，根本沒有任何助力。
到了這個時候武敏之倒是想念起小楊氏的好處來了，小楊氏本身顏色素質都是出挑的，要不然當時李治和武後也不能一眼看上要讓她做太子妃，楊思儉也十分的有能力。
隻可惜事到如今，小楊氏去了，他和嶽家基本上也是仇人了，雖有爵位，卻也隻是好看而已，在朝上的影響力說不定還不如李顯，就更不要跟鄭玘比了。
宣城公主……就更不用說了，對他更是任何幫助都沒有，說不定還要拖後腿——武後不喜歡宣城公主這是誰都知道的，誰讓宣城公主的母親是蕭淑妃，而她長得還很像蕭淑妃呢？
李顯聽了武敏之的話之後瞪眼：“你胡說什麽？什麽叫浪蕩公主？你是不是又欠揍了？”
武敏之含笑看了他一眼：“你打不過我。”
“嗬嗬，當我的護衛是死人？”
武敏之：……
別的不說，李顯身邊的護衛素質是真高，比他的護衛好的不是一點半點，他看著都羨慕。
眼看著李顯氣鼓鼓的樣子，雖然看上去還是有點可愛的，不過武敏之也不敢繼續惹他生氣了，隻是說道：“你……前段時間你不在或許不知道，外間傳言宣城公主行止不端，穢亂宮廷，哼，這樣的女子……”
“這樣的怎麽了？配你不是挺好的？你以為自己多有節操呢。”李顯涼涼的看了他一眼，然後甩袖子走人了。
武敏之被他噎了個夠嗆，卻偏偏沒有辦法反駁，隻能站在原地看著李顯遠去。
他哪裏知道，李顯那邊已經下定了決心一定要遠離武敏之，他現在是看出來了，武後這是一步一步的把宣城公主往火坑裏推呢。
行止不端段，穢亂宮廷？誰信啊，就憑著女皇大人對後宮的掌控程度，不經過她的默許，誰敢隨便將這些話傳出來？
更何況就算宣城公主女大思春，她也要有條件去穢亂宮廷啊。被囚禁在掖庭，那個地方出了宮女就是太監，她根本見不到外男。
神馬？你說尚藥局奉禦？被鬧了，奉禦人家也是有原則有節操有地位有品位的，除了聖人和娘子，其他人想要讓奉禦去看病就一條，要受寵，不管是宮妃還是皇子皇女，如果你受寵了，生病了才會被聖人重視，才會派奉禦去給你看病。
像是宣城公主這種爹不疼娘早死的，給她看病的大多都是女醫，當然這些女醫的水平也是比較堪憂的，總而言之，宣城公主基本上是見不到外男的。
說起來，唐朝的公主賢良淑德的少，一般都比較彪悍，隻是在婚前就傳出這種名聲的，那是真沒有。
李顯哪怕知道這是武後的手筆也不會多說一個字的，第一是他跟宣城公主沒有任何感情，第二就是跟boss作對是活不了多久的，他還是消停點吧。
也是因為這樣，所有人大概都覺得讓武敏之跟宣城公主互相禍害去吧，挺好的。而宣城公主此時是真的哭都哭不出來了，她是想要嫁人沒錯，因為她想要逃離這個牢籠，隻要能夠離開皇宮，連和親她都願意。
可是嫁給武敏之……那日子還怎麽過？武敏之的名聲在女孩子這裏那也是臭的一塌糊塗，更何況那是武後的娘家啊，宣城公主就算嫁出去了也不敢當家作主，畢竟她頭頂上還有一個楊氏呢。
楊氏作為武後的母親自然也是囂張跋扈的，宣城公主基本上已經可以預見未來艱難的日子了。
至於沒有人對這件婚事提出質疑，乃是因為朝中很多寒門子弟都鬆了口氣。這些寒門子弟大多都是父親比較有能力，通過科考出人頭地的，如果是平時尚主這種好事是輪不到他們的，畢竟有那麽多優秀的世家子弟。
然而世家子弟優秀也牛逼啊，看不上了公主也敢拒絕！宣城公主這個名聲，無論是李治還是武後都不可能找世家子做駙馬的，這不是結親這是結仇，而寒門子弟……他們不如世家子硬氣啊，為了家族考慮如果帝後二人有這個意思，他們說不定還真要捏著鼻子娶了。
李顯跟鄭玘說起這個詭異的婚姻的時候，鄭玘微微歎了口氣：“好多事情都不一樣了。”
“什麽？”李顯抬頭看著他有些納悶。
“國夫人去的……不應該是這麽早的，再過一段日子，應該是太夫人老去，而宣城公主……也沒有嫁給武敏之，而是下嫁王遂古。”
李顯看著鄭玘有些惆悵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還真是難得見你這樣，之前不也有很多事情不一樣了嗎？你也都做得很好，這隻是小事兒吧？”
鄭玘看著他笑得沒心沒肺的樣子自然不好說，他隻是拿不準武後對武敏之的態度了。
之前他對武敏之抱著敵意卻並沒有打算跟對方過招，畢竟在他的記憶力武敏之最後是要死的，而且現在距離他被流放的時間也不遠了。
可是前一世的時候武敏之並沒有浪子回頭，他一直在挑戰武後的底線，於是在楊氏老去之後，他就立刻被流放了，現在武敏之開始上朝了，並且還漸漸有了話語權，還娶了宣城公主……難道武後是原諒了武敏之之前做過的荒唐事情？
隻是……怎麽可能？武敏之之前再怎麽荒唐，武後也並沒有去管，甚至對他和自己母親的事情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後來武敏之欺負了小公主，讓武後勃然大怒，當時因為楊氏武後忍著沒收拾他，等楊氏去了之後，武後自然不可能放過武敏之。
武敏之其實嚴格來說算不上什麽勁敵，隻不過鄭玘看他不順眼而已，如果對方真的活下來了，那麽鄭玘估計就要想辦法收拾這貨了。
這一世楊氏的身體顯然硬朗了一些，堅持活到了聖駕自九成宮轉回長安，貨到了冬天來臨。
鹹亨元年是個不太太平的年份，從一開始就幹旱，後來又發水，如果不是有李顯，估計會旱的更厲害一些。
總章二年的時候，冬天一直沒下雪，所以從入冬開始，李治就時不時的讓太史局去占卜一下今年的天氣。
太史局給出的答案還不錯，說是今年不會像去年那般幹旱。太史局說完沒兩天，就開始下大雪了。
一到冬天李顯就不愛挪窩，早朝有的時候都請假不去，他這樣懶散難得的聖人和娘子都不批評，別人也就不多說了，隻有一些看好李顯的大臣頗有些恨鐵不成鋼。
隻是再一想想，最近太子和沛王之間的關係越來越緊張了，說不定周王是不想牽連進去呢？畢竟太子和沛王的不和已經到了連聖人都察覺的地步了。
而催化這種不合的是沛王李賢的王妃房氏有孕的消息，雖然李賢和房氏成婚沒多久李福就去世了，小夫妻兩個要守孝，但是李賢的運氣實在是太好了，沒過倆月房氏就被診出有孕，這是蜜月寶寶啊。
李弘的危機感更加濃重了，他到現在一兒半女都沒有，一個太子他可以不太優秀可以文弱一些，但是不能無後！現在連弟弟都有了孩子，再這樣下去，等待他的說不定就是被廢的結局了。
是了，再往前推一些也有皇帝沒有孩子過繼兄弟的孩子當繼承人的，但是那些皇帝一般都是年幼繼位，等他長大了哪怕無後，這個位子也坐穩了，別人廢不掉！
像他這樣，他爹身體雖然不算很健康，但是依舊在位，他這些年被他娘壓製的手中的勢力根本沒多少，再加上李賢還曾經“協助”太子監國……
一時之間，李弘的危機感空前加重了起來。
李顯倒是沒覺得有什麽，就是有點別扭，要知道李賢今年滿打滿算也不過十六歲啊，這就要當爹了？
李顯察覺出了李弘和李賢之間的緊張氛圍，他一點也不想插手，於是就直接窩在王府裏輕易不出門。
一覺醒來天光大亮，他往外一看發現下了大雪，一時之間頗有些遺憾——這樣的天氣如果能跟鄭玘一起泡個溫泉喝個小酒，然後再做點少兒不宜的事情，肯定是別有風味啊。
隻可惜……他還要給堂叔守孝，畢竟五個月的孝期這才剛過了三個月而已。
李顯醒過來的時候外麵還是晴天，結果洗漱穿好衣服之後外麵就又開始下雪，他就又犯懶了。
於是下雪的日子裏他壓根就沒出現在朝堂上，這大雪一連下了好多天，他都覺得有點不對了——這不是瑞雪了吧，這特麽要成雪災了吧？
可不就是雪災麽。
冬十月癸酉，大雪，平地三尺餘，行人凍死者贈帛給棺木。
因為凍死了太多人了，一時之間多出了好多孤兒，於是李治就下了一條詔令：雍、同、華州貧窶之家，有年十五已下不能不能存活者，聽一切任人收養為男女，充驅使，皆不得將為奴婢。
也就是說給了那些孩子一個用勞動換取衣食的機會。李顯兩手揣在袖子裏，歎了口氣：又要捐款捐糧食了啊。
他倒不是心疼那點錢，主要是這三天兩頭的鬧災害，這是怎麽個節奏啊？不是大旱就是內澇，不是不下雪就是鬧雪災，這天氣還能更極端一些嗎？
當然能啊，那邊太史局都要給老天爺跪了好嗎？他們占卜完之後哭喪著臉告訴李治：又要下雪啦。
李治愁得頭發胡子眉毛都要跟著掉了，然後在寒冬裏溫暖如春的李顯，被一個口諭拉回大雪紛飛的世界，哆哆嗦嗦的把自己裹成球圓潤的滾進宮裏去彩衣娛親——誰讓他爹娘在召喚呢。
李顯到了宮裏的時候，臉都被凍紅了，不是他說，這破天氣是夠冷的。
李治看著李顯這個樣子也是有點糾結，他沉吟了一下轉頭看了看老婆，武後抿嘴笑了笑開口說道：“七郎，雪已成災，可有對策？”
李顯莫名其妙的看著帝後二人，他能有什麽對策啊？難道他還能讓大雪不下了啊？
恩，李治和武後就是這個意思啊。雖然兒子在求雨方麵簡直是百試百靈，下雪……不就是冬天的雨水嗎？求雨容易，不讓老天下雪應該也……可以的吧？不過他們也是沒辦法了，死馬當活馬醫而已。
李顯無奈，隻能在大冬天的苦逼兮兮的跑出門去搞封建迷信活動，唯一比較讓他安慰的就是鄭玘主動申請帶兵護送周王。說實話李顯本來是想要走個過場的，結果非常意外的是，李顯上了祭台開始，雪勢就開始慢慢減小，等他燒完了祭文，雪就停了。
李顯看著周圍各種崇敬中帶著隱隱畏懼的眼神，覺得心有點累，不過，被老天坑著坑著，他也就習慣了。
隻是再回去之後，他發現更坑他的事情在後麵呢——他家阿爹心血**給李賢和他都賜字了。
賜字就賜字吧，李賢都要有孩子了，還沒有字不太像話，他跟李賢差不多大，有字也挺好的，而且有了字就代表成人了，所以兄弟兩個還是蠻開心的。
隻不過，給李賢的字是明允，這沒問題，但是給他了一個神授的字是鬧哪樣？聽到就想起神獸來好嗎？這還是親爹？
親爹的轟炸還在後麵呢，親爹表示：兒子啊，爹給你找了個好差事，你不是想要找玉米嗎？反正你身上有揚州刺史的職銜，我再給你加一個揚州大都督職銜，都是實領，你去揚州造船早日征服大海去吧！
李顯：其實不想走，其實我想留……我還沒有把男神灌醉呢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