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 展信(二)
318?展信(二)
“……如你所說,三年會有點兒長。(-)那麽,你與十七注意距離,變成了泛泛之jiāo,那時候人們也難將其與你聯係在一起。畢竟的話,十六歲聽起來像大人了,而回首十三歲少年懵懂的光景,就會如同經年隔世一般。
“也許十七會慢慢淡忘你,也許燕寧的注意力會轉移……就是都沒有,有指婚這個製度存在,成與不成,都是康熙的一個旨意,怎會輪到你背負責任呢?喬喬,安心點兒,日子會如溪水一般唰啦啦地流走啦”
十三歲與十六歲……
南喬支起腦袋,想起前世自己讀初中時,曾偷偷注意過隔壁班上的一個男生,喜歡捕捉他路過走廊的樣子,喜歡突然遇見時分自己紅著臉躲避的感覺……但後來呢?後來到了高中,變成了一個班的同學,一回頭就能看見了,卻恍然發現,他也隻是尋常……
但……十七隻怕永遠都會記得自己曾在大庭廣眾下摔了他的那一跤,記得南下江南那艱苦回頭想想卻會變得有趣的十幾個日日夜夜……
“唉……”南喬輕歎一口氣,繼續往下看。
“……上次四阿哥表示希望我能調回戶部做事,但我以自己想踏實坐滿一任父母官為由婉拒了他的提議。保定和京城算起來距離近的很,但實際上還是如同兩個世界,我在這裏,要自在許多。
“而且,最近我一直都在思索你的話:推翻這個政權鞏固的王朝顯然不現實;不理會這裏,舉家前往澳洲開辟自己的世外桃源,仿佛也不妥當……那麽,想要對未來有些好得影響,我想來想去,不如經商。
“……就像鍾表暴利了,既得利益者一定會用心維護這mén產業一樣,若是改善了紡織業,做成了卷煙等等之類,通過海外貿易能帶來更多的財富,那麽,清政fǔ還會舍得閉關鎖國?而為了維護海上權益,那海上武裝是不是就舍得加強了?至少雍正會是個願意作為的皇帝……”
“將來我們有了孩子,特別是有了nv兒,就說服伯父伯母,定居在海邊……”
南喬仿佛看到燈光下李言灼灼的目光,透過雪白柔軟的紙張,燙的她心中暖暖的。
英園。
南英推開裏屋的mén,隨手將外袍遞給文竹,見晴蘭在燈下左手書冊右手算盤正算的認真,笑問道:“在算什麽?這麽嚴肅。”
“爺回了……”晴蘭站起身,走到南英身邊嗅了一下,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酒味兒,一邊挽袖絞了個熱手帕替南英準備著,一邊回頭吩咐文竹道:“去,端碗醒酒湯來。”
南英心中一暖,道:“沒事兒,我沒喝多少。就是有同僚不小心將酒倒在身上一些,才有了這麽重的味兒。你瞧……”說著扯了衣襟讓晴蘭看,果然好大一片酒漬。
“那也要用點湯水,不然明兒頭疼嗓子腫的,有得受罪。”說著將熱手帕遞到南英手中,又皺眉看了看那一大片酒漬,道:“爺,難為你將就片刻,洗澡水一會就好。”
南英擦了臉,對自己灑了酒水的衣襟也不在意,大大咧咧地往圓桌邊一坐,瞅了晴蘭先前看的書冊幾眼,問道:“這是府上入五月裏的各項開銷?”
“恩。”晴蘭也坐了,順手倒了一盅茶給南英,說道:“額娘讓人送來的,說是讓我先對這些熟悉著些,順便看看各處是否有誤。”
“嗬嗬,隻怕你難挑出錯來。”南英笑了一下,道:“你別看咱們府上用的兩個賬房年紀都小,看著像多不穩重似的,但實際上,他們兩個都曾在‘jīng算培訓’學習過,並且又都是做了一兩年教習的,賬本上的這一套,他們厲害著呢”
jīng算培訓……
聽說也是南喬提的主意,讓給了十三爺和十七爺他們去經營的……
晴蘭抿了抿嘴,目光睨了一下南英,嗔道:“爺說的好像妾身是故意找茬的一樣。”她挪動一下賬冊,還待再說些什麽,隻聽有人回稟說洗澡水備好了,於是紅著臉起身,取了一早替南英準備的裏衣,同他一起走到洗漱間,伺候南英脫了衣服。
“晴蘭……”
南英將要邁進屏風後的瞬間,突然抓了晴蘭的手,唬的她手中的皂豆等物一下子掉在地上。
“晴蘭……替我洗個頭發吧。我頭昏的很……”
“剛剛還說自己沒有喝多……”晴蘭小聲埋怨著,彎腰撿起丟散的物品,起身時候臉sè紅的厲害,微微點了點頭。
氤氳的水汽彌漫了整個隔間。
微微發燙的水從手指間落回木桶中,帶出嘩啦啦的響聲,卻難以掩飾如鼓的心跳聲。晴蘭握住hún合了薄荷味兒的皂豆,有了點兒勇氣,顫抖著手,緩緩揭開南英的發辮。
粗硬的辮子散開成柔軟的發絲,撫在手中,仿佛心也跟著柔軟起來。
“這幾日的huā銷,喬喬沒有搶著出錢吧?”南英閉起眼睛。
“沒。”晴蘭簡單地應了一下。
她沒有多想:南喬或許會想著法子送寶柱和陳氏值錢的物件兒,或許會搶先做主給家中添置了大件的器物……但類似宴會這種日常開銷,她若是胡luàn出錢,隻怕會擾luàn賬目……
南英嘴角勾出一絲笑容:“這樣的宴請,客人上mén,是要送賀儀的。忙碌一場下來,回頭算算賬一定是賺的如此賺錢的機會,若是喬喬開始就包下所有的開銷,額娘之後也一定會讓她收下那些禮金……喬喬那麽jīng明的一個小丫頭,才不會跟額娘搶這一點利”
原來他們都是這麽理解的……晴蘭緩緩地搓著他的頭發,沒有做聲。
南英歎息:“就算這樣,她還是以替二老慶祝的名義,早早地請了戲班子……”
“喬喬妹妹真是孝順。”晴蘭抿了抿嘴,讚了一聲。
他們夫妻送得,是晴蘭連熬了好幾日趕製出來的品服……她原本以為,南喬也僅僅是如往常一樣送了畫的……但自己的丈夫說起這個,又是什麽意思呢?
之後很久,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直至南英洗了澡,漱了口,閉目斜躺在矮榻上讓晴蘭替他絞著頭發的時候,才又突然開口道:“我想過了,你之前的提議很有道理。”
這樣冷不丁的說出來,讓晴蘭一頭霧水:“爺說的,是什麽提議?”
“就是你說的,利用你的嫁妝,也做些小生意,賺些零huā錢。”南英睜開眼,直視聞言有些錯愕的晴蘭,認真地道:“這樣你心裏頭也踏實一些。”
然後他移開目光,雙手jiāo叉枕在腦後,注視著跳動的紅燭,愉快地笑道:“你知道麽?喬喬曾偶爾說起過,說這個時代nv人之所以活的如此艱難,總體是因為政治上沒有發言權,導致在小處上,經濟不能獨立,所以人格就不能獨立,而隻能被壓迫被奴役,作為男人的依附而存在……”
這都是什麽跟什麽?
晴蘭心中一緊,隻覺得腦mén青筋突突隻跳,忙道:“爺,我聽不懂。”
“我也不大懂的,但隱隱覺得很有道理,就是說出去嚇人了些。”南英笑道:“但李大哥一定懂。”
所以他們才是天生的一對兒。
“我的意思,就是老話說的,‘手裏有糧,心中不慌’。”南英揮了揮手,讓文竹離開,輕聲道:“不是我有心笑話你,憑著你那些嫁妝,隻怕一年來給自己打個手鐲都不夠,更別說能在親朋麵前出手大方了。”
晴蘭緊抿了嘴,手上絞頭發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她那些嫁妝,都是死物……她總不能讓外麵傳出才出嫁就當嫁妝huā的名聲……南英送得那些首飾倒不再嫁妝單子中,但更不能拿出去當……家中有南喬這個錢多的huā不掉的,又有芊芊不知得了莊親王府多少的好處,她這個做嫂嫂的,怎麽去比
這一來二去的,就算陳氏讓她當家,她又哪有顏麵當家
這樣一想,她的眼中邊有水光盈動。
“所以我才想著,你也尋思去賺些個零huā錢。”南英安慰地握住了晴蘭的手。
“爺……”晴蘭心中一酸,眼淚滾滾落了下來,忙chōu出手去擦。
“跟你說好事兒呢,怎麽掉起了水珠子?當金豆啊……”南英故意嗬嗬笑著,見說的晴蘭也破涕為笑,才指了指頭發,笑道:“爺我這頭發還濕著呢,你別停下啊。”
晴蘭抹去淚痕,再次觸碰到發絲時,心中更加柔軟幾分,但又像是被這一頭發絲給栓住了,不能移動一下。
這個時候,她突然想起幾年前,當她跟南喬傾述自己多麽不想選秀,南喬高興地讚同附和她是,不經意地說過一句話:nv人一輩子,最重要的就是嫁一個好男人。她記得當時根本不能明白“好男人”的定義是什麽,隻笑話了幾句南喬那麽小,知道什麽男人nv人的……
現在她明白了。
——她替他絞著頭發的這個男人,就是她的好男人。
之前她那些小心思小算計,現在想想是多麽的可笑啊幸好幸好,她才隻是在心中想想算算,沒有來得及做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