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幸好你是個人

梁景是坐在沙發上的,他之前坐在外公的另一邊,外公說眼睛疼,他沒辦法隻能繞回來坐在沙發上,不聲不響的喝水,我偶爾會拋一個香蕉過去,衝著他嬉皮笑臉的吐吐舌頭,他抓著香蕉瞪我兩眼。

這會我與外公十分專注的盯著電視機,豎著耳朵聽電視裏的梁景說話。說實話,我覺得他上鏡比真人好看,鏡頭裏的人有一種別樣的神氣,他看起來倒也不怎麽緊張,中間還跟女主持人開玩笑,盡顯了他的風趣和幽默。

梁景在一旁咳嗽了好幾聲,我們都沒有理會他,最後大約是吵著外公了,他‘嘖’了一聲,口氣嚴肅的說:“別出聲,能不能好好看電視了。”

我隨即附和了一聲,“就是啊,能不能好好看電視了。”

我稍稍側頭,偷偷摸摸的用餘光看了他一眼,見著他一副吃癟的樣子,愉悅的笑了一下。這種感覺真好,有人給我撐腰。

我們陪了外公許久,老人家到八點的時候精神頭就過去了,躺在床上說話,說著說著就迷糊了過去。我坐在旁邊看著他安靜睡覺的樣子,好一會之後,我才起身替他掩了掩被子,稍微收拾了一下,拉上了窗簾,就與梁景一道離開了。

離開醫院的時候,梁景又多番囑咐了特護,這才一道離開了醫院。回家,我沒讓梁景這獨臂俠開車。路上,我就忍不住問他,“你上電視的時候,是不是有化妝師給你化妝了啊?”

他聞聲側目看了我一眼,十分不屑的哼了一聲,“沒有。”

“別騙我,肯定擦bb霜了吧。”男人也是可以擦bb霜的。

他又哼了一聲,再次重複,“沒有。”

“梁景,你不要害羞嘛,老實說你上鏡比真人好看……”

“顧清城,你現在是在挑戰我的脾氣,想惹我生氣,是不是?”他的語調平平,倒是聽不出什麽情緒。

我偷偷的側目看了他一眼,一臉的冷漠,沒有表情。我撇了撇嘴巴,就此打住。過了好一會,車子快到郡城的時候,梁景忽然說:“明明本人比鏡頭好看很多,簡直睜眼瞎。”他此刻正側頭看著墨色的車窗上倒影出來他的臉。

我忍著沒有笑,隻冷不丁的說:“也許你擦了bb霜就跟鏡頭上一樣好看了。”

晚上,梁景要我看晚點的財經新聞和軍事新聞,自己則去洗澡了,走開的時候,大抵是知道我會換台,還不等我抓起遙控器,就回過身來,用他的獨臂指著我的腦袋,說:“等會我要問你的,仔細看。”

我挑了挑眉,強忍著委屈就把遙控器放了回去,他看我的樣子,就特別安心的走了。財經我還樂意看,最近也是一直在看,但軍事我真的沒多大的興趣,哪國跟哪國起衝突什麽的,我真的一點都不關心。

可想想一會梁景還要問我,也就不得不打起精神來,連著連著新型戰鬥機的型號都給記了下來。等梁景出來,新聞還在播,但我終於可以讓我的腦子休息一下了。他過來就將擦頭發的毛巾丟在了我的手上,然後坐在了我的身邊,讓我幫他。

我也習慣了,就跪在他的身側,認真的替他把頭發擦幹,他是低著頭的,靜坐了一會之後,他忽然說:“哎,我的腳趾甲好長。”

我沒說話,假裝沒聽見,假裝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然而,我躲的過初一,卻躲不過十五,等我幫他把頭發擦幹,他就把剪子遞到了我手上,特正經的跟我說:“你說,楊過獨臂那麽多年,這腳趾甲誰給剪的?他身邊隻有雕,我身邊隻有你,幸好你是個人。”

說完,他就將剪子直接塞在了我的手裏,然後毫無顧忌的把腳擱在了我的腿上,腳真大,也很沉,還有腳毛!幸好沒有腳臭!

我有些欲哭無淚,但想想他的手也就忍了,低著頭替他剪腳趾甲。其實當我伸手握住他腳的時候,梁景縮了一下,我想他可能是沒想到我真會那麽做。我在下手之前,抬頭看了他一眼,注意到他的耳朵有點紅,“我沒輕重,痛就說一下,免得把你肉都剪下來。”

他這會倒是扭捏了,默了好一會,才‘嗯’了一聲。

給他腳趾甲的時候,屋子裏特別安靜,就電視機的聲音占據了整個屋子。過了好一會,梁景才開口主動打破了這種沉默,就真的開始問我剛才新聞叫了些什麽。幸好我有心記下來,撿著覺得比較重要的跟他說。

我幫他把腳趾甲剪了,順道連著手指甲也剪掉了。等一切搞定,我就要去洗手,結果這人來了一把偷襲,剛從沙發上站起來,就被他一把扣住了手腕,往回一拉,不偏不倚就坐在了他的腿上,那隻手被他挽在了身後,我坐在他的腿上,雙目正好同他齊平。

“你幹嘛?”我被則忽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下。

“嫁……”

正好這個時候,外麵忽然炸開了一陣震天雷的聲音,很響,應該是有人在附近放的,門窗沒關,就顯得特別響,為此我隻看到梁景的嘴巴動了動,卻沒有聽到他說什麽。我給嚇了一跳,身子條件反射的聳動了一下,之後接二連三的響了好幾次,才算徹底的安靜下來,大抵是小區裏有什麽喪事之類的吧。

等安靜了,我才轉回頭問:“你剛剛說什麽啊?”

他看了我一會,就鬆開了手,微微一笑,“沒什麽,去洗手吧。”說完,他就直接鬆開了手,並將我推了起來。

我站在他的跟前好一會,而他已經垂了眼簾,往一側坐了坐,繼續看電視了,臉上的表情十分淡然,就是眉梢稍稍挑動了兩下。我看了他一陣,才聳動了一下肩膀,就兀自去了衛生間洗手了。

夜晚,我們躺在床上,他將手掌放在我的小腹上,他的掌心很熱,貼在小腹上,使得整個人都覺得暖暖的,起初還一動不動,後來就上下摸了摸,摸肚子什麽的,還是蠻舒服的。

我閉著眼睛,舒服的享受著,有點想睡過去的時候,他忽然開口問我一個從來都沒有問過的問題,反正這個問題,自我們在一起之後,他就沒有提過。其實我一直很怕他問,所幸那麽長時間他都沒有問過,我以為他應該是不在意的。

“你有吃避孕藥嗎?”

這問題像是一盆冷水似得,迎著門麵而來,一下子就將我所有的睡意給驅散的一幹二淨,肚子不由自主的吸了一下,感覺有那麽幾秒鍾,我連呼吸都是停滯住的。房間裏很黑,我是仰躺著的,此刻正瞪著眼睛,等著雙目適應了這黑暗,逐漸看到吊頂上的燈,才幹幹的笑了兩聲,盡量讓語氣聽起來沒什麽,說:“幹嘛忽然問這個?”

“沒什麽,就是問問,我每次都不做措施,你也沒事,所以我就想是不是你自己一直偷偷在吃藥。其實這一點,你可以跟我說,我並不是不會配合你,吃藥對身體不好。”

他的話,使得我的身體不由的僵了一下,心裏頭有點涼涼的,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我側過身子,想要麵對他,正好他卻側過了身子,似乎對這個問題也不是很在意似得,摸了摸我的頭,說:“早點睡吧。”

我躺在一側,依舊睜著眼睛看著他的側臉,發了好一會呆,才很輕很輕的翻了個身子,背對了他,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不能再平坦的小腹。不知怎麽的,鼻子竟然有點酸澀。

過了好一會,我才穩住了情緒,攏了攏身上的被子,直接將腦袋埋進了被子裏,緊緊閉上了眼睛。人這一輩子,後悔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我很幸運,但也很不幸,幸運的是我能遇見梁景這樣的人,不幸的是相遇的太遲。

很多時候,仔細想想我真的配不上他,身上的缺陷太多了,多到有時候連我自己都很嫌棄。外公說的沒錯,我們之間有一道跨不過去的坎,那道坎何止一個梁母。

一夜未眠,第二天很早就起來準備早餐了,如今這年紀,一夜不睡,臉色就非常難看,我在衛生間裏弄了好一會,上了妝,才顯得氣色好了一點。由著時間寬裕,我還去留下買了熱乎乎的包子,順道將送來的早報拿了上來。

買東西回來的時候,梁景已經起來了,我進門的時候,他看起來像是在找什麽東西。聽到動靜就很迅速的裝作什麽也沒做,轉身看向了我,他見著我的時候,愣了一下,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好一會,我被他盯得都忘記要問他什麽。

好在他看了幾秒鍾後,就收回了視線,也沒多說什麽,穿好了衣服,就在餐桌前坐了下來。

我大大的鬆了一口氣,摸了摸臉上有些厚的粉,有那麽點心虛。

吃早餐的時候,梁景讓我給他讀報紙,他吩咐我做這種事情好像越來越順手了,連報紙都要我給他讀,自己的眼睛呢!

“你自己看啊,又不是看不見。”我將報紙放在了他的麵前。

他卻看了我一眼,挑了挑眉毛,很理所當然的說:“我吃早餐,你正好在看,就順便看看財經版,讀來聽聽。”

我覺得他有些不可理喻,但還是照做了,一點辦法都沒有,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奴性!

這天,他照舊拉著我去了他的辦公室,模式跟昨天一樣。不過中間鄒平給我發了個信息,告訴我財務方麵有問題,我便有些呆不住了。

“接下去的,你自己看吧,我有點事情要回辦公室。”

梁景不動聲色的摁住了我的手,側目看了我一眼,不緊不慢的問:“什麽事?”

我微微頓了一下,在心裏思忖了一下,才道:“把鄒平叫上來,正源的財務好像有問題,財務部的人,不是你的手下嗎?”

他微微頓了頓,眉心微蹙,默了片刻,才點頭,“你把他叫上來。”

我點了一下頭,就直接給鄒平打了電話過去,沒一會他就上來了,高媛將他領了進來,鄒平進來看我們的時候,神色稍稍頓了一下,但很快就恢複了正常,走了過來,在辦公桌前站定。

不等我開口,梁景就搶先一步說話了,“你說財務部有問題,依據是什麽?”

鄒平起初沒有說話,他抬眼看了看我,似乎是在詢問我能不能說,我用餘光看了一眼梁景,見他沒有看我,我才極輕微的點了一下頭。

“我發現財務主任跟顧唯一似乎有點關係,而我查到財務主管名下多了一處房產,這麽無緣無故多出來的房產,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我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我可還記得李子木對我說的話,他說過顧唯一背後的黑勢力是想利用正源來洗黑錢。我側頭看了梁景一眼,沒記錯的話,之前鄒平去人力資源部看過資料,最早的財務主管在我媽去世後半年就離職了,如今這個是梁景引薦的,據說手頭上是有注冊會計師證的,來頭不算小。

我不由轉頭看向了梁景,隻見他眉頭微蹙,臉色微沉,默了一會之後,才揮了一下手,說:“你先出去。”

鄒平又看了我一眼,這人真不錯,就算梁景是董事長,他也還聽我一個人的話,我點了一下頭,他才默不作聲的退了出去。

辦公室裏安靜的很,我沒說話,梁景亦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他忽然淺淺一笑,側頭看了我一眼,嘴角微微一揚,道:“你找的人不錯,看起來倒是挺忠心的。”

怎麽扯到這上麵去了,我挑了一下眉,起身繞過辦公桌,坐到了他的對麵,一本正經的看著他,問:“咱們先不評價鄒平的辦事能力,我現在就想知道財務主管的事情,你打算怎麽辦?我知道這是你的人,但我相信他做什麽,跟你沒有關係。”

梁景看著我許久,才往後靠了靠,抿了抿唇,含著一絲淺笑,道:“我會處理幹淨。不過你真的相信,這件事跟我無關?”

我們的目光對上,片刻之後,我也就笑了,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