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威脅林氏,演苦肉計

口蜜腹劍,笑裏藏刀,秋明月時刻給大夫人的感覺就是這樣。

她眯了眯眼,冷聲道:“你要是覺得你的膳食太多了,減兩道就可以了,這有何難?”她這樣說著,眼神裏又帶上了輕蔑。

“不過也對,本來按照規矩的話,庶女的吃穿用度那你就不用那麽奢華浪費。既然有這個覺悟,明天我就讓廚房的人,重新整治一下,以後你那裏就是少送兩道菜。唔…對了,上次明瑞受傷的時候,你不是當著眾人的麵說以後隻吃素嗎?這樣也好,至少每月能減少許多開支。這於全府上下來說,也是大功一件。”

明嘲暗諷,明褒實貶。秋明月已經聽得太多太多,她不生氣,不動怒,甚至隻是微微的笑著。

“母親高義,隻是這府中上下身吃穿用度,都有固定的章程,如果要改肯定是全部都改,不然的話,可能就比較麻煩,倒是省得出什麽亂子。”

她話到這裏,頓了頓,又道:“再說二嬸子剛剛接手中饋,隻怕許多事還在整頓之中。這個時候,如果再為這點事情,去添亂的話,我隻怕二嬸子會怪我,不知禮數。”

大夫人強壓住心中的怒氣,秋明月分明就是在嘲笑她。本來在秋府當中,她就隻是一個名存實亡的大夫人,空有一個當家主母的稱呼。現在連唯一的實權也沒有了,還是她自己

讓出去的。

如今的她,做什麽事說什麽話。還要看二房的臉色。

深吸一口氣,大夫人努力壓抑住心中那一團怒火。尚未開口,就聽得秋明玉冷冷道:“五妹不是有自己的小廚房麽?你要是覺著府中安排的膳食太過豐盛,那麽你完全可以自己做。至於那些食材嗎?倒是可以刪減一些,既能節約開支,又省去許多麻煩,這不是一舉兩得嗎?”

大夫人眼睛一亮,“對,以後就按照普通的膳食來調控。你自己需要什麽食材,吩咐一聲就可以了。”

秋明月微笑自若,“可是府中的用作食材都是每天固定到要羅列一張表出來啊,如果貿然改動的話,隻怕運作起來會很麻煩。”

“那你就每天把你要的食材羅列下來,交到采辦處那裏就可以了。”秋明玉再次冷聲道:“二嬸子如今一個人管製著中饋,隻怕忙都忙不過來。你這樣也好,倒是幫二嬸子省下不少麻煩,二嬸子一定會狠高興的。”

“三姐,你誤會我的意思了。”秋明月抬起頭來,笑意有些意為莫名。

“你不覺得,全府上下一個月的消費支出確實太多了嗎?連修整一個涼亭都得花這麽多銀子,更不用說其他的。”

她頓了頓,“其實一頓膳食隻是小事。但是從這些細枝末節中,反映出來的,就不是一件小事了。你想想,求父母一共有多少人?上至老太君和老太爺,下至丫鬟守衛門房小廝。每日的開銷有多大?三姐你仔細算過嗎?雖然說秋府榮耀滿門,但是不必要的花費能少則少。母親認為,明月說得有理麽?”

大夫人看著她,眼神很冷。

“你不懂什麽叫豪門麽?你不懂什麽叫鍾鼎之家嗎?既是身在如此地鏡,又如何自甘墮賤,那般寒酸?豈非有違世家風範?”

要說大夫人可能就隻有這一點與二夫人相似了。天生貴族的優越感,讓她們驕傲自負,高人一等。

其實她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富豪之家本來就和平民百姓不是一個層次的,自然不能相提並論。

貴族之所以稱為貴族,是因為他們本身祖上有多少功勳,或者有多少富貴。而是因為她們住在那個位置也不一樣的眼光不一樣的生活方式,以及不一樣的奢華程度,這是一種階級等級的觀念,這是從骨子裏根深蒂固的悲觀。

所以,和大夫人談什麽節約,簡直就是對牛彈琴。

秋明月也不指望能在大夫人這兒聽到什麽自己想聽的話。

“話雖如此,可祖母一向提倡節儉。秋府雖然是名門貴胄,富貴滿天,但那都是秋家家主男丁所創,我們身在此富貴之家,自是萬分榮幸,卻也不該理所當然的浪費奢靡。”她不理會大夫人,而是將目光轉到秋明玉身上。

“打個比方吧,三姐每個月每年新裁的衣物有多少?每個季度流行的款式不同,而每一個款式你又有多少件?一個季度三個月,然而你三個月內新製裁的衣物都不止三十件。即便是每天換一套,也還有剩餘。那麽下個季度的時候,又是另外的新裝,等到第二年,又有時新的樣式出來了,那麽頭一年裁製的,還沒來得及穿的衣服,就全部變成了垃圾。”

“如此種種,多不勝數。”

秋明玉眼神寸寸冷冽,譏笑道:“不過是幾件衣服而已,我穿我的,與你何幹?不要忘記你的身份,一個卑賤的庶女而已,居然也敢來置喙我——”

秋明月揚手就是一巴掌,打的秋明玉頓時就懵住了。

“你敢打我?”秋明玉看著她,眼神裏有差異有不敢置信,更多的是憤怒。

“你敢打我?”

這一句,她幾乎是吼出來的。

“賤人,你敢打我。”她眼神充血,不管不顧的衝上去,就要一巴掌打回來。

紅萼綠鳶以及秋明絮等人包括大夫人和身後的丫鬟全都在那一巴掌落下的時候就怔住了,甚至都忘記了反應。回過神來的時候,就見秋明玉猙獰著一張臉,惡狠狠的瞪著秋明月,眼看那巴掌就要落下。紅萼等人立即撲過去,大夫人則是先一步走上去,二話不說就一巴掌打向秋明月。

啪—

清脆的聲音,震破耳膜,所有人都怔住了。

秋明月清冷的眸光跳躍出兩簇怒火,一隻手抓著秋明玉的手,另外一隻手扶住被大夫人用了一巴掌打得退後兩步穩不住身子的綠鳶。眼神冷冽森寒的瞪著大夫人。剛才大夫人揮過來的時候,綠鳶擋在了她麵前,生生受了這一巴掌。

大夫人不認為自己做錯了,秋明月當著她的麵打她的女兒,她能不氣?那一巴掌隻是打到了綠鳶,她更想扇到秋明月臉上。最好是毀了那張臉。然而接觸到秋明月森寒嗜血的目光,她還是忍不住由心而害怕。

秋明玉被秋明月抓住了手,努力掙紮著大罵。

“放開我,賤人。”

秋明玉一把揮開她,抬手又是一巴掌落下。

啪—

又是清脆的一聲,比剛才那一巴掌打得更重更用力。

大夫人傻了,身後一幹丫鬟呆愣住了,直直的看著眼神冷冽的秋明月,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你—”秋明玉被她一巴掌差點揮倒在地,抬起頭來直愣愣的看著她。

“口口聲聲賤人,就是你所謂的嫡女風範?就是你所謂的大家禮儀?”秋明月聲音清淡,卻有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和逼迫,將大夫人即將出口的怒罵給震得咽了回去。她甚至忘記了,眼前這個無視她,打她女兒的人,是她從來心裏不屑的低賤的庶女。

秋明月冷冷看著秋明玉,“以後再讓我聽到那兩個字。”她突然妖魅一笑,鳳眸流轉如神光,嫵媚妖冶,卻藏著令人膽寒心悸的危險和殺氣。

“我會讓你見識到,什麽是卑微不堪的低賤之人。我會讓你知道,你所謂的高貴,不過是你十幾年來的一場笑話罷了。你們…”她目光緩緩流轉,落在誰身上誰就不由得後退。實在不敢直視那目光裏的嚴寒和冰封。

“最好記住我今天所說的話。遲早有一天,我會將你們欠我的,一一討要回來。”她目光忽而落在了大夫人身上,帶著幾分笑意,幾分魅惑,聲音低沉隻有她們兩人才聽得見。

“林玉芳,你最好上高香日日祈求,父親在知道你曾經做的那些事後,不會休了你。你也最好祈禱,你那龐大的娘家,會一直屹立不倒。你最好求佛主保佑,你的父親,你的哥哥,你的姐姐,全都會一如既往的護著你。如果你不敢擔保你會永遠有資本這樣猖狂下去,那麽,我警告你,最好不要惹我。否則我會讓你失去你現在所擁有所值得驕傲的一切。”

她湊近大夫人,無視她一臉的憤怒,輕輕道:“你記著,我永遠都不會忘記踏入秋家大門當天,你給我娘的侮辱。如果不想你的女兒也被你連累,那麽從現在開始,不要在背後給我耍什麽心眼兒。否則等我將遊戲玩大了,我怕你承擔不了這個後果。”

她按住惱羞成怒的大夫人,聲音更輕也更冷。

“別忘了,你還有幾個女兒。”她紅唇輕啟,眼神魅惑如妖精。

“還記得那一日,三姐姐為何會突然發狂麽?還記得二姐為何魔怔麽?你想知道,魅惑香料製成的主要成分是什麽嗎?麗姨娘多年不孕,明珊生來體弱多病,你便是在被父親冷落的基礎上,也能繼續做你威風的當家主母。母親,您真是好手段。”

她退開幾步,大夫人已是臉色蒼白,眼神驚恐的看重她。

“你——”她唇瓣顫抖,像似看怪物一樣的看重秋明月,驚駭,從心底直升而起。她張嘴想要說什麽,秋明月卻微笑著,動了動唇。沒有聲音,但是大夫人看懂了她的唇語。

——母親,你操持家務多年辛苦了,小心太過勞累神誌不清,祖母還得將你送去庵堂——

大夫人還未說出口的話就這樣咽下了喉嚨,如果那一日明玉和明珍突如其來的發狂魔怔俱是出自秋明月的手,那麽她若是有心也讓自己神智不清,豈非易如反掌?

不,她怎麽可以那麽恐怖?怎麽可以…

她顫抖著,臉色蒼白,想要怒吼出聲,卻仿佛失去了聲音一般。

旁人剛剛隻看到秋明月湊近大夫人,卻沒有聽清她都說了什麽,此刻看大夫人一臉見了鬼一樣的表情,她們心中均有疑惑。

秋明蘭皺了皺眉,對著秋明月有些不悅道:“三姐,母親乃是你的長輩,你怎可如此無狀?這裏可是祖母的壽安院,若驚動了她老人家,你—”

秋明月忽而回過頭來,那帶笑的鳳目徐徐清波流動,竟看得秋明蘭失神噎語。

“六妹既是身子不適,為何要在漏夜出門呢?加重了病情,非但讓祖母擔憂不說,鎮南王府賞花宴中,若是因此失態於王妃麵前,衝撞了各位貴人。怕是六姐你,擔待不起啊。”

秋明蘭心中一驚。

說話是一種藝術,尤其是她們這種常年浸淫在豪門後院裏的貴婦小姐,時時刻刻都在逞嘴皮子功夫,努力把自己說話的水平提到最好。有時候看似平淡的一句話,實則暗藏鋒芒。就比如此刻的秋明月,雖然隻短短一句話,卻是含威帶攝。

第一句話,暗示她在寶華寺那一晚利用綠鳶約薛雨華在亭中相會卻被人發現的醜事。第二句話,便是利用昨日在山下,鎮南王妃對自己的維護喜愛之情,也讓大夫人知道,就算自己這個時候跑到老太君屋裏告狀會讓老太君心生不滿,覺得自己對姐妹不友愛。然而王妃那一日的態度說明了一切,隻親口邀約這一件事,便足夠老太君原諒自己被逼衝動之下的莽撞行為。

而那天晚上的事情,也必然為老太君和老太爺知曉。

眼看遠處韓嬤嬤已經走了出來,秋明月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忽而臉色悲戚,緊緊的拽住綠鳶往她身後藏,眼神怕怕的看著大夫人,眼睛一眨,立刻醞釀出淚水來。

“母親若是惱怒明月,大可懲罰就是,何必怨怪綠鳶?”她低著頭,肩膀抖動,看似在低低哭泣。

大夫人愣住了,韓嬤嬤腳步一頓。

秋明月瞪大眼睛,她們麵對著秋明月,自然沒看見後麵的韓嬤嬤。

“你—”秋明玉剛才被秋明月狠狠打了一巴掌,心中正窩著火,剛回過神來就想報仇,沒想到她居然又演起苦肉計來,更是氣得她渾身發抖。

“秋明月,你這個賤人…”

“明玉。”大夫人連忙拉住她,慌聲阻止。看向秋明月的目光既仇恨又害怕。

“娘,你放開我。”秋明玉掙紮著,雙目赤紅的瞪著秋明月,仿佛要將她碎屍萬段一般。

“我今日非得給她個教訓不可。”

秋明月一臉的委屈之色,藏在袖中的手卻微微動了動。以袖掩麵,露出的眼睛微微眨了下,眼淚就這樣傾瀉而出,淚流滿麵,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而大夫人一觸即她的眼神,渾身仿佛定格了一般,腦子突然一陣空白,神魂似乎正在被誰抽離而去。眼神恍惚的看著秋明玉正在對秋明月破口大罵,醜陋的嘴臉,張狂的罵聲,一句句刺激著她的腦膜。她忽而心底萌生出一股暴躁,推開秋明玉,而後一巴掌就打了過去。

啪——

聲音清脆,震耳欲聾。

場麵再一次寂靜。

秋明月顫抖著肩膀,瑟瑟後退。

“娘—”

秋明玉捂著已經被打紅腫的左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大夫人。

大夫人回過神來,看著自己的手,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剛才做了什麽。耳邊隻聽得秋明月低低的,嗚咽的哭泣聲。她猛然抬頭,雙眸如利劍一般盯著秋明月,既是憤怒,又是害怕。剛才她對自己做了什麽,自己怎麽會突然似發狂一般,控製不住自己?

不,她不是人,她是妖孽,是妖孽…

她蒼白著臉,顫抖著唇瓣驚呼。

“她…她是妖孽,是妖孽,快,快拿火燒死她,快點,燒死她…”她驚慌的吩咐,完全手足無措,神色張皇如入魔了一般。

身邊的丫鬟奇怪的看著她,帶著一種匪夷所思的神情。

秋明蘭秋明容等人全都愣住了,秋明絮緊緊拽著秋明月的衣袖,綠鳶和紅萼擋在前麵,目光充血的瞪著大夫人。

“大夫人,你怎可如此出口侮辱我們小姐?”

綠鳶頂著被打紅腫的臉,目光含著憤怒的看著大夫人,死死的瞪著她。

一絲若有似無的清香撲入鼻端,大夫人恍惚間腦海又是一片空白,而後眼神變得充血而發狂。

“小賤人,你給我閉嘴。”她一把揪住綠鳶的衣領,抬手又要打下來,卻忽然聞得身後一聲曆喝。

“住手。”

大夫人回神,腦子立刻清醒。看著眼前的綠鳶,再次對自己的行為感到莫名其妙。

韓嬤嬤走了過來,臉色陰沉的看著大夫人母女三人。目光略過原本不甚嬌弱靠在紅萼肩膀上抽泣卻因她意外到來而停止哭泣並垂下頭意圖掩飾自己悲傷委屈的秋明月。

“韓嬤嬤。”秋明月聲音輕柔,但是韓嬤嬤還是聽出裏麵壓抑的委屈和喑啞。

大夫人見了韓嬤嬤也是一愣,不知道剛才韓嬤嬤看見了多少,心中又有些慌亂起來。

“韓嬤嬤,你不在裏麵伺候母親,出來幹什麽?”

韓嬤嬤臉色冷漠,眼神帶著譏誚和失望的看著大夫人。

“方才聽見門口吵吵鬧鬧,老太君吩咐奴婢出來看一看,究竟出了什麽事。”她忽而眼眸一轉,看了兀自捂著臉眼神憤怒一身狼狽的秋明玉一眼。

“三小姐不是回去靜思己過了麽?怎麽還在這兒?”

要換做平時,韓嬤嬤雖然是老太君身邊的紅人,但好歹也隻是一個丫鬟,斷然不敢這樣和秋明玉說話,隻是方才所見所聞,實在讓她厭惡秋明玉的舉止形態,更加哀歎秋家居然有這樣粗鄙不堪的嫡女。怕是秋家老祖宗在天上看見了,也會羞愧得無地自容。

秋明玉本就張狂慣了,這次因為受的刺激太大,心智成熟了一點,但好歹那股傲氣不減,此刻聽韓嬤嬤如此說話,當即就怒了。

“放肆,你一個下賤的奴婢,居然敢用如此口氣對我說話?信不信我今日就發落了你?”

大夫人心中也不滿韓嬤嬤如此態度,但更驚恐於秋明玉此刻的張牙舞爪,立即抱住她。

“明玉,閉嘴。”

韓嬤嬤臉色更冷了,垂眉低眼道:“不敢。三小姐是主子,奴婢隻是一個下人,自是不敢冒犯三小姐。隻是這裏是老太君的院子,三小姐方才還跟老太君保證日後定然痛改前非,修身養性。怎麽出了門卻又如此浮躁且言語粗鄙呢?若是老太君知道了,隻怕會傷心失望了。”

大夫人被韓嬤嬤這番話驚得心驚肉跳,在秋明玉再一次怒喝之前開口了。

“韓嬤嬤,你該是誤會了。”她眼神閃躲,忽而指向秋明月。

“是她,她會妖術,她是妖怪,她剛才打了明玉,你看,明玉臉上還有傷,就是她剛才打的。”大夫人此刻無比慶幸方才秋明月一時憤怒在秋明玉臉上留下了痕跡,“她一個小小庶女,居然敢屢次三番冒犯明玉,還出手打人。我秋家望族門風,百年家教,禮儀嚴苛,怎能出這般德行敗壞的女兒?明玉身為嫡女,又是長姐,適當的教育她一個庶妹,有何不妥嗎?便是高於母親知曉,此事也合乎常理。”

仿佛找回了主動權,大夫人又開始微微得意起來,挑釁的看著秋明月,倒是忘記了方才被秋明月控製一事。

秋明月隻是靜靜的哭泣,也不反駁大夫人的話。她抬起頭來,淚眼朦朧的看著綠鳶。

“綠鳶,對不起,是我這個主子沒用,非但護你不住,還連累你為我受罰。早知道,我就不該求了主母放你出來,讓你呆在浣衣房裏,起碼不會代我受此淩辱還被汙蔑。”她低低嗚咽著,眼中隱藏著莫大悲涼。

“跟著我這樣一個主子,沒勢力沒靠山,還要連累你們,我——”

“小姐。”綠鳶紅了眼眶,聲音裏也帶了哭腔,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大聲道:“小姐你的命好苦啊,從前和姨娘呆在揚州被人嘲諷辱罵,好不容易正了身份回了京城,卻又處處遭人鄙薄陷害,連被人打罵都不能還手。什麽孝義廉恥,什麽姐妹友愛,你心慈仁善,人家卻恩將仇報,得寸進尺。小姐,老天爺不公啊。”

秋明月掩麵哭泣,在旁人看不見的角落裏,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綠鳶這小妮子越來越會演戲了,昨日在鎮南王妃演了一出戲似真似假,哭得那叫一個肝腸寸斷涕淚橫流。今日又舊戲重演,那哭工更是淋漓盡致,連自己聽了都覺得自己當真可憐。

她看起來有這麽柔弱嗎?

心中笑笑,依舊低著頭**肩膀。

快點結束吧,她其實真的很討厭動不動就哭啊。隻有弱者,才會用眼淚來奢求別人的同情和幫助。

而她,不需要。

綠鳶還在不停的哭泣,聲音仿佛刻意加大,引來了不少人圍觀。

“大夫人係出名門,小姐你總說夫人心善寬廣,母慈才嚴厲。三小姐乃你嫡出姐姐,應當遵從而敬畏。可是如今才知道,嚴厲等於嚴罰,遵從就是順從。哪怕是受了委屈莫名被人辱罵不還嘴,也得挨巴掌。嗚嗚嗚嗚…”

綠鳶這一哭,紅萼也哭了,抖動著肩膀,眼神哀怨又害怕的看著大夫人。身子下意識的擋在秋明月身前,似乎怕大夫人再次發狂打秋明月一般。

韓嬤嬤越聽臉色越沉,這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大夫人乖張陰狠,屢次為難五小姐已經見怪不怪。再加上剛才自己出來看到的一幕,分明就是大夫人母女三人帶著丫鬟欺負五小姐。五小姐礙於孝道尊卑,默默忍受。卻沒有想到,大夫人得寸進尺,竟然動起手來?

這般狠毒陰辣,如何堪得名門之風?如何配做一家主母?

大夫人眼前一黑,差點氣得厥過去。秋明蘭抿著唇,目光宛如毒蛇的看著秋明月。秋明玉氣得渾身發抖,衝過去就將綠鳶踢倒在地。

“你胡說,你這個賤人,你——”

“三小姐,請注意你的身份。”韓嬤嬤再也忍不住秋明玉一口一口的賤人,聲音微沉,擋在了綠鳶身前,

秋明月早就蹲下身來,將綠鳶扶起來,主仆兩人四目相對。一個憐惜,一個含淚帶笑。

秋明玉怒瞪著韓嬤嬤,“你給我讓讓開。”

大夫人在秋明玉踢出那一腳後,又是眼前一黑胸口有一股怒氣直衝腦海。行動早已不受自己控製,她衝上前,在韓嬤嬤再次開口之前一巴掌揮到了秋明玉臉上。

“你給我住嘴。”

一巴掌落下,大夫人第三次怔住了,愣愣的看著自己的手,眼神驚恐而害怕。

“明玉…”她伸出手,似乎想去撫慰秋明玉的臉,秋明玉卻連連後退。

“娘,你打我,你居然打我?”

韓嬤嬤在旁邊也是愣住了,而後又譏嘲道:“方才大夫人可是說三小姐臉上的傷是五小姐打的?可怎麽老奴一出來,就看到大夫人打了三小姐兩個耳光?當真是老奴眼花了?”

大夫人驀然驚覺什麽,回過頭來,眼神睜得大大的。

“不,是她,是她,她會妖術,是她。我…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一定是她,她不是人,她是妖。”

秋明月再次嚶嚶哭泣,這一次,眼神不再全是委屈,而是充滿了憤懣與悲愴。

“母親,我敬你尊你,可你卻處處言語攻擊我,還時時口出汙言壞我名聲。我…我…”她氣得身子顫抖,似乎站不穩,快要暈厥過去。

韓嬤嬤也是心中生氣,忍不住語氣帶了幾分憤怒。

“大夫人,你是秋家的主母,請你注意你的言行作風。”

這話可就說得狠了。大夫人機靈靈回神,猛然對上秋明月的眼睛,卻見她明明在笑,眼眶中卻有淚水不斷流出來,濕了麵頰。她隻覺得心中憋悶,找不到發泄口。氣得臉色鐵青,偏偏這時候她說什麽都沒用。對著身後一幫丫鬟怒道:“都啞巴了?方才你們都看見了什麽?”

身後丫鬟全都齊齊一顫,臉色蒼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大夫人又是一怒,“你們——”

“大夫人。”韓嬤嬤又開口了,眼神變得悠長。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老奴已經出來很久了,待會兒太君見我沒回去,定會差人前來。我看三小姐和六小姐均是氣色不足,你還是帶她們回去好好休息吧。莫重蹈當日二小姐的覆轍。”

韓嬤嬤這話半是勸告半是警告。大夫人再這樣瘋言瘋語,那麽她就會把這事兒告訴老太君,到時候大夫人被送去佛堂庵寺裏修行,也就永遠不要想著回來了。

大夫人心中一驚,韓嬤嬤卻望向望向秋明月,眼神裏帶著幾分歎然。

“五小姐,時間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可千萬要注意自己的身子,過幾天還得去鎮南王府參加賞花宴呢。”

秋明月抹去眼角淚水,低低應了一聲。

“多謝嬤嬤關切,我省得的。”她抬起頭來,看了眼秋明玉,似想說什麽,又有些害怕,隻低低說了一句。

“三姐莫要動怒,否者會加重病情的。方才是妹妹無禮衝撞了姐姐,姐姐生氣也是應該的。但望姐姐大度,不與明月計較。”

她說著,恭恭敬敬的福身一禮。若是她從前這般乖巧柔順的態度,秋明玉定然會很開心,但是此刻她這一舉動,無異於再在她臉上打了一巴掌。直氣得她兩眼一翻,就這樣暈了過去。身後丫鬟立即驚聲迭起。

大夫人驚呼一聲,撲了過去。

“明玉。”

場麵頓時混亂了,所有丫鬟一起圍了上去,甚至將秋明蘭給擠了出來。韓嬤嬤皺了皺眉,在一旁吩咐。

“快去請李大夫。”

“是。”立即就有小丫鬟匆匆離去。

慌亂中,秋明月湊到秋明容耳邊,對她說了一句話。

“從現在開始,你可以做一些事了。”

秋明容微愣,而後立即明白過來。秋明月是暗示自己,如何告訴三老爺明韻身中劇毒一事。她點了點頭,“我知道。”她看了眼混亂的場麵,壓低聲音對秋明月道:“昨日母親問我這兩天發生了什麽事,尤其是前天晚上。我隻說在照顧明韻,並不知曉。”

秋明月輕輕點頭,“你可以讓借又蓮的嘴告訴她,三姐或許要嫁入侯府了。”

秋明容心中一驚,“當真?”

秋明月笑得有些高深莫測,“不過嫁的隻是一個庶子而已。”

秋明容再次一驚,那天晚上的事她的確不知道,今日聽秋明月說起來,心中著實震撼不小。

“這…怎麽會這樣?”說不清楚心中什麽滋味,高興嗎?痛快麽?好像又不盡然。看著那個臉色紅腫暈迷在大夫人懷裏的少女,她此刻隻覺得悲涼。為秋明玉悲涼,也為自己。秋明玉身為嫡女,又是大夫人的心肝寶貝,尚且落到這樣的下場,那自己呢?又會有怎樣的結局?她又想起玉姨娘,神色便有些茫然起來。

“現在你要思考的是如何解救你們姐妹,而不是那些不切實際未知和渺茫。”仿佛看清她心中所想,秋明月聲音淡冷。

“如果你不想一直活在三嬸子的陰影下,就拿出你的手段來。我說過,我不用無用之人。”

秋明容身子一震,斂眉道:“是。”

秋明月瞥了眼她身邊的秋明韻,眼神閃過複雜之色。

“從現在開始,可以適當的加大藥量,一定要讓三叔發現明韻的身體乃是中毒之象。”

秋明容一驚,急急道:“可是這樣的話,明韻的身子會不會受不住。”

秋明月冷冷看了她一眼,轉身。

“置之死地而後生。明韻,你是想先苦後甜呢,還是想一輩子就這樣如同傀儡般活著?”

秋明韻渾身一震,抬頭卻見秋明月已經原理而去。

她盯著秋明月的背影,眼神漸漸凝聚焦點。抓住秋明容的手微微用力,聲音雖細弱,但是卻不失堅定。

“七姐,從今日開始,加大藥量吧,我不怕。”

“明韻?”秋明容震驚而心疼的看著她,“可是如果你承受不住…”

秋明韻笑著搖搖頭,低聲道:“七姐,五姐說得對。沒有付出,如何有收獲?姨娘已經死了,我不想你再因為我而被母親威脅了。”她微微笑著,眼中有淚光閃爍。

“七姐,如今我隻有你一個親人了。我不能看著你被她折磨…”

秋明容也紅了眼眶,抓著她的手說不出話來,隻用力點點頭。

“好。”轉過回廊,秋明月的眼神立即冷冽下來。她回身,盯著綠鳶的臉,目光如炬。

“小姐?”綠鳶被那冰火交融的目光看得逐漸低下了頭,默不作聲。

良久,秋明月才道:“以後不準再那麽做了。”

“嗯?”綠鳶不解的抬頭,“小姐,你說什麽?”

“我說。”秋明月目光定定的落在她紅了的半邊臉上,“以後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許擋在我麵前。還有你們,都給我聽好了。今天這種情況,如果讓我看見在你們任何人身上再發生一次,你們就不用再繼續跟著我了。”

“小姐。”綠鳶輕呼,“可是…”

“沒有可是。”秋明月厲聲打斷她,“我要的不是任人打罵的奴才,而是可以自立自強的幫手。在這裏生存,如果你們自己先不拿自己當回事,那麽別人更不會拿你們當人看。”她眼神微微眯了一下,眼底流轉著冷冽的光芒。

“我秋明月身邊的人,豈能等著被人打而不還手?”

綠鳶一震,而後聲音洪亮道:“是,小姐,奴婢記住了。”

秋明月又看向紅萼。紅萼也道:“是,奴婢是小姐的丫鬟,隻遵從於小姐一人。”

秋明月這才滿意的點頭,平靜而又深邃的目光又落到臉色蒼白眼神閃躲的采蕊身上。明明那眼神波瀾不驚,可采蕊被她那樣盯著,就覺得心裏升起一股子寒涼來。

“五…五小姐,你為什麽…這樣看著奴婢?”

“大膽。”秋明絮嬌喝一聲,“主子說話,哪有你一個丫鬟插嘴的份兒?”

采蕊慌忙低頭,連聲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她雙腿發軟,險些控製不住跪了下去,額頭上也全是冷汗。

秋明絮輕哼了一聲,別開了眼睛。這一瞥,又看到了隨後而來的秋明珊,又輕哼一聲,把頭歪向另一邊。

秋明珊裝作沒看見秋明絮鄙夷的眼神,仍舊笑嘻嘻的小跑著過來。

“五姐,十妹。”

秋明月淡漠的轉身,“九妹不是已經回去了嗎?怎麽還在這兒?”

秋明珊道:“方才我見時間還早,就四處逛了逛,剛經過這裏,聽見你在說話,便過來了。”她眼神狀似無意一瞥,見采蕊一幅卑躬屈膝好似受了很大委屈的樣子,有些驚訝。

“咦?這不是十妹的貼身丫鬟采蕊麽?她怎麽了?”

她雖然問著秋明月,眼神卻是看著秋明絮的。

秋明絮不得不回過頭來,“沒什麽啊,九姐,你看見了什麽?”

秋明珊一噎,竟是無言以對。

秋明絮得意的揚了揚眉,又不屑的撇過頭。真不知道五姐成天應付這些人,怎麽也不嫌累?她連多看一眼這些人醜陋的嘴臉都覺得惡心。

秋明珊觸了秋明絮的黴頭,訕笑兩聲,又看向秋明月。

“五姐,剛才母親怎麽了?怎麽突然變得那麽奇怪?”

方才秋明月在與大夫人發生爭執的時候,秋明珊便躲在暗處,靜靜的看著,一直沒出聲。她心中也疑惑,方才大夫人那個樣子,真的很像發了狂一般。秋明月適才又對大夫人說了什麽,大夫人怎麽會突然臉色變得那麽奇怪?莫非果真如大夫人所說,秋明月會妖術?

這樣想著,她心裏不覺一驚,暗暗打量秋明月。

身著一身白色紗衣,給人一種澄澈透明的感覺,雙肩批著一條淺紫色的紗帶,一陣風吹過,又給人一種飄逸之感,猶如仙女下凡。無風日,紗衣絲帶,緊貼在身上,精巧細致的身形體現得淋漓盡致,細致烏黑的長發,披於雙肩之上,略顯嬌媚妖嬈,

雖然心中嫉妒,但是秋明珊也不得不承認,秋明月果真是少見的傾城美人。這般姿容氣質,說是仙女還差不多。若說是妖女,隻怕誰都不會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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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花一笑新文《殘王的鬼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