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三十章 馬車纏綿,拜見太妃
踏出宮門口以後,沈青萱腦子還有些迷糊,直到身子一空,鳳傾璃已經打橫抱著她跳上馬車。簾幕落下來,光影一暗,她抬頭,下一刻就被他壓在身下。
“別…”
她偏開頭,臉上飛起紅雲。
“這是在馬車上。”
鳳傾璃雙手捧著她的臉,一眨也不眨的看著她,眼神似海深似水柔軟,滌蕩進她內心深處,她一顆心也跟著柔軟下來。
“看著我。”
他霸道要求。
沈青萱歎了口氣,想起方才在大殿,他一番深情表白後對她伸出手。她看著他的眼睛,慢慢伸出自己的手,然後他就將她拉了起來,二話不說直接走了出去,順便將手中的綰兒丟給出現在身後的冷香。殿內所有人瞠目結舌的看著他,他不管不顧,孝仁帝在背後瞪著沉怒的雙眼,他視若無睹。
她甚至還聽見平安侯似有些失望的歎息聲,以及宇文溪欽佩晶亮的讚歎聲。
“怎麽兩個月不見,你越來越霸道了?”
鳳傾璃壓在她身上,緊抿著唇死死的看著她。
馬車已經開始緩緩行駛,車板隔開了外界所有的聲音。
“你就打算一直這樣回到王府?”
鳳傾璃不回答,而是突然低頭吻她。深深的,熾熱的,帶著濃烈的思念和刻骨的柔情,攫取她口中的蜜汁。
沈青萱眨了眨眼睛,最終還是閉上了眼睛,雙手柔順的環著他的脖子。他身子一僵,然後越發擁緊她。濃烈的吻從她唇邊移開,一點點漫過她的臉頰,眉梢眼角,鼻端耳鬢,然後在耳垂上重重一咬。
她吃疼的呻吟一聲,不滿道:“你是屬狗的麽?”
他的手指已經掀開了她的領口,在她鎖骨上狠狠一吮。
“我屬狼的。”
沈青萱一愣,忽覺胸口一涼,反應過來以後身上的衣服已經被他快速而靈巧的剝開,灼熱的呼吸噴灑在耳邊,伴隨著宿命的呢喃聲,沉沉在她腦海裏回蕩。
“狼餓了兩個月了。”
她臉上薄紅一片,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厚厚的車簾掩蓋下,低低的嬌吟和重重的喘息都淹沒在一霎繁華亂景裏。
馬車外坐著紅萼和綠鳶,兩人臉色都有些不自在。雖然有厚厚的車板遮掩,但是那聲音實在是太過纏綿旖旎,絲絲扣扣纏繞心扉,讓她們聽著都有些臉紅心跳。
車內沈青萱臉蛋通紅眼波嫵媚如春水,衣衫淩亂發絲如瀑布散開,喘息聲如泣如訴,感覺有冷風透過車窗的縫隙吹進來,她有些冷,下意識的更加靠近他。
他低低輕笑,更深的擁緊她,滿足的低歎縈繞在她耳邊。
“明明就是吃醋了,還跟我嘴硬,哼。”
他似乎有些生氣,又在她肩頭上咬了一口。
沈青萱悶哼一聲,瞪著他,然而此刻她滿臉春情彌漫,眼波橫費如春水漣漪,滌蕩出一池春夢。不見任何威嚴,反倒是更加嬌柔嫵媚,頗有幾分欲拒還迎的味道。
“吃你個大頭鬼。”
鳳傾璃被她那不經意露出的風情迷惑得心旌搖曳,忍不住更貼近她幾分,喚來她又一次低低呻吟。
“你夠了啊。”
她紅著臉低聲道:“她們都在外麵呢,會聽見的。我…我都沒臉見人了。”
這人真是,在馬車上就…
“聽見就聽見。”鳳傾璃不以為意,“誰敢多說一個字,我就割了她的舌頭。”
這聲音似乎很低,然而又透著某種暗流,如水如風般飛過車簾的縫隙,傳到了外麵兩個丫鬟耳中。兩人齊齊打了個寒顫,神色更加嚴謹。此時此刻,還是裝聾作啞最好。
馬車繼續咕嚕咕前行,半個時辰後,終於來到了榮親王府。車內兩人卻遲遲沒有出來,沒人敢催促。
半刻鍾後,才隱約聽見裏麵鳳傾璃低笑了一聲。
“又昏睡過去了,也罷,且先放過你,反正時間還長。”
門外紅萼和綠鳶聽著這話,不由得替自己家主子哀歎連連。
一陣悉悉索索穿衣服的聲音過後,鳳傾璃抱著累昏過去的沈青萱走了出來。紅萼綠鳶以及車夫趕緊跳下馬車,低著頭站到一邊。
風聲過後,一雙精致鑲嵌寶石的鞋子落地,有華麗而光芒閃爍的衣襟垂下,伴隨著女子青絲如瀑布,絲絲縷縷在風中飄舞開來。
紅萼忍不住抬了抬頭,一眼望過去,隻見自家主子安安靜靜的躺在鳳傾璃懷裏,衣襟散亂鬢發微濕,眼眸緊閉而眼角春情隱隱,臉色紅雲還未完全褪去,一抹朱唇嫣紅似血。
她連忙低下了頭,耳根子都紅了起來。
世子…這也太狂猛了些。要知道,小姐這一路而來,雖然路途也有休息,但是這也差不多快一個月的路程,如此疲倦,世子還這麽不知道憐香惜玉。這下子,小姐隻怕要睡一下午才醒得過來了。
“還不跟上?”
鳳傾璃帶著幾分不悅的語氣遙遙傳來,兩個丫頭精神一震,連忙跟了上去。
皇宮裏發生的事很快就傳得盡人皆知,所以當榮親王府的人看到鳳傾璃抱著沈青萱一路穿花拂柳直往桐君閣而去的時候,沒一個人意外,全都低著頭站到一邊。
榮太妃由楚玉盈攙著手急急趕來,身後跟著一大群丫鬟。剛走過回廊,就見鳳傾璃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二門處。
到了桐君閣,醉文躡手躡腳的衝了出來,一眼看見鳳傾璃懷中的沈青萱,立即紅了眼眶。
“小姐…”
身影一閃,鳳傾璃已經從她身邊擦身而過。她剛回神,正準備跟上去,被隨後而來的紅萼和綠鳶一人抓住一條胳膊。
“別去。”
醉文一愣,回頭看見兩人,又是驚又是喜。
“紅萼,綠鳶,你們也回來了?太好了…”
“噓,聲音小點。”
紅萼拉著她轉身,“別吵到小姐了。”
醉文立即閉嘴,拉著她們邊走邊詢問這一年來她們在大梁的點點滴滴。
鳳傾璃抱著沈青萱走進內室,萬分小心翼翼的將她平放在床榻上,見她眉眼散不了的疲憊,不由得有些心疼,也有些愧疚。她趕了近一個月的路,隻怕累極了,他還那麽不知節製的…
吩咐丫鬟備了熱水,又抱著她去沐了浴,重新換上睡袍,和她一起躺下,細細看著她的眉眼鼻唇,想著從他離開大梁開始,就無時無刻不在思念她。好不容易重逢,他再也不會允許她離開了。永遠!
沈青萱這一睡,就睡到日暮西斜,天色暗沉,才幽幽轉醒。
睜開眼睛的一瞬間,她就對上一雙晶亮深邃的眼睛。
“醒了?”
鳳傾璃半支著頭俯視著她,唇邊帶著溫柔笑意。
沈青萱眯了眯眼,眼前簾幕重重,一線燭光射進來,照見外麵暮色四沉。她有些恍惚,已經這麽晚了嗎?
“現在什麽時辰了?”
一開口就發現聲音有些沙啞,那是因為剛睡醒的緣故。
“戌時三刻。”
鳳傾璃扶著她坐起來,“餓了嗎?我剛剛已經傳了晚膳,待會兒就可以吃了。”
沈青萱揉了揉太陽穴,渾身雖然還有些酸軟,但還是清爽了很多,想來他之前已經給她沐浴過了。
“這麽晚了,你怎麽不叫醒我?綰兒和塵兒呢?他們該吃奶了。”
她四處打量,沒看見自己的孩子,不由得皺眉詢問。
鳳傾璃覺得被無視了,不滿道:“你就知道孩子,都不關心關心我。”
沈青萱瞪著他,“你都多大的人了,還跟自己孩子爭風吃醋?塵兒和綰兒才幾個月大?他們能跟你比?”
鳳傾璃不置可否,“我讓奶娘照顧著他們,放心,我沒讓乳娘喂他們進食,隻是讓人準備了羊奶,他們吃得慣。”
沈青萱這才放下心來,又開始打量著寢室,一眼望過去,發現什麽都沒變,跟她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這個地方,她住了一年,離開了一年,再次會來,這裏依舊如故。
原本以為經過了那麽多事,他們很難回到從前,沒想到再次回歸這個地方,熟悉的刻入靈魂的感情清晰的在腦海中湧現。
“萱萱。”
鳳傾璃從背後將她抱在懷裏,“不許再離開我了。”
她笑了笑,眼角流露出幾分酸澀。
“好。”
他心口湧動著狂喜,忍不住低頭咬住她的耳垂,慢慢下滑,輕吻著她的脖子…
沈青萱拍開那隻又不安分在她身上胡作非為的手,嗔道:“我現在好餓,你消停點行不?”
他放開了她,在她耳邊低聲道:“沒辦法,我太想你了嘛。都快兩個月了,我當初就不該親自回來,直接讓人把解藥送回來就行了,幹嘛要離開你呢?我現在都後悔死了。”
沈青萱翻了個白眼,其他人回來他放心?
“行了,我都快一天沒吃東西了,現在饑腸轆轆了。”
鳳傾璃立即就心疼了,連忙抱著她下床,朝外麵喚了一聲。不一會兒,紅萼幾人端著托盤走進來,出去的時候一個個的神色曖昧,低著頭偷笑。
沈青萱無奈,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久而久之,她臉皮子也被訓練得堪比城牆了。
“先喝點湯吧。”
鳳傾璃體貼的給她盛湯。
沈青萱就著燭火看著他溫潤如玉的麵容,仍舊美得如同畫中走出來的人兒,眉眼鼻唇都仿佛上帝精心打造。尤其是他溫情時候的模樣,眼神如水如玉,薄唇微微抿出笑意,點綴著眼角眉梢的溫柔風情,整個人有一種說不出的魅力,任何女人見了隻怕都會驚豔外加心動神馳。
“子靖。”
她突然開口。
“嗯?”鳳傾璃將一碗雞湯放到她麵前,問:“怎麽了?”
沈青萱想了想,“明天我們去一趟寶華寺吧。”
鳳傾璃一頓,眼神隱有幾分暗沉,麵色依舊柔和。
“這事兒以後再說吧,你剛回來,先休息幾天。”
“沒事。”
沈青萱當然知道他的擔心,道:“這事兒宜早不宜晚,還是早點解決為好。我也想知道,那老禿驢究竟有什麽本事。”
鳳傾璃低眉沉思一會兒,道:“萱萱,柏雲已經離開了。”
“我正準備問你這事兒呢。”沈青萱喝了一口燙,道:“他怎麽突然離開了?我上次問過他,他的生辰就在這個月,還有二十天了。華家的詛咒…”
她突然沉默了,想起另一張淡然如水的麵容。
“皇後是不是也…”
鳳傾璃點了點頭,“她的生辰就在七天後。”
沈青萱眼睫低垂,淡淡道:“難怪孝仁帝能容忍她這麽久。”
鳳傾璃不說話。
沈青萱眸光似水流轉,“子靖,我不信華家的詛咒沒法子可解。那老禿驢不是自稱半仙嗎?我倒是要看看,他到底是浪得虛名呢還是在故弄玄虛。”
“萱萱。”
鳳傾璃握住她的手,“都那麽多年了,如果他有心想解華家的詛咒,早就解了,何必等到今天?柏雲已經離開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兒…”
“不,不能放棄。”
沈青萱緊繃著臉,目光清冷如月。
“按照外祖母的說法,他有所求,咱們就可以提出條件。”
“萬一他解不了呢?”鳳傾璃眼裏升起幾分茫然,“萬一費盡心機也沒用呢?給了他希望再絕望,豈不是更殘忍?”
沈青萱抿著唇,手指微微收緊。
“至少…在還沒有絕望之前,咱們可以試一試,萬一可以呢?”
鳳傾璃定定看了她半晌,微微笑了笑。
“好,過幾天我們就去寶華寺。”他攬過她的肩,溫柔道:“明天我陪你去秋府和沈府,你這麽久沒見過你爹娘了,今日咱們匆匆走了,下午的時候沈府和秋府都派了人來看你。知道你在休息,就回去了,明日我陪你去。”
“嗯。”
沈青萱有些恍惚,“今天我看見娘了,她似乎憔悴了很多。”她低垂著眉眼,暗淡道:“當初我不聲不響的離開,連一句告別的話都來不及說。這一年來,她定然日日憂心忡忡。還有外祖父,上午我見他頭上似乎白發又多了…”
說到最後,她聲音低了下去,心裏湧出疼痛和愧疚。
鳳傾璃將她抱在懷裏,安慰道:“他們沒有怪你,他們都知道當初你離開是迫不得已。”
沈青萱伏在他肩膀上,眼睫沾了少許的淚水。
“子靖…”
“嗯,我在。”
她蠕動著唇瓣,低低道:“對不起。”
鳳傾璃身子一震,更緊的擁住她。
“說什麽傻話呢?什麽對得起對不起的?你是我妻子,咱們之間可不許這麽生疏。”
沈青萱笑了一下,然而眼角又有淚痕閃爍。她微微抬起頭來,燈光下她五官清麗絕俗,眉宇烏沉,眼眸如水晶琉璃,淚痕斑斑下,越發美麗得攝人心魂。再有彎彎的柳月眉下眼角斜斜拉出淡淡的陰影,越發顯得楚楚動人。
鳳傾璃呼吸微微滯了滯,低頭就含住了她的唇。
她沒有拒絕,閉著眼睛迎合他。
他的手放在她腰間,吻都憐惜而溫柔,似對待此生唯一的瑰寶。
燈光下兩人緊緊相擁,散落的發絲在空中飛舞,似要打成最完美的結。不知何時空氣中飄散的飯菜香被另外一種濃鬱的,曖昧的旖旎之香代替。
他呼吸開始急促起來,連忙別開臉去,在她耳邊低低喘息。
沈青萱滿臉通紅眼神迷離,紅唇嬌豔欲滴,引人采擷。
“萱萱…”
他喃喃喚著她的名字,似慶幸又似有些茫然,隻得緊緊的抱住她。
“當初你離開的時候,我以為你永遠都不會來了。那個時候我一度絕望,一個人住在這桐君閣裏,覺得好寂寞,好荒涼。”
沈青萱心口被緊緊的揪著,當初她說了那麽絕情的話傷他,也將自己傷得體無完膚。
“對不起…”
“不許說這三個字。”
他側頭在她唇上吻了吻,道:“好在你已經回來了,以後咱們再也不分開了。”
他滿足又歎息的抱著她,語氣微帶幾分霸道:“你是我的,我的妻子,我的女人,我不許你再離開我,不許…”
“這話兩個月前你天天在我耳旁嘮叨。”她眼神裏閃過笑意,更多的卻是心酸。兩個月前的重逢,遠不及此刻心弦顫動。那個時候他是偷偷來的,冒著大雪,就這樣突兀的出現在她麵前,她恍惚間還以為自己在做夢。那些分離的誤會,各自的傷痛,誰都沒有說出口。
然而兩個月後的今天,在他的選妃宴上,他當著所有人宣布對她的忠誠。她覺得,無論此生遭遇了什麽,有他在身邊,她也無憾了。
“我就要嘮叨。”他嘴角微微上揚,道:“你這個女人,沒心沒肺的,從不把我的話放在心上,我要不天天在你耳邊嘮叨,指不定你什麽時候又忘了。”
她笑笑,沒有反駁。
“吃飯吧。”
他鬆開她,體貼的為她布菜。
她低頭慢慢的吃著,忽然又想起什麽,抬頭道:“今天在皇宮怎麽沒看到父王?哎對了。”她放下銀著,“我都回來一天了,還沒去見過祖母…”
“父王的毒雖然解了,但是還需要靜養。”鳳傾璃解釋道:“祖母下午派人來過了,我說了明天再帶你過去。”
“那怎麽能行?”沈青萱立即挑眉,“祖母是長輩,我這個做孫媳婦的出了趟遠門回來,怎麽可以不去給祖母請安?這可是大大的不孝。不行,我現在就得過去。”
她說著就要站起來。
鳳傾璃好笑的拉過她,“行了,你就別去了,別忘了你現在的身份,你可是大梁的開國女帝。”
“那又如何?”
沈青萱不以為意,“再是皇帝,不也是晚輩嗎?我要是不去給祖母請安,回頭祖母要是生氣了怎麽辦?”
“放心吧,祖母沒那麽不近人情。”鳳傾璃覺得她完全是杞人憂天,“祖母其實很喜歡你的,而且這一年來,榮親王府人也越發少了,祖母閑著的時候,經常提起你。”
沈青萱抿了抿唇,“我還以為祖母會討厭我。”
鳳傾璃笑笑,“祖母怎麽會討厭你?你想多了。你先休息一晚上,明天我和你一起去見祖母。我剛才讓人把綰兒和塵兒送過去了,祖母很喜歡兩個小家夥,笑得合不攏嘴呢。”
沈青萱點點頭,榮太妃一輩子沒有自己的孩子,當然喜歡小孩子。
“那這麽說起來,我還沾了塵兒和綰兒的光嘍?”
鳳傾璃笑而不語,“總之啊,你不用擔心祖母會生氣或者對你心生不滿。”他歎了口氣,道:“萱萱,這一年裏發生了很多事。”他頓了頓,眉眼有些暗。
“明天…我陪你去一趟上官府吧,我想,有些事情你還是應該知道的。”
沈青萱心中一跳,“什麽意思?是我大姐出了什麽事嗎?”
鳳傾璃握著她的手,道:“明日你去了就知道了,用了膳早點休息吧。”
沈青萱咬了咬唇,沒有再說話。
月色隱隱,窗扉斜開,露出一抹斑白的清影,窗外有樹枝橫斜,斑斑駁駁,似曉月下一抹搖曳暗沉的影子。
夜,深沉。
翌日,天剛亮,沈青萱就醒了過來。鳳傾璃也剛睜開眼,見她醒過來,笑了笑。
“怎麽不多睡會兒?”
“要去見祖母。”
她眨眨眼,手一揮,窗幔被銀鉤掛住,晨光滲透進來。
鳳傾璃坐起來,伸手拿過衣服披在身上,再起身找了件素淡的女裝走過來。
沈青萱又怔了怔,剛才他打開櫃子的時候,她匆匆瞥了眼,那些衣服全都是從前她愛穿的,連位置都沒有移動分毫。
他已經來到她麵前,看著她迷糊的樣子,有些好笑。
“我發現你現在越來越愛走神了。”
沈青萱斂眉笑笑,任他扶著她起來,然後給她穿衣,又對門外喚了一聲。不一會兒紅萼和綠鳶就端著洗臉水進來,又默默的出去。
沈青萱看著她們兩人的身影,總覺得哪兒不對,半晌才想起來,道:“醉文和沉香呢?”
“沉香已經出嫁了,醉文去告訴祖母,待會兒我們要過去。”
“沉香嫁人了?”
沈青萱坐在梳妝台上,有些訝異。
“什麽時候的事?”
“去年夏天,你走後三個月。”鳳傾璃一邊給她梳頭,一邊道:“她年齡大了,我想著如果你在,大抵也會將她嫁出去。”從梳妝桌上拿起一枚碧玉的簪子別在發髻上,簪身光滑如女子肌膚,隱隱流動水一樣的光澤,似要暖入心扉。
“她好歹是秋家的女兒,婚事自然不能馬虎。”他頓了頓,俯下身來,從鏡子裏看過去,好一副耳鬢廝磨夫妻恩愛的畫麵。
“我去了趟秋府,將這事兒告訴了你祖母和你娘,你祖母說,也不用太過顯赫了,隻要對方品貌端正就可以,也不要是世家子弟。門第高的人家看不上,嫁給一個庶子過去也要受委屈,倒不如嫁得平凡點,一輩子安安樂樂的也就罷了。”
沈青萱笑著點頭,“說得倒也是。”
她仰頭看著他,“那你將她嫁給了誰?”
“前年春闈的時候外鄉裏一個中了舉人的讀書人,我查過了,對方雖然不是什麽世家大族,但也是書香門第,家道殷實,門風嚴謹,門第觀念也不是很重。沉香的身世是不能公布的,但她好歹是你的貼身侍女。雖然你遠在大梁,但是你身邊的侍女也非普通人可比。而且你也知道,自從你離開後,桐君閣的所有丫鬟都被我趕走了,隻剩下她和醉文。”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中越發淡然。
“後來我被封為太子,又沒有搬進太子府,身邊也沒有其他人伺候,她們兩個身份也成倍增長。我稟報了祖母,祖母給她準備了一份豐厚的嫁妝,也算是風光出嫁了吧。”
“難得你想得這麽周到。”沈青萱笑得溫柔又欣慰,“走吧,我們去給祖母請安。”
“好。”
走出內室,醉文也回來了,見到沈青萱,眼圈兒立即紅了。
“小姐…”
沈青萱也有些感傷,笑道:“哭什麽?不樂意看見我回來?”
“不是。”
醉文連連搖頭,走過去,紅著眼睛道:“小姐走了一年,好不容易回來了,奴婢是高興嘛。”
沈青萱笑著摸了摸她的頭,恍惚道:“是啊,都一年了,你今年也有十五歲了吧?該嫁人了。”
醉文立即紅了臉,低聲道:“奴婢要永遠做小姐的丫鬟,不嫁人。”
沈青萱失笑,“女孩子家,年齡大了,哪有不嫁人的?你不想嫁人,我還不敢一直留著你呢。”
醉文臉都紅到了耳根子。
鳳傾璃走過裏,“走吧,綰兒和塵兒在祖母那裏帶了一晚上,也想你了,我們快過去吧。”
“嗯。”
沈青萱隨他離開桐君閣,一路上無數丫鬟都低著頭,也不知道該叫什麽為好。是該稱呼世子妃呢還是太子妃,或者是女帝?
鳳傾璃可不管這些人,帶著沈青萱一路去了安鬆院。
安鬆院早就有丫鬟等在門口了,見到兩人來,立即低頭行禮。
“殿下。”
“父王也在祖母這兒嗎?”
“是,王爺一早就過來了。”丫鬟邊帶路邊回答,“現在正在和太妃說話呢。”
沈青萱問:“昨晚塵兒和綰兒沒有給祖母添麻煩吧?”
丫鬟頭埋得更低,“太妃很喜歡兩位小主子,都不讓其他人抱呢。”
沈青萱唇邊抿出一絲笑意,“他們兩個調皮得很,我就怕打擾了祖母休息。”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了正廳,屋子裏坐滿了人。榮太妃,榮親王,鳳傾霖,還有楚玉盈都在。榮親王府如今人少了,加上丫鬟才勉強站滿了整個屋子。
原本榮太妃似乎在和榮親王說話,聽到丫鬟稟報,都停了下來。
走了一年,再次踏進安鬆院,沈青萱頗有些緊張。
“父王。”
鳳傾璃從容的拱了拱手,“祖母。”
沈青萱低著頭,抿著唇微微福身。
“青萱見過祖母,見過父王。”
打從她出現,這屋子裏就寂靜得可怕。所有丫鬟,包括楚玉盈都低著頭不敢說話。如今她不再是以前的榮親王世子妃了,而是大梁的女帝。這一屋子人,包括已經身為太子的鳳傾璃,在身份上都要低她一等。按照規矩,該是這屋子所有人給她行禮。
所以她剛開口,榮太妃就坐正了身子,還未說話,沈青萱已經半福身規規矩矩的行了禮。
撲通—
屋子裏所有丫鬟都跪在了地上。
鳳傾霖緊繃著身子坐著,楚玉盈臉色有些白,榮親王麵色都有些動容。
良久,榮太妃微微歎了口氣。
“都是皇帝了,還不把自己當回事。我這老婆子可受不起你的禮,起來吧。”
沈青萱抬起頭,絕麗容顏較之一年前已經長開,眉眼五官比之從前更為出眾。一身淡粉色華衣裹身,外披白色紗衣,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華流動輕瀉於地,挽迤三尺有餘,使得步態愈加雍容柔美,三千青絲用發帶束起,頭插蝴蝶釵。臉上沒有任何胭脂水粉,眼若墨潭,神若秋水,唇如點朱,身姿如柳,卻又不顯瘦弱,反增幾分飄逸之感。
她一抬頭,屋子裏的人都怔了怔,眼中再次浮現驚豔。
“祖母這是在責怪孫媳嗎?”
沈青萱抿了抿唇,“當初孫媳迫不得已離開,未曾向祖母和父王稟明,實在是無奈之舉。時隔一年,一直無法向父王和祖母解釋,請祖母和父王恕罪。”
榮太妃和榮親王一人抱著一個孩子,兩個小家夥精神很好,見到自己母親來了,都興奮的睜大眼睛,咿咿呀呀的似乎想說話。
“行了。”
榮親王抱著孫女,臉上也露出笑容。
“明…青萱,回來了就好。都是一家人,用不著那些虛禮。”他下意識想叫明月,然而突然想起如今她改名了,立即又喚口道:“你獨自身在異鄉,這一年來想必也是辛苦,坐下吧。”
他低頭看著懷中的孫女兒,笑得眉眼溫柔。
“這孩子長得像你。”
沈青萱這才露出笑顏,“是,謝父王體諒。”
榮太妃一揮手,丫鬟們都站了起來。
這時候,鳳傾霖從座位上起身,拱手道:“歡迎嫂嫂回來。”
沈青萱側頭看他,短短一年,鳳傾霖已經成熟了很多,再不是她初入王府時的那個單純的少年了,眉眼都多了幾分穩重。笑起來目光澄淨而真誠。
她微微笑了笑,點點頭。
“嫂子。”
忽然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響起,聽起來有幾分熟悉。
沈青萱尋著聲音望過去,才看見鳳傾霖身邊站著一個嬌小的女子。身穿白色紗裙,腰間用水藍絲軟煙羅係成一個淡雅的蝴蝶結,墨色的秀發上輕輕挽起斜插著一支薇靈簪。肌膚晶瑩如玉,大眼睛純淨如水,臉頰自然的暈開兩抹紅暈。
“語嫣?”
她微微愕然,這才想起她離開的頭一年,孝仁帝已經將肖語嫣賜婚給鳳傾霖。如今一年多過去了,兩人應當早就完婚了。
肖語嫣笑得清純可人,“是,語嫣見過嫂子。”
鳳傾璃攬著沈青萱的腰,對她解釋道:“半個月前三弟才大婚,知道你要回來,弟妹一直都念叨著你。”
沈青萱笑得眉眼彎彎,有些唏噓又有些感慨道:“一年了,語嫣出落得更漂亮了。”
肖語嫣羞得臉色通紅,“嫂子總愛拿語嫣開玩笑。”
這時榮太妃溫聲開口了,“好了,都別站著說話了,坐下吧。”
鳳傾璃扶著沈青萱坐在榮親王身邊,榮親王懷裏的綰兒立即衝她伸出手來,示意她抱。
榮親王笑嗬嗬道:“見了娘就不要爺爺了?”
口中雖這麽說,他還是小心的把孩子遞給沈青萱。
“這孩子聰明機靈,跟你很像。”
沈青萱抱著綰兒,道:“她可頑皮著呢,我就怕她在這兒給父王和祖母添麻煩。”
榮太妃也笑道:“當初你走的時候,誰也沒想到你竟然懷孕了,而且還生下了龍鳳胎。這榮親王府啊,清冷太久了。有了這兩個孩子,才算多了幾分人情味啊。”
沈青萱低眉不語,當初她也是走的那天才發現自己身懷有孕,可她並沒有為了這兩個孩子留下來。
鳳傾璃微微蹙眉,想說什麽,榮太妃又歎了一聲。
“如今你回來也就好了,省得璃兒整日的思念於你,神思恍惚。你剛走的那會兒,他整天就在桐君閣酗酒,差點連命都沒有了…”
“祖母。”
鳳傾璃連忙打斷她,臉色有些不自然。
“您抱著塵兒累了吧,把他交給我吧。”他說著就站起身,走到榮太妃身邊,將兒子抱在懷裏。
沈青萱聽了榮太妃這番話卻咬緊了唇瓣,心頭有些微微的疼。她離開那天,他受了重傷,又酗酒。雖然她那個時候孤身異鄉,得到的消息也不完全精準,但是也能想象他那時候過得是什麽日子。
榮太妃笑道:“知道是你的兒子,不會跟你搶,瞧你心急的樣。”
鳳傾璃抱著孩子重新坐回沈青萱身邊,見她神色大約就猜到她心裏在想什麽。上次他去找她,她隻字沒有問他的近況,他也沒有說。因為相聚太難得,他們都不想把那難得的時光消耗在這些往事上。
那段日子,是他人生最黑暗的時光,比他母親去世給他的打擊還要重,沒人知道擁有過再失去的滋味是如何的絕望和恐慌。
好在一切都過去了,從今以後,她再也不會離開他,他們一家四口永遠在一起,永遠都不會再分開。
榮太妃又長長歎了口氣,“當初在皇宮,我就懷疑你的身世,卻沒想到,你竟然是…”
“母妃。”
榮親王打斷她,笑道:“都過去了,那些事都別再提了。好在如今青萱都回來了,您還多了兩個曾孫,這不很好嗎?那些不開心的事,就忘記吧。”
榮太妃點點頭,看著鳳傾璃和沈青萱,感慨道:“我老了,什麽也不想管了。本來以你現在的身份,我老婆子沒資格教育你什麽。但是這一年看著璃兒為你折磨自己,我心裏也不好受。如今你做了女帝,璃兒又是大昭太子,你們之間隔著不再是家,而是國。未來是個什麽樣子,誰也不知道。不過你既然回來了,就莫要再讓璃兒為你傷心了,也不辜負他對你一片癡心。”
沈青萱低頭應道:“祖母教訓得是。”
她抬頭,鄭重道:“從前是孫媳太過任性,讓祖母父王都跟著操心,是孫媳不對。”
頓了頓,她又道:“嫁夫隨夫,不管我今天是大梁的女帝也好,從前的秋府五小姐也罷,都是子靖的妻子。當初我離開的時候他沒有休了我,我就還是他的妻。況且我們還有兩個孩子,這是不可更改的事實。”
她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堅決之色。
“這次回來,我便不打算再走了。”
鳳傾璃眉眼神情安慰而欣悅。
榮親王和榮太妃神色都有些動容。
“青萱。”榮親王看著她,皺了皺眉,道:“可是如今你不是普通人,而是——”
“我知道。”
沈青萱微微笑了笑,“父王放心吧,我會處理好的。”
鳳傾璃也笑道:“父王,萱萱剛回來,還沒去見過嶽父嶽母,我準備現在帶她去秋府和沈府,見過幾位長輩,這裏…”
榮親王揮了揮手,“去吧去吧,秋老爺和秋夫人今早就差人來過了,你們快去吧,別讓他們等久了。”
鳳傾璃拉著沈青萱站起來,“是。”
沈青萱抬頭的時候看了一直僵硬不動的楚玉盈,見她臉色發白,眼神有些茫然和莫名驚恐,似乎在走神,見自己望過去,她立即顫抖了一下,眼底驚恐越發濃厚。
沈青萱微微歎息一聲,當初自己剛入王府,根基不穩,雖然是世子妃,但是在楚玉盈眼裏,不過就是個一朝得勢的小庶女而已。如今時過境遷,自己搖身一變成了大梁開國女帝。而她,卻家族傾覆不說,丈夫也被關了起來。這樣天差地別的對比,她能堅持到現在沒有得失心瘋已經算是心智比較堅韌的了。
“大嫂臉色不太好,好好休息吧,別再操勞了。”
這是同為女人,沈青萱難得的給她的一點憐憫之心。
楚玉盈卻睜大了眼睛,死死的看著她。然後突然站起來,周圍的人都怔了怔。
榮太妃蹙眉,“玉…”
楚玉盈卻已經三兩步奔了過來,直直撲向沈青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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