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四十六章 誰的陰謀?江南之行
聽聞這個消息的時候,秋明月正斜靠在軟榻上邊看書邊吃水果。咋一聽到鳳傾璃的話,她怔愣了一瞬。
“洛竹蓮小產?她不是才懷孕沒多久麽?”
鳳傾璃喝了一口茶,眼神有些怪異。
“可是太醫診斷的結果卻是,她根本就沒有懷孕,而是為了爭寵使的小手段而已。”
“什麽?”
秋明月做了起來,“沒有懷孕?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洛竹蓮,在她印象裏,不算個心機城府極深的女子啊。
鳳傾璃敲著桌沿,道:“太醫診斷以後,她自己也不敢置信,哭著說自己確實是懷孕了,皇祖母派人傳那個曾經給她診脈說她懷孕的太醫之時,那太醫卻已經死了。眼窩發青,印堂發黑,嘴角有黑色的血跡,明顯的中毒現象。”
秋明月支著頭,“怪哉!那太醫是誰殺的?她自己?如果她真的懷孕,不是要留著這個人證麽?如果她沒有懷孕,殺了太醫不是更加欲蓋彌彰?而如果她是裝的,又是在這個敏感階段,那定然是德妃她們的主意。或者她們想用這個孩子拉攏一些機會,也或者要用這個孩子來扳倒她們想要扳倒的人。如果是這樣的話,以德妃在後宮那麽多年的經驗,怎麽可能會出這麽大個漏洞讓人查出來?”
她看向鳳傾璃,“洛竹蓮不是正妃麽?她有龐大的家世背景,四皇子對她也不錯,她為什麽要假懷孕爭寵?這不是不合常理麽?難道那些人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因為四皇子寵幸了一個新納的小妾。據說那小妾極其擅長取悅男子,頗得四皇子寵愛。四皇子妃心生嫉妒,便假稱自己懷孕。”
鳳傾璃麵色沒有多大的起伏,“關鍵是洛竹蓮這孩子流得還非偶然,是人為。”
“誰?”
“琴姨順著線索查到最後,發現有人動過洛竹蓮的安胎藥,而那個人,恰好是鳳棲宮的管事嬤嬤。皇祖母派人去抓那管事嬤嬤,卻發現那嬤嬤也莫名其妙的死了。哦,當時洛竹蓮滑胎以後,後宮妃嬪幾乎都過去看她。查出來這件事和皇後有關以後,皇後當即就矢口否認,但是那嬤嬤死了,她再否人也是欲蓋彌彰。”
他嘴角噙一抹笑意,“現在對於洛竹蓮滑胎一事有兩種說法,第一,就是洛竹蓮懷孕是真,被皇後派人下藥流掉,以除禍患。第二,就是她懷孕是假,爭寵陷害皇後是真。當然了,她自己一個人辦不成這件事,自然就要牽扯出德妃和洛王來。可無論是哪個結果,在如今風雲飄搖的後宮裏無疑又掀起了軒然大波。證人都死了,誰說的話都不算。皇祖母知道你會醫,本來是要你進宮給洛竹蓮診脈,被我拒絕了。無論洛竹蓮是否懷孕,這事兒參和進去就是一個死字,咱們還是躲得遠遠的為好。再說了,她們知道我的身份,自然也不會信你說的話。所以皇祖母無奈,隻得另外找證據。皇後和德妃嘛,嗯,因為各自有嫌疑,兩人都被禁足在自己宮裏,等待查清事情真相。”
“我怎麽覺得…”
秋明月皺了皺眉,“這事兒像是有人故意安排的一箭雙雕之計呢?”
“你也看出來了?”
鳳傾璃一把將她抱進懷裏,“其實也不能全然是算計。我已經調查過了,事實的真相是這樣的。自從前些日子有大臣提出冊立太子以後,不是鬧出了皇後和德妃在後宮德行有損麽?於是洛老王妃便想了一個計策,讓洛竹蓮假懷孕。這事兒德妃和四皇子也是知道的。目的嘛,自然就是你剛才說的那樣。為四皇子爭取籌碼,順便再找個合適的機會把孩子流掉,陷害皇後。後宮不是還在查皇後謀害皇嗣的證據嗎?她們正好就提供了這個最好的證據。那打胎藥也是她們自己準備的,哦,本來皇後也是想要橫插一腳的,至於手段嘛。宮裏那些女人整天沒事,就研究著怎麽害人啊,下毒啊,或者偶爾失足之類的,完全就是小菜一碟。德妃她們應該也是知道的,正好,省的她們還要想辦法陷害皇後。於是雙方動作,洛竹蓮順利的流產了。”
他嘴角忽然揚起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眼底滿是譏誚。
“可是她們沒想到是,這次弄巧成拙,洛竹蓮還真的懷孕了。”
秋明月訝異的睜大眼睛,“那…她們還不得後悔死?還有,既然她是真的懷孕,為什麽太醫又說她是假懷孕?”
“那太醫是皇後的人。她早就想好了,這件事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她現在正處在風頭浪尖上,自然是不能讓人把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所以最好的結果,就是洛竹蓮根本就是假懷孕。宮中可是嚴禁妃子為了爭寵而放出假懷孕的謠言的,一旦發現,輕則打入冷宮,重則處死。”
秋明月眼神有些迷茫,覺得後宮真是一個虎狼之地。想那四皇子本來成親後就已經搬出宮分府而住了,洛竹蓮懷孕後,太後非常重視這個曾孫,便讓人接了他夫妻二人進宮養胎。宮裏有最好的太醫,有最好的保胎藥,有最好的宮女下人伺候,還有什麽是比宮裏人伺候得更好的?
“皇宮裏那麽多太醫,而且肯定也有德妃她們自己的人,為什麽沒人說出真相?”
鳳傾璃眼神有些高深莫測,“因為有人不需要真相。”
“嗯?”
秋明月疑惑的看著她,“你的意思是,這是幕後主使的安排?對了,前些日子,後宮死的那些人,好像也不尋常。我怎麽覺得,好像後宮內有什麽人在刻意搗亂。不想德妃的兒子做太子,也不想德妃的兒子做太子。那麽還有誰?還有兩個皇子的生母不過也就是小小的嬪和貴人而已,她們有那麽大的勢力?可如果不是她們的話,還有誰有這個動機呢?”
她腦海中隱隱約約劃過什麽,但是還未來得及抓住便一閃而逝。最近總是有這種感覺,好像她察覺到了陰謀的邊緣,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抓住。這讓她很是苦惱。
“好了,別去想那麽多了。這件事會暫時被壓下來,因為七天後就是選拔秀女的日子了,皇祖母不會在這個時候讓後宮亂起來的。而起借著這件事讓她們消停消停也好。”
秋明月不再糾結,隻是有些疲倦的靠在他身上。
“對了,那洛竹蓮呢?她又是如何處置?”
“她?禁足在皇宮,直到這件事查清楚為止。並且皇祖母已經下令,不許任何人去看她。”
“洛王王妃呢?她會乖乖聽話?”
秋明月想到那個深沉的老太太,覺得她應該不是那麽容易就收斂的人。
“不聽話也沒辦法,這個時候她要是有任何舉動,都可以是為洛竹蓮精心策劃之人。她一生汲汲贏取,不會在這個時候沉不住氣的。”
秋明月點點頭,“說得也是。”
她挽住鳳傾璃的脖子,道:“子靖,要不然我們現在就去江南吧。什麽秀女選拔的,跟我們也沒關係,我們留下來也沒什麽作用。以前我還擔心溪溪,不過看她就不是個任人欺負的。而且上次在皇宮我也注意到了,那個叫許天佑的,對她也不是無動於衷。皇祖母不是很寵她麽,隻要她不願意,應該不會被選做妃子。”
鳳傾璃雙手環住她的腰,聞著她身上散發出的淡淡清香,眉眼如水般溫柔。
“容燁已經給我傳了消息,玉雪之心已經找到了,大概一個後就會到江南。我們現在出發,沿途欣賞一路的風景,到江南後,他差不多也將藥配好了。”
“真的?”
秋明月眼睛亮了起來,“那我們明天就走好不好?”
“好。”
鳳傾璃滿眼的寵溺,“我下午就去告訴父王,咱們去江南。唔,你就帶你那兩個貼身丫鬟就可以了,別的人還是不要帶了吧,省得麻煩,我會帶上暗衛,這一路隻怕不安全。”
“好啊。”
秋明月心情大好,自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她就沒一天鬆過一口氣,整天不是被威脅就是要牟足勁和人鬥。兩年了,她終於可以暫時鬆一口起了。這次的江南之行,她可是期待得很呢。
下午鳳傾璃去了王爺的院子,秋明月讓沉香去了趟秋府,回來的時候後麵跟著個丫鬟,是秋明絮的丫鬟采蕊。采蕊的身世她可沒有忘記,這次去江南,自己怎麽會不帶上她呢?
秋明月順便還問了問上次秋明玉鬧著回娘家一事,采蕊說,“自從大夫人被貶為妾氏,府中之人見風使舵,對六小姐也不冷不熱。若不是夫人顧及這她是老爺血脈,隻怕她連一個下人都不如。繞是這樣,她還是不滿足,三天兩頭尋了機會就對夫人冷嘲熱諷夫人心善,不和她計較,她卻越發得寸進尺,還汙言穢語辱罵世子妃你。夫人震怒,命人對她用家法。三小姐回來的時候,下人剛拖了凳子要給六小姐施行家法了。三小姐雖然驕橫霸道,以前和六小姐感情也不見得有多好,但好歹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又素來不喜歡夫人,見夫人對六小施刑,自然不幹。她帶著人將是因。準備施刑的丫鬟婆子分開,下人們顧及她身份,也不敢衝衝撞了她。她拉著六小姐。指著夫人一通大罵,話說得難聽極了。”
采蕊說起這事有些憤憤然,“後來大小姐和大姑爺回來了,大小姐立即去阻止三小姐,可三小姐發了狂,說大小姐胳膊肘往外拐,認賊做母,還一把將大小姐推開,幸好有大姑爺在一旁扶著。大姑爺很生氣,當即就斥責了三小姐一通。說她言行粗魯,對長輩不恭,辱沒家門…三小姐覺得自己受了委屈,當場就哭了起來,還對大姑爺破口大罵。世子妃,你是沒聽到三小姐說的那些話有多難聽,簡直比潑婦罵街還粗俗。”
秋明月不緊不慢的喝著茶,“她不是小產了嗎?還這麽有精神?”
“可不是嗎?”采蕊有幾分同情又有幾分歎息道:“說起來三小姐也可憐,剛失了孩子,三姑爺也不給她討個公道,還冷落她,薛國侯府的下人也沒幾個把她當主子看的。這不,她就鬧回娘家了。吵得天翻地覆的,還要讓人到大街上去哭。夫人氣得臉色都白了,這事兒驚動了正照顧少爺的二少奶奶和老太君。老太君知道了事情原委,當即就給了三小姐一個耳光,命人將她送了回去,又將六小姐給禁了足,這事兒才消停了下去。”
秋明月點了點頭,“大姐身子好了嗎?”
“大小姐病了快一年了,如今雖沒有痊愈,但也好得差不多了。”
“好。”秋明月放下茶杯,“你明日跟我去江南。”
采蕊眼睛立即亮了,“是。”
秋明月讓幾個丫鬟都退了下去,不一會兒鳳傾璃回來了,告訴她,王爺答應了。秋明月立即安排人收拾行李。
“你說,咱們這次去江南,至少也得呆幾個月吧,那要帶去的東西可就多了。”她坐在軟榻上,看著鳳傾璃,說道。
“嗯,如今快進入夏天了,多帶一些夏裝就可以了。至於其他的,可以買。”
秋明月躺下來,看著屋頂,滿心的喜悅。突然想起一個問題,她側過頭來,一隻手支撐著頭,長長的睫毛垂下,眼睫下那雙眼睛熠熠閃閃,黑亮若寶石。此刻那寶石般的眼睛閃動著喜悅和興奮的光澤,更是逼人心弦。
“我們到了江南住哪兒?”她無聊的把玩著自己的頭發,“我兩個表姐都嫁去了江南,我倒是可以去找她們。不過我們要去幾個月,總不能一直呆在人家家裏吧?”
“這個不用擔心。”
鳳傾璃低頭看著她,如玉的手指將她臉上的發絲別到耳邊。隻留下一簇光滑如錦緞的黑發滑落胸際,耳鬢的黑發更襯得她臉上肌膚白皙無暇,瑩潤若凝脂。他手指不經意間觸摸到她的肌膚,又柔又軟,那微微的溫度在他指尖碰觸下似電流一般,直震得她骨節連至筋骨血脈都顫了顫。指尖似乎刹那間起了火,並迅速的燃燒整隻手臂。
那樣熟悉的悸動,這三個月來夜夜都在他胸間指尖火熱的跳動。每天晚上抱著她,對他來說就是一種折磨,幸福的折磨。他想起她單薄的衣衫下彈性極好的肌膚,心尖又顫了顫。這一顫,指尖便又是一動。方才那瞬間絲滑的感覺,似乎在指尖上還留有餘溫。
他垂下眼睫,眼底一團火熱。忽然伸手,卻是很自然的將她拉了起來,靠在自己懷裏。
“父王以前常常微服私訪,在江南有一處別院。這幾年,父王每年都會去幾次,什麽都有,我們直接去住就可以了。”
秋明月眨眨眼,他雖然努力克製,但是聲音仍舊有著掩飾不了的沙啞。
成親三個月,他們日日同床共枕,他每晚都抱著她入睡,除了是不是的親吻她,雖然努力壓抑克製,卻終究沒有越雷池半步。他今年十七歲,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若是其他貴族少年,如何會忍這般本來就是人類正常的生理需要?
她又想起燕居的話,咬了咬唇。即便是燕居不威脅她,以她現在的年紀,還是太小了。那以後呢?總不能這樣一輩子。
江南…他的腿也好了,那個時候…
她垂下眼簾,心中做了一個決定。
“好了,時間不早了,睡吧,明早還要起來趕路呢。”鳳傾璃在她耳邊溫言道,已不見了方才壓抑的渴望。
秋明月瞥他一眼,心裏又是溫暖又是憐惜。他終究還是尊重自己的,要不然他大可以對她用強。她們倆本來就是夫妻,行房這種事是天經地義。可是就因為她不願,所以他等。
這份細心和包容,世上有幾個男人做得到?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去,秋明月睡得很沉。半夜裏感到有些冷,她翻了個身,下意識要尋找那個溫暖的懷抱,卻撲了個空。她睜開眼睛,眼前哪裏還有鳳傾璃的身影?
她皺眉,坐了起來,用銀帳鉤束好紗帳,喚了一聲。
“紅萼?”
她不喜歡丫鬟守夜,也不確定紅萼是不是在外麵,所以試探的喚了一聲。
不一會兒,有腳步聲響起,而後有人撩動珠簾,紅萼走了進來。
“世子妃,你喚奴婢?”
“你知不知道世子去哪兒了?”
秋明月下了床,給自己倒了杯水,潤了潤喉嚨,這才感覺清醒了幾分。
“哦,世子方才出去了,說一會兒就回來,讓奴婢在外麵守著,如果你醒過來就告訴你一聲。”
秋明月皺眉,“他半夜三更的去哪兒?”
“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紅萼搖搖頭,表示不清楚。
秋明月看了看窗外,月色早就隱沒雲層裏,天空黑沉沉的,有種壓抑的死寂。
“現在什麽時候了?”
“快到寅時了。”
“這麽晚他去哪兒?”秋明月甩了甩頭,“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紅萼走了出去,秋明月卻再也沒有了睡意,幹脆就躺在軟榻上,取了撚金銀絲線滑絲錦被蓋在身上,等鳳傾璃回來。過了一會兒,聽見有腳步聲響起。她立即抬頭,便見鳳傾璃掀起珠簾,推著輪椅走了進來。見她躺在軟榻上,愣了愣。
“怎麽起來了?”
秋明月坐了起來,“你去哪兒了?”
鳳傾璃推著輪椅過去,“我們要去江南了,有些事得安排安排。”
秋明月也不問是什麽事,“現在都安排好了嗎?”
“嗯。”他點頭。
“那就睡吧,我現在又困了。”
她伸了個懶腰,站起來,向床邊走去。掀了被子就躺了上去,待鳳傾璃也躺上來後,她立即就將頭埋在他懷裏。雙手也下意識環住他的腰,這才感覺之前消失的溫暖一點點的回來了。她滿足的勾了勾唇,再次睡了過去。
鳳傾璃低頭看著她甜美的睡顏,眼神閃過一絲柔和。隨即又想到什麽,眼底漸漸浮上了一層隱憂。
一夜匆匆而過。
因為半夜的時候起夜,所以秋明月起來得有些晚。待她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紅萼和醉文端著洗臉盤和早膳走進來,“世子妃,你醒了?”
秋明月坐起來,“世子呢?”
“世子去安排馬車去了,讓我們伺候你洗漱用膳。”
紅萼放下洗臉盆,開始幫她穿衣。醉文將幹淨的帕子淨了水,遞給她。她洗了臉,又漱了口,然後坐到梳妝台前。紅萼給她梳頭,醉文便將托盤上的食物拿出來,一一擺在桌子上。
“不用那麽多金釵,梳個簡單的發髻就可以了。”想到又要坐好久的馬車,秋明月又有些鬱悶了。
不一會兒,一個簡簡單單的發髻梳好了。她站起來,正準備用早膳,鳳傾璃回來了。
“用過膳了嗎?”她問。
“還沒有。”
“那就一起吃吧,待會兒還要趕路呢。”
“好。”
兩人用了膳,丫鬟稟報榮親王來了。今日她和鳳傾璃要離開,榮親王遞了奏折不上朝,這才過來了。
“父王。”
秋明月站起來,喚了一聲。
榮親王擺擺手,示意她坐下,自己也坐到一邊。丫鬟斟了茶就出去了。他喝了口茶,才對鳳傾璃和秋明月道:“璃兒,明月,你們這一去也不知道幾個月才回來。”他頓了頓,眼神裏有一抹不舍。
“不過出去走走也好,如今京城也每個安生的,你們出去走一趟,回來或許就平靜了。”
秋明月沒說話,鳳傾璃沉默了一會兒,道:“父王,我和萱萱很快就回來。”
榮親王淡淡的笑了笑,眼神裏有一絲惆悵和歎息。
“璃兒,你其實不想呆在京城吧?”
鳳傾璃低著頭,不說話。
榮親王又歎息一聲,默了一會兒才站起來。
“好了,時間不早了,走吧,我送你們。”
“嗯。”
秋明月走到鳳傾璃身後,推著他出去。除了榮親王妃和已經去上朝的鳳傾翔,所有人都站在二門處。堇側妃一身華貴,頭上金釵珠翠在晨光霞閃閃爍爍出奪目的光華來,和她嘴角的笑容相得益彰。怎麽看都覺得礙眼。她身邊的鳳傾琴倒是一臉的溫婉和善,趙側妃還是神情淡淡的,沒什麽表情。榮太妃也表情淡漠,隻是看向鳳傾璃的眼神閃過一絲歎息。鳳傾墨因為榮親王妃被禁足,憔悴了很多。鳳傾雅被榮親王警告了以後,倒是不再鬧了。今日知道秋明月和鳳傾璃要離開了,她心裏可高興了。
“祖母。”
秋明月推著鳳傾璃來到榮太妃麵前,福了福身。
榮太妃這次倒是沒有刁難她,隻是淡淡道:“璃兒身子不便,一路上,你要仔細照顧著。”
秋明月眼神一閃,難得見榮太妃關心鳳傾璃。她嘴角挽起淡淡的笑意,“是。”
榮太妃嗯了一聲,揮了揮手。
“行了,別磨蹭了,走吧。”
秋明月點頭,然後和鳳傾璃走了出去,門口已經停了一輛華麗的馬車。馬車旁站著一個人,錦衣華袍,玉冠束發,眉目俊朗而威嚴,他就那麽站著,便散發出不怒而威的氣勢。
鳳傾寰。
秋明月歎息一聲,就知道這個人不會那麽輕易的讓他們離開。
“見過大皇子。”
她福了福身,淡漠的說道
鳳傾寰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深,隨即又落在鳳傾璃身上。
“阿璃怎麽想到出遠門了?”
他臉上在笑,眼神卻沒有笑意。
鳳傾璃一向對這個大皇子沒什麽尊敬的自覺,此刻自然也如此。
“我一個閑人,比不上大皇子事務繁忙,隨意走走而已。江南水鄉風景獨好,大皇子若有空了,也可以去走一趟。”
鳳傾寰笑了一下,負手而立,突然低頭,低聲道:“阿璃,你這些年瞞得我好苦。”他一隻手放在鳳傾璃肩膀上,秋明月心裏一驚,生怕他使壞。
“大皇子。”
榮親王走了出來,臉上帶著笑容。
“你也來送璃兒嗎?”
大皇子手一頓,站了起來,臉上波瀾不驚。
“嗯,正巧我也閑得很。”
榮親王嗬嗬的笑,“那是璃兒的榮幸。”
鳳傾寰似笑非笑的看著榮親王,忽然說了一句。
“說不定,還是我的榮幸呢。”
榮親王眼神微微一變,鳳傾寰又大力拍了拍發鳳傾璃的肩膀,臉上笑容不變。
“阿璃,江南多美人,且多溫柔委婉。不過想來比起弟妹,還是遜色幾分,你可得把持住,別讓弟妹傷心啊。”他說完就大笑著離去,轉身的瞬間,臉色卻立即沉了下來。
秋明月在後麵卻黑了臉,這是一個皇子該說的話嗎?
鳳傾璃拉了拉她的手,“不用管他,我們上車吧。”
秋明月臉色好了點,“嗯。”
她又對榮親王福了福身,“父王,您進去吧,我們這就走了。”
“一路小心。”
“嗯。”
兩人上了馬車,秋明月便靠在鳳傾璃肩頭上。
“你說,這一路上鳳傾寰會不會對我們出手?”
“會。”
鳳傾璃半闔了眸子,“不止他,皇後,德妃,洛王…這一路上隻怕會殺手不斷。”
秋明月歎了口氣,苦笑道:“感覺我們不像去遊玩,倒是像逃命的。”
鳳傾璃在她耳邊溫言道:“他們不會在京城動手,至少過了寶華寺百裏之外。你昨晚沒睡好,趁著這個時候睡一會兒吧。”
秋明月閉上眼睛,低低道:“對了,到時候你出動暗衛,他們不是更疑心?”
鳳傾璃向後靠了靠,神情漠然。
“他們已經疑心了,不妨讓他們再多一些畏懼。再說了,如今他們兩幫人馬正在暗鬥,也派不出多少人來。大內高手他們不敢用,那麽——”他目光清淩淩似雪,藏著銳利的暗芒,
“就讓我看看他們究竟有多大的實力。大皇子這些年暗中豢養的人可不少,據說他手上還有一些武林高手,可比皇室暗衛強多了。”
秋明月抿了抿唇,不再多言。
馬車緩緩的行駛著,出了城,秋明月睜開眼睛。
“你師父還在閉關嗎?要不要去看看他?冷香還在寶華寺,也不知道好了沒有。”
鳳傾璃說:“算算日子,他應該已經快出關了。嗯,我昨晚給方丈傳了信,他應該會護送我們一段路程,但不是現在。至於冷香,冷修說她好得差不多了,但是之前中了五毒掌,毒是清除了,內力還沒恢複,應該還要休息一段時間。”
“哦,那我們不上山嗎?”
“不上山了,走吧,省得麻煩。”
鳳傾璃回頭看她,“走了這麽久,身子可有不適?”
他記得,她暈車。
秋明月搖搖頭,“許是這段時間補藥吃多了,這暈車的毛病倒是輕了不少,隻要道路平坦,我便不會感到不適。”
“那你再睡一會讓吧。”
“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可不是窩在馬車裏睡覺的。”
她伸了伸懶腰,打開車窗。入目處翠茵如蓋,隨著馬車行駛那些風景也如浮光掠影,一晃而過。然而空氣中清甜的芬芳卻四處飄散,令她渾身的毛孔都疏散了不少。
“自從去年從寶華寺回去以後,我好久都沒有見到這般大自然的美景了。京城繁華,但是空氣太渾濁,在那個地方呆久了,壽命都得降低好多年。”
她深深吸一口氣,覺得心情頓暢。回過頭來對鳳傾璃道:“以後我們多四處走走,好不好?”
窗扉開啟,明亮的日光射進來,女子笑容淺淡而璀璨,比發髻上的珠釵還要熠熠奪目。連她唇邊的笑,也似染上了春日的霞光和秋日的紅楓,美得內斂而驚心動魄。
鳳傾璃眼神不自覺的柔和下來,“你要是喜歡,以後我便帶你走遍五湖四海,看遍天下美景。”
“這可是你說的,不準反悔。”
“好,不反悔。”
秋明月眉眼更加溫柔,眼神也越發奪目而攝人心魄。
馬車又平緩的行駛了一個時辰,已經距離京城很遠了。秋明月靠在鳳傾璃肩頭,“前方有埋伏麽?”
鳳傾璃閉著眼睛探索了一會兒,突然睜開眼睛。
“你身上帶的毒藥呢?”
“你怎麽知道我身上有毒藥?”
秋明月眨了眨眼,還是從懷裏拿出幾個小瓶子。
“這可是我前些日子才配置的新毒,有些致命,有些能使人神智恍惚,有些能讓人癡傻…你要哪種?”
“如果全部混合起來,會出現什麽效果?”
“啊?”
秋明月愕然,“這個…不好說。可能癱瘓,也可能屍骨無存,但是絕對很慘。”
“那就好。”
鳳傾璃嘴角勾起一絲笑容,他接過秋明月手上那些瓶瓶罐罐,然後從桌子上拿過一個茶杯,將那些毒藥分倒進去一半,再攪拌均勻。看著那些藥水在不斷的變化,從一開始的五彩斑斕到最後變成了透明的白色。
秋明月看著他的動作,突然明白了什麽,打開車窗。
“紅萼,醉文,沉香,采蕊。”
幾個丫鬟走過來,“少奶奶,什麽事啊?”
秋明月事先吩咐過她們,出了京城以後,就不要再喚世子和世子妃了,直接就叫少爺和少奶奶。她們假扮一般的貴族夫婦,出外遊玩,自然是不希望因為這身份惹出許多麻煩來。
“把你們身上的手帕都拿出來。”
幾人不明所以,但還是將自己的手帕都拿了出來。
秋明月一一接過來,“等著。”
她轉過頭來,見鳳傾璃正笑看著她。
“你怎麽知道我要做什麽?”
秋明月直接將他手中盛了毒藥的茶杯接過來,分別倒在幾塊手帕上。然後看著毒藥被綢緞的布料吸收,連一絲痕跡都沒有留下。
“我配置的毒藥,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它們的藥性。”
她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弧度,“這手帕沾了毒,幹了以後是無毒的,可如果沾上水,毒性就會變得更強更烈。尤其風一吹,便是呼吸了空氣都會中毒。”
她又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這是我配置的解毒丸,先吃了解藥,空氣裏那點毒,便不算什麽了。”她打卡瓶塞,倒出兩顆藥丸,一顆塞進鳳傾璃嘴裏,自己也吞下了一顆。而後又轉頭,打開車窗。將手中的絲帕遞出去,“這手帕被我抹了點東西,記住了,不能沾水,便是眼淚也不行,知道了嗎?”
“是。”
幾個丫鬟分別接過屬於自己的手帕,秋明月又給了她們每人一顆藥丸,連車夫的也準備了。
“把這個吞下。記得,待會兒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要驚慌。如果有危險,就把這帕子打濕,然後丟在一邊。不過記住了,不能靠近。”
紅萼等人麵麵相覷,而後點頭,把藥丸吞下。
秋明月又回過頭,把解藥遞給鳳傾璃。
“讓冷嚴給那些暗衛每人一顆吧。”
鳳傾璃接過來,淡淡的喚了一聲。
“冷嚴。”
窗外多了一道氣息。
“世子。”
鳳傾璃將那瓶子扔出去,“服下。”
又過了一會兒,馬車突然停了下來,車外響起幾個丫鬟的驚呼聲。秋明月沒動,知道外麵肯定有殺手靠近。車夫已經變了臉色,“世子,有殺手,您和世子妃小心,屬下去會會他們。”
車夫是榮親王特意給鳳傾璃配的高手,相當於一級暗衛。他飛身出去,很快就和那些黑衣人戰鬥到了一起。
“人不多,隻有十五個,他可以應付。”
秋明月明白他的意思,立即掀開車簾,對幾個嚇得花容失色的丫鬟道:“不必驚慌,我給你們的手帕暫時不要用,別浪費了。”幾人正準備把那手帕拿出來,聞言立即將帕子放到袖口內。
“記得不能碰水,汗水也不行。”
幾人又立即檢查自己手心是否有汗水。秋明月莞爾,對鳳傾璃道:“我該晚點給她們,瞧把她們一個個嚇得,都快成為驚弓之鳥了。”
鳳傾璃卻道:“讓她們都麵對幾次這樣的場景也好,你得日後出了什麽事給你拖後腿。”
秋明月翻了個白眼,“你以為她們跟你的暗衛一樣啊武功高強?她們都是嬌滴滴的女子,本來就膽小,本來我是想讓她們進來的。不過又不合適,但是讓她們幾個小丫鬟見到了這樣廝殺的一幕,不知道會不會給她們留下陰影。”
“這一路下去,這樣的情況會經常出現,讓她們先適應也不錯。”
秋明月不語。外麵廝殺滿天,車內兩人卻還在淡定自若的說笑。這要是給那些黑衣人知道了,隻怕會氣得吐血。
大概一炷香以後,外麵的廝殺停止了。秋明月掀開車簾,空氣中的血腥味立即撲鼻而來,前方不遠處躺著十幾個黑衣人的屍體,地上還流淌著未完全冷卻的血液。她倒是淡定自若,可那幾個丫鬟就苦了,一個個慘白張臉,嚇得幾乎都不會說話了。也虧得她們的主子是秋明月,跟在她身邊久了,自然而然就學到了她身上幾分沉穩的性子。不然別說她們,便是一般養在閨中的大家閨秀,見到這番場景,隻怕也得嚇暈過去。她們能做到在最初的驚訝後便勉強的鎮定下來,就已經很不錯了。
秋明月對你個丫鬟的表現很滿意,回頭對鳳傾璃笑道:“這樣的場景再多經曆幾次的話,大概她們就能見慣不怪了。我突然發現,這一路上有那麽些精彩的好戲,確實不錯。”
她在這裏笑意穎然,車外的幾個丫鬟聽到她的話,卻是立即苦了臉。
“少奶奶,這一路上還有人要截殺我們嗎?”
問這話的是醉文,這丫頭膽大心細,最初跟著秋明月的時候,有些邀功爭寵,但是時間一久,倒是變得內斂了很多,對秋明月也是忠心耿耿的。卻也沒見過今日這般血腥的一幕,嚇得雙腿都在打顫。好不容易這些人死了卻聽聞這隻是個開始,她怎能不怕?
秋明月懶散的靠在鳳傾璃身上,“嗯。”
車外車夫低頭回稟,“世子,隻是一般的殺手,屬下在他們身上搜到了這個。”他將一疊銀票遞進來,還附上一支華光燦燦的金步搖。那步搖做工極其精細,上麵的寶石透亮經營,垂下一溜淺金色的光暈,在陽光下亮得奪目。
秋明月楊眉,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麵。
“這步搖是靜月軒所製,我第一次進宮的時候,看見惠嬪頭上佩戴了與之一模一樣的步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