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揭穿王妃,鄭馨怡死

回到了榮親王府,秋明月和鳳傾璃剛剛下了馬車,還沒走進去,就有人匆匆而來,是一個丫鬟。她一見到眾人,還來不及行禮,就直接跪在榮親王妃麵前。

“王妃,飛鴻院遭了賊,您的一套赤金寶石首飾不見了。”

秋明月嘴角揚起一絲笑意,這又是榮親王妃的把戲嗎?她看向榮親王妃,榮親王妃的臉色很難看,死死的瞪著那丫鬟,絲毫不像自己安排的計謀得逞的樣子。

看來榮親王妃今晚安排的是連環計。先讓陷害自己在宮中和鳳傾翔偷情,沒有臉再活在世上。然後府裏也安排盜竊,這個偷盜之人,大抵最後不是栽贓到自己頭上,便是栽贓到楚玉盈頭上吧。

說起來榮親王妃也真夠狠的。楚玉盈好歹是她的親侄女兒吧,雖然是庶出的,但好歹是她哥哥的親生女兒啊,她居然也狠得下心這般過河拆橋。

榮親王卻已經問道:“府裏遭了賊?”他瞥了榮親王妃一眼,“這些年王妃將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條,怎麽會遭了賊?”

榮親王妃麵色有些僵硬,榮親王這是實打實的諷刺,她又豈會聽不明白?

榮太妃也已經下了馬車,“家賊難防,好好找找吧。出了賊是小事,若惹出更大的麻煩連累了其他人就不好了。”她說話更不客氣,瞥都沒有瞥榮親王妃一眼。

“既然是王妃屋子裏出了賊,那就先從飛鴻院查起,每一間屋子都不能錯過。”

“回太妃的話,飛鴻院每間屋子都已經找遍了,沒有找到。”

之前的丫鬟回稟。

“那就…”

榮太妃有些不耐煩,正準備說什麽,又聽得環佩叮當聲響起。抬頭卻見趙側妃帶著鳳傾琴款款而來,身後的丫鬟提著燈籠,將一路的碧樹銀花都照的茂盛奪目。她臉上帶著笑意,眸光流轉似春意橫斜。

“妾身恭迎太妃,王爺和王妃。”

“孫女見過祖母、父王母妃。”

母女倆福身行禮,並沒有注意到一行人臉色有異,且少了個人。

榮親王揮了揮手,“你們怎麽來了?”

趙側妃恍若沒聽到他語氣中的冷淡,笑盈盈道:“妾身聽聞太妃和王爺回府,特來恭迎。”

榮太妃看都沒看她一眼,扶著周嬤嬤的手就離開了。臨走的時候說了一句,“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好,別又弄得王府人仰馬翻的,我還想多活幾年。玉盈,走。”

“是。”

楚玉盈看了榮親王妃一眼,低著頭跟了上去。

榮親王妃臉色有些僵硬,塗了丹蔻的指甲狠狠的摩挲,眼底有一絲恨意閃過。

榮親王看了她一眼,遠處燈光照過來,她柔和的麵部線條竟然有些冷意,眼底的幽暗之光便是璀璨的燈火也遮不住。他目光緩緩向下,看見她指甲上的丹蔻寸寸脫落。

記憶之中那女子向來素麵朝天,從不塗抹任何胭脂水粉或者刻意打扮。

他於恍惚中漸漸清醒。

終歸是不一樣的。

榮親王覺得有些累了,不想理會榮親王妃,側過頭對鳳傾璃柔和道:“璃兒,今晚你們也累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父王等等。”

鳳傾璃喚住榮親王。

榮親王步子一頓,“怎麽了?”

“父王。”

鳳傾璃緩緩抬起頭來,目光幽而靜。

“有個人,我想讓父王見見。”

榮親王妃忽然僵直了身子,麵色有些白。榮親王卻問,“什麽人?”

鳳傾璃笑了,笑得有些意味不明,也透著深深的寒意。

“我也餓不知道是什麽人,不過父王若是想知道,拷問一番就知道了。”他似乎也沒看見榮親王妃的臉色,對秋明月道:“娘子,你先回去吧,我待會兒就回來。”

“嗯。”

秋明月點了點頭,對榮親王妃福了福身,帶著紅萼和綠鳶向桐君閣而去。

榮親王對鳳傾璃道:“璃兒,你跟我來書房。”

“好。”

鳳傾璃推著輪椅,突然又想起了什麽,對榮親王妃道:“母妃,您的首飾不見了,是該好好找找。不過卻不宜大動靜尋找,如果真是府中出了家賊,聽聞了風聲,隻怕會銷毀髒物,反倒是打草驚蛇了。而母妃的首飾,也永遠找不回來了。”

榮親王腳步頓住,回過頭來。榮親王妃深呼一口氣,臉上勉強帶上了笑容。

“那依璃兒的意思呢?”

鳳傾璃漫不經心道:“此事想必飛鴻院的丫鬟還沒敢聲張,府中其他人都不知道這事兒。與其大動幹戈弄得府中人人自危,倒不如以靜製動。既然是偷竊首飾,不是自己私心嫉妒便是用來換錢。隻要派人注意這些天出去的丫鬟,看她們是否去了當鋪,到時候一問便知。”

“嗯,這倒是個好辦法。”

榮親王在榮親王妃開口之前截斷了她的話,淡淡道:“就這樣吧,反正也不是什麽大事,就不要鬧得人盡皆知了。”說完就走了。

榮親王妃臉色有些不好看,尤其是現在趙側妃還在這兒,王爺這話不是當眾不給她臉嗎?

趙側妃在一旁看著,聰明的看出今晚似乎發生了什麽事,讓王爺對王妃有些排斥跟厭惡。倒是她身邊的鳳傾琴,注意到了鳳傾翔沒有回來,於是問道:“母妃,大哥呢?他沒有回來麽?”

榮親王妃臉色更不好,甩了衣袖道:“他在皇宮,暫時不會回來了。好了,沒事了,回去吧。”

她不給兩母女追問的機會,帶著自己的丫鬟就離開了。

趙側妃麵色有些難看,罵道:“什麽東西?不就是靠著楚家麽?有什麽了不起的。”

“側母妃。”鳳傾琴拉了拉她的衣袖,道:“你不覺得今天晚上祖母和父王還有母妃都有些奇怪麽?還有大嫂。一個個的臉色都不好看。我猜啊,今晚在皇宮肯定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

聽女兒這麽一說,趙側妃也認同的點點頭。

“可是到底是什麽事呢?”

“肯定是關於大哥的。”

鳳傾琴雖然才十三歲,但是自小在王府後院長大,什麽陰謀詭計的見得多了,她又心思細膩,倒是比趙側妃多了幾個心眼和敏感。

“大哥跟父王他們一起去的皇宮,如今卻被一個人留在了宮裏。我猜,肯定是大哥出了什麽事。”

“你說得有道理。”

趙側妃眯了眯眼,“難怪剛才看王妃臉色那麽難看呢。哼,也不知道他的寶貝兒子闖了什麽大禍,惹得王爺不快,活該。”她有些幸災樂禍起來。

趙側妃其人,刻薄寡恩,又小肚雞腸,嫉妒心虛榮心極重。她入王府多年,一直和王妃明爭暗鬥不服輸。王妃不高興她就高興,王妃吃癟她就幸災樂禍。

“我看啊,這件事不簡單。”

鳳傾琴畢竟不如趙側妃有頭無腦,“側母妃,咱們先回去,明天我去大嫂那兒探探風聲。”

“也好。”

趙側妃其實不關心鳳傾翔如何,但是如果能借此打擊王妃,她自然是樂意之極的。

“時間不早了,咱們也回去吧。”

“嗯。”

鳳傾璃跟著榮親王去了書房,榮親王問。

“璃兒,到底是什麽事?”

“父王別急。”

鳳傾璃拍了怕手,門外立即走進來一個人,是冷嚴,他手裏還抓著一個黑衣人。見到榮親王,他一隻腳踢在那黑衣人膝蓋後麵,黑衣人吃痛跪了下來。

榮親王看著黑衣人,此刻黑衣人麵巾已經被冷嚴給撕掉了,露出一張陌生的臉來。

“璃兒,他是誰?”

鳳傾璃示意冷嚴出去,才對榮親王說道:“今晚我在太液湖,看見這個人鬼鬼祟祟的,就讓人把他捉了起來。”

榮親王疑惑,“為什麽不交給皇上?”

鳳傾璃嘴角淡淡譏誚,“有人要害我娘子,交給宮裏有什麽用?家事嘛,還是在自己家裏解決最好。”

榮親王目光一縮,“誰要害明月?”

“這個…父王您就要問他了。”

鳳傾璃看著身邊跪在地上的黑衣人,眼神冷淡。

“你可以選擇不說,隻要你不怕死或者不怕受刑。比如鞭笞、灌辣椒水、用鹽水潑傷口…”

他沒說一個字,黑衣人就顫抖一分,到最後,臉色慘白如雪。

“不,我說,我說。”

畢竟不是死士,也是怕死的,被這麽一恫嚇,立即就要說實話。

鳳傾璃嘴角一勾,絲毫不意外這個結果。

“那就說吧,慢慢說,不著急,記得要說清楚,每個細節都不能出錯,知道嗎?”

“是…”

黑衣人渾身顫抖,看著榮親王,咬了咬牙,將他知道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

他是楚家派給王妃的護衛,隻不過很少有人見過他。榮親王要不是這些年都冷落王妃,也不至於不認識這個人。他知道的事情其實不多,因為王妃很少差遣他。今晚他也是得了王妃的吩咐,看到世子和世子妃在一起就想辦法把世子支開。至於為什麽,他卻不知道。

“王爺,屬下就知道這麽多。其餘的,屬下真的不知。”

榮親王臉色有些沉,想起今晚發生的事。突然想到什麽,看向鳳傾璃。

“璃兒,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鳳傾璃神色有些漫不經心,“也沒什麽。隻是今晚我娘子的那件披風,被人給動了點手腳,下了點東西在裏麵。可是那披風又被我娘子無意間送給了她的姐姐,索性才躲過一劫。”

榮親王臉色又沉了幾分。

“有人給明月下毒?”

“不是毒。”

鳳傾璃語氣雲淡風輕,眼神卻冷如冰窖。

“是催情散。”

“什麽!”

榮親王一驚而起,而那黑衣人,已經嚇得渾身顫抖。

鳳傾璃點了他的昏睡穴,然後慢慢將今晚的事情從頭到尾都說了一遍,當然了,他不會蠢的把所有事都告訴榮親王。比如怎樣誘使鄭馨怡出來。他隻是告訴榮親王,鳳傾翔會出現在蘭英殿,實際上是被人給下了藥。至於他為什麽沒有阻止,那是因為已經完了。況且那個時候他發現王妃要陷害的人是他娘子,而且鳳傾翔如果不是心存歹心,也不會這麽容易就中計。他一氣之下就冷眼旁觀。

這事兒如果他裝好人什麽都不知道,倒是會讓榮親王懷疑。相反,半真半假,說自己知道這事兒卻因為太過憤怒而沒有阻止,才更令榮親王相信。榮親王可能會因為他不救鳳傾翔有些不悅,但是卻不會勃然大怒。畢竟這件事本來就是榮親王妃和鳳傾翔在背後算計。

最後鳳傾璃還好心的提醒了榮親王,那個叫初竹的丫鬟,是鳳傾翔的人。還有鄭馨怡今晚想要做的事,他全都告訴了榮親王。至於後麵在馬車上和秋明月的那一番分析,他也選擇性的告訴了榮親王一些。

榮親王臉色一寸寸寒了下來,他確實沒有想到。今晚的事居然那麽複雜,他更沒有想到,皇上,居然已經…

他歎息一聲,嘴角一絲苦笑。皇上早就容不下他了,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罷了!

“還有一件事。”

鳳傾璃本來準備要走了,又想起了什麽,道:“父王,母妃的首飾根本就沒有丟失。”

榮親王又是一怔,而後目光一寒。隨即又有些探究費解的看著鳳傾璃的背影,試探的問道:“璃兒,你是怎麽知道這些事的?”

鳳傾璃嘴角一分自嘲,“自我成親以來,她們處處都算計我娘子。我若不小心點,我娘子早就被給逼死了。”

榮親王護膝一滯,目光疼痛而愧疚。

“璃兒,是我對不起你。”

鳳傾璃眼神一動,歎息道:“父王,你沒錯,我應該感激你把我養這麽大。”他頓了頓,聲音又低沉了下來。

“母妃心裏有恨有怨我都能理解,無論她們對我做什麽我也可以既往不咎。但是我娘子是無辜的,她們卻一次比一次狠,非要將她逼死才甘心。”他抓著把手的手指骨節泛白,眼神森寒而冷冽。

“如果我再繼續忍下去,如何能對得起萱萱?她嫁給我本就委屈,我不能再讓她被人給害了。所以父王,對不起。”

他打開門,推著輪椅走了出去,很快消失在黑夜裏。

榮親王伸出手,似乎想要喚他,而後又無力的垂下了手。眼神落下,看著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黑衣人。他眼神一冷,“來人。”

屋內立即出現一個黑衣人,神情冷峻,麵無表情,是榮親王的暗衛。他單膝跪在地上,“王爺。”

“把這個人帶上,跟我去飛鴻院。”

“是。”

暗衛提起地上的黑衣人,跟著榮親王走了出去。

飛鴻院,榮親王妃驅散了所有人,坐在椅子上,臉色有些難看。

她想著今晚的事,明明安排得好好的,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現在倒好,鳳傾翔沒有和秋明月發生奸情,倒是和鄭馨怡扯到了一起,隻怕不日太後就會下旨讓鳳傾翔娶鄭馨怡。到時候,墨兒想要競爭世子之位更是難上加難。

想到這裏,榮親王妃就忍不住怒火中燒。她怒極,將桌子上的茶壺茶杯全都揮到了地上,碎片落了一地,濺起茶水點點。院子外麵的人聽著這聲音,心知王妃心情不好,但是也沒人敢進去,生怕王妃會遷怒到自己身上,反倒是默默的退了下去。以至於榮親王來的時候,竟然沒有人稟報。

他看著空空的院子,眼神眯了眯,抬不走了進去。

榮親王妃根本不知道榮親王今日會來,她發泄了一通,然後進了內室,猶自生氣。

“從嫙,你給我滾進來。”

從嫙蒼白著臉色走了進去,顫巍巍的跪在地上。

“奴婢…參見王妃。”

窗外的月光照進來,榮親王妃臉色森寒似冰。

“世子妃的披風是怎麽回事?說!”

明明她讓從嫙在那件披風上下了催情散,秋明月怎麽可能沒事?從昭陽殿到風波亭那段路也不短,應該夠秋明月發作了啊。可為什麽她到最後一點事都沒有?還有那個鄭馨怡,簡直是個蠢貨。

從嫙被她這樣一吼,嚇得渾身都在顫抖。

“奴婢不知道啊,奴婢親手將那藥灑在世子妃的披風裏的。奴婢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果然是你。”

門外傳來榮親王一聲暴怒,打斷了從嫙的話。

榮親王妃一驚而起,有些恐慌的看著一臉鐵青的榮親王。

“王…王爺?”

當她看清跟在榮親王身邊暗衛帶著的黑衣人時,臉色刹那間血色盡失。從嫙早就嚇得呆住了,臉色比榮親王妃還蒼白,甚至都忘記了給榮親王行禮。

榮親王一臉的震怒,看著眼前的榮親王妃,眼神是毫不掩飾的厭惡和悔恨。

“楚雲娥,你好,好得很啊。這麽多年來,本王竟然都沒有看出來你竟然是這麽狠毒的女人。”他氣得不輕,“你竟然用這些隱私歹毒的手段來毀明月的清白。虧得本王還以為你善良大度,為這些年冷落了你而愧疚。沒想到,你背地裏居然如此殘害璃兒和他的妻子。你——”

他越說越氣,抬手就給了榮親王妃一巴掌。

啪——

榮親王妃本來就沒想到他突然出現,聽著他一字字的質問,隻想要解釋。不妨他一巴掌打過來,直接踉蹌的倒在了地上。捂著半邊紅腫的臉,不可置信的看著榮親王。

許嬤嬤和從絲衝了進來,“王妃,發生什麽事了,王爺?”

兩人立即下跪,然後連忙求情。

“王爺息怒,王爺息怒——”

“滾開。”

榮親王現在正處在暴怒的中心,看見這兩個人,更是覺得厭惡,直接一腳踢了過去。

“全都滾出去。”

“王爺,無論王妃做錯了什麽事,她都是您的結發妻子啊,您——”

從絲看到自己的妹妹慘白著臉跪在地上,又見榮親王這般震怒,已經猜測到了什麽,連連求情。

“本王再說一次,都滾出去,否則就全都杖斃。”

素來溫和的榮親王此刻臉色森寒,說出的話比寒冰還冷。嚇得從絲還未說完的話就這樣給堵在了喉嚨口。最後還是許嬤嬤有顏色的扯了扯她的衣袖,“王爺您別生氣,奴婢這就出去。”

她拉著從絲站起來,又去拉從嫙。

“她留下。”

榮親王又一聲冷喝落下,許嬤嬤伸出的手僵硬住,然後再也顧不了其他,小跑著出去了。

從絲想留下來,但是看著榮親王陰冷的眼神,她又忍不住害怕,隻得跟著出去了。

“王爺,你…你打我?”

榮親王躺在地上,一隻手仍舊維持著捂著臉的動作,眼神淒絕幽怨而不敢置信。

“你竟然打我?”她聲音忽然變得尖銳,“我嫁給你二十年,你竟然為了那個賤人打我?”

“閉嘴!”

榮親王聽聞‘賤人’兩個字,更是氣得不輕。

“你再敢罵一個字,本王就休了你。”

榮親王妃臉色一白,而後又慘笑。如果她說她開始的時候還想分辨什麽的話,如今一切的解釋都成了笑話。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她的丈夫。這個素來溫和儒雅謙謙君子的男人。哪怕是當年他被逼娶了自己,哪怕是那幾年為了另外一個女子他都不碰自己一下。即便他心中有再多的不甘不願,卻仍舊沒有對她有半分的冷言冷語。然而這才不過一個月,他就已經不止一次對她露出這樣冷漠而憤怒的表情。

這一次更甚。

嗬嗬…

她支撐著桌椅板凳站起來,身子搖搖欲墜。可她仍舊在笑,笑得淒絕而哀傷。二十年保養得宜的容顏仍舊豔麗無雙,她仍舊高貴而美麗,儼然是二十年前的京都雙姝之一。

看著這樣的榮親王妃,榮親王有片刻的恍惚。記憶之中,那個女子也有相似絕美的容顏。然而那女子單純天真,而眼前這個女人,心如蛇蠍,歹毒陰狠,令人發指。他是瞎了眼睛才會看不清她的真麵目,他瞎了眼睛才會在絕望之時接旨娶了他,他瞎了眼睛才看不見這張美麗的麵孔下那顆醜陋的心,才會害得璃兒——

璃兒——

榮親王心裏一陣刺痛,“說,你還對璃兒做過什麽?”

榮親王妃站在他麵前,笑到最後就沒了笑容,眼神淒涼而冷漠。

“她死了那麽多年,王爺你還是忘不了她,對麽?就連她的兒子,你也千般萬般的護著,還將世子之位留給他。王爺,你何其的偏心?墨兒才是你的嫡子啊,你怎麽可以——”

“閉嘴。”

榮親王手一揮,從絲倒在了地上。而暗衛也很有眼色的帶著那黑衣人出去了。

榮親王囊陰沉著臉看著榮親王妃,上前一步。

“本王再問你一次,究竟還對璃兒做過什麽?你如果不說,本王這就寫信去告訴你父親,讓楚家來王府接人。”

這便是要休妻了。

榮親王妃現在反倒是不怕了,她仰著頭,依舊不減她的驕傲。

“王爺,你當真要為了另外一個死去的女人休了我?”

榮親王冷笑一聲,“本王當年就不該娶你。”

“嗬嗬——”

榮親王妃發出一聲輕笑,眼神流轉間竟是萬種風情。

“你怎麽能不娶?不娶我你和太妃都要死,先皇也會認為表姐紅顏禍水而處死她。你怎麽能不娶我?”她仍舊笑著,眼神裏卻流露出寂寞和刻骨的恨意。

“為了她,你當真是什麽都肯犧牲啊王爺。”

她突然上前一步,伸出手去抓住了榮親王的衣服,眼神悲絕而期冀的看著他。

“我和表姐有相似的容貌,論身份我也不比她低。表姐和你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我也是和你青梅竹馬的。可是為什麽,你從小到大,眼裏就隻有表姐一個?你為什麽…都不能回頭看看我?”

榮親王不妨她會衝過來,下意識的想要推開她,然而聽了她的話,卻是頓了頓。眼神有些寂寥,茫然中又摻雜著痛楚。

“你不是她。”

你不是她!

嗬嗬…

多麽簡單的四個字,卻又是多麽無情的一句話。將榮親王妃打擊得退後幾步。

她仰頭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淚水模糊了眼睛。她癡癡的看著他,哀傷而淒絕。

“表姐就那麽好?我有哪點比不上她?為什麽你心裏眼裏就隻有她一個人,為什麽?”多年的隱忍仇恨在此刻終於爆發,她幾乎撕心裂肺的大吼起來。

“你們所有人都一樣,你們都喜歡她,都護著她。她什麽都不會,什麽都不懂,可你還是把她當寶一樣寵著。可我呢?我算什麽?我天天跟在她身邊,可你從來都不會多看我一眼。你可知道,每次你那樣看著她,我心裏有多痛有多恨?”

“你是比她聰明比她有心計。”榮親王冷淡的看著她,“你也比她狠。妍兒縱然什麽都比不上你,但是她心地善良,天真純粹,她比這世上任何人都要純淨。你這個惡毒的賤婦,怎麽配與她想比?”他既是痛心又是失望的看著榮親王妃,“虧妍兒生前對你那麽好,一直拿你當好姐妹。可你卻利用她,還如此殘害她的兒子。你於心何忍?”

“我為何不忍?”

既然都被拆穿了,榮親王妃現在也不必遮遮掩掩了。冷笑道:“對我好?拿我當親姐妹?哈,她隻會刺激我,她整天都在我耳邊說她的煜哥哥對她有多好多溫柔。她不知道,她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插在我心口上。我早就對她暗示過我愛慕你,她要是對我好,就不該跟我爭,她就該退出。”

她說到最後已經有些瘋狂,聲音尖銳刺耳。

“王爺。”

她又奔過去,抓住榮親王的衣袖,眼睛瞪得很大,死死的看著他,眼裏全是愛戀和癡迷。

“你忘記她吧,她不屬於你的。就算是死,她也隻能葬在皇陵裏。隻有我,這個世界上隻有我才是最愛你的人。你回頭看看我,你看看我啊,隻有我才是對你最好的,你看看我啊…”

她開始嗚咽流淚,平日裏的端莊高貴全然不見,隻是一個為情所傷愛而不得的可憐女人。

榮親王沒有躲開她,隻是憐憫而又厭棄的看著她。

“雲娥,你變了,從前的你不是這個樣子的。你怎麽會變成這樣呢?要是妍兒知道了,該有多痛心?”

“你別給我提她。”

像是被打了雞血一樣,榮親王妃原本埋在榮親王懷裏的頭抬了起來。眼裏慢慢的都是恨意和嫉妒。

“純淨?哈哈,什麽單純?什麽純淨?她一邊跟你卿卿我我,又和皇上曖昧不清。她三心兩意朝秦暮楚,她就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啪——

榮親王再次一個耳光扇了過去。

榮親王妃啊的一聲趴在了桌子上,將桌子上所有的茶盞杯具全都揮落在地。

榮親王陰沉著一張臉,“本王警告你,如果再讓本王從你口中聽到有半分侮辱妍兒的字眼,本王不僅會休了你,還會拿你整個楚家來為妍兒陪葬。”

榮親王妃身子一顫,瞪大了眼睛,眼底終於出現了驚恐。

“不,不會的,不可能…”

她搖著頭,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男人居然這麽無情。

榮親王冷笑出聲,“你可以試一試。”

榮親王妃渾身開始顫抖,她看著榮親王,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看在墨兒和雅兒的份兒上,本王不殺你,也不會休你,從今以後,你就安安心心呆在這飛鴻院,沒事不要出門了。璃兒已經娶了世子妃,以後王府就交給明月打理吧。還有,以後不要再本王麵前玩什麽花招,什麽偷竊偷人之類的。你要是再用這些手段來對付明月,本王就讓你的子女看看你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女人。”

他說完轉身就走。

“王爺,你當真如此狠心對墨兒?他才是你的嫡子啊,世子的位置本來就是他的,你怎能…”

榮親王妃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悲絕的呼喚。

“墨兒心思單純,不適合繼任王府。”榮親王腳步頓了一瞬,側過頭,室內明亮的燭火映照出他冷硬的麵部線條。“本王沒你那麽冷血。不過本王慶幸,墨兒沒有被你這樣用心歹毒的母親教得跟你一樣。從今以後,你不再是墨兒和雅兒的母親,你不配。”

“王爺——”

榮親王妃大驚失色,“你要做什麽?墨兒和雅兒都是我的孩子,你不能不讓我們母子見麵,你不能這樣無情。”

榮親王冷冷道:“把他們放在你這樣的母親身邊教養,才是害了他們。無情?本王這些年就是對你太多愧疚,才會導致你肆無忌憚的迫害璃兒。”

他抬步就往外走,“這院子裏的人看來也不中用了,不然的話也不會連你的首飾都看不住而被人偷走。好歹夫妻一場,明日本王就給你將這院子裏的丫鬟嬤嬤全部換了。哦對了,還有你那個乳娘,也不要回來了。榮親王府廟太小,容不下楚家的大佛。”

轉瞬間,他已經出了屋子。

夜風很冷,風中飄進來他的聲音更冷。

“你不承認也沒關係,反正本王也不想在聽了。”

他站在院子裏,負手而立。冷月灑下,他背影孤寂而清冷。

“你最好期待你曾經做的那些事已經沒有任何的人證物證,否者一旦被本王查到了,那麽——”

剩下的話他沒有多說,但是其中的警告誰也聽得出來。

榮親王妃跌坐在地上,然而他雖然走遠了,聲音卻清晰的傳入她耳中。

“關於璃兒…你要是想死,大可以到外麵去四處宣揚。”

榮親王妃幾乎絕望,榮親王的意思是,如果她敢將鳳傾璃的身世說出來。那麽等待她的,必將是世上最殘酷不認的刑罰。

安鬆院,楚玉盈已經走了。榮太妃坐在貴妃榻上,看著燭台上搖曳的燭火,眼神被覆上了一層白霧。然而白霧下,卻又是如水的清明。那是精銳,和伶俐。

“太妃。”

周嬤嬤急急忙忙的進來,麵色有著掩飾不了的震驚。

“什麽事這麽慌慌張張的?”

榮太妃看了她一眼,淡定的喝茶。

“王爺剛才去了王妃那裏,兩人似乎吵了一架。王爺將王妃禁足在了飛鴻院,並且不允許三少爺和二小姐去看王妃,王妃的中饋之權也被剝奪了,交給了世子妃。”

榮太妃手一頓,眼底的精銳浮現眼中。她眯了眯眼,看了看窗外的月色。

冷,而清,還有…深深的寂寞。

她低著頭,歎息一聲。

“這一天終是到來了。”

“太妃,您…”

周嬤嬤有些試探的看著她,斟酌道:“您知道王爺為什麽突然去遷怒於王妃?”

太妃笑了一下,眼神卻沒有任何笑意。

“還能為什麽?”她向後靠了靠,似有些疲憊。

“璃兒終究是忍不住了啊。雲娥是自取其辱啊,心妍都死了那麽多年了,她心裏還是有疙瘩。這些年她背地裏都對璃兒做了什麽,你不是不知道。”

她又深深歎息,嘴角一絲苦笑。

“罷了,這樣也好。省得今晚的事再發生第二次。”她冷哼了一聲,“她個人私德有虧,榮親王府卻沒義務成為她私心的陪葬品。”

周嬤嬤有些驚訝,“太妃,您是說今晚的事…”

榮太妃瞥了她一眼,“風波亭那場鬧劇,十有八九是她的傑作。隻不過她棋差一招,被璃兒反算計了回去,賠了夫人又折兵,這也是她自作自受。”

她說起榮親王妃,絲毫沒有同情心。

“世子忍了那麽多年,終是為了世子妃不再隱忍了。”

周嬤嬤有些感歎。

榮太妃這次卻沒有再說話,隻是眼神有著說不出的寂寥。

“太妃,那大少爺…”

榮太妃眼神立即冷了下來,“別給我提他,蠢貨。”

她坐了起來,一臉的憤怒。

“居然色膽包天到如此地步,簡直——”

她氣得不知道該說什麽為好,周嬤嬤連忙道:“太妃,您別生氣,小心氣壞了身子。”

榮太妃長出了口氣,又有些無奈道:“他太急功近利了啊,總想著要奪回世子之位,哎~”

“大少爺是長子,自幼又的您眷顧,自然…”

周嬤嬤話還未說完,榮太妃就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翔兒那孩子,哎,她母親好歹跟過我一場。當年為了安撫雲娥,我才默認了她所做的一切。終究是我對不起那孩子。隻是翔兒的性子,心機深,為人陰暗,心胸狹窄容不得人。如果他繼承了王府,隻怕日後墨兒和宇兒都沒有好下場啊。”

“那太妃您…”

周嬤嬤斟酌道:“您不是一直都希望大少爺繼承王府麽?”

榮太妃苦笑,“雲娥這些年一直都想扶持她自己的兒子,我若不給她施點壓力,璃兒隻怕是…到時候煜兒又要怎麽辦?當年心妍的死已經讓他受了那麽大的打擊,如果璃兒再有個三長兩短,我擔心他真的一蹶不振了啊。”她搖搖頭,“心妍那孩子,可惜了。當年她和煜兒本來…罷了,那麽多年的事,不提也罷。”

周嬤嬤感歎道:“雲皇後那樣善良的女子,卻最終…”

榮太妃冷笑,“最是無情帝王家。皇宮那個地方,沒有夫妻,沒有姐妹兄弟,沒有父子母子,隻有權力與陰謀。”她一臉的厭惡,“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曾經滿懷憧憬的進宮,最後卻…”

她又閉上了眼睛,眉眼間覆上了一層濃鬱和悲涼。

周嬤嬤知道她又想起了曾經在宮廷那些傾軋和鬥爭,她立在一邊,沒有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榮太妃才揮了揮手。

“你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是。”

周嬤嬤退了下去。

榮太妃睜開眼睛,看著屋頂。

“太後…皇後…孝仁帝…屬於我的報應我已經承受了,屬於你們的報應,也不會遠的,等著吧。因果輪回,報應不爽。”

她勾唇,揚起一抹嘲諷的笑。

而彼時的桐君閣,秋明月看著擺在桌子上的鑰匙和賬本,有些納悶。

“父王就這樣處置了王妃?”

鳳傾璃推著輪椅過來,“父王不是笨蛋,隻是這些年刻意的去忽略一些事情。如今我給他透露了那些事,他自然不能再容忍榮親王妃了。”

他笑笑,“隻不過從今天開始,你要忙了。”

“這個倒是沒什麽,我隻是擔心——”

她回過頭來,一臉的鬱卒。

“我要是掌家的話,什麽時候才有時間陪你去江南?”

“不是還有大嫂麽?”

鳳傾璃環著她的腰肢,“你可以交給她啊,反正她也學了這麽久了。你把中饋交給她,她還感激你會更加信任你呢。”

“這個主意不錯。”

秋明月眨眨眼,忽然又湊過去。

“我很奇怪唉,祖母為什麽一點動靜都沒有?”

鳳傾璃用手摸著她的頭發,聞言目光閃了閃,溫柔道:“其實大哥是什麽樣的人,祖母比父王清楚多了。你別看她看起來刻薄嘴毒,這榮親王府裏,就她最精明不過了。就算我不做這個世子了,也輪不到大哥來做。”

秋明月揚眉,“那她這麽護著你大哥幹什麽?故意和榮親王妃作對?”

“大哥的生母是祖母的丫鬟,到底是個無辜的女人,就這樣死在了榮親王妃的手裏,她心裏也有愧疚,自然就對大哥多加照拂了。隻不過三弟太單純,不知世事。如果沒有一點擔當,也是不堪大任的。”他頓了頓,又皺了皺眉。

“其實我隱隱覺得,祖母大抵是知道榮親王府終究無法長久。但是我身份特殊,如果世子之位一直由我占著,他就不會對榮親王府下手。”他歎了口氣,道:“祖母也是用心良苦,雖然這些年她對我不好,但是還真是沒做過傷害我的事。她在宮裏呆了大半輩子,早就見慣了世態炎涼。她也知道那個人對父王的忌憚,早就與處置而後快。可是她還是想要保住榮親王府,畢竟是她住了二十年的地方,能保一天是一天吧。”

“那她整日的跟你唱反調,還口口聲聲要你大哥繼承王府?”

秋明月想起榮太妃說哪些話,心裏就生氣。

“她不推出一個大哥來,怎麽好牽製住榮親王妃?這些年我又怎能安全無虞?”

秋明月不語了。仔細想了想,貌似榮太妃雖然說話刻薄,對鳳傾璃也不好,但是還真是沒有算計他們什麽的。

她癟了癟嘴,“說到底她就是把你當一顆棋子。”

鳳傾璃笑了笑,攬住她。

“棋子就棋子吧,反正能活著就是最好的,不是嗎?”

他眼神閃了閃,有些事,還是不要告訴她吧。生命如此沉重,不要再去承擔他人的愛恨了。

“世子。”

窗外落下一個黑影,是鳳傾璃的暗衛。

鳳傾璃沒回頭,“說。”

“剛剛得到消息,馨怡公主在自己宮裏上吊自盡。”

------題外話------

偽善的榮親王妃終於被揭穿了真麵目了,偽善的鄭馨怡也死了,高興有木有?興奮又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