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戲耍公主,血淚成長
鳳傾柔臉色一變,死死的瞪著吳雲夢,像是要將她吞了一般。
秋明月眯了眯眼,想著丞相府和安國公府都支持大皇子。而大公主是德妃的女兒,打壓大公主就等於打壓德妃,自己想利用大公主給德妃警告。殊不知,有人也想利用這件事達到自己的目的。
果然啊,京城中,哪裏有普通的人?
“對啊。”
宇文溪眨了眨眼睛,很是俏皮的道:“剛剛可是長公主你自己親口說的。您是公主,代表皇室,見者必須叩拜。不然就是不尊皇室,不懂規矩,該抄家滅族。”
鳳傾柔又回眸狠狠瞪著宇文溪,“你給本宮閉嘴。”
宇文溪很委屈的看向鳳傾玥,“玥哥哥,剛剛那句話你也是聽到的。我可有說錯?”
鳳傾玥竟然淡淡的嗯了一聲,和緩的笑了笑。“自然是沒錯的。”
秋明月有些恍惚,一直以為他是冷漠的。溫柔的外表下,是徹骨的冰冷。沒想到,他也可以對一個人這麽溫和。不同於男女戀人,而是近乎與親人的溫和。
宇文溪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立即回頭看向長公主。
“怎麽樣?長公主殿下,剛剛你說的話這裏所有人都聽見了。大皇子也說了,這抄家滅族的聖旨,隻有皇上才可以下。你今天來鎮南王府,可有帶著皇上的聖旨?”
鳳傾柔氣得渾身發抖,“你當聖旨是兒戲嗎?本宮來王府參加賞花宴,帶著聖旨幹什麽?宇文溪,你是故意的。”
宇文溪很無辜,“公主殿下,您不是眼觀四路耳聽八方,居幽宮而知天下事麽。臣女還以為你早就算準了今日到王府會遇到這檔子事,所以提前去跟皇帝舅舅求了聖旨呢。原來你沒有啊,那可就遭了。要不然這樣吧,你現在回宮去求聖旨,我們在這兒等著你?”
鳳傾柔咬牙切齒,“宇文溪,你—”
宇文溪突然歎了一聲,“其實我也不想的,能活著的時候,誰不希望好好活著?可是沒辦法,誰讓我嘴賤,今天得罪了長公主呢?就算是殺頭,也是我自己活該。”
她說到這兒,又皺了皺眉。“可是公主殿下…”
她抬起頭來,眼神幾分天真幾分狡黠。
“我真的算起來,臣女和你還是表姐妹。你要抄了我的家滅了我的族,那豈不是也要滅了你自己嗎?”
她突然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神色惶惶然。鳳傾柔這輩子都沒有今天加起來受的氣多,她隻覺得心頭升起一團怒火,燒得她火燒火燎的痛。卻偏偏發泄不出來,隻得咬牙瞪著宇文溪,好似要將她全身上下瞪出一個洞來。這個時候,秋明月忽然輕輕歎了一聲。
“溪溪,我們好像真的太過無視長公主殿下了。”
“嗯?”宇文溪眨了眨眼,“什麽?”
秋明纖纖玉指一指,“你看,人家都跪在地上了。就我們兩個還站在這兒,這豈不是對長公主的大不敬嗎?難怪公主殿下會這麽生氣了。哎,咱們還是規規矩矩的跪下去吧!不然的話可能待會兒就不止抄家滅族那麽簡單了。你我一條命死不足惜,連累家族已是罪過,如果再連累九族都跟著受累的話,隻怕死了也無顏見列祖列宗了。”
宇文溪揚了揚眉,“誰說隻有我們兩個沒有跪的?”
她突然伸手一指,“你看,林家大小姐不是還好好的站著嗎?”
秋明月果然順著目光看過去,見前方跪了一大片的閨秀,唯有林雲桐站得筆直,絲毫不為所動。見自己看過去,她臉色變了變。似乎十分惱怒,又無法反駁,最後隻得用委屈的眼神看向身邊的鳳傾寰。
“殿下…”她眼睛一眨,淚水就在眼眶裏打轉。
鳳傾寰看了她一眼,想到昨日進宮皇後說的話,他生生忍住心中的不耐煩,回頭對著鳳傾柔嗬斥了一聲。
“傾柔,你鬧夠了,快點回宮去。”
鳳傾柔如何會離開?她好不容易才出宮一趟,哪裏甘心就這麽離開?正欲開口說什麽,宇文溪又笑了一聲。
“哎呀明月姐姐,到底是有大皇子做擔保。你看人家林姑娘,這還沒有哭出來呢,大皇子就開始憐香惜玉了。這要是真哭出來了,那還得了?早知道啊!咱們剛剛就該站過去,也省得在這兒心驚膽戰的。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林姑娘這般得大皇子看中,她那兩個嫡親得表妹可就慘了。哎,要跟著我們倆倍抄家滅族咯。可惜了,哎!”
林雲桐臉色一變,死死的瞪著宇文溪。
秋明蘭和秋明玉均是臉色一白,齊齊看向林雲桐。而跪在地上那些女子,也全都警惕而敵視的看向林雲桐。
她平時跋扈囂張,自負高傲,得罪過很多人。剛剛和大皇子一起走開,已然讓人揣測。若不是礙於她和大皇子各自的身份,估計早就流言四起了。如今這裏的女子全都跪在地上,就連她的表妹也不例外,她卻可以收到大皇子特殊照顧而獨善其身。這如何能不讓人嫉妒?
秋明月垂眸,掩住眼中情緒。宇文溪這小丫頭倒是厲害,三言兩語就把林雲桐置於眾矢之的。今日隻怕所有人都恨上她了吧。
鳳傾寰顯然臉色也是變了變,對著宇文溪嗬斥了一句。
“溪溪,不得胡言亂語。”
宇文溪不服氣,“我哪有胡言亂語?我說的是事實。”
鳳傾寰還要說什麽,宇文硯走了過來。
“好了溪溪,適可而止。”
他拍了拍宇文溪的肩膀,眼神有些意味深長。
“時間可不早了,還在這兒站著幹什麽?賞花宴已經開始了吧!待會兒靜姨就要讓人來催了。”
宇文溪有些不甘心,嘟囔了兩句。
“我倒是想走,可是人家要殺我的頭,我怎麽走?”
宇文硯笑了笑,“你這丫頭,得理不饒人。長公主是你表姐,她滅你的族不就等於滅她自己麽?她在跟你開玩笑呢,你這個小丫頭,平時挺聰明的,怎麽這個時候倒犯起糊塗來了?嗬嗬,行了,走吧。娘已經到了,在跟靜姨說話呢。剛剛還在問我你去哪兒了。我這不剛剛找到這兒來,就看見你又在這兒胡鬧了。小心我回去稟告了爹,罰你關一個月的禁足,讓你一個月都不能出門。”
宇文溪顯然有些還怕平安侯,臉色都變了變,看著宇文硯得意的嘴臉,她又憤憤不平。
“宇文硯,你到底時不時我親哥哥啊?”
宇文硯卻一本正經的點頭,“當然,不信你去問問咱們爹娘。你看,我們兄妹倆長得這麽像,不是兄妹是什麽?”
宇文溪哼了一聲,“你肯定不是我的親哥哥,不然怎麽看到我被人欺負都不幫我?還在那兒說風涼話。我要回去告訴娘,你幫著外人欺負我。”
她說著,眼圈兒立刻就紅了。
這外人嘛,自然指的是長公主了。
宇文硯無奈的歎息一聲,“向來都是你欺負別人的份兒,誰敢欺負你這個小魔女?”
宇文溪瞪著他,他搖搖頭,回頭對大皇子抱拳。
“溪溪從小被我娘給寵壞了,任性了些,方才隻是跟長公主和大皇子殿下開個玩笑而已,還望大皇子大人大量,不要和小妹計較。”
鳳傾寰眉梢微挑,笑道:“子淵客氣了,你我乃表親,溪溪性子活潑天真,母後也甚為喜歡,哪裏會怪罪?走吧,王嬸隻怕等得急了。”
他側眸看向一臉閑淡的鳳傾玥,“柏雲,是王嬸讓你來的?”
鳳傾玥淡淡笑了笑,“母妃知道大皇子今日特意告假蒞臨寒舍,讓我來恭迎殿下。”
鳳傾寰蹙了蹙眉,似乎不喜歡他的稱呼,感覺遙遠而疏離。
“嗯,走吧。”
鳳傾玥狀似無意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眾人,有些為難道:“殿下,這些小姐都是家母請來的貴客…”
鳳傾寰看向鳳傾柔,眼神聚滿冷意。
鳳傾柔打了個寒顫,連忙道:“還跪著幹什麽?起來。”
宇文溪在旁邊幽幽道:“她們被那句抄家滅族給嚇壞了,如今不敢起來,怕忤逆了公主,再累罪家人。”
本來有幾個跪久了覺得膝蓋疼想要起來的女子,一聽這話立刻就不動了,規規矩矩的跪著。
“請公主恕罪。”
鳳傾柔大怒,但是對上鳳傾寰冷冽的眼神,她又不敢發怒,隻得壓抑的說道:“本宮方才隻是跟大家開了個玩笑,都起來吧。”
“那可不成。”
眼看幾個女子又蠢蠢欲動,宇文溪再次慵懶的開口,她吹了吹指甲上的灰,淡淡道:“公主是君,我們可隻是白身,見到公主理應行跪拜之禮,這是大昭的禮節,禮不可廢。都已經跪了,再磕個頭也沒什麽,對吧,表姐?”
她幽幽回頭,笑得異常燦爛,存心想要氣鳳傾柔。
鳳傾柔兩眼一翻,被身後的人扶住。她站穩身子,怒喝。
“宇文溪,那你怎麽不給本宮跪地磕頭?”
宇文溪眨了眨眼睛,“表姐想讓我給你跪地磕頭?磕幾個頭,三個?六個?九個?”
她一邊說還一邊掰著手指數著,似乎在考慮磕幾個頭合適。
秋明月在她旁邊輕咳一聲,好心的提醒她。
“溪溪,隻有給長輩磕頭才磕三個。而磕九下,則是在祭奠宗祀…咳咳咳。”她瞥了鳳輕柔鐵青的臉一眼,又頓了頓,咳嗽幾聲,道:“不過長公主是你的表姐,也算長輩,你磕三個頭就可以了。但是方才公主說的可是君臣之禮,你要是磕三個頭,隻怕不太合適。”
“那怎麽辦?”
宇文溪很鬱悶,求助的看向秋明月。
秋明月又輕咳一聲,“這個…我自幼長在山野,可不懂得這些繁文縟節。母親教了我好久,我也學不會。方才見了長公主就心中惶然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不敢貿然行禮,就怕一個失誤鬧了笑話。回去以後,母親又得責怪於我了。”
她臉色有些赧然,似為自己不懂得大家禮數而羞愧。然而這話聽在外人耳朵裏,難免就變了味道。秋家大夫人林玉芳善妒成名,好多人都知道。又聽聞秋大老爺對那沈姨娘恩寵備至,對正房的大夫人多有冷落。想必作為沈氏女兒的秋明月,定然受了嫡母不少的虐待和刻薄。
這樣一想,本來還妒忌她的人,倒是有幾分同情她了。
秋明玉聽得一肚子氣,當即就要發怒,秋明蘭在她身邊拉住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衝動,靜觀其變就可。
鳳傾寰目光落到她身上,蹙了蹙眉。上次見她的時候,她一臉的從容不迫,可不是如今這個摸樣的。
宇文硯好似這個時候才發現有秋明月這個人一般,一見之下不由得驚為天人。方才她一直低著頭,他沒看清她的樣貌,隻是這麽多人都懼於長公主威嚴而下跪,就她一人安安靜靜的站在溪溪身邊,也是有幾分驚訝和欣賞的。如今見了她的樣貌,更是驚豔。
秋家的女兒。嗯,不過聽她言辭,好像不是養在秋府。方才他好像聽見溪溪叫她明月姐姐。明月,秋明月。他又想起前些日子的流言…
秋明月自然感受到了他探究打量的目光,再加上另外一道灼熱的視線,讓她極其不舒服。她知道,那是薛雨華的目光。
宇文溪聽罷,也有些無力和苦惱。
“啊,原來你也不知道啊?那怎麽辦?”
秋明月也皺眉,似乎真的遇到大難題一般。
鳳傾柔一氣,宇文溪又幽幽道:“不過也是,聽說你那個嫡母可不是個好對付的主兒。你在家裏定然受了許多苦吧。”她握著秋明月的手,一臉的感慨和同情。
秋明月嘴角抽搐了一下,麵上卻微微黯然。
“溪溪多慮了,母親待我很好。”
“哼,你就幫她說話吧。”
宇文溪明顯不信,突然轉頭看向跪在地上的秋明蘭和秋明玉。
“剛才在外麵的時候,我可看見你這兩個嫡姐嫡妹對你不怎麽樣。”
秋明月低著頭,不說話,顯然是默認了。
這下子,秋明蘭也不淡定了。
“宇文姑娘,你誤會了,家母…”
宇文硯在旁邊懶懶的插嘴道:“溪溪是皇上親封的郡君。”
秋明蘭一噎,秋明月忽而低聲道:“原來如此。我以前看過一本關於本朝禮製的書,我記得好像郡君見公主,隻需福身即可,不需要下跪叩拜。”
宇文溪鬆了口氣,“那就好。”
秋明月又道:“你不跪,可是身為白身的我卻是要跪的。”
她說罷盈盈下拜,宇文溪一把扶起她。
“剛才大皇子已經說過了,不過開玩笑而已,跪什麽跪啊?你給我起來,走,我帶你去找瑤瑤。”她瞪了秋明月一眼,語氣頗有幾分不滿。心中自然知道秋明月這是以退為進,讓自己不要鬧得太過分。
秋明月順著她的手起來,“當真開玩笑?”
“廢話。”
宇文溪翻了個白眼,“走了走了。”她拉著秋明月就走,走了幾步又停下來,看著跪在地上的眾人。
“你們還跪著幹什麽?還不快起來。剛才表姐不是都說了嗎?跟你們開了個玩笑而已,你們都是名門閨秀,謙和大度,應該不會和表姐計較吧?你們,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快扶你們家小姐起來。待會兒賞花宴上大家可都是要表演才藝的,要是這跪傷了哪兒,你們擔當得起麽?”她指責完那些閨秀,又開始吩咐她們身後的丫鬟。
那些丫鬟聞言臉色一白,齊齊點頭,手忙腳亂的將自家的主子扶起來。
宇文硯挑眉看向秋明月,語氣有些怪異。
“這丫頭誰的話都不聽,偏偏你能管得住她。”
秋明月還沒說話,宇文溪就回頭瞪了他一眼。
“什麽小丫頭?我是你親妹妹,親妹妹你懂不懂?”
宇文硯摸了摸鼻子,很是鬱悶道:“你方才不是還懷疑我不是你親哥哥麽?”
“我—”
宇文溪語塞,見秋明月捂唇低笑,她立刻覺得沒了麵子,怒瞪著宇文硯。
“你現在就不是我親哥哥。”
她走過去,狠狠的踩了宇文硯一腳,拉著秋明月,揚長離去,也不看在場的其他人。
“小姐…”
紅萼和綠鳶連忙叫了一聲,就要跟上去,卻聽得宇文硯懶懶道:“別跟去了,那小丫頭不會讓你們跟上去的。”
二人止步,回頭看他。
宇文硯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子,皺眉斥了一聲,眉宇糾結,好像有些痛苦。
“這小丫頭太狠了,這次隻怕青了一塊兒了。”
鳳傾寰走過來,似乎笑了一下。
“我看你就是活該。”
宇文硯抬頭,不滿的瞪著他。
鳳傾寰笑笑,“她如今的性子誰寵出來的?還不是你和姑姑整天的縱容她,才讓她這麽無法無天?”
宇文硯哼了一聲,“她是我妹妹,我就這麽一個妹妹,我不寵她寵誰?”
鳳傾寰不再說話,回頭看向鳳傾柔。雖然還是一身華麗高貴,但是早已失了端莊從容,略顯稚嫩的容顏有些蒼白,臉色扭曲而憤怒。本來豔麗的容色看起來竟是其醜無比。
他別開眼,眼底劃過一絲厭惡。
同樣是妹妹,怎麽區別就那麽大呢?
這時候,鳳傾玥淡淡開口了。
“家母已經在丹華園等候多時了。”
眾人這才想起,今日是鎮南王妃舉辦的賞花宴。
丹華園是鎮南王府的後花園,大昭國開國以來宗親王爺不多,到這一代更是隻有兩位親王,一位榮親王,還有一位就是鎮南王。兩位王爺在朝中地位不一而足,府邸卻是相當華麗富彩,金碧輝煌。
鎮南王府磚木結構二層內天井圍合式建築;兩層外簷均設通敞柱廊,建築形體簡潔明快。室內設有共享大廳,大氣、開敞,適應當時的西化生活。水刷石牆麵與中國傳統琉璃欄杆交相輝映,門窗玻璃上比利時工藝雕琢的中國傳統花鳥栩栩如生。
一路走來,可見府中建築精致巧妙,用料奢華。
琉璃柱、彩色玻璃、牆麵彩繪等都是經過數十道清洗工藝完成了。
丹華園園內布局、設計具有較高的藝術水,東、南、西麵均堆土累石為山,中路又以房山石堆砌洞壑,手法頗高。山頂平台,成為全園最高點。居高臨下,可觀全園景色。風景幽深秀麗,昔日有碧水瀠洄並流經園內,徜徉於園中尤如漫步在山水之間。與府邸相呼應,花園也分為東中西三路。中路以一座西洋建築風格的漢白玉拱形石門為入口,前有獨樂峰、蝠池,後有綠天小隱、蝠廳,布局令人回味無窮。東路的大戲樓廳內裝飾清新秀麗,纏枝藤蘿紫花盛開,使人恍如在藤蘿架下觀戲。戲樓南端的明道齋與曲徑通幽、垂青樾、吟香醉月、流杯亭等五景構成園中之園。花園內古木參天,怪石林立,環山銜水,亭台樓榭,廊回路轉。
秋明月被宇文溪帶著脫離了眾人,一路欣賞著王府的景色,眼中嘖嘖稱奇。
“鎮南王府果然非同一般,景色秀麗,空氣也令人心曠神怡,頗有幾分流連忘返啊。”
宇文溪看了她一眼,“這算什麽?皇宮的禦花園更美,改日我帶你進宮觀賞一番,你就知道什麽叫做小巫見大巫了。”
秋明月隻是笑笑,現代許多旅遊景點雖然都是經過人工打造,少了幾分天然的樸素,但是卻多了幾分美感和精致。故宮她也曾去過,杭州西湖等各大旅遊景點她都去過,什麽樣的美景沒有看過?方才也隻是感歎了一番罷了,並不多做流戀。
“你就這樣拉著我走了,不怕得罪大皇子和長公主?”
宇文溪哼了一聲,“鳳傾柔就是一個刁蠻又沒腦子的蠢豬,你怕她做什麽,有我罩著你,她不敢欺負你。”她停下來,回頭有些怪異的打量她。
“不過我很奇怪,你怎麽招惹她了?她好像在針對你唉。”
秋明月聳聳肩,“我也不知道我怎麽得罪她了,我今天可是第一次見她。”
“那你可慘了。”
宇文溪給了她一個通情的眼神,“鳳傾柔是皇室的長公主,雖然是庶出,但是皇上舅舅寵她母妃。德妃又在宮中威信頗高,她仗著自己的身份,在皇宮中為所欲為,欺淩弱小,肆無忌憚。但是沒人敢告狀。幾年前,一個小宮女不小心打碎了一隻她不怎麽喜歡的簪子,她一怒之下將那宮女給杖斃了。”
秋明月皺了皺眉,“後宮有規製的吧,皇後都不管麽?”
“管?”
宇文溪嗤笑了一聲,“德妃雖然是四妃之首,在普通人家,說白了也就是妾。但是她母家實力雄厚,況且又與皇帝舅舅青梅竹馬,自幼感情甚篤。在後宮中,皇後也就掛了個正宮的名為而已。若不是有龐大的家族背景做靠山,隻怕早就被德妃給奪去了後位了。”
秋明月抿唇,宇文溪就這樣議論皇家是非,如果傳到上位者耳朵裏,隻怕少不了一番麻煩。但是她卻說得輕鬆自在,就像喝白開水一樣簡單。她不由得有些羨慕她這樣的隨意瀟灑。自己做了那麽多,步步經營,為的,不就是有一天能夠肆無忌憚麽?而宇文溪,她早就已經做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所以,自己剛才才會跟著她離開吧。因為被她這種無拘無束的灑脫氣質所影響。她壓抑隱忍得太久了…
宇文溪走到一塊假山旁,拍了拍上麵的灰,自己坐了上去。秋明月看著她的動作,也跟著坐了上去。
宇文溪立刻就笑了,一把拍在她的肩膀上,豪氣幹雲道:“好,夠灑脫,我果然沒看錯你。哈哈哈,我告訴你啊,我最討厭那些什麽名門閨秀了。整天規規矩矩的,無論站著還是坐著,臉上表情永遠都那麽僵硬,就像個木頭人一樣。我娘在家天天逼我學習女則女戒,天天逼我聯係站姿坐姿。說坐以經立之容,胻不差而足不跌,視平衡曰經坐,微俯視尊者之膝曰共坐,仰首視不出尋常之內曰肅坐,廢首低肘曰卑坐。膝蓋並緊,臀部坐在腳跟上,腳背貼地,雙手放在膝蓋上,目視前方。對於胡坐,道理一樣,端正,兩腿不得叉開,雙手放在膝蓋上。雙手可以握拳,衝前方;也可收攏抱在腹部。”
“切,我一聽頭就大。人生短短幾十年,幹嘛活得這麽累?整天就是那些規矩啊,禮儀啊,煩都煩死了。”
她秀眉緊皺,道:“還說什麽女子就該多學習繡工,將來嫁人了要給自己的丈夫兒子做衣服,還得學習什麽廚藝啊之類的。啊,你不知道,每次我聽我娘這麽嘮叨啊,我就特無語。”
她忽而眉頭鬆開,悄悄湊近秋明月,道:“我娘經常罰我抄寫這個抄寫那個,我就讓我哥幫我寫。哈,你別看我哥整天吊兒郎當的。他可是寫到一手好字,而且啊,他有一個絕活,就是會模仿別人的字跡,哪怕是女子的字,從他筆下寫出來,也毫無破綻。我經常說,估計他就這點有點了。可以幫我躲過好多懲罰,哈哈…”
秋明月看著她,見她眉飛色舞,稚嫩的容顏燦爛無瑕。陽光灑下,斑駁的碎光暈開在衣裙上,少女秀麗的容顏異常奪目。
“我們第一次見麵,你為什麽跟我說這些?”
“我喜歡你啊。”
宇文溪狡黠的眨了眨眼睛,道:“你跟那些千金閨秀都不一樣,她們一個個表麵看起來溫柔端莊,背地裏卻一個個心狠手辣,用盡心機。而且還虛偽做作,最是討厭了。你看那個竇雲姿吧,整天就知道巴結我,好像我跟她多好似的。哎呀你不知道,其實我特討厭她。還有那個聶於霜,跟她一樣,都是表裏不一的女人。還有那個吳雲夢,她最有心機。對了,還有林雲桐,就是你嫡母那個侄女兒。看著張狂蠻橫,可是我知道,她可狠了,比吳雲夢還狠。整個京城名門閨秀,估計也就素衣侯的兩個女兒尹清音和尹清貞稍微不隨波逐流一點。哦,還有少將軍許天佑的妹妹許天玉…”
秋明月注意到,宇文溪在提及這個少將軍許天佑的時候,明顯眼神變了變,臉頰也有幾分女兒家的羞態。她心中立即了悟,感情是春心萌動了啊。不由得又感歎古代女子早熟,這宇文溪看起來比自己還小一點,還不到十三歲吧,這麽早就情竇初開了。實在讓她不得不感慨。
“溪溪,你跑題了。”
“厄?”
宇文溪正說到興奮上,準備對秋明月說起這位少將軍的諸多事跡,冷不防被秋明月打斷,有些不高興。
“你幹嘛?”
秋明月倒也不怕她,慢條斯理的整了整裙擺,道:“我想知道,我得罪了長公主,她會用什麽手段對付我?還有那個德妃,又是如何的厲害?”
“哦,你說這個呀。”宇文溪恍然大悟,而後又不屑道:“瞧你剛才配合我演戲演得那麽逼真,我還以為你真天不怕地不怕呢,敢情你是紙老虎啊,哼!”
秋明月歎息一聲,幽幽道:“你娘是公主,父親又是平安侯,而你又是皇上親封的郡君,皇上的侄女兒,太後的外孫女。還有一個寵你愛你的好哥哥。無論你闖了多大的禍,都有一大幫人幫你解決。可我隻是一個小小的刑部尚書的女兒,而且還是不受主母待見處處遭人算計的庶女。我連自己活命都得小心翼翼步步驚心。光是一個太師府就夠我費盡心機了,如今又來一個長公主,而且是頗有背景靠山的長公主。你說我能不怕嗎?我便是舍棄一己之身一條性命也罷,可是我還有母親,還有弟弟。”
她忽然住了口,心中有些沉重。方才配合宇文溪演戲,跟鳳傾柔逞嘴皮子功夫,讓她下不了台。其實不外乎就是氣不過上次德妃派人渲染那些謠言一事。她在這裏過得太壓抑太委屈了,偏偏這些人還火上澆油,當她是好欺負的主,她若是再不反抗,隻會更加為人魚肉。不過現在想來,自己方才有些衝動了。
長公主啊,何等的尊貴?自己一個一無所有的庶女,如何能與皇家對抗?而且看鳳傾柔那個樣子,估計是個有仇必報的主兒,以後還不定得怎樣報複自己呢。自己倒是無所謂,可萬一她對付沈氏和弟弟怎麽辦?她又想到了鳳傾璃,他那樣信誓旦旦的說要保護自己…
宇文溪嘲笑聲方起又落下,皺了皺眉,見秋明月眉目低落,美麗的容顏似褪去了一層光色,顯得異常黯淡。想到剛才她說的話,也算由心而發了,她不由得有些歉疚。
“好了,明月姐姐,我跟你開玩笑的,你別生氣。”
她又歎了口氣,“也許你說得對,我從小生來就是侯府嫡女,母親又是公主,自幼就富貴一身,家裏的人都將我當寶貝寵著。京城那些名媛閨秀也想著法的討好我,我看不起她們,不願意和她們交好。我就覺得你性子好。剛才我第一眼看到你啊,雖然你看起來一臉的謙恭溫順,可是我知道,你骨子裏跟我一樣叛逆和桀驁,所以我喜歡你。哈,可是我忘了,咱們倆畢竟不同。你處境比我艱難多了,不,我一點都不艱難,哎,你那個嫡母啊,其實我聽我娘說過。聽說她還沒嫁給你爹的時候,就張狂陰狠。哎對了,你祖母可是個精明的人,怎麽就讓你爹娶了那麽個女人呢?哎呀呀,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她一臉的可惜和憤憤不平,“不過她那個大女兒倒是不錯,當年可是名震京都呢,嘖嘖嘖,真不知道她那樣的女人怎麽會有那麽優秀的女兒。以前我娘就經常在我耳邊嘮叨,說人家秋大學士的嫡長孫女是如何如何的才貌雙全,如何如何的知書達理,聽得我耳朵都起繭子了。後來她嫁人了,我娘又在我耳邊歎息著說。可惜了,這麽好的女子,為什麽不是她的兒媳婦呢。”
秋明月噗嗤一聲笑了,笑容如山花漫開,奪目璀璨。
宇文溪也一改愁容,笑起來。
“對了,你就該多笑笑。這麽美的一張臉,整天愁眉苦臉的,可惜了。”
秋明月斂了笑容,眼中仍舊有笑意流淌。
“你好像對京城裏這些名門千金都很了解嘛。”
“那當然。”
宇文溪得意的挑眉,“以前我娘逼著我學琴棋書畫,雪針織女工,可我獨獨喜歡武功。所以…”
“你會武功?”
秋明月有些訝異的打斷她。
“對啊,你不相信?我給你演示一遍。”
她說著就要從假山上跳下來,秋明月趕緊製止她。
“算了,不用了。咱們倆出來夠久了,趁時間還來的及,你還是多給我講一些今日來王府那些名門閨秀的事吧。我沒參加過這種宴會,也不懂規矩,萬一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誰,到時候豈不是雪上加霜?”
“說得也是。”宇文溪點點頭,又坐了回去。
“你今日得罪了鳳傾柔,我告訴你吧,那女人可不好惹。”
秋明月又捂唇輕笑起來,“什麽女人不女人的?我看她跟我應該差不多大吧,一個少女而已。”
“隨你怎麽說吧。告訴你,她可不好惹。她宮裏的宮女幾乎三個月換一批,誰要是得罪了她,鐵定沒有好果子吃。皇後都發現了好幾次,可是礙於德妃在一旁斡旋,加上她又是皇帝舅舅的第一個女兒,自幼就尤其寵愛,所以很多事情都睜隻眼閉隻眼的。不過我不怕她,從小她就喜歡和我作對,老是對皇帝舅舅告我的狀,不過沒一次討得了好。”
她有些得意,“兩年前,有一次我進宮,發現她正在教訓一個宮女。她就坐在紫藤架上,身邊兩個宮女一個給她打扇,一個給她剝葡萄。而那個宮女跪在她腳下,磕頭磕得滿頭都是血,旁邊還有兩個老嬤嬤不停的打她巴掌。我一看就怒了,氣衝衝的就走了上去,二話不說就把那兩個老嬤嬤給推到了,然後就把那宮女扯起來。哈,你不知道,這些年我每次想到當時的舉動,我就特高興。你是沒看到那個時候鳳傾柔的表情,太精彩了,哈哈哈,我一輩子都忘不了。想發怒又不敢,哎喲喂,笑死我了。哦,那宮女後來就被我給帶了回來,就是我的貼身丫鬟,你剛剛看到的,她叫春柔,跟我一樣大。後來我問她鳳傾柔為什麽欺負她?結果你猜怎麽著?她說就因為早上去浣衣院給她拿衣服,那衣服是前兩年皇帝舅舅賞給她的,用天蠶絲錦緞製成的留仙裙。由於布料太過精致,又難清洗,工序很複雜。至少要好幾天,可那天恰好又是皇祖母的壽辰,她就想穿上顯擺顯擺,差了春柔去拿。結果可想而知,浣衣院的人自然不給她。回來以後,鳳傾柔讓她一天不準吃飯。偏偏那天二公主鳳傾宛又穿了一件特別華麗的霓裳百褶裙,生生壓下了她的風光。哈哈哈,氣得她鼻子都歪了,回去後就遷怒宮人,然後還將春柔狠狠責打了一頓。哦,對了,春柔以前不是叫這個名字,叫小春。這個名字是我給她改的。”
“在皇宮裏,宮女的名字是不能和主子的名字相同,是要犯忌諱的。哼哼,我就是故意的。叫她欺負人。哈哈,我告訴你吧,每次遇見她,她見到春柔就一臉鬱卒,像死了娘一樣…”
秋明月捂住她的嘴,瞥了眼四周。
“小心隔牆有耳。長公主刁蠻有餘智力不足,可德妃在宮裏混了大半輩子,什麽事兒沒經曆過,要是發起狠來,對付你一個黃毛丫頭,簡直綽綽有餘。你娘雖然是皇家公主,可出嫁的公主到底隨了外姓,哪裏及她一宮之主地位高?你小心禍從口出。”
宇文溪打開她的手,笑意不止。
“安啦,沒事啦,這個地方沒人來的。哈,就算有人來聽見了也不敢說出去。要知道,這種話誰說誰死。皇宮那個地方就是這樣,肮髒齷齪,每個地方都不幹淨。皇宮骷髏能堆成一座城,後宮的鮮血能匯聚成一條河。”
秋明月揚眉,見她秀麗的眉眼滿是譏誚和冷諷,還有濃濃的厭惡及黯然,似乎對曾經見到的某件事深惡痛絕又無可奈何一樣。
“溪溪?”
“嗯?”
宇文溪側眸看她,見她皺眉,目光神思,像是在探索。她又沒心沒肺的笑了笑,“哎呀,不要用這種目光看我啦。我都不好意思啦。”
她故作害羞,聲音也故意變得爹聲爹氣的。
秋明月不由得笑了笑,“小小年紀,幹嘛一副深沉滄桑的摸樣?跟個小大人一樣。”
宇文溪臉上的笑意有些僵硬,眉眼的神采也黯淡下來。她看著遠處碧綠叢林後隱隱顯露的角隅,看著枝葉灑灑破出碎裂的金黃色澤,襯著遠處一池碧湖,粼粼波光如蕖。她的目光寂靜而悲涼,像隕落的流星。黯淡,而無光澤。
“人總是要成長的。如果可以重新選擇,我寧願不要這種笑著帶淚的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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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淵:宇文硯的字
咳咳咳,這個宇文溪是個很關鍵的人物。哈哈哈,其實我蠻喜歡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