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王庭屏障,西蘭壁壘
看得出來,羅賓爵士將建造大橋的任務完成得很好。原本貫通西蘭河兩岸的那座石橋由於年久失修,橋身和護欄處處斑駁破裂,已經難以承受滿載貨物的馬車的重壓,更不要說供大隊人馬迅速通過。去年撤離萊恩子爵城堡的時候,李維就對那座吱呀作響、顫抖不已的破舊石橋留下了相當糟糕的印象。而如今橫跨西蘭河兩岸的是一座氣派非凡的巨大拱橋,全部采用了白色石料建造,寬闊的程度足以供四輛馬車或者十名全副武裝的騎士並行。石橋表麵加以精心打磨,在夕陽的餘暉照耀之下居然閃爍著點點金色的光芒,淡化了這座石橋作為保衛西蘭河的重要軍事要塞的淩厲殺氣。
西蘭河的河水清澈透明,而且由於河麵開闊,河水流速較緩,天氣晴朗的時候甚至可以很清晰的看到河底的泥沙和大大小小的卵石。為了在必要的時候阻止試圖強渡西蘭河的敵人,在建造這座石橋的時候,采用了紅袍老學者蘇加德大師提供的圖紙,整座大橋的橋麵上建設了五座宛如巨人的衛河塔,塔高十餘米,與橋身同為堅固的白石建成。塔頂建成敞開式的平台,上麵安裝著弩車和投石機,並且由滿是雉堞、垛口和殺人洞的矮牆保護,每座衛河塔都下設兩道厚重的鐵閘門,隨時可以放下,將整座石橋分割成為數段。
如果敵勢太強,連衛河塔都難以抵擋的時候,原本堅固無比的橋麵還可以在機關的作用下突然塌陷脫落,讓這五座衛河塔變成西蘭河中的孤島。對於一切想要強行泅渡的敵人,這五座能夠拋投巨石、發射箭矢的高塔的威脅極大,簡直就是必須拔除的釘子。然而想要攻克高於水麵十餘米的高塔又談何容易,攻城塔、雲梯和撞車都根本無法接近,即使是想要不惜代價的發動強攻,也要在水麵上能夠找到立足的地方才行。
按照李維自己的想法,這座大橋本來無需建成如此堅固的堡壘,因為需要用到這座大橋的那些防禦手段的時候,恐怕也意味著北境郡的薄暮森林天險已經被突破,包括原郡城德克、西西裏和北奧拉在內,西蘭河以南的領土全部丟失,如果局勢到了這種地步,恐怕距離新生亞瑟王廷的徹底失敗也就不遠了。
但是王國重臣和北境諸領主都認為在西蘭河上應該增添這樣一道堅固的屏障,最後連迪什先生都表示讚同,年輕的獅鷲領主也就沒有繼續固執己見下去,隻不過在文書上簽下自己的名字的時候,心中還是存在少許不情願的酸苦味道。
當李維徒步走上這座被許多人稱為“西蘭河壁壘”的大橋之後,那種淡淡的不情願就被驟然充斥胸臆的感動所取代。從衛河塔的下方向上看去,越發顯得高塔宏偉壯麗,猶如身穿白色鎧甲傲立水中的巨人衛士;每一座高塔的頂端都飄揚著舍伍德家族的綠色橡樹旗幟,而中間那座最為高大雄偉的塔頂則變成了一麵藍白相間底色的獅鷲旗幟,金色獅鷲在強勁的風中驕傲的展開雙翼,威嚴的俯瞰西蘭河兩岸的諸多村落,那副景象真是令人振奮不已。
一陣歡呼聲從上方傳來,為數不下千人的戰士和騎士站在高塔頂端的護牆垛口後麵揮舞著手臂,高聲呐喊著“獅鷲領主萬歲”和“亞瑟王國萬歲”。李維在最近的一座衛河塔上麵至少發現了一半以上的熟悉麵孔,這些人並不都屬於舍伍德家族,因為除了白狼伯爵塞德裏克之外,在北境郡沒有一個家族能夠養得起上千精銳士兵,所以在“必須加強西蘭河壁壘防禦力量”的理由下,亞瑟王廷從灰燼騎士團、冰壁長城守軍和獅鷲騎士團裏麵各自抽調了部分人手,調撥給羅賓?舍伍德爵士統率。
由於並未有任何警訊傳來,五座衛河塔下方的鐵閘門現在都高高吊起,任由過往行人和商旅通過。不過由於天色已晚,除了李維一行之外,大橋上並沒有什麽行人經過,隻有幾十名手持長矛的衛兵肅立兩側。經過第一座衛河塔下方的時候,李維抬頭打量起頭上的鐵閘門,心裏暗自估量這座閘門的重量以及防禦能力。
李維曾經看到過蘇加德大師的設計圖紙,但是圖紙上麵的數據畢竟蒼白,很難與實際聯係起來。眼前的鐵閘門厚度足足有二十公分之多,以兩根粗大的鐵鏈通過絞盤相連,懸吊在衛河塔的寬大拱門之下,閘門底部排列著數十根粗大尖刺,長達半米,銳利如槍尖的鋒端泛著鐵藍色的冷光,顯然都是由上等精鋼打造。看到這裏的時候,李維的眼底有冷芒閃動了一下,前行的腳步也隨之停頓下來。
“羅賓爵士,這幾道鐵閘門的防禦能力如何?有做過測試嗎?”
聽到獅鷲領主提出問題,羅賓爵士急忙快走兩步,來到李維身邊,“攝政王閣下,舍伍德家族可沒有這麽大的財力建造這些鐵閘門,而是出自十多個家族的共同努力。您真應該來看看那場麵,當時有四十多位鐵匠和他們的助手集結於此,十多座打鐵爐排列在西蘭河北岸,爐火晝夜不熄,足足忙了一個多月。兩個月前第一道鐵閘門剛剛完成安裝的時候,蘇加德大師曾經就地建造了一台撞車進行過測試,結果經過十多次劇烈撞擊,撞車的原木撞錘開裂,車體也差點散了架子,但是那道鐵閘門卻完好無損,隻留下了些許無傷大雅的凹痕。”
“看來常規的攻城手段很難奏效,那麽對於魔法或者鬥氣的防護能力又怎麽樣呢?”李維沉吟一下,繼續開口說。
“舍伍德家族沒有像樣子的鬥氣傳承,隻有兩位勉強擁有鬥氣種子力量的騎士,至於魔法師顧問更是連一位都沒有。”羅賓爵士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過測試的時候也包括了兩位其他家族的高階騎士和一位王都出身的魔導師,無論是鬥氣加持的戰斧還是爆裂火球,對鐵閘門造成的傷害都微乎其微,連撞車都比不上。”
“我說的不是高階騎士……”李維搖頭的角度幾乎令人難以發現,“羅德裏格斯爵士,如果由你來的話,有幾分把握?”
“一劍,然後他們就要重新安裝這玩意了。”羅德裏格斯爵士以聽不出任何起伏的語氣回答說。
李維先是愕然,然後突然想到了什麽,“是使用浩劫鬥氣的力量嗎?”在得到黑甲騎士的點頭認同之後,他又追問說,“那麽以持劍伯爵水準的力量呢?”
羅德裏格斯爵士抬起頭來,沉默的打量著那扇鐵閘門,幾秒鍾後,隨著鏗鏘一聲,星辰鐵巨劍滑出鞘外,緊接著暗沉如蒼茫夜色的鬥氣在劍刃上燃燒起來。“放下來,試試吧。”
“仁慈的父神啊……”羅賓爵士幾乎是立刻哀嚎起來,看得出他很想要擋在羅德裏格斯爵士的麵前,卻又被黑甲騎士漠然無情的目光嚇得不敢靠近,隻好拉住了李維的胳膊。“攝政王閣下,求求您,這,這可使不得啊。無論這些鐵閘門有多麽堅固,畢竟還是未經魔法強化的凡物,我相信羅德裏格斯大人一定能夠將其砍成碎片,問題隻在於是一劍還是幾劍而已。”
“一劍還是幾劍的區別還是很大的。”李維轉過頭來,審視著羅賓爵士的表情,“羅賓爵士,你似乎很不願意讓羅德裏格斯爵士試驗一下?”
“當然不,啊,攝政王閣下,我的意思是說……如果您堅持的話……”羅賓爵士可憐兮兮的吞咽著口水,讓自己接下來的話能夠順暢一些,“請您明鑒,雖然建造這些鐵閘門的時候,是亞瑟王廷命令諸多北境領主共同出資,但是如果出現破損的話,可是需要我們舍伍德家族來自行維修的。”
李維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繼續注視著羅賓爵士,直到看得他額頭沁出一層細密的汗水,“那好吧,羅賓爵士,不過我希望你不會因此而後悔。”
“不,不會。”羅賓爵士勉強笑了笑,“攝政王閣下,請跟我來吧。酒水已經冰好,飯菜也已經擺上桌子,隻要您到了,宴會馬上就可以開始了呢。”
舍伍德家族為迎接李維所準備的接風宴會規模很小,而且完全屬於北境那種簡樸實用的風格,參加的客人隻有李維?史頓、羅德裏格斯爵士和鋼拳騎士德拉鞏遜三人,而主人一方也隻有羅賓爵士和舍伍德家族的兩位騎士。
“這絕不會是一場賓主盡歡的宴會。”李維入席的時候默默告訴自己。他的預言被證明一點沒錯,宴會的氣氛非常沉悶,鋼拳騎士德拉鞏遜隻顧抓著羊腿大快朵頤,羅德裏格斯爵士則什麽都不吃,隻是小口抿著血紅的冰鎮葡萄酒;舍伍德家族的那兩位騎士都是標準的鄉下人,很顯然沒見過世麵,更不懂得任何宴會禮儀,隻要李維剛一舉杯,這兩個家夥就會一起誠惶誠恐的起身鞠躬,成功的讓獅鷲領主敗壞了本就不高的興致。
羅賓爵士滿臉絕望的說笑個不停,試圖挽回一些歡樂的氣氛,不過很顯然他並不精擅此道,說出來的笑話陳舊得仿佛泛著墓穴裏的氣息,隻能教人臉色發僵而已。
拯救了尷尬氣氛的消息緊隨著狼肉餡餅一起出現。舍伍德家族的仆役先是將烤成金黃色的巨大餡餅端了上來,然後用餐刀切開焦脆的表皮,熱氣伴隨著油脂的香味衝了出來,讓德拉鞏遜忍不住從羊腿上抬起頭來。“這玩意兒聞起來不賴。”他大聲宣布,同時遞出自己的餐碟。
李維的目光完全沒有放在餡餅上,而是注意到跟隨著仆役走進房間的那名瘦高的男子,式樣簡樸的灰色半披風,怪異的站姿,還有銳利冷漠的黑眼睛。“是名身手不錯的弓箭手。”李維想,雖然容貌和衣著並無相似之處,但是這個人總讓他想起手挽銀杉木長弓的格雷斯爵士。
瘦高男子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李維揮手打發掉了詢問他要不要餡餅的仆役,然後開口說,“羅賓爵士,為我介紹一下這位先生吧?”
羅賓爵士急忙站了起來,“很榮幸為您服務,攝政王閣下,這位是庫洛洛軍士長,舍伍德家族的箭術教頭,也是西蘭河壁壘第三衛河塔的守衛隊長。”隨後他轉過頭來,“哎,庫洛洛軍士長,我不是剛剛說過,沒有十分緊急的事情,不要打擾我們嗎?”
“羅賓勳爵大人,我想這件事情應該足夠緊急了。”瘦高男子開口回答,聲音果然如李維想象那樣透著一絲漠視生命的冰冷味道,“五分鍾前,大地祭壇的牧師找到我,說他們收到了一條訊息,是關於王都菲爾梅耶戰況的……”
庫洛洛軍士長的話還沒有說完,李維已經霍然站起,“多謝招待,羅賓爵士,但是宴會必須到此結束。”他的語氣雖然保持著客氣,但是話裏的意思卻完全不容拒絕,“有關於王都戰況的消息非常重要,連一分鍾都不能耽擱,我們需要馬上前往這裏的大地祭壇。”
“當然,攝政王閣下,我和您一起去。”羅賓爵士毫不猶豫的點頭回答說。
雖然從形製上看,衛河塔屬於讀力的塔樓,但是以規模而言,這些高塔都遠遠超過普通哨塔或是守衛塔。尤其以位於中央的第三衛河塔的規模最為龐大,這座高塔屹立在西蘭河的正中央,距離水麵足足有二十米以上的高度,塔身能夠容納三百名守衛士兵,至於軍械庫、糧倉和其他設施也都一應俱全,從任何角度都完全稱得上是一座城堡了。
與其他屬於北境領主的城堡一樣,大地神殿也在這裏設下了一座祭壇,不過主持祭壇的牧師不是城堡之心的隱修者,也不是貝利亞副總主教帶來的那些資深牧師,而是一位舍伍德家族旁係出身的年輕神職者。舍伍德家族原本的信仰是一位上古時期的森林守護神,這名叫做彼得?舍伍德的年輕人雖然是在去年才轉為信仰大地之神,但是由於信仰格外虔誠,已經得到貝利亞副總主教的肯定,甚至還獲得了高階牧師的資格。
李維沿著衛河塔狹窄的高梯向上攀登,銳利夜風宛如無形的爪子一樣撕扯著他的披風,手中照明的火把被吹得搖曳不休。透過高梯外側狹窄的條形窗口可以看到暮色天穹,紅月宛如泣血傷疤一樣斜掛在窗口上,而銀月卻和隱身於天幕之中的黑月姐妹一樣消失無蹤。
按照流傳於北境的說法,這種天象被稱為血月之夜,意味著兵戈四起,烽火難熄,血光之災迫在眉睫,但究竟是哪一方的鮮血?李維的心中影影綽綽已經有了一個不祥的答案。
“這完全是鄉巴佬的迷信,不是什麽預兆,每年都有紅月獨掛蒼穹的曰子。”獅鷲領主輕聲告誡自己,然而心中的忐忑卻有增無減。
前方視野驟然開朗,幾名身穿大地神殿樸素的土黃色長袍的神職者肅立石階上方,半數手持火把。為首的那位神職者年紀不大,有一張屬於舍伍德家族的消瘦麵龐,不過眼神顯得溫和許多,而且帶有大地之神虔誠信徒所特有的沉穩味道。
“神眷者李維?史頓閣下,大地之神的卑微仆人歡迎您的到來。”年輕的高階牧師恭敬的低下頭顱,雙手重疊,按壓在心口的位置上。
“讚美大地之神。”李維簡單的回答說,雖然牧師看上去似乎很有和神眷者寒暄一番的欲望。不過李維現在卻沒有那種心情,“彼得牧師,請馬上帶我們去祭壇那裏。”
“遵命,神眷者閣下。”彼得牧師微笑著鞠躬,然後轉身走在前麵引路。
按照大地神殿的教義,祭壇通常都會安放在能夠直接接觸地麵的地方,不過在高於河麵十多米的衛河塔上顯然不行,所以隻能把祭壇安放在一間並不寬敞的小型神殿裏麵,周圍的牆壁以黃玉和黑曜石鑲嵌出種種宗教壁畫和圖案。李維踏入神殿的時候,感到一陣溫和沉重的力量拂過身體,不過隨後就隱於無形,沒有帶來任何不適。不過跟在他身後的羅賓爵士的感覺就完全不一樣,無形的大地神力就像是粘稠的泥漿一樣壓迫著他的全身,讓他感到舉步維艱,要不是羅德裏格斯爵士緊跟著走了進來,暗沉的鬥氣將身邊的大地神力全都排擠出去,可憐的舍伍德家主差點因此窒息。
由於剛剛完成一大段影像資料的傳輸,大地祭壇上麵縈繞著土黃色光芒,忽明忽暗閃爍不已,這也是神殿之中到處都彌漫著散亂的大地神力的原因。
李維雖然並不是大地之神的牧師,但是對於這些出產自城堡之心的大地祭壇卻擁有最高等級的權限。沒等彼得牧師上前,年輕的獅鷲領主右手一抬,祭壇上麵的所有神符頓時全都亮起,隨後土黃色的光芒一連閃爍了幾下,充斥整座神殿的寬大光幕瞬間在眾人麵前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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