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白晝之舞,暗夜之歌(上)
晨曦給王都菲爾梅耶的城牆染上了,層華美的金‘色’,喧鬧聲開始在古老的街道上蔓延開來,這座城市和裏麵的居民一同結束了一夜的安眠,變得活躍和不安定起來。
裝滿一桶桶葡萄酒、一袋袋麵粉和其他雜物的馬車從小巷之間駛過,車輪在青石板路上軋出一串輯輯聲;身強力壯的搬運工打著哈欠從各自的窩棚之中湊了上去,渴望著能夠得到今天的第一份工作:麵包店鋪的煙囪裏開始冒出青‘色’的煙霧,同時將上等麵粉、堅果和黃油的香氣向四麵八方逸散開來。
李維默默的佇立在美人魚酒店客房的窗子前麵,目光定定的看向窗外的天空,那裏正由深藍‘色’一點點變成淺藍,隨後黎明徹底占據了天穹。一輪金‘色’太陽躍上天空。這日出的景‘色’無疑堪稱壯美,然而李維卻沒有多加注意,而是極目遠眺,視線直入蒼穹深處。數十個黑點正在獅鷲領主的視野當中盤旋著,那些都是禿鷲、蒼鷹或者別的什麽並不常見的猛禽,現在李維已經知道這些凶惡的鳥兒並非菲爾梅耶的特產,而是某個不知名的勢力為了阻絕大烏鴉的窺視,而采取的封鎖措施。
對於一般勢力來說,一群訓練有素的猛禽的確可以封鎖住城市上空,無論是信鴿還是體型更大的大烏鴉,都沒可能在這些有翅膀的克星爪下逃生。不過對於號稱獅鷲領主的李維史頓來說”這隻是一個隨時可以解決的小麻煩而已。
忠誠而驕傲的獅鷲部隊會輕易解決這個問題,不過在此之前,李維更想知道的是,伶俐嘴的失蹤和強種大公究竟有什麽關係,換句話說,那就是身為國王亞瑟十二世陛下的唯一弟弟,勞爾大公現在扮演的究竟是什麽角‘色’?
對於那位換妻子猶如脫衣服的大公閣下,李維的觀感說不上很差,不過可想而知也不太好。不過在北境郡郡守安斯艾爾伯爵的口中”他得知兩人之間似乎存在著很密切的聯係,而且弗萊希爾小姐在偶爾提到這位王弟大公的時候,總是陷入很奇特的沉默當中。李維從‘女’騎士那張臉上看到了很複雜的神‘色’,那是連探查術都無法解釋清楚的表情。
“休斯大人,你繼續說,還有什麽消息嗎?”李維將視線從窗外的天空移開,隨後開口說。
“三天後”攝政王後lì拉雅陛下準備召開朝會”討論繼續向南方派出援軍的事情,這是本月第三次了,前兩次的討論由於王國重臣的意見不能統一,全部無疾麵終。”一頭金發在腦後挽成馬尾的休斯男爵回答說。他坐在李維身後不遠處的高背靠椅上,一疊各種各樣的情報在麵前攤開著,材質從上好的羊皮紙到臨時撕下來的襯布都有。
“還有這個,應該是最後一份有價值的情報了。西城區的一個遊鶯姐妹口述的消息,似乎是王都守衛軍的許多中下級軍官最近手頭都變得寬裕起來”光顧西城區酒館的次數大夾增加了。”
“我看不出這個情報有什麽重要的,無非是那些家夥玩忽職守,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歐西裏斯侯爵的聲音響了起來,安穩的休息了一整晚之後,‘精’靈似乎顯得氣‘色’好轉了一些”俊美的臉龐上泛著一層宛如瓷柚的‘精’潤光芒。“菲爾梅耶的防禦本來就沒有王都守衛軍什麽事情,別看他們曾經發誓要守衛城市和國王,實際上大多數人都隻是為了‘混’口飯吃,無論訓練還是鬥誌都薄弱得可憐,在灰燼騎士團裏麵選擇任何一支中隊,都可以把這些人打得潰不成軍。”
“沒那麽簡單”歐西裏斯侯爵閣下。”李維皺著眉頭說,“您的眼光實在是太高了,恐怕看不起王國四大騎士團之下的任何軍隊吧?依我看”王都守衛軍的訓練和裝備都還算不錯,起碼比很多地方領主手下的軍隊要強得多。”
“李維大人說的沒錯。”休斯男爵點頭同意說”“雖然王都守衛軍裏麵許多軍官都是由貴族子弟充當,有些繡‘花’枕頭的味道,不過即使是繡‘花’枕頭,騎士畢竟也是騎士,實力還是比普通騎兵要強一些的。”
“就算你們說的都有道理,不過這和他們去下流酒店胡鬧、與娼妓áng的次數增多有什麽關係?”歐西裏斯侯爵有些不耐煩的問。
“那並不正常。王都貴族分成好幾種,其中隻有最為窮酸的小貴族子弟,才會‘混’到王都守衛軍裏麵擔任下級軍官。那些人的手頭從來都很緊,蜍賬對於他們來說簡直是家常便飯。”休斯男爵仔細分析給歐西裏斯侯爵聽,“所以他們手頭的突然寬裕並不正常,那可不是一個兩個人,而是幾十上百的下級軍官全都變得寬裕了。那個流鶯姐妹告訴我說,她和她的朋友這段時間簡直都要忙瘋了,一到晚上,連合上雙‘腿’的機會都沒有。”
歐西裏斯侯爵朝旁邊啐了一口,臉上‘露’出羞怒的表情,不知道是因為休斯男爵的口不擇言,還是因為對於王都守衛軍的痛恨,“那麽說那些人渣接受了賄賭?為什麽有人要這樣做,他們有什麽值得賄賭的地方嗎?”
“菲爾梅耶的高牆壁壘會給王都守衛軍增加很多勇氣,讓他們變成棘手的對手。”休斯男爵說,“何況現在光耀之都十分空虛,菲爾梅耶護衛騎士團應該已經隨著中路王軍的潰敗而覆滅了,灰燼騎士團剩下的人手連守衛王宮和灰燼堡壘都不很足夠,所以一一一,一一“所以王都守衛軍就成了一支舉足輕重的重要力量。”李維丘氣冰冷的下了結論,“同時也就成為一張握在某人手中的王牌。”
“那麽這裏恐怕也不再安全了。”休斯男爵苦笑著說”“王都守衛軍足足有五千人,不然他們也沒法在這麽大的城市裏麵維持治安。您在城‘門’口那裏如果下的是滅口令,那麽或許現在還沒有泄‘露’國王陛下的行蹤,然而隻是封口令的話,恐怕沒辦法阻止有人把消息送出去啊。”
“一路上我們遭遇過幾次王都守衛軍的巡邏隊,雖然他們當時並不清楚擔架裏麵抬的是什麽人,但是和城‘門’口發生的事情相互印證的話,不難分析出來有個重要人物已經回到了菲爾梅耶,而且是歐西裏斯侯爵閣下您親自陪同的。”李維歎了口氣說。
“休斯男爵”除了這裏之外,還有什麽地方比較安全,可以躲避開那些眼線的關注呢?”歐西裏斯侯爵轉過頭來,詢問休斯男爵的意見。
“美人魚酒店已經是我能夠想到的最安全的地方了。”休斯男爵苦笑著回答說,“那些眼線無孔不入,無論菲爾梅耶哪家酒店或者旅館,都躲不開他們的關注”如果是您的話,我還可以想辦法把您藏到某位小姐的閨房裏麵去,保證不會有人發現,但是國王陛下現在這副樣子……”休斯男爵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金發映著陽光閃閃發光“我想不到什麽好地方,除非……”
“除非什麽?”集西裏斯侯爵追問說。
“除非不考慮名譽方麵的事情,那麽我還可以找到比較安全的地方。”休斯男爵攤開雙手說。
“休斯大人,你說的是什麽地方?”李維好奇的‘插’口說。
“李維大人”您可能有所耳聞,在西城區我有一批很好的朋友,她們都是善良的好姑娘,隻不過生活讓她們墮落風塵……”休斯男爵囁喏著,似乎接下來的話並不容易出。”直到歐西裏斯侯爵再三催促之後,他才鼓起勇氣說,“我的意思是說,把國王陛下藏在那些可憐的姑娘出賣‘色’相的地方,我可以保證絕對安全。”
“可憐的姑娘……出賣‘色’相?該死!你在開什麽玩笑?”歐西裏斯侯爵憤怒的跳了起來,自然之怒悄無聲息的滑出劍鞘”一抹碧綠的劍光指向臉‘色’變得煞白的休斯男爵,“讓國王陛下在妓院裏麵藏身,這種主意虧你想得出來!”
“等一等”歐西裏斯侯爵閣下,休斯男爵也是一片好心。”李維急忙把身體擋在被天騎士的殺氣駭得全身僵硬的休斯男爵麵前”雙手舉在‘胸’前,做出了懇求停止的手勢,“您仔細想想看,既然連您都不肯相信國王陛下能夠藏在那種地方,那麽其他人又怎麽耳以猜得到呢?”
他一開始隻是想要替休斯男爵緩頰,不過越說下去,越感到這的確是個好辦法。,“現在我們需要的是什麽?國王陛下的安全,這顯然是第一位要考慮的東西。如果妓院足夠安全的話,那麽為什麽不能把國王陛下藏在哪裏呢?恕我直言……陛下在微服‘私’訪,行俠仗義的時候,難道就沒有逢場作戲的事情發生嗎?”
歐西裏斯侯爵的臉上‘露’出了尷尬的表情,“數不勝數,實際上狸下逢場作戲的時候比行俠仗義多得多。”‘精’靈低聲嘟囔著,隨後將自然之怒歸鞘,“抱歉,休斯男爵,我誤會了你的好意。”
“這沒有什麽,您的考慮同樣沒錯,妓院的確不是國王陛下最好的藏身之所,隻不過現在沒有更好的辦法而已。”休斯男爵搖了搖頭,隨後好奇地問。“那我們要不要通知巴米利楊大人呢?”
“當然不,即使是沒有這件事情,我也在考慮轉移呢。”歐西裏斯侯爵不假思索的回答說,“把國王陛下的安危全部放在那個太監頭子的忠誠心上,實在讓人感覺有些心裏沒底啊。”
李維考慮了一下,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我的意見有些不同。休斯男爵,你陪同天騎士閣下護送陛下離開,獅鷲騎士隻留下兩人就可以,不過王宴‘侍’從可要全部留下,我也留下。”他緩緩說出自己的想法,“我們在這裏做出國王陛下沒有離開的假象,無論巴米利楊大人是否遵守盟約,他的情報都隻能送到這裏來。”
“你的主意很好,獅鷲領主。”歐西裏斯侯爵略一思付”很快回答說,“,那麽現在就剩下一個問題了,我們應該怎麽避開那些整個王都無處不在的眼線?”
“當然是製造出一件那些眼線不得不加以關注的事情嘍。
”李維輕鬆的聳了聳肩說,隨後他把目光投向了窗外天空之中那些正在盤旋的黑點”恍如這些討厭的大鳥……”
一個穿戴好像是苦力的探子爬上美人魚酒店對麵的屋頂,小心謹慎的打量著那些緊緊關閉起來的窗子,隨後直起腰來。當他正準備向前靠近一些的時候,一聲冷笑突然傳進他的耳朵。
探子立刻全身都僵硬起來,他慢慢的昂起頭”順著笑聲傳來的方向看去。美人魚酒店的許多裝飾都呈現出海底的淺藍‘色’,雕飾顯得分外‘精’美,窗子外麵還有個很小的陽台,雅致的欄杆圍成半圓形。一身輕型鎧甲,腰上佩著騎士劍的獅鷲領主李維大炎頓就出現在那個小小的陽台上,銳利的目光冷冷地‘逼’視向對麵房頂上的那個探子。
“抱歉,大人我……”探子的嘴‘唇’蠖動了兩下似乎想要解釋一下自己的行為,不過他很快就在李維的目光之中讀到了森冷的殺意,於是二話不說的從足足五六米高的房頂上跳了下去,壓抑的慘叫聲隨即在小巷的另一麵響起。
“蠢貨。”正在通過水晶球觀察美人魚酒店的魔法師突然憤怒的叫喊起來,隨後將已經變得黑漆漆的水晶球放了下來。“那家夥居然被嚇得從房頂上跳下來,摔斷了自己的‘腿’,也摔壞了真視之眼!”
“你錯了,這是個聰明人。”另一位魔法師顯得要鎮定許多,“他雖然斷了‘腿’,但是起碼保住了自己的腦袋,別忘了,獅鷲領主並不是普通騎士,否則副會長閣下為什麽要那麽關注他呢?”
“你是說那個傳言之中的爆裂火球術?”第一位魔法師不耐煩的搖了搖頭說,“那隻是傳言罷了,我可沒有聽說過,哪位騎士能夠施展魔法師的法術,或者哪位魔法師可以領悟到騎士的鬥氣……你相信那是一今年輕人能夠做到的嗎?”
“我從來不會輕易相信傳言,但是同樣也不會輕易否定。”第二位魔法師捋了捋自己的胡須那是一從‘色’白如雪,豎立如同茂密荊棘的漂亮胡須。“說不定那位小領主還能夠做出更加令我們吃驚的事情呐。”
“那我可要好好看看,他究竟能夠做到…………”第一位魔法師用譏諷的口氣說不過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一聲尖利的慘叫聲傳來宛如尖刀劃破結凍苒油脂一般撕裂了大法師塔的寂靜,也將他後麵的話噎回到嗓子裏麵。
“出了什麽事情?”
“好像是艾橄辛巴達大魔導師的聲音!”
就在兩名魔法師麵麵相覷的時候,那個聲音又一次響起,這一次顯得更加尖銳難聽”“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見了!我的魔寵,我的魔寵被什麽東西殺死了!”一個跌跌撞撞的身影從螺旋樓梯上麵惶急的跑了下來,一麵跑,一麵發出慘厲的叫聲,“我的眼睛看不見了……”突然失明讓這位身份尊貴的大魔導師的心裏‘交’織著恐懼和悔恨,跑下樓梯的時候完全忘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大法師之塔並非為瞎子準備的,最下麵一層沒有樓梯,而是一道落差足足二十多米的缺口。
“危險啊,艾林閣下!”兩名魔法師不禁一齊大叫起來,可惜驚惶失措的艾林夾魔導師根本沒有聽見,依然向下跑來,隨後一腳踩空,伴隨著長長的慘叫向平墜落。
魔法師很少因為從高處墜落而被摔死,因為他們掌握的眾多神奇法術之中,解決這種困境的魔法數不勝數。即使是一個隻掌握了最初級魔法的學徒,也能夠施展出羽落術這樣的魔法,讓他們從百米高空飄落都可以毫發無傷。艾林大魔導師當然掌握了許多類似的法術,比如比羽落術高明許多倍的高階魔法翱翔天際,或者是另辟蹊徑的短距離傳送術,然而他卻根本來不及給自己施展任何一種。
二十米的距離瞬間即至,吧唧一聲,鮮血伴隨著腦漿像是鮮‘花’一樣盛開,在王都菲爾梅耶法師公會排名第三的大魔導師艾橄辛巴達就此殞身。兩名目睹了這一切的魔法師都臉‘色’蒼白,目光定定的望著大魔導師扭曲**的身體,喉嚨宛如被鉗子捏住一樣發不出聲音來。
“剛才發生了什麽事情?”嚴厲的質問聲伴隨著炙熱的氣息猛然出現,兩名魔法師急忙回頭,看到身後不遠處,完全沒有可燃物的地麵上正在燃燒著熊熊烈焰,形成了一根高達數十米的擎天火柱。一個身影隨後踏出火柱,紅‘色’、橙‘色’和黃‘色’的烈焰在他身上組成了長袍,青‘色’的濃煙像是他的披風一樣旋舞不休。
“副會長閣下!”“裘諾安梅裏斯特閣下!”兩名魔法師脫口而出,緊接著躬身施禮。
“回答我的問題,剛才發生了什麽事情?艾林是怎麽死的?”尖魔導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說,聲音裏帶著宛如火焰燃燒的劈啪聲。
那名年紀較大的魔法師急忙解釋說,“剛才艾林,辛巴達大魔導師閣下突然衝了出來,說他的魔寵被殺,而雙眼也失明了,隨後就……”
“愚蠢,我早就告訴過他,‘操’縱那些猛禽的魔法十分危險,他根本不應該繼續使用!那雖然讓他擁有俯瞰大地的視野,同時也讓他的眼睛和那些猛禽成為一體。”火魔導沉沉的歎息一聲,隨後把宛如熔岩球的雙眼看向艾林慘不忍睹的屍體,屍體就在他的注視下突然起火燃燒,仿佛骨頭變成了蠟,而皮膚下麵充滿油脂一樣。
當火魔導移開目光的時候,艾橄辛巴達大魔導師在人世間的最後痕跡,也都已經伴隨著嫋嫋青煙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大法師之塔的地麵上隻留下了一個宛如剪影的人形焦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