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想成為騎士的馬廄小廝
由降魔之城北奧拉向西大約一小時的路程,榮耀大道的影子就又一次映入了李維的眼簾。在前往高塔遺址一去一回的路途中,李維曾經兩次看到了這條如同一條灰色河流一般,向南而去的寬闊大道,但是當時重任在肩,容不得他去欣賞這條大道的壯麗景象。而現在就不同了,威脅著北奧拉的瘟疫已然消除,告死者伸來的幕後黑手也已經斬斷,剛剛締造了如此功績的李維顯得興致勃勃,心情也像坐下的駿馬一樣,盡情在一望無際的田野上馳騁。
北境漫漫,一望無涯,然而隨著榮耀大道向南,淺冬的天氣雖然淒冷依舊,四周的景色卻顯得沒有那麽沉寂了。
沿著榮耀大道向南極目遠眺,視野中是一片地勢平緩的曠野,石橋架在湍急的溪流上麵,灰褐色崎嶇丘陵頂上偶爾可以看到殘破的烽火台的陰影,這些幾乎和北奧拉同一時期建設的防禦工事已經被放棄多年,大半傾頹,隻是偶爾有流浪漢或者罪犯棲息其中。
初冬的田野是一派枯黃色的景色,薄暮森林以北早已飄起了細碎的雪花,但是這裏的天氣還不算太冷。偶爾有趕著一群豬或者綿羊的牧人從田野中悠閑走過,一看到從光耀大道上奔來的騎士身影,就遠遠的避了開去。
雖然光耀大道上依然沒有其他行人的蹤影,不過在遠方已經開始出現耕田和農舍的影子。這裏的土地說不上肥沃,甚至可以說還有一些貧瘠,但是這並不妨礙農戶們耕作的熱情。李維就親眼看到了在路邊的一塊耕地外麵圍著一圈柵欄,兩三個穿的土裏土氣的鄉巴佬正在想辦法把柵欄綁的更加結實一些。
李維在馬背上揚起手來,和這些鄉巴佬打著招呼,其中一個顢頇的大個子傻笑著舉手回應,卻讓他身邊那個上了點年紀的農民給打了一下頭。
“幹你的活吧,阿甘。別想著和這些騎馬的騎士老爺平起平坐,別看他們心情好的時候對你彬彬有禮,說不定轉過頭來,就會用他們的寶劍把你的腦袋給削了去!”
這樣說著,上了年紀的農民朝著李維的方向,誇張的鞠了一躬,他的聲音並不大,但是卻被恰好吹來的一陣風送到了李維的耳朵裏麵。
年輕的騎士忍不住皺了皺眉,看來這些農民對於過往的騎士評價可不怎麽樣,這或許是一些騎士中的害群之馬曾經踐踏過他們的土地,更有可能是冒充騎士的盜賊或者其他什麽人做的好事。有那麽一瞬間,李維很想下馬,走到這些農民中間,告訴他們真正的騎士應該是什麽樣子的,不過他最後還是沒有這樣做。
一方麵由於在北奧拉耽擱了一些時曰,現在趕去德克城的時間並不寬裕了;另一方麵則是威爾普斯催馬趕了上來,與李維並駕齊驅,同時偏過頭來輕聲說:“有人在跟蹤咱們。”
“跟蹤咱們?”李維感到有些好笑,在寬闊的榮耀大道上麵跟蹤兩名騎士而不被發現,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回過頭來向後看看,果然發現在他們身後兩三百米的地方,有一個披著連帽披風、騎著馬的人影。
“不一定吧,或許是同樣趕路的行人呢?”李維搖了搖頭說。
“我感覺不像,那個家夥已經跟在後麵很久了,我們疾馳的時候,他加快速度,我們慢下來的時候,他也放緩馬速。”威爾普斯眼中閃動著一絲厲芒。“李維少爺,有沒有可能是那個帕裏恩的人?”
“帕裏恩?”李維給嚇了一跳,“威爾,如果跟上來的是帕裏恩的人,那他可就未免太過神通廣大了。”
威爾普斯也覺得自己的說法有些可笑,聳了聳肩膀說:“確實,李維少爺,那家夥沒有這麽可怕。不過讓這麽個鬼鬼祟祟的人跟在後麵,總不是一件好事,我去打發掉算了。”
李維思考了一下,威爾普斯算不上一個殘忍的人,但是冒險者出身的他,對於可疑家夥的手段也是相當剛硬的。李維可不願意見到大騎士長揮動長劍把那個人砍下馬來,於是偏了偏頭說:“還是一起去吧。”
“好!”威爾普斯答應一聲,隨後他的身影猛然向著一邊偏去,戰馬發出一聲嘶鳴,人立而起,前蹄探空,兩隻後蹄交錯兩步,就這麽轉過身來,然後雙腿一夾,策馬疾馳,向著跟在兩人身後的人影猛撲過去。
李維稍慢一線也撥轉馬頭,那個人影終於發覺不對,剛想勒住坐騎逃開,已經有些晚了,威爾普斯嘴裏發出一聲懾人的呼嘯,長劍已經握在手中。
劍光一閃,鏗鏘聲大作。威爾普斯策馬從那個人影身邊掠過,嘴裏忍不住發出了“咦”的一聲。
原來那個人影在最後關頭從懷裏拔出一把厚背短刀,雙手握緊刀把,格擋在威爾普斯平拍而來的長劍上。從長劍上傳來的力量居然不小,人影晃了兩晃,居然格擋住了威爾普斯的這一擊。
大騎士長當然沒有使用鬥氣,甚至也沒有用上幾分力量,但是這一劍依舊如同驚雷掣電一般勢不可擋,即使是全副武裝的精銳士兵也很難擋住。這個人影憑借著一把厚背短刀就能夠擋開這樣的一劍,而且還能在馬背上坐得住,顯示出來的騎術和戰鬥能力,都已經超過了一般意義上的精銳騎兵,。
李維也有些意外的感覺,他策馬來到那個人影的背後,同樣拔出了腰間的長劍。現在兩個人已經把這個鬼鬼祟祟的跟蹤者給夾在了當中,別說他隻是比精銳騎兵稍強一些,就是一位真正的高階騎士,也一樣插翅難飛。
畢竟光是李維一個人,戰鬥力就不下於一般的高階騎士,威爾普斯更是已經達到了鬥氣天華的初級水平,有資格挑戰帶劍貴族的稱號,現在就是三兩位高階騎士聯手,也絕對不是他的對手了。
“你是什麽人,為什麽跟著我們?”李維用劍指著那個人影問。
“我是……”人影有些遲疑的回答,不過還沒等他說完,威爾普斯的冰冷聲音就從他的背後響起。
“回答李維少爺的問題前,先要摘下你的兜帽,不要讓我用劍幫你摘。”
人影抬起手,將自己的兜帽掀向後麵,露出一張意外年輕的麵孔來。
“我叫格倫沃姆……”他說。“是北奧拉人。”
“當然,我見過你。”李維點了點頭,這個年輕人的麵孔他並不陌生,“在清醒湯姆酒館的馬廄前麵,對不對?”
“是的,我就是那個馬廄小廝”年輕人有些難為情的回答。
“馬廄小廝,你不在酒館繼續工作,跟著我們想要幹什麽?”威爾普斯的口氣變得稍微沒有那麽嚴厲了。
名叫格倫沃姆的馬廄小廝轉過頭來看了看大騎士長威嚴的麵孔,鼓起勇氣說:“威爾先生,我……我想追隨你,我想成為一名騎士!像你們這樣行俠仗義、英勇無畏的真正騎士!”
“追隨我,然後成為一名騎士?”威爾普斯哼了一聲,“那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格倫沃姆,我問你,你有自己的馬和武器嗎?”
“有的,我有一匹馬,這是我用給湯姆老板工作的那些錢換來的,而且我還有這把刀,它叫做刺牤,是我的父親留給我的唯一遺產。”馬廄小廝急忙回答說。
“刺牤,嗯,你用這把刀用的還可以,你的父親曾經是個騎士?”威爾普斯說。
“不,他是個屠夫,專門宰牛的,這把刀的名字就是為了紀念他的職業。”格倫沃姆挺起胸膛回答。
“屠夫的孩子……”威爾普斯咂摸了一下這個字眼,有些懷疑的看著格倫沃姆,“那你的騎術和刀術,是和什麽人學的?”
“騎馬是我自己摸索的,也找到過一些騎馬的客人討教過,至於這把刀,父親教過我怎麽用。就是把敵人當成是一頭最凶惡的牤牛,一刀刺過去就行了。”格倫沃姆的回答讓威爾普斯忍不住露出苦笑。
“看來我剛才也被當成一頭牤牛了。”大騎士長歎了一口氣,然後抬起頭來說:“李維少爺,這個小家夥很有意思,讓他和我們一起去德克城吧?”
“當然可以,威爾先生,而且恭喜你,收了一位新的侍從。”李維臉上泛起一絲笑意說。
聽到李維的話,格倫沃姆的臉上露出了歡喜的表情,不過威爾普斯卻搖了搖頭說:“沒有那麽簡單,我還要好好考驗一下他,即使是資質不錯,也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成為騎士的。”
踢踢踏踏的聲音從來時的方向傳了過來,李維抬頭看去,看到從光耀大道的北方走來一匹清俊而消瘦的白馬,馬背上坐著一個俊美瀟灑的吟遊詩人,一件灑滿金線的綠色鬥篷包裹著他纖細的腰身,更顯得背後那個藍色的大包袱格外引人注目。
“兩位騎士爺早安,我們又見麵了。”吟遊詩人舉起斜插著著三根孔雀羽毛的帽子行禮,姿態非常優美大方。
“魯濱遜?瑞斯特先生。”李維似笑非笑的看著歌手,“這似乎不是一場巧遇吧?”
“當然不是,李維大人。”瑞斯特在馬背上微微欠身說,“請您允許我也陪伴您到德克城去,我看到了英雄故事的開頭,也想看看故事怎麽發展。”然後他笑了笑,補充說:“而且說不定就是創作出一首好詩歌的題材呢。”
“是啊是啊,李維小少爺,虔誠的巴布魯帕也要和你們一起走,一起去德克城那裏。”從吟遊詩人背後的那個藍色包袱裏發出了顯得有些尖銳的熟悉聲音,緊接著巴布魯帕那顆圓溜溜的腦袋就露了出來。“啊,德克城,一想到我能夠回去夢寐以求的故鄉,我就心馳神往,不能自抑……”
“哦,巴布魯帕先生,你沒有跟上來的時候,我們還以為要重新找個向導呢。”李維點頭答應說,“不過,我記得你不是出生於榮耀之都菲爾梅耶,還在大聖堂受過洗嗎?”
巴布魯帕極快的抬了一下眼睛,然後撓著腦袋說:“當然,當然,我是菲爾梅耶人,但是我在德克城生活了那麽久,這座城市就像是我的第二故鄉一樣了。”
“那麽,就希望在德克城,不會有什麽關於虔誠的巴布魯帕先生的通緝令嘍。”李維笑著把話說完,然後一抖韁繩撥轉馬頭,“現在,讓我們繼續趕路吧!”
就這樣,從兩個人變成了五個人的小小隊伍重新出發,沿著光耀大道向南疾馳。德克城在他們前方大約還有兩三天的路程,不過越向前方,道路越平坦寬闊,而道路兩邊的人煙也漸漸稠密起來,偶爾還能夠看到一兩座簡陋的歇腳旅店。商旅也漸漸多了起來,在當天曰落時分,李維等人就遇上了一隊從德克城出發,前往北部邊境萊恩子爵領的商隊。
和通常那些來往於北部邊境的商隊相同,這支商隊的規模很小,隻有三個騎著馬的護衛和一輛大車,大車上麵似乎裝了不少東西,車輪壓在路上的聲音顯得有些沉甸甸的。
看到了李維一行有四個騎著馬的人,這支商隊顯得十分警惕,離著很遠就放慢了速度,其中一個騎著馬的護衛迎了上來,手中拿著一張短弓,箭矢已經搭上了弓弦,不過為了避免誤會,現在正斜指著地麵。
“諸位旅行者,我們是從德克城來的商人,向你們致意。”
“也向你們致意,願旅行者的保護神聖摩拉塔保佑你們一路順風。”瑞斯特出麵回答說。
看到了年輕歌手懷抱著的魯特琴,商隊護衛明顯降低了警惕,把搭在弓弦上的箭矢都收了起來。他騎著馬跑回到大車的旁邊,低聲向裏麵匯報了幾句,然後又跑了過來。
“幾位是從哪裏來的?”護衛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問,“如果曾經經過了北奧拉的話,可以和我們說說那裏的瘟疫怎麽樣了嗎?”
“北奧拉已經沒有什麽瘟疫了,幾位外來的英雄和風暴神殿的牧師們一道,穿越了茫茫的腐滅沼澤,登上了恐怖的冰封高塔,他們從可怕的告死者手中,解救了這座不幸的城鎮。”瑞斯特撥動著魯特琴的琴弦,用像是在唱歌一樣的聲音回答。
“那真是太好了,能否請諸位暫時停留一下,親口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我的主人?”護衛懇請說。
李維的臉上露出難色,從後麵策馬走了過來。“我們很樂意對您的主人講述北奧拉的見聞,”年輕的騎士說:“但是很抱歉,現在我們還有急事,要盡快趕往德克城。”
“看在執掌雷霆者的份上,請諸位稍微耽擱一會時間。”
護衛說著,把自己披在外麵的鬥篷掀開,露出裏麵一個小小的金色閃電神徽來,“很抱歉剛才隱瞞了身份,我們是德克城風暴神殿的神職者,車上的那位就是德克城的波伐瓦大主教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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