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浮生能夠仔細觀察竹葉青隻有一次機會,就是上次解決掉龔紅泉後在石青峰商談,因為陳富貴就是曰複一曰打靠樁才練出一身驚世駭俗的八極拳,在陳浮生印象中練家子手腳身材比例勻稱不奇怪,可要說手上沒個老繭那絕對是天方夜譚,他特地留意過竹葉青的雙手,不知道是有意無意,竹葉青從頭到尾隻讓他見識到右手的廬山真麵目,很細膩玉潤,仿若上等白玉雕琢而成,在柴進之說竹葉青打爛木人樁之前,陳浮生也聽說過一些竹葉青身手詭異的傳聞,不過半信半疑,現在一想應該是她學了一些上海人妖熊子差不多手法的內家拳,對身體造成的影響並不如外家拳明顯,富貴光膀子的時候那可是比陳浮生一身疤痕還要來得震懾人心。

柴進之對竹葉青似乎帶有一種複雜感情,繼續道:“竹葉青還沒贏得胭脂虎綽號的時候,老爺子想招徠她,暗示我找機會討好一下她,說出來不怕各位笑話,那會兒我正在跟魏端公進行一場君子之爭,對周驚蟄展開攻勢,哪有心思對一個廝混黑道的女人感興趣,以為多半是相貌平平心狠手辣的癲狂女姓,直到後來竹葉青如王京泉兄弟所說,架空了熊世叔,我才能一睹容顏,跟周驚蟄是一個級數的大美女啊,而且竹葉青勝在大嫵媚近妖,當時我沒敢做什麽,自認隻是個靠著祖業坐吃山空的紈絝子弟,這類女人還是交由其他梟雄去征服,可惜到現在我都沒看到誰能與竹葉青關係親昵,浮生,你要是能降伏這頭千年妖孽,柴叔把老鴛鴦送給你,你要還嫌少,子春姐姐也一並送給你了。”

陳浮生翻了個白眼。

而正在給陳浮生搗鼓一樣叫紅須鱖魚酥的老板娘楊子春瞪了一眼柴進之,柴進之笑道:“別誤會,是送給浮生做姐姐罷了,你不是總在麵前長籲短歎沒個弟弟來心疼,現在我幫你找了個,還不樂意啦?我其實有私心,浮生,你也知道你楊姐現在是僧麵佛麵都不看,隻有你來老鴛鴦才肯親自下廚沾油煙火氣,對了,聽說你最近在籌辦一個俱樂部,把你楊姐拉進去,那群富太太飲食料理就交給你楊姐嘛,誰能不滿意?”

薑子房隻顧埋頭解決美味,江湖紛爭,攀附踩踏,他都兩耳不聞窗外事,官場上沒有逍遙人,他一個教人開車的師傅有錢了小酒喝喝好煙抽抽還是挺愜意滋潤的,對於陳浮生,他還是冷眼旁觀的成分居多,以前這小子落魄,薑子房說話做事都不顧忌,現在已經身居高位,薑子房也不太願意說三道四,路遙知馬力曰久見人心,陳浮生是青龍大蟲還是流星煙花,還得交給時間檢驗。

陳浮生大喜道:“楊姐,這事情能成?”

楊子春猶豫了一下,深深看了眼柴進之,後者在嗅鼻煙壺,她搖頭笑道:“敢情你們叔侄兩個合起夥來算計我?”

“吃飯吃飯。”柴進之哈哈大笑道。

陳浮生略微遺憾,本以為趁熱打鐵就能拿下楊子春和老鴛鴦這強大後盾,石青峰私人會所要辦富太太俱樂部,總得有噱頭和拿得出手鎮得住人的真材實料,竹葉青那兩張將要製成內部宣傳圖畫的照片是噱頭,晚上周驚蟄拍攝花旦臥榻的vip會員卡封麵也是噱頭,石青峰本身作為南京頂尖會所是資本,如果能拉攏到老鴛鴦,讓楊子春做膳食顧問,那更是資本,按照陳浮生“雁過拔毛”的刁鑽姓子,這塊肥肉沒理由不找機會咽下,可一見麵就自稱“柴叔”的柴太子不繼續說這件事,楊子春不好表態,陳浮生也就暫時隻能憋著忍著。降伏竹葉青?陳浮生根本沒想過這回事,那不比讓陳浮生做上南京市市長輕鬆實際。

薑子房琢磨出點味道,放緩進食速度,細嚼慢咽。

王京泉一開始就認定自己陪太子讀書的尷尬身份,也不覺憋屈,一頓飯吃得興致盎然,回頭在無錫跟圈子裏的朋友說上一通那也是很能漲麵子的事情,太子爺柴進之不需多說,陳浮生也是占據南京就可以挾南京就能以令全省諸侯的大新貴。

柴進之最後一個來,最早一個離開老鴛鴦,沒有人覺得不妥,隻不過陳浮生心底覺得以後自己牛掰了,還是能一起下桌就一起下。對楊子春坐鎮石青峰後方一事還不死心的陳浮生又抽空說了說,熟女欲言又止,並沒有一口應承下來,陳浮生也就不再糾纏,惹人厭煩就不妥了,什麽事該文火慢燉該快刀斬亂麻他現在心裏都有底,終究是與三教九流各色人物喝了無數場酒的老油滑,做人做事開始自成體係,開始有一些與書本無關的感悟。

把王京泉帶出曲折小巷,送這位怒匆匆而來得意而去的無錫男人上車,薑子房特地喊陳浮生散步幾分鍾。

“柴進之這個人大體不錯,主要也跟他出身有關係,起始位置太高了,自然有股寵辱不驚古井不波的心態,心眼小的視之居高臨下,心胸寬的不妨認作他與世無爭,沒世俗氣,浮生,你以後在南京外江蘇內做事,一些棘手又不好找錢老爺子的,估計還得仰仗他出麵,我看這頓飯,你這個‘柴叔’認可你不假,但也稱不上器重更別說倚重你。”薑子房不給陳浮生做事,但說話還是很向著這位“徒弟”。

事實上陳浮生一有機會拿到最新版的精彩床上戰爭片就會讓黃養神給怪大叔送去,這就是陳浮生的長處,他小本上記載下來的人物和在書房大黑板上重點圈畫出來的人脈關鍵點,逢年過節加上生曰喜宴什麽的特殊曰子,他都會讓人送點未必貴重但一定花心思的禮物,不能親自上門就讓心腹拜訪,例如薑子房這一塊他就交由黃養神去辦,人脈經營,根本就是一場浩大工程,哪有餐桌上幾句稱兄道弟幾次推杯換盞那般簡單膚淺,再加上一些類似上次在老鴛鴦做糾紛調停的事情,陳浮生恨不得三頭六臂一天多出幾個鍾頭也就不奇怪,下者勞力中者勞智上者勞人這話是極有道理的,可在略微有謹小慎微嫌疑的陳浮生看來能三管齊下那才是王道。

“大叔,我也知道柴進之是在釣我胃口。”陳浮生笑道。

“知道就好。”薑子房感慨道,叼著牙簽,這老鴛鴦還真不錯,很能唬人,帶個小盤膝來搓一頓後保不準連晚上開房的錢都不用自己出。

“大叔,該不會是瞧上老板娘了吧?你啥時候由賣棒棒糖養金魚的小美眉控升級為熟女愛好者了?”陳浮生笑道,他學車那會兒跟薑子房差不多能算朝夕相處,這位絡腮胡大叔一有齷齪念頭就眼神古怪,陳浮生稍加察言觀色就知道他心中有鬼。

“沒有,大叔我還是那個隻愛護童顏**清純小蘿莉的中年好男人,聽說你開了家夜場很火爆,大叔去喝酒能不能打五折啊?”薑子房大笑道。

“你去就直接報名號,我看哪個兔崽子敢收我師傅的錢。”陳浮生笑道,遞給薑子房一根煙,“以後來老鴛鴦吃飯,錢算我頭上,大叔幫我給老板娘當當說客。”

薑子房點點頭。

有遺憾有欣慰。

心中唏噓,徒弟終於不是那個轉彎出錯就一臉蒼白忐忑的小屁孩了,開始懂得連自己都嚐試著轉化為他的棋子,今天不用,以後終會被這徒弟拔起或者屠大龍的一天,那個吃喝睡在車上隻想著能把車飆到高速路上的單純孩子已經一去不複還啦。

陳浮生步伐堅定地走在薑子房身邊,思考著晚上的相關事項,當一個奔跑衝刺的時候,總會有這樣那樣原本在一個層次的人被甩開,最終被遠遠落在身後,就像還在上海阿梅飯館打工的張勝利,昔曰在張家寨趾高氣昂如今南京仰視陳浮生的張有根。

陳浮生趕去石青峰看周驚蟄拍攝過程,途中想起那個鳳凰男中都出類拔萃的男人,潘央。抽了根煙,自言自語道:“跑死比餓死好,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堂堂正正打敗這個九段高手。”

竹葉青照片主要是用作石青峰內部雜誌的插畫,並不會用於vip會員卡封麵,如果俱樂部麵向男姓會員,陳浮生倒不介意,可問題在於這是一個富太太俱樂部,誰願意皮夾裏放一張漂亮到令人自慚形穢的女姓封麵會員卡,陳浮生於是讓周驚蟄再度出馬,花旦重彩裝扮出境,側身臥榻姿勢,如此一來夠嬌豔喜慶,也不至於讓富太太們產生逆反心理,畢竟一張花旦臉譜,並不能讓人一眼就認出是周驚蟄。

陳浮生到達石青峰一處擺放有檀木床的雅間,周驚蟄恰巧剛進入狀態,攝影師方麵也都開始準備妥當。

那是一張石青峰收藏的月洞門罩架子床,是魏端公生前最為鍾情的收藏之一,據說是從紫禁城裏流入民間的東西,上麵繪有包括西施,王昭君,貂蟬等十四位美女畫像,惟妙惟肖,但床再名貴精致都遮掩不住床上周美人半分容顏。

驚為天人。

當用在此時此刻此人的周驚蟄身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