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周小雀出手實在太快,樊老鼠插入的姿態也太狠,身上有武器的人要麽就是沒來得及掏出來,要麽就不敢再掏出來討打了,直接導致陳浮生暢通無阻地走入包廂,兩幫人愣是沒一個敢正眼看他,丁致富和馬亮也心有餘悸地跟在後頭,丁致富頭顱低了寸許,姿態也擺低了許多,之前他跟放出話單挑白馬探花,那是因為誰都沒見到郭割虜是怎麽敗的怎麽死的,加上狗王俞含亮煽風點火,所以老一輩元老大多不太願意給陳浮生這個後輩驅使,現在見識了陳浮生手下拳腳的犀利,丁致富一肚子苦水,大罵其實已經給陳浮生做狗的狗王不仗義瞎了眼。

陳浮生一入場,局勢立即來了個180度轉折,黃宏飛看他架勢助陣的可能姓多過落井下石,鬆了口氣,雖然不清楚門口躁動具體情形,既然這個年輕人能毫發無損氣定神閑地走進包廂,答案也就很明顯,黃宏飛立即站起身讓出位置,拿出難得的恭敬道:“陳哥,你坐。”

“陳浮生?”王京泉訝異道。

王魁子強自鎮定,卻琢磨著怎麽能夠腳底抹油溜之大吉,喬八指牛吧?一家子沒一個好下場,江湖傳聞連新當家的喬麥都沒能逃出眼前公子哥的魔掌,浦東會的夏河叼吧?進了南京就沒出過去,總不可能是夏河還在魏家喝茶吃飯吧?

“王老哥,有空來南京玩,怎麽也不打聲招呼,我好招待你。亮子說他在無錫就兩三個能說心裏話的兄弟,你算一個,王老哥,亮子的哥們就是我的哥們,你可是忒不給我麵子了啊。”陳浮生沒有坐在黃宏飛那個位置,這似乎也是個暗示,他並不會一屁股直接坐在王京泉對立麵上。

他微微傴僂著身子掏出一根蘇煙,遞給趕忙起身伸手接煙的王京泉,其實王京泉在無錫與王鳳亮並不是深交,那個亮子在無錫是活閻王式人物,仗著家族背景黑白通吃,無法無天,一方土霸主,金盆洗手難免影響力不足的王京泉見到他都要差不多繞道而行,曾經王鳳亮在別墅改造擴建過程中與鄰居發生摩擦,事情被鬧大到鳳凰網刊登,但登出來沒過一個小時就被抹去,成了紮眼的一片空白,足見王鳳亮在無錫之外勢力的巨大。

王京泉也是老油條,豈會不知這是陳浮生在給自己台階下,隻不過老婆從無錫跑到南京叫鴨實在是奇恥大辱,方才嘴上說陳浮生能發話就忍下去,那也隻是嘴上陰損黃宏飛,哪料到說曹艸曹艸就到,王京泉瞄了一眼估計已經腿軟的王魁子,接下煙,還主動給陳浮生點著,苦笑道:“陳老弟,既然你出麵,這事情老哥我就不鬧大,可總得給我一個說法吧,出了這種醜事,如果來南京就喝一杯酒抽一根煙就回去,將心比心,我是不是太窩囊了?”

陳浮生臉色不悅地瞥了眼黃宏飛,後者悚然一驚,立即喊道:“沒事做的都給我滾出去。”

他身後的保安人員都乖乖跑出去,王京泉和王魁子也隻好把手下都支開,那群人大部分起先還不服氣,結果出去的時候看到一地不是低聲抽泣就是鬼哭狼嚎的傷員,立即抽了一口冷氣,各自幫著把自己人抬下去。等所有嘍囉都離開包廂,周小雀輕輕掩上門,他靠著牆壁又開始閉目養神,樊老鼠則打量起這間裝修不倫不類的豪華大包廂。

陳浮生笑了笑,挑了個位置坐下,望向不甘心的王京泉道:“那王老哥你說咋辦,如果可行,就在這裏定下來,一切恩怨都就此了結。”

王京泉思考片刻道:“我老婆姘頭必須交出來,由我處置,這家鴨店也得讓我親手砸了。”

黃宏飛獰笑道:“你老婆姘頭可不止一兩個,她在我店裏可是出手闊綽,眼光也不挑剔,真要交,說不定半間店的鴨子都得交給你。”

王京泉一怒之下剛想要站起身跟黃宏飛掰命,突然意識到自己小弟都在門外,單挑他怎麽挑得過臂膀粗圓身體結實的黃宏飛,這不是他的長項,以己之長攻敵之短才是他的做事風格,壓下滿腔怒火,陳浮生沒有說話,拿起一個蘋果啃了一口,似乎在權衡利弊。

陳浮生突然麵無表情道:“既然雙方都沒得談,那就別給我麵子,你們兩邊先打了再說,誰的拳頭硬我晚上請誰去老鴛鴦吃飯。”

王京泉和黃宏飛都是一愣,估計沒明白陳浮生打什麽算盤,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見到中間調停的人勸兩方武力鬥毆解決問題。

陳浮生啃著蘋果含糊不清道:“我在農村廝混那會兒就知道麵子不是別人給的,得自己一拳一腳掙出來。既然黃宏飛你一直都沒把我當魏爺的接班人,你是死是活幹我何事,而王老哥好像也覺得過江龍踩地頭蛇很威風,那就打唄,我就權當看一場不花錢的熱鬧。王魁子,你說是不是?”

王魁子尷尬點頭笑道:“是是是,陳老弟說話實在。”

黃宏飛習慣姓一拍茶幾,道:“草,談什麽鳥的麵子!打就打。”

他剛想起身喊人,卻發現一條胳膊擱在他脖子裏纏住,他本能地想抬手反擊,卻被兩根手指掐住喉結,一陣劇痛,黃宏飛再不敢輕舉妄動,丁致富和馬亮都是兔死狐悲地望著被樊老鼠偷襲的“飛鴻哥”,樊老鼠剛才雙手負後兩條腿就踩倒四五票魁梧漢子,想來兩根如竹竿消瘦蒼黃的手指頭玩死黃宏飛也不是難事。

陳浮生起身,王京泉下意識往沙發後背挪了挪,縮了縮,陳浮生拿著吃了一半的蘋果走到黃宏飛麵前,彎下腰,用半顆蘋果使勁敲了敲他額頭,冷笑道:“飛鴻哥,魏爺死了,你就以為這場子是你的了?你說打就打?魏爺出事後,你拿出來一分錢沒有?你飛鴻哥果然是拉風牛掰的存在啊,這一片誰不知道你賺了錢就拿去上海賭,賭贏了就去瓢,還必須要二線以上的明星,賭輸了就溜回來繼續賣鴨子賺錢,我草你祖宗十八代!”

黃宏飛被樊老鼠死死掐住要害,無法動彈,漲紅的眼珠子凸出來,無比艱辛。

陳浮生沒說一句就用蘋果砸一次,最後半顆蘋果粉碎,陳浮生這才稍加平靜,他在魏家女人支持下名正言順掌控魏端公大部門地下資源後,就一直盤算著將十來個場子盈利都往自己口袋倒,一直暗中對黃宏飛的大手大腳十分不滿,對金錢異常敏銳的陳浮生本就憋著一口惡氣來救場子,要不是這場子還能算一棵小搖錢樹,他才懶得理睬黃宏飛是死是活,氣消了,陳浮生說話也就會和藹,眼神示意樊老鼠鬆開手臂,微笑道:“有話好好說,咱也不是不講理的人。”

“我草你……”

被激起血姓的黃宏飛丟了天大麵子,喪失理智地就一膝蓋撞向正準備挺直身體的陳浮生,隻是不等他將接下來的髒話罵出口,就被陳浮生一隻手托住下巴,半提起來,另一隻手閃電抵在他腰間,丁致富和馬亮瞳孔收縮,刀片,狹長鋒利,黃宏飛卻不甘受辱,死命掙紮,陳浮生眼神一冷,刺入黃宏飛腰間,拔出,接下來又是一刀,再拔再刺。

黃宏飛在第一下朝陳浮生出手脊柱某關節就被樊老鼠一拳敲中,隻有掙紮的力氣,絕沒有大力還擊的可能姓。

陳浮生最後還不忘添了一刀。

連捅3刀。

手法與周小雀如出一轍,快而準,狠辣無匹。

站在遠處的周小雀微微點頭,刀片是老板陳浮生自己的,怎麽刺是他最近才教的,拗不過這新主子糾纏,他就跟他說了一些穴道和技巧,隻是這現學現用未免快了點,他覺得這個打架玩刀不顯山不露水的有趣老板有天賦,相當有天賦,不是一般的有天賦。

陳浮生把黃宏飛丟到沙發上,笑道:“咋的,飛鴻哥真以為我是拍拍方姨馬屁給魏爺養養狗就爬上來了,那這位置也太不值錢了,誰都能坐啊。”

他轉過頭,望著王京泉還是笑眯眯表情,道:“王老哥,這麽做出氣了沒?還要砸我的場子嗎?”

我的場子。

陳浮生說到這個四個字的時候格外加重語氣。

王京泉激動道:“足夠了。陳老弟夠爺們,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陳浮生現在都不會太把別人嘴上的承諾誓言當回事,撐死了錦上添花,跟老爺子處久了聽多了官場上的搏殺陷阱爾虞我詐,真切明白一個道理,交情這東西沒有三年以上甚至更多的時間來檢驗磨礪,根本都是虛的,何況還不乏相知相交十年以上的朋友翻臉不認人,老爺子某次促膝談心曾一語道破天機:這世界上真真假假,隻有屁股下坐的位置是真的,睡一張床上的媳婦是真的,其它的都是浮雲。

陳浮生留下張奇航和恐怕很快就要換主子的兩尊門神處理後事,離開包廂前說道:“王老哥,晚上我請你去老鴛鴦,到時候你會見到一個讓你大吃一驚的人物。”

陳浮生趕往石青峰。

沒了黃宏飛坐鎮的場子群龍無首自然鬧不出風波,丁致富和馬亮兩個人留在包廂,後者拋給臉色陰沉蒼白的丁致富一根煙,道:“老丁,怎麽樣,我之前跟你得沒錯吧,陳浮生這年輕人沒那麽簡單。他說那句給方婕拍馬屁魏爺養狗其實是給我們兩個聽的,估計如果今天不是黃宏飛太不識好歹,陳浮生就不會親自出馬,而是讓叫周小雀的變態拿你開刀,殺雞儆猴。你別朝我瞪眼睛,有本事去跟周小雀跟陳浮生瞪去,你要能挑翻周小雀再幹倒陳慶之,我認你做老板,怎麽樣?”

丁致富哀歎一聲,神情頹然,低頭抽悶煙。

馬亮感慨道:“且不說周小雀和那個古怪男人,就是陳浮生表露出來的那一手估計就夠你吃一壺,不是拿慣刀子吃飯的人絕不能像他那樣嫻熟,他總不可能是殺豬的屠夫出身,你說他以前是幹什麽的?所以說,老丁,能曲則曲才是大丈夫,否則也就是第二個黃宏飛,意氣之爭,有意義嗎?”

張奇航處理妥當一切事務,也坐下來,他自然有這個資格,瞥了眼垂頭喪氣的丁致富,冷笑道:“豬腦子。”

丁致富勃然大怒,卻立即壓下火氣,十有八九在張奇航手上吃過苦頭,這座城市,年輕人都在往上掙紮,誰不是踩著老一輩的肩膀和屍骨竄上去的,張奇航也好,黃養神也罷,隻不過光芒被陳浮生掩蓋而已。張奇航直截了當罵道:“丁致富,你真是把腦袋吊在褲襠裏那根棒槌上了,陳哥連狗王都能打成一條喪家之犬,玩你還不跟過家家一樣,知道周小雀是誰嗎?你去渝城打聽打聽,人家這還是赤手空拳,否則你一家老小就不夠他一個晚上抹脖子的。還不知死活地捎上兩個妞來,你當觀光旅遊啊?”

丁致富長籲短歎,一個張奇航也就足夠了,再加上一個連張奇航都欣悅臣服的陳二狗,這曰子沒法過了。

張奇航到樓下把商河喊到一邊,沉聲道:“從現在開始跟蘇葉劃清界限,別問我為什麽,你如果還想跟著我一起搏榮華搶富貴,就照我說的去做!”

“給我一根煙。”商河苦澀道。

抽完一根煙,商河走到與陪打美眉切磋球技的蘇葉跟前,道:“蘇葉,我們不合適。”

蘇葉抬了一下眼皮,姿勢不變,繼續彎腰擊球,輕輕道:“我也這麽認為。”

難度極大的彩彈安穩落袋,異常漂亮,陪打美眉剛想鼓掌叫好,卻察覺到氣氛不妙,隻能忍著。可見蘇葉那一杆是超常發揮,擅長數據推理的商河當然明白那意味著什麽,她的手連輕微的顫抖都不曾出現!蘇葉終於抬起頭冷靜而幹脆道:“還是朋友。”

失魂落魄的商河苦笑著轉身,紅著眼睛走向死黨,張奇航摟住他肩膀輕歎道:“喝酒去。”

還是朋友。

四個字,從蘇葉嘴裏輕描淡寫說出,幾乎將商河20多年辛苦建立起來的驕傲和尊嚴一擊摧毀。

張奇航欲言又止,其實他想把真相告訴這個死黨,打敗你的不是眼前這個清高的小家碧玉,而是那個輕易將黃宏飛捅翻的陳大公子。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