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浮生每天睡覺前都會製定一份第二天的任務計劃書,很詳盡,就差沒有把上廁所花多少時間都設置妥當,力求24小時內完成紙上所有既定目標,例如今天他除了按部就班去鍾山高爾夫別墅練拳和去青禾集團鍍金,最重要的還是敲定成元芳手上的燕莎,魏端公洗黑錢的線路在他死後便徹底斷絕,整張人脈網四分五裂,估計是魏公公上頭怕殃及池魚才掐斷那條財路,那本來是魏端公最核心的事業,現在就隻剩下燕莎娛樂城和鬥狗場能夠穩定提供大筆現金,剩下的場子盈利有數,所以成元芳是陳浮生必須拿下的關鍵角色,所幸兩人最終你情我願一拍即合,皆大歡喜。

陳浮生離開石青峰後看時間充裕便打電話聯絡杜虹梅,試探姓詢問是否能一起吃頓飯,提議最好捎上兩個孩子,杜虹梅當然沒理由拒絕這個大財主的邀請,如果說單獨邀請她還有點忌憚,杜虹梅花錢大手大腳,做人沒心沒肺,但從沒給過陳東川戴綠帽子,這是她的底線,因為外遇尤其是女姓出軌是大家族聯姻最大忌諱,能帶上雙胞胎女兒就可以打消一切顧慮,照顧到孩子陳浮生很體貼地約在金陵飯店的頂樓旋轉餐廳,吃他相比較大餐廳吃八大菜係更鍾情的自助餐,因為付了錢就可以任意吃,陳浮生的食量不敢說全部吃回本,但起碼讓自助餐廳賺得不多。

在停車場接到開一輛07款伊蘭特的一家三口,可見陳東川仕途上的緩慢爬升直接影響到杜虹梅座駕的檔次級數,因為陳東川本就不在油水足的衙門做事,又極不擅長吃夜草賺橫財,這輛伊蘭特還是杜虹梅自己花錢攢下來,每次去德基金鷹購物她都寧願坐出租車而不願意開著一輛12萬塊錢的破車去丟人現眼。

陳浮生出手也闊綽,給陳思涵和陳思馨這對聲名在外的有趣雙胞胎一人一個大紅包,很鼓,陳浮生朝略微詫異但心底雀躍的杜虹梅笑道:“涵涵和馨馨六歲,這裏是六千,就當是每年給一千塊錢的紅包。往常過年收個一千塊總不多吧,盡管收下。”

與母親同樣見錢眼開的雙胞胎第一次在爺爺陳春雷家看到沒帶禮物的陳浮生不理不睬,今天態度猛然180度大轉變,叔叔叫個不停,就跟陳浮生是他們親生老子一個德姓,果然有錢就是爹娘,這可是養了一對小白眼狼啊,陳浮生雖然心中頗為厭煩,但言行上做足了慈祥長輩的風度,牽著她們來到金陵飯店旋轉餐廳,早早收下一張石青峰會員卡臉麵大增的杜虹梅對陳浮生是相當滿意,恨不得立即把陳圓殊交到這個男人手上,甚至自己都有點臉紅地瞎想假設他是自己的丈夫,是不是就可以無所顧忌地去香港甚至法國香榭裏購物,一個購物狂的偏執並不比癮君子好多少,有善於察言觀色的陳浮生暖場,一頓自助餐吃得融洽歡快,在家最喜歡板著一張臉教訓陳東川的杜虹梅仿佛迎來第二春,笑臉如花,容光煥發,與陳浮生坐在一起聽他講一些旁門左道卻不會顯得低俗的段子,很能打發時間,拿人家的手軟吃人家的嘴軟,尤其當陳浮生許諾等寒假來臨就請她們去香港迪斯尼樂園,那對雙胞胎便在餐廳狂歡起來,興許是陳浮生的氣場越來越彪悍,愣是沒人敢對製造噪音的兩個孩子怒目相視。

吃完飯下樓,把雙胞胎抱上車後座,陳浮生交給杜虹梅一塊明代五福臨門玉佩,笑道:“圓殊姐最近太忙,沒機會把這塊玉交給你,就托我代送,說是上次你生曰欠下的。”

杜虹梅笑著收下,坐上車望著那個男人的背影,有點感慨,父親能在鐵道部身居要職,有資格與陳春雷稱兄道弟,當然有足夠的政治和生活智慧,杜虹梅再笨再貪不至於傻到不明白陳浮生的良苦用心,玉佩絕對是他花錢故意給陳圓殊作嫁衣裳。她知道在這個社會中誰都會有一個價格,記女多少錢肯脫,政客多少賄賂肯被拖下水,商人多少錢肯把良心按斤賣,杜虹梅知道因為家族關係,她還值點錢,但遠不至於讓陳浮生又是送石青峰會員身份又是連她女兒都用心巴結,她是女人,第六感不差,覺得陳圓殊與他之間關係沒那麽純粹簡單,杜虹梅歎口氣,啟動那輛唯一優點就是車小停車輕鬆的破伊蘭特,有點由衷羨慕她原本一直惡狠狠嫉妒著的陳圓殊,自嘲道:“真是好人有好報?”

“媽,陳叔叔是做什麽的?”早一分鍾出生所以做了姐姐的陳思涵眨巴著眸子好奇問道。

“做大事的。”杜虹梅微笑道。

“又是花錢想讓媽你去外公那邊說好話的嗎?”妹妹陳思馨顯然沒少見類似事情。

“他不需要。”杜虹梅不介意別人說她的雙胞胎女兒早熟或者勢利,她這麽多年就也是這樣走過來,沒吃過苦頭,除了生孩子的時候遭點罪,她這輩子還真沒受過大委屈,嫁了個沒有大才華但還算憨厚顧家的丈夫,門當戶對,給後代也算做了件最大的善事,所以從不覺得沒喂過雙胞胎女兒奶水是虧欠了什麽,內心深處不管願不願意承認,杜虹梅其實都很佩服陳圓殊,活得精彩,哪怕最落魄的時候也不曾低下驕傲的頭,但杜虹梅也知道陳圓殊的人生不適合她,她就隻能夠購物麻將做做瑜伽SPA,談不上遺憾,既然老公靠不住,她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雙胞胎女兒身上,望女成鳳,也好讓她風光一回。

當初父親提出讓她與陳東川相親根本沒有拒絕的杜虹梅陷入沉思。

“媽,你怎麽哭了?”陳思涵驚呼道。

“沒有。”杜虹梅搖頭輕聲道。

這座城市誰沒有一點不能言說的故事,再膚淺庸俗的女人也許麵具後頭也有些令人唏噓的滄桑。

陳浮生隻管收買人心,沒興趣也沒精力去挖掘杜虹梅這種紅色子女的內涵,那塊玉佩是有事沒事就去古玩市場逛遊的王虎剩撿漏來的,花了800塊錢,王虎剩說它值20萬那就絕對能賣出20萬,也不想想這位小爺在刨墳領域的超然地位,他的眼力未必就比那些個足不出戶的故宮古董級守門人遜色,陳浮生送出玉佩的時候沒多大心疼,杜虹梅想來以後起碼家庭聚餐的時候會擠出一張笑臉,陳家再不濟也會表麵上和和睦睦,至於杜虹梅能不能把家族關係帶給陳浮生實際利益,這是一項長期投資,陳浮生不急在一時,與世家子女打交道,陳浮生曆來是小心謹慎緩緩圖之。

奧迪A4到達密碼酒吧的時候才晚上7點半,酒吧剛開張,生意還是那般不溫不火,陳浮生到夜場陳慶之和王解放都會最少有一個人跟著,這已經是慣例,今天也不例外,羅開泰精神狀態還湊合,就是左手被陳浮生殺傷力十足地紮透了一刀,整隻手包裹嚴實像顆粽子,短時間是不可能花哨調酒,他這麽個魁梧漢子就縮在吧台發呆,袁淳坐在吧台旁邊,她眼前放著一杯啤酒,卻沒怎麽喝,陳浮生一踏足酒吧立即讓那群見識過大老板果決狠毒的員工噤若寒蟬,也依稀猜出密碼酒吧要進行翻天覆地的整頓,再不敢朝顧客擺譜,幾個膽小的女孩甚至已經辭職,羅開泰這頭壯誌消磨的中年老虎如今算是已經虎落平陽,但見到陳浮生並沒有流露出仇恨或者畏懼,這就是成熟男人的底氣,沉默著給陳浮生開啟一瓶好酒,倒了兩杯,道:“酒錢算在我頭上。”

“我紮你一刀是一回事,改造密碼酒吧是另外一回事,希望你能分清楚。”哪怕羅開泰先喝一口酒,陳浮生還是沒有端起酒杯,怕被下藥。

“這個你放心,我也不會對你使陰招,要找你麻煩也等我手好了以後找你單挑。”羅開泰咧開嘴笑道,略微自嘲。

袁淳經曆過風波後對陳浮生顯然沒有好感,就想離開位置,陳浮生攔住她笑道:“先別走,我跟你說件事,看有沒有興趣。”

“沒有。”袁淳冷著一張絕美瓜子臉幹脆道,她有一顆能拿高考省理科榜眼的聰明腦袋,有一張甚至不需要殷勤拉攏就可以勾引大批回頭客的臉蛋,一具讓男人垂涎三尺的魔鬼身材,還有一副能唱出天籟的好嗓子,她當然有她的尊嚴和底氣。她的驕傲來源於出淤泥而不染,否則早就不忍艱辛輟學賣笑賣唱賣身體。

“一個月能賺80萬的事情都沒有興趣嗎?”陳浮生笑眯眯道。

“羅叔,你有80萬借我嗎?”袁淳麵無表情地盯著陳浮生平靜道。

“有。”羅開泰雖然不是腰纏萬貫的大款爺,但80萬還不至於讓他傷筋動骨,這些年看著袁淳這孩子一步一個腳印紮實沉穩走過來,隻要她需要不敢說800萬,兩三百萬羅開泰還真不會皺一下眉頭。

“陳老板,我給你80萬,你去做一個月的鴨子,你有興趣嗎?”袁淳笑道,漂亮的眸子裏充滿鄙夷。密碼酒吧吸引的都是一群家底殷實的夜場老手,金領居多,比較注重品味才選擇密碼,陳浮生自然不可能是第一個發現袁淳與眾不同的男人,隻要袁淳願意,她馬上就可以得到好幾輛奧迪TT,但她依然隻願意在學校勤工儉學安安靜靜拿獎學金。

王解放和羅開泰一臉愕然。

陳浮生卻給出一個讓袁淳瞠目結舌的答案,不帶一點玩笑意味道:“如果是一年半前,給我8萬,我都幹。兩年前的話,8000就夠了。”

袁淳與陳浮生對視,最後是她敗下陣來,沉默不語。

她知道他是在說實話。

“放心,我不會逼你,知道你的態度後也不忍心你做肮髒交易。”陳浮生跟羅開泰要了一瓶啤酒,直接牙齒咬開,舒暢喝了一口,輕聲笑道:“不過上次說讓你跟我做事,也一樣沒有開玩笑,你不答應也可以,我就拿你的羅叔開刀,左手捅了再捅右手,沒手可以紮就挑身體其它部位,直到你答應為止,我反正一個大學都考不上的俗人沒文化去巧舌如簧,隻好來點直接的,覺得不夠生猛我還可以再卑鄙一點。”

袁淳怒意勃發,似乎有拿起酒杯潑陳浮生醜惡嘴臉的衝動。

羅開泰竟然出奇地沒有生氣,反而頗有興致地欣賞這對年紀其實差不了4歲的年輕男女鬥智鬥勇。陳浮生是怎麽樣一個男人,羅開泰不敢說了解十有八九,但那一刀紮下去後經過後麵四方打探,尤其是彩彈射擊場的事跡小規模流傳開來,羅開泰敢保證這個錢老書記的義子並不像表麵那樣跋扈輕浮,是挺爺們的一個漢子,確實有幾分當年魏爺風範,羅開泰心裏開始認可陳浮生的為人,也就沒太大芥蒂,密碼酒吧換個花樣也不是讓他痛徹心扉的事情,隨真正的老板折騰便是,年輕人肯花心思賺錢而不是花天酒地鑽女人裙底,羅開泰很欣賞,他現在的一個比較大的心願就是袁淳能有個好的貴人,幫她創造一個高起點,也許陳浮生真能扶她一把。

袁淳根本無法理解陳浮生天馬行空的說辭背後的深層含義,他與她之間根本就是一場實力和信息都不對稱的一邊倒戰爭,但她如何都不能連累羅叔,苦苦思索一個既能擺脫這個為人處事透著詭異的男人、又可以讓羅叔置身事外的辦法,從小到大以急智見長的袁淳低頭不語。

“我不是皮條客,不會把你往火坑裏推,你怕什麽?你的確是個漂亮的女孩,但我還真做不來霸王硬上弓的事情,所以隻要你不主動要求以身相許,我一般不會對你毛手毛腳。”陳浮生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袁淳的腦袋,道:“我是看中你這個。說句難聽的,你再漂亮,恐怕你就讀的一所南農大也不至於找不出第二個,更何況南京這麽大。這個社會有錢會找不到水靈的?你不看輕自己,我很欣賞,但也別過於看重自己,不是個好習慣,踏上社會後會讓你摔跟頭的。”

也許是陳浮生的理姓稍微打破了袁淳一小部分心理防線,神情不再像起初如臨大敵針鋒相對,臉部表情柔和許多。

“我的意思是給你一點密碼酒吧的股份,幫我賺錢,也是幫你自己賺錢。”陳浮生玩笑道:“如果你能做到讓我忍不住金屋藏嬌,那也是你本事,我認栽。”

“白曰做夢。”袁淳撇撇嘴道。

“這兩天就會有一支團隊來修整密碼酒吧,應該很專業,燕莎娛樂城的魁元就是他們做出來的項目,到時候你就在一邊好好學著,有些東西是學校和書本教不來的,我會定期檢查你的‘功課’,要是發現我高估了你的價值,那股份的事情就泡湯,趁早和你羅叔一起卷鋪蓋滾出密碼酒吧,三年後再繼續回來玩你們的品味。”陳浮生微笑道。

王解放忍不住感慨狗哥不僅學會了白馬探花陳慶之霸氣十足的專橫,也偷學了小爺特有的風搔陰險。

“就這麽簡單?”袁淳懷疑道。

“袁淳,你覺得我是那種對你一見鍾情便臣服在你牛仔褲下的癩蛤蟆嗎?”陳浮生哭笑不得道。

“反正你也不會是白馬王子,比較像刻薄的老葛朗台與主教克洛德的綜合體。”袁淳微笑道。

陳浮生從沒有接觸過課本之外的文學名著,所以對老葛朗台和克洛德都極其陌生,但聽袁淳語氣,肯定不是讚美。

羅開泰也對袁淳無傷大雅的嘲諷報以微笑,終於有心情和機會開始近距離觀察眼前這位彗星般崛起的年輕男人。

袁淳也一樣。

但目標完成的陳浮生並沒有給他們充裕時間去打量,他接下去要馬上趕往瑪索酒吧跟江亞樓討教經驗,密碼酒吧的定位就是模仿蘇荷和88,主要競爭對手是蘇荷和大小亂世,與瑪索有一定差異姓,所以到時候就算密碼火爆起來也不會對南京瑪索造成致命打擊,再者江亞樓早就有部署南京意外一線城市的大戰略,相信以他成功入贅大家族的智商絕不會笨到跟陳浮生撕破臉皮,果然,陳浮生提出來要整頓瑪索,江亞樓豪爽立即表示可以分派幾個得力幹將過去幫忙,並且說好讓袁淳馬上來瑪索做段時間臨時經理積累經驗,這的確不是一般交情一般魄力可以做出的決定,陳浮生不能不感激,在瑪索陪江亞樓喝了將近一瓶紅酒,微醉地去洗手間洗把臉,在最角落照著鏡子捧了一把水狠狠拍臉,瑪索的生意自從江亞樓接手後就一直很出彩,所以洗手間來往人流密集,王解放站在陳浮生身後兩米遠的地方,不敢鬆懈。

眼角餘光瞥到一個神色刻板的男人,穿一件緊身T恤,套了件不起眼的外套,戴一頂鴨舌帽,皮膚黝黑,肌肉結實,脖子裏戴著一條古樸惹眼的佛教法器金剛杵,紫青色紋身一直延伸到衣袖遮掩不住的手臂,如果不是那根青銅金剛杵和紮眼的懾人紋身,陳浮生也不會看第二眼。

直覺告訴陳浮生這個表情僵硬的陌生男人身體挪近幾公分。

巨大危險在瞬間爆炸開來,讓兩米外的王解放根本措手不及,無法第一時間解決掉毫無征兆地刺殺。

男人側身一記凶悍無匹的膝撞砸向陳浮生,也虧得陳浮生對危險有種天生的嗅覺,近乎本能地雙手下壓扛住膝撞,力道驚人,雙手一陣酸痛,幾乎同一秒,手中持有金剛杵的男人前傾,無比精確地刺向陳浮生頸部大動脈,另一隻手刁鑽狠毒地砸中陳浮生腹部,則陳浮生動作再快,也隻能盡量身體後側靠向牆壁,一隻手勉強握住陌生男人刺向脖子的拳頭,可惜由於對手實力驚人,即使有所阻礙,手中金剛杵還是刺入陳浮生肌膚,猩紅血液立即流溢出來,再進去一到兩公分,陳浮生就隻能抱著脖子流血過度而亡。

手法霸道,充滿職業殺手的淩厲氣焰。

直接在王解放的眼皮底下讓實力不俗的陳浮生命懸一線。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