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痛徹心扉
解放軍總醫院，代號301醫院，是全國首屈一指的三甲醫院，長期擔負華夏執政黨中央首長、華夏人民解放軍總部首長等高層領導幹部的醫療保健工作，絕大部分的老一輩革命家都在這所醫院走完人生的最後旅程。
今天，總醫院的ICU病房裏迎來了一位離家二十多年的遊子。
韓雪華下車的時候，雙腳忍不住地一陣顫抖，即將見到父親，韓雪華心中的緊張情緒無以複加。方揚上前挽住了母親的胳膊，肩扛中將軍銜的韓淩飛默默地陪在韓雪華身邊，一行人通過特殊通道直接上了電梯。
ICU病房B區已經被隔離了出來，走廊口兩名荷槍實彈的特種戰士警惕地肅立，雖然是韓淩飛親自帶人前來，但是哨兵依然一絲不苟地查驗了所有人的證件，並且進行了登記之後才給予放行。
進入B區之後，就是一條並不算長的走廊，盡頭處便是韓老爺子所在的ICU病房。走廊裏非常安靜，幾個人的腳步聲就顯得特別的清晰，仿佛一下下敲打在韓雪華的心髒一般，讓她忍不住心跳加快。
穿著白大褂的顧琳站在病房門口，見韓雪華等人過來，她便快步地迎了上來，朝韓雪華微微點了點頭。
韓淩飛問道：
“老爺子情況怎麽樣？”
“這兩天還算穩定，各項指標沒有繼續惡化。不過依然處於深度昏迷之中，對外界刺激沒有反應……”
韓淩飛微微點了點頭，說道：
“你帶曉華去吧，我在旁邊休息室等你們……”
顧琳點了點頭，對韓雪華說道：
“曉華，雖然老爺子處於昏迷狀態，但是我們認為依然不能給他太大的刺激，要防止有什麽不測的情況發生，所以今天你隻能在外麵看看，要等我們醫療組全麵評估風險之後，才有可能進入病房去。”
顧琳的臉上帶了一絲歉意。她清楚當年的事情也是老爺子的心結之一，當年的一巴掌將女兒打跑，二十多年都沒有回來。如今如果老人知道了女兒回來的情況，劇烈的刺激之下難保會發生不可控的情況，從安全的角度出發，韓雪華的確是不宜進入病房。
但是這對於一個和父親分離二十多年的女兒來說，卻是有些殘酷。
韓雪華還是通情達理的，她微微點了點頭，眼中露出了一絲黯然的神色，說道：
“行，我理解。我們走吧……”
顧琳有些擔心地看了看韓雪華，在心中暗暗地歎了一口氣，當先帶路。
幾步便行走到了病房門口，顧琳推開了房門。那輕輕的吱呀聲仿佛敲動心靈的鼓點，讓韓雪華忍不住微微顫抖身子，方揚連忙將母親攙扶住，朝著病房走過去。
ICU病房分內外兩個區域，其中內部是完全隔離的無菌環境，所有進入的人員必須經過全身消毒並且穿上特製的無菌服。而外麵則隔出了一個區域，為家屬日常探視所用。內外兩區之間是一麵透明的玻璃牆。
顧琳一進房門就讓到了一旁，為韓雪華讓開了地方。韓雪華在方揚的攙扶下邁步走了進來。她艱難地抬眼朝著內部病房望去，頓時整個人仿佛被施展了定身術一般，呆若木雞地站在那裏，半晌說不出話來，兩行清淚無聲地滑落臉頰。
隔著玻璃，方揚能清楚地看到一位形容枯槁的老人穿著病號服靜靜地躺在病床上，他渾身上下都插滿了管子，病房中各種醫療儀器閃爍著微光，看上去觸目驚心。老人的頭發幾乎全白了，他消瘦得皮包骨頭，躺在床上仿佛沒有一點重量，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種病態的死灰色，方揚一眼看去就知道，這位開國將軍已經距離自己生命的終點隻有咫尺之遙了。
老人雖然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中，但是臉上依然有一種堅毅的神色，方揚可以想象，老人在健康的時候，如今那雙緊閉的雙眼會散發出何等威嚴的目光！即便是躺在床上等待死亡，身上那種殺伐氣息依然無比濃烈，也隻有老爺子這樣從戰爭年代的屍山血海中摸爬滾打出來的老一輩革命家身上，才會有如此不怒而威的氣勢！
韓雪華雙膝一軟，整個人跪在了地上，她的雙手趴著玻璃牆，淚水如雨點般落了下來。開始隻是雙肩聳動著無聲的抽泣，突然，韓雪華發出了一聲充滿了悔恨與歉疚的撕心裂肺般的喊聲：
“爸爸……”
緊接著她整個人撲在了玻璃牆上嚎啕大哭起來，顧琳連忙走到門口將房門緊閉，好在內部區域是完全采用真空隔音的，倒也不虞韓雪華的哭泣聲會驚動到老爺子。
方揚看著韓雪華大聲哭泣，他沒有上前勸慰，而是默默地走到了一旁安靜地站立著。他知道韓雪華這是將二十多年來心中的苦悶也一起宣泄了出來，這個時候必須讓她發泄，否則很容易傷害身體。
韓雪華的哭聲漸漸變小，淚眼朦朧中她緊緊地盯著一牆之隔的病床上的父親，彌留之際的老人與她心目中的父親形象大相徑庭，在韓雪華的印象中，父親就像是一座高大巍峨的青山，是她童年時的依靠。雖然父親經常吹胡子瞪眼發脾氣，但是在韓雪華的心目中，父親永遠都是最有本事的人，似乎沒有什麽事情能夠難倒他。
如今，無堅不摧的時間將父親狠狠地擊倒，並且很快就要把他帶走了……
恍惚中，韓雪華仿佛回到了童年時光，那是一個無憂無慮的時代，父親雖然整日忙於軍務，但是隻要有閑暇，就會笑眯眯地陪著韓雪華遊戲，完全沒有平時的那副威嚴。
“爸爸！我要騎大馬！殺敵人！”
“好嘞！我的寶貝女兒騎大馬囉！”
韓長征笑嗬嗬地矮下身子，讓韓雪華騎上自己的脖子，然後猛地站起身來，驚得他肩上的韓雪華發出一串尖叫聲。
“爸爸！我要當解放軍！”
“沒問題！”
韓長征二話不說摘下自己的軍帽遞給脖子上的女兒，韓雪華得意地將軍帽套在了自己的頭上，軍帽很大，差點兒就蓋住了她的眼睛，但是韓雪華毫不在乎，大聲叫道：
“駕！駕！駕！”
韓長征立刻聽話地在院子裏跑了起來，韓雪華不時地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喔！我當解放軍了！我當解放軍騎大馬了！”
在那個爬滿了葡萄藤的小院子裏，沒有聲威赫赫的開國將軍，隻有一個舔犢情深的父親，馱著自己的女兒肆意播撒著歡笑，那笑聲仿佛穿越了時空，再次回蕩在韓雪華的心靈中……
漸漸地，在韓雪華的淚眼裏，昔日那個腰板永遠挺得筆直的高大父親形象，與病房內那個行將就木的老人慢慢地重合了……
“爸爸，不孝的女兒回來看您了，您睜開眼睛看看我吧……”
韓雪華哽咽著自言自語道。
可是，老爺子依然安靜地躺在病床上，紋絲不動。如果不是床頭的儀器顯示老人還有脈搏與心跳，都會有一種老人已經故去的錯覺。
韓雪華悲從中來，淚水不斷地從眼眶中湧出，她依然跪倒在地上，將頭深深地低了下來，隻有肩膀在不斷地聳動著，情緒無比激動。
顧琳見狀給方揚使了一個眼色。方揚會意地上前攙扶住韓雪華的胳膊，嘴裏說道：
“媽，您先起來吧！老爺子如果知道您回來看他，他心裏一定是非常高興的……”
“是啊曉華！方揚說得對，這麽多年過去了，老爺子心裏肯定早就不怪你了，你能回來看她，如果他知道的話，心中肯定隻有高興！”顧琳也上前勸說道。
韓雪華在方揚的攙扶下，緩緩地站起身來。顧琳知道不能讓韓雪華繼續激動下去，否則真會傷身體了，於是說道：
“曉華，先到隔壁休息室歇會兒吧！反正你現在回來了，隨時都可以過來看爸爸！”
韓雪華默默地點了點頭，又戀戀不舍地回頭看了看病床上的父親，才在方揚的攙扶下離開了病房。
推開休息室的門，方揚不禁呆了一下，韓雪華也整個人愣住了，煙霧繚繞的休息室裏除了韓淩飛之外，兩旁沙發上還坐了好幾個人，個個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方揚與韓雪華一進門，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們身上。憑借前世對世家的了解，這些人方揚都不算陌生，因為他們都是韓家的一些核心人物。
坐在韓淩飛身邊的一個穿著白色短袖襯衫的中年男人見到韓雪華，臉上也露出了一絲激動的神色，忍不住站起身來，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曉華……”
方揚一眼就認出此人為蘇南省委常委、組織部長韓駿飛，是韓老爺子第二子，這一世就是自己的二舅了。
“二哥……”韓雪華見到同樣兩鬢染上白霜的二哥，心情也是有些激動。
二十多年未見麵，大哥二哥都已經走上了高級領導幹部的崗位，韓家也開枝散葉成了一個龐大的政治世家，而父親也終於敵不過時間的魔手，行將就木。
韓淩飛臉色平靜地說道：
“小妹，看過爸爸了？來我身邊坐吧！”
這時，側麵沙發那邊傳來了一聲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