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不見兔子不撒鷹
楚小白聽著曾世祿的介紹，越聽心越涼，這真的是方揚口中那隻會下金蛋的母雞嗎？我怎麽聽到的就是一個爛攤子？而且好像還是個無底洞的樣子？
紅旗硫鐵礦成立於解放初期，所以硫鐵礦的名字也有著那個年代的鮮明烙印。當年是地區直屬大礦，正縣團級，最高年產量達到過十三萬噸，在當年可以說是風光無兩。
但是這幾年的近況就不怎麽美妙了。在市場化浪潮的衝擊下，硫鐵礦是江河日下，沒有了計劃經濟體製下的包幹，交通不便的硫鐵礦產品定價還比外麵高不少，自然是銷路不暢，而且機器設備已經老舊不堪，二三十年都沒有更新了，生產的產品品質也無法過關，可以說已經走到了窮途末路。
更嚴重的是，硫鐵礦的在編幹部職工有五百多人，這麽多人都是端公家的鐵飯碗的，光是工資這一塊就是一個沉重的負擔，現在的硫鐵礦已經如同一個遲暮老人，沉重的身軀滿目瘡痍，根本不可能起死回生了。
縣裏也是意識到硫鐵礦問題的嚴重性，所以才下定決心要引進資金來進行改製，但是公告發出去之後卻鮮少有人問津。
楚小白忍不住看了一眼方揚，隻見他依然帶著一絲笑容，認真地聽著曾世祿的介紹。楚小白也隻好暗暗地歎了一口氣，耐著性子聽下去了。
曾世祿的介紹比較簡短，大概半個小時左右就講完了，他合上筆記本把目光投向了蘇偉民。
蘇偉民對硫鐵礦的情況也了解一些，但是聽了曾世祿的匯報之後，才更加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也不禁對方揚他們的決定產生了動搖，他看了看楚小白和方揚，問道：
“楚總、方總，你們看……”
方揚不置可否地微笑說道：
“咱們到現地看看吧！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嘛！”
“好！”蘇偉民點頭應道。
曾世祿起身在前麵帶路，一行人又魚貫走出了會議室。興旺鎮的領導們也沒有什麽意見，反正今天的身份就是一個陪客，隻要把客人陪好就可以了。
“這是礦裏的職工生活區……”曾世祿指著一排老舊的筒子樓說道。
這排房子連基本的外牆粉刷都沒有，紅磚**在外麵，這種筒子樓在不少地方早已絕跡了，想不到硫鐵礦還有這麽多，而且都還在用。
“這邊是加工車間，再往前麵走就是采礦區了……”曾世祿一邊走一邊介紹著。
礦區裏亂糟糟的，曾世祿的意思是站在這邊看看就可以了，沒想到方揚卻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依然不疾不徐地朝著前麵走去。
一眾領導們沒辦法，也隻好跟著走了上去，誰讓人家是投資商呢！
走進礦區，能明顯聞到空氣中帶著一絲硫磺的刺鼻味道，腳下的路變得坑窪了起來，到處都是大車壓過之後留下來的水坑，坑裏的水微微發黃，還飄著一層油漬。
那些養尊處優的領導們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有的人還伸手捂住了口鼻。倒是曾世祿等硫鐵礦的領導們依然神色如常，他們每天麵對這樣的環境，早已習以為常了。
路旁鋪設著兩條窄窄的鐵軌，不時有載著礦石的小火車從礦區深處出來，朝廠房開去。
雖然每天都在虧損，但是生產卻不能停，否則死得更快。這就是硫鐵礦的現狀。
方揚饒有興趣地慢慢前行，有時還會停下來問一兩個問題，曾世祿也看出來方揚似乎是這群人中做主的那個，所以一直跟在方揚身旁為他解答問題。
方揚走到一個小土坎上麵極目遠眺，不經意地轉頭問道：
“曾礦長，前邊那片山坡就已經出了礦區了嗎？”
硫鐵礦的開采會對環境造成汙染，所以開礦的區域內幾乎看不到植被，而方揚所指的那塊山坡卻是綠草茵茵，跟這邊形成截然不同的景象。
曾世祿也抬頭看了看，他在硫鐵礦工作了幾十年，對硫鐵礦的情況自然是相當熟悉，因此隻看了一眼就立刻回答道：
“那邊還是我們硫鐵礦的地界，再往北一公裏左右就是邊界了，外邊就是興旺鎮的範圍。隻不過那一片在解放初期探測過，有硫鐵礦，但含量相對比較低，不是富礦，所以這麽多年來也一直沒有開采。”
興旺鎮的幾個領導也點頭對曾世祿的話表示確認。
方揚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中微微安定了下來，點了點頭說道：
“曾礦長，謝謝你陪我們看了這麽久。硫鐵礦的情況我們大致了解了，回去之後我們會盡快商議一下，如果有投資意向的話，我們會及時與縣裏聯係的！”
“好的好的！謝謝方總！”曾世祿客氣地說道。
話雖客氣，但是他心中卻是沒有抱太大的希望，一來方揚等人根本就不是做這一行的，而且都太年輕了。二來硫鐵礦要改製的消息放出去之後，也不是沒有人來看過，開始的時候還是有幾家公司有興趣的，不過過來一看之後，無一例外都沒有了下文。
主要是包袱太重了，縣裏要求接下硫鐵礦之後，幹部可以分流到其他單位，但是職工卻是要投資方接手的。機器設備又很老舊，承包下來的話還需要投入巨資購進新的機器，再加上硫鐵礦的交通非常不便，隻有一條縣道通往山外，產品運輸也是一大問題。
因此來的幾波人無一例外地都知難而退了。
在曾世祿看來，方揚等人的這次考察，無疑結果也會是一樣的。
這時，興旺鎮黨委書記林興貴上前來說道：
“蘇主任，楚總、方總，時間也不早了，幾位不如就到鎮裏一起吃頓便飯吧？我已經訂好了位子。”
蘇偉民知道方揚他們晚上的安排，自然是不可能留在興旺鎮吃晚飯的，當即微笑著說道：
“謝謝林書記的熱情邀請。不過韓書記已經交代過，晚餐前務必要把楚總和方總帶回縣城的，所以……”
說完，蘇偉民露出了一絲歉疚的表情，這表情恰到好處，讓林興貴感覺他很真誠，但又是不卑不亢的。
林興貴頓時了然，也不禁對蘇偉民身邊的幾個年輕人多看了幾眼。難怪蘇主任親自陪同他們下來，原來這幾個年輕人跟韓書記關係匪淺啊！再聯想到楚小白是京城來的，而韓書記的家不就是京城的麽？而且還是赫赫有名的豪門世家，這幾位能讓韓書記如此重視，自然來頭也是不小的了。
想到這，林興貴的眼神也熱切了起來，希望能與方揚等人多聊幾句，哪怕是能搭上點兒關係也是好的呀！不過蘇偉民看了看時間，趕回縣城差不多就是吃飯的點兒了，於是就笑著說道：
“曽礦長、林書記，幾位領導，今天真是麻煩你們了！晚上楚總他們還有事情，我們就先告辭了！”
說完，蘇偉民與曾世祿、林興貴等鄉鎮和礦上的領導一一握手，方揚等人也是客氣地同一眾領導們告別，然後走向了停在礦部樓前的汽車。
楚小白笑著說道：
“方揚，我坐你的車吧！”
蘇荷馬上就意識到楚小白應該是有話要對方揚說，當即柔聲對方揚說道：
“方揚，那你們哥倆聊，我跟叔叔一個車！”
方揚猜到了楚小白要說什麽，微笑著對蘇荷點了點頭，然後大家分頭上車。
礦上和鎮裏的領導很自然地排成了兩列，與方揚等人揮手告別。
車子一開出硫鐵礦的大門，楚小白就沉不住氣問道：
“方揚，你確定今天我們沒來錯地方？這就是你說的那個保證能賺大錢的項目？”
方揚氣定神閑地一邊開車，一邊掏出煙來分給楚小白一支，然後自己也掏出一支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煙之後，方揚才笑著說道：
“怎麽了？小白哥對我的話沒信心了？”
楚小白有些尷尬，但很快就說道：
“現實擺在眼前啊！我不相信以你的眼光會看不出來，這個硫鐵礦簡直就是一個爛攤子，根本做不起來的！”
方揚依然不急不緩地說道：
“小白哥，話可不能說得這麽絕對。紅旗硫鐵礦藏量豐富，礦石品質很高，如果接手過來做一些上遊產品，利潤還是很可觀的……”
楚小白忍不住搖了搖頭，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方揚，說道：
“方揚，話是沒錯，不過這就意味著現有的那些設備就成了一堆廢鐵，我們需要斥巨資購進更加先進的加工設備，這可是一筆不小的投入啊！”
“投入多，產出也高，這個不是問題，而且我們加大投入，不正好可以跟縣委縣政府伸手要更多的優惠政策嗎？”方揚微笑著說道。
“那交通的問題呢？就現在這條破路，光是產品運輸出去，這成本累積起來就是個天文數字！”楚小白見方揚還真有鑽牛角尖的趨勢，忍不住又提出了一個尖銳的現實問題。
方揚轉頭看了楚小白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道：
“路不好，那就修路唄！十幾公裏的土路而已，下了山就連接高等級公路了，基本上一馬平川。至於修路的費用，興旺鎮和南浦縣在上麵喊不來錢，難道你小白哥出馬也喊不來嗎？”
“那還有三百多職工的安置問題呢！”楚小白簡直快要抓狂了，鬱悶地說道，“就算我們可以吸收這些勞動力，但是前期這些投入算起來，其實回報率是相當低的！”
方揚見楚小白一臉無奈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來，決定不再逗他，於是淡淡地說道：
“小白哥，硫鐵礦這邊肯定是有大機遇的，不過不是現在他們那些爛攤子。”
“哦？這裏頭難道還有什麽玄機不成？”楚小白頓時也來了興趣。
方揚一邊認真開車，一邊說道：
“我懷疑硫鐵礦的礦區內有品質相當高的大理石礦！這可不是憑空猜測啊，這幾年南浦縣陸續發現了好幾處大理石礦，尤其是興旺鎮周邊地區更多。我仔細分析了這些大理石礦的分布，發現基本上都是一條礦脈上的，而主脈，很有可能就在我們今天看的那塊山坡下麵！”
這就是方揚信口胡說了，那塊山坡下蘊藏著豐富的高品質大理石不假，但這卻是方揚憑借前世的記憶知道的。
楚小白的嘴巴張得老大，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方揚的額頭，問道：
“方揚，你確認你沒發燒？”
方揚知道這話說出來有些荒謬，也沒指望楚小白會相信，因此隻是淡然一笑，說道：
“小白哥，別忘了我就是南浦人，從小就生長在這塊土地上，我對這裏的一切都非常了解。”
方揚頓了頓，接著說道：
“再說咱們反正是不見兔子不撒鷹，也不會有什麽損失。小白哥在京城交遊廣闊，聯係幾個礦冶研究院的專家不難吧？到時候請他們來現地勘察一番不就什麽都知道了？
這事兒也不用瞞著當地政府，反正我們有意投資硫鐵礦，請幾個專家來測一測硫鐵礦的藏量也是正常之舉，如果最終結果證明我的猜測是錯的，那就當這次我們來南浦旅遊了一圈唄！但是如果我猜對了，那這破破爛爛的硫鐵礦不正是我們的搖錢樹了麽？”
方揚這番話是徹底打動了楚小白，他不得不承認方揚的話還是很有道理的，如果這是一場賭局的話，那麽他們是立於不敗之地的，投資的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一旦探測出豐富的大理石礦，那他們以一個破敗硫鐵礦的價格買下來，絕對是大賺特賺的。
當然前提是要沒有人捷足先登，但是隻要韓文海在南浦任職，還有誰可能捷足先登呢？
“好吧！你成功說服了我！”楚小白沉吟了半晌之後說道，“我回到酒店就聯係京城那邊的專家！”
方揚胸有成竹地說道：
“放心吧！我有預感，咱們這一趟絕對不是白跑的！”
接著方揚又提醒道：
“對了，正義他們就先別說了，等確定無誤，我們要投資的時候，少不了給他們哥幾個留點股份！”
楚小白重重地點了點頭，說道：
“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