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偶遇
韓淩飛又是意外地瞥了方揚一眼。今天方揚好幾次都令他感到無比驚訝，就像這次，他還沒來得及說完，方揚幾乎下意識地就反應過來了。這麽敏銳的政治洞察力，就算是在世家大族也很少見，更何況方揚從小就在山村長大？
難道政治敏銳性也是可以遺傳的？韓淩飛在心裏嘀咕了一句。
沉吟了一下，韓淩飛才點頭說道：
“嗯！方揚，老爺子……也就是你的外公，他的身體已經不行了……早年間老爺子在戰場上受過很嚴重的傷，當年的醫療條件又非常有限，所以落下了不少病根。前段時間，這些隱患集中爆發出來了……老爺子……老爺子一下子就病倒了。現在在301醫院的特護病房裏，就靠儀器和藥物維持著生命，醫生說他隨時都有可能……離開我們！”
韓淩飛沉靜的臉上露出了悲傷的神色，他沉默了半晌，才開口說道：
“方揚，我之所以說需要你幫忙，就是希望你能夠在適當的時機勸勸你的母親，她已經跟老爺子慪氣慪了二十五年了，當年即便有再大的怨恨也應該煙消雲散了，如今老爺子這種情況，我希望她能來京城主動認個錯，在老爺子生命最後的時光裏，能夠隨侍左右。我想……如果等老爺子過世了，那就什麽都來不及了，子欲養而親不待啊！說不定這會成為她終身遺憾的！”
方揚心中微微有些感動，但他很快就冷靜地說道：
“韓政委，我母親當年可是和韓家決裂了的，如今即便她想回來，沒有老爺子點頭，恐怕就連你也做不了主吧？”
方揚的話很直白，這個問題就是兩麵的，一邊是韓雪華自己的意願，另外一邊則是韓家的意思。韓家這麽龐大一個家族，如果老爺子不在了，韓淩飛作為二代長子理所當然會成為韓家新的核心，但即便是如此，韓淩飛也不是說在韓家就立刻一言九鼎的，很多事情韓淩飛也無法做主，這就是一個威望的問題，他跟老爺子相比，威望是遠遠不夠的。
而韓雪華離家出走這麽多年，現在冷不丁想要重返家族，而且還有方揚這麽大的一個兒子，處於自身利益的考量，韓家肯定有不少人是不希望看到韓雪華帶著方揚回到家族來的。家族的資源就那麽多，尤其是政治資源就更加珍貴了，而一旦方揚回來，那就等於多了一個人來分享資源，換誰心裏都會掂量一下的。
韓淩飛有些尷尬，他幹咳了一下說道：
“那個……家族這邊，我會努力去爭取的，老爺子已經基本沒有意識了，主要是其他家族成員那邊可能會有些反對意見。但是你母親的思想工作，我希望你可以幫忙去做，我相信你去說比我們任何人說都管用！
方揚，我想你也不希望看到這個人間悲劇就這麽一直上演下去吧？而且當事人都還是你的親人！”
說完，韓淩飛用充滿期待的目光看著方揚，他的眼中流露出了一絲期盼。方揚微微地歎了一口氣，他發現韓淩飛還真是天生當政委的料，自己聽了他的一番話之後，心中對韓家的惡感已然少了很多，而且韓淩飛是方揚的舅舅，卻能放下身段語氣真摯地懇求方揚，這點也是頗為難得。
方揚心裏也在進行著激烈的思想鬥爭，半晌，他終於艱難地點了點頭，說道：
“韓政委，我可以答應你在合適的時機與我母親談一談，但我也無法保證她就會聽我的，畢竟這麽多年來，她的心結是否解開，我們誰都不知道……”
韓淩飛聞言大喜過望，他說道：
“太好了！方揚，謝謝你！不過……希望你能夠盡快，老爺子他……估計撐不了太長時間了！”
方揚無聲地點了點頭，忽然有點意興闌珊。在沒有聽到韓雪華的故事之前，方揚心中其實還是抱著一絲私心雜念，那就是讓母親認祖歸宗，自己就可以借助韓家的力量來發展壯大。
但是現在韓淩飛主動提出會在家族內部做工作的時候，他心中反而沒有了那些想法。一來一旦韓老爺子去世，韓家絕對會陷入到風雨飄搖之中，說不定自身都難保；二來方揚對世家裏的人情冷暖也是看得更加透徹，相比之下，他覺得還是普通人家的親情更加溫暖人心，對於世家的生活，方揚心中隱隱有了一些排斥。
韓淩飛見方揚似乎陷入的深思之中，便開口說道：
“方揚，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記得回去之後盡快與你母親好好溝通一下……”
說完，韓淩飛又從身上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方揚，說道：
“有任何事情，你都可以打上麵的電話直接與我聯係！”
方揚接過名片，看了一眼韓淩飛，他兩鬢已經染上了白霜，估計這些日子由於老爺子的病情以及對家族未來的擔憂，作為家族長子的韓淩飛勞心費力之下，也是有些憔悴。
方揚點頭說道：
“我知道了，韓政委，您慢走！”
見方揚始終不肯叫自己一聲“舅舅”，韓淩飛就知道，他心中一定還是存有芥蒂，於是便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招手帶著陳修齊和兩名警衛員，先行離開了旋轉餐廳。
方揚端著咖啡，盯著窗外如璀璨星河一般美麗的京城夜景，久久地沉思著……
……
紅色年代俱樂部，網球場。
方揚穿著一套阿迪達斯的網球服與蘇俊一起坐在場邊，蘇俊依然穿著昨晚那身T恤牛仔褲，看著設施高檔的會所，略微有一些拘束。
而方揚著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與蘇俊說著話，一邊把玩著手中那部嶄新的iPhone4S手機。
今天一大早，方揚剛剛在帝豪酒店一樓的自助餐廳吃完早餐，京城市公安局的白明副局長就親自過來找他，給方揚帶來了這部新手機，就連那手機殼都找了一個一模一樣的換了上去，不得不說他們的工作做得相當細致。
白明用充滿歉疚的語氣再次向方揚道歉，並且說明這部手機就是公安局賠償給方揚的。另外，白明還向方揚透露了昨晚連夜調查的一些情況，廖永昌和杜長勝在鄭老西這件事情上充當了不光彩的角色，這個已經是有鐵證的了。
而連夜的審訊中，還揪出了他們許多其他問題，包括利用職務便利大肆斂財以及生活作風上的問題等等，長街分局不少中層幹部都受到了牽連，可以說對長街分局來說，無疑是一場大地震。
方揚知道，公安局之所以效率這麽高，一定是韓淩飛昨晚回去之後，又通過某些渠道施加了壓力，所以白明才會一大早就巴巴地上門來，無非就是表達一個態度。
上午方揚和羅子、楚小白等人約好了打網球，本來徐浩然和柳正義也是少不了要參加的，但是出了昨晚那檔子事，徐浩然直接連夜就夾著尾巴趕回集訓隊去了，而柳家也得知了此事，柳正義也是受到了一些牽連，他按方揚的吩咐將蘇俊送到紅色年代之後，就匆匆地回家族去接受訓話了。
這時羅彬與楚小白兩人都還沒有到，於是方揚便和蘇俊坐著說話聊天。
方揚隨口問道：
“小俊，我聽你姐姐說你來京城是報考戲劇學院導演係對吧！”
“嗯，方大哥，我姐還跟你說起過我？她還說我什麽了？”蘇俊有些好奇地問道。
“那可就多了，說你成績很好，說你聽話懂事，說你立誌要當一名大導演，還要拍一部以她為主角的電影，名字就叫《姐姐》……”說起蘇荷，方揚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溫柔的笑意。
“我姐還真是什麽都跟你說啊……”蘇俊聽了方揚的話，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方揚笑著問道：
“小俊，你的麵試什麽時候進行？有沒有信心啊？”
蘇俊露出了一絲無奈的表情，說道：
“明天就就麵試了，要說信心吧……也不能說沒有，我這幾個月做了大量準備工作，自己心裏還是有點底的，但是我聽很多人說，這種麵試都是靠關係的，如果沒有背景的學生，是很難通過麵試的……”
方揚看得出來，蘇俊麵對即將到來的麵試，可能有些緊張。方揚拍了拍蘇俊的肩膀，正要安慰他幾句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
“方先生，我們又見麵了，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方揚微微皺了皺眉，回身看去，就見到古學軍臉上帶著一絲虛偽的笑容問道：
“你們也來打網球嗎？”
方揚點了點頭，淡淡地說道：
“是啊！古總你好！”
方揚明顯就是不怎麽想搭理古學軍，不過他卻似乎沒有感覺到一樣，依然笑容滿麵地說道：
“剛剛這個小兄弟的話我也聽到了，你說得還真沒錯，每年報考戲劇學院的人有多少？最後成功錄取的又有多少？這個比例說出來真是嚇死人呢！聽說麵試的通過率是五百分之一，也就是說五百個人裏麵，隻有一個人會被錄取……”
蘇俊聽了之後，臉上的神色更加黯然。古學軍看在眼裏，愈發得意地說道：
“這我可不是信口胡謅啊！這個數據是戲劇學院的陳副院長親口告訴我的，他是我鐵哥們！”
“哦？這麽說古總在戲劇學院肯定是很吃得開的囉？”方揚看了看古學軍，不動聲色地問道。
“還行吧！大家都是給我父親麵子……哦，忘了說了，我父親是在中宣部工作的，剛好分管這一塊的業務！”古學軍有一種揚眉吐氣的感覺，他拿捏著語氣說道，“如果說保證誰能錄取，這個我未必可以做到，不過要想讓誰落選的話還是不難的……”
說完，古學軍用眼角的餘光瞥了瞥蘇俊，眼中流露出了一絲促狹的意味，仿佛在告訴方揚：你來求我啊！
蘇俊一看這架勢，也看出來古學軍肯定是與方揚有什麽過節，所以故意拿自己麵試的事情在說事兒呢！一聽說古學軍和戲劇學院的領導都很熟悉，而且他父親還是中宣部的領導，蘇俊的心也是忍不住一沉，臉色也變得蒼白了起來。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悠閑自在的聲音：
“喲！古總好大的口氣啊！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戲劇學院是你家裏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