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對轟
斯文哥爾沒什麽血色的臉此刻正在抽搐。
如此慘烈的戰鬥，他還是第一次經曆過。
碎骨橫飛，血流成河，正是此刻最真實的寫照。
金屬骷髏單對單明顯不是龍人的對手，但是沒有意識和恐懼的骷髏，就算是斷手斷腳，都不足以讓它們喪失戰鬥力，即使隻剩下一個頭顱，它們也會用牙齒給予敵人最後的傷害。
與這些不死生物一比，戰場上的瘋子——矮人狂戰士，根本不值一提。
血腥的廝殺，讓此時此刻的斯文哥爾身心都在顫抖。
他不是沒經曆過大場麵的人，但任何大場麵的戰爭，也比不上現在的廝殺來得更讓他震撼。
如果敵人不是這些強悍的不知名生物，而換成人類，那得需要多少人才能擋得住這些金屬骷髏前進的腳步？
恐怕打不到一半，人類士兵的士氣就會盡喪而潰逃了，再精銳的戰士，恐怕也沒有勇氣和這些沒有恐懼的亡命怪物戰鬥。
就連這些強悍的不知名生物，士氣也在高速下降。
黑龍的臉色變得很難看，金屬骷髏雖然沒有意識，但畢竟都是他的孩子，接觸到現在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就已經有四百多個靈魂消失在他的感應中了，如此大量的損失讓他非常心痛，祭出了噬魂，當場就想衝上去。
斯文哥爾眼明手快，一把揪住了黑龍，手上的大力差點把他帶飛了起來。
他早就預料到黑龍不會專心看著他的孩子們戰鬥，而自己躲在後麵，哪一次黑龍不是衝在最前麵？
但對一個擔任指揮職責的角色而言，這並不是個好習慣，何況黑龍還是大部分人的靈魂賜予者，其重要性更是不可言喻。
黑龍如果不改掉這習慣的話，總有一天會被敵人不惜代價的選擇直接幹掉他，那以他為中心所維係起的金字塔型勢力結構，就會立即崩潰。
「我們還要提防那條黃金龍，小心他會偷襲。」
斯文哥爾沒去說什麽大道理，而是把那頭黃金龍皇搬出來，他知道，隻有在最直接的威脅下，黑龍才會考慮得失。
黑龍抬起頭，放眼打量了四周一眼，卻始終看不到那頭黃金龍的身影，猶豫了一下，黑龍最終還是沒有衝出去。不過他也不會看著孩子們孤軍奮戰，身上紫焰湧出，一個紫色的身影冒了出來。
不過戰魂才剛冒出來一半，想了想，黑龍又把他收了回去。
現在金屬骷髏和龍人已經混戰在一起，把這個敵我不分的戰魂放出去，雙方都會受到攻擊。
最終，他決定調兩百名亡靈法師上去助陣。
高空中的泰特尼斯，看著開始移動的亡靈法師，心裏明白應該是自己出場的時候了。
他的心裏越來越覺得，找來龍人幫忙這個決定是最明智的，這些不死生物實在太難纏了。
龍人族派出來的戰士足足有三千人，這些具有巨龍血脈，以及身材高壯、力大無窮、行動敏捷、軀體堅固的龍人，竟然和與他們同等數量的細小骨架子鬥得旗鼓相當，雙方陣亡的比例達到了一比一。
自己再不出手，等那些亡靈法師介入戰鬥，龍人的潰敗就是很快的事了。
他身體開始膨脹，眨眼間，泰特尼斯已經回複了巨龍的形態，然後朝下方俯衝而下。
龍人們的士氣降到了穀底，斯圖帝勒的心裏也不禁萌生退意，仗著敏捷的身手，他一直在和黑二遊鬥。
躲避黑二那勢大力沉卻遲鈍的大鐵棒不是太困難的事情，可是眼前這家夥分明是個鐵甲烏龜，自己分金裂鐵的利爪，在上麵隻能勉強留下幾道白痕。
爪子抓不破對方的鎧甲，斯圖帝勒直接改用拳頭。
他曾經試過一拳把一頭重達四噸的雷犀砸暈，就算罩在鐵殼裏，他也有信心把對方砸成腦震蕩。
然而事情並不如他所願，幾記重拳砸在黑二的身上，他卻感覺彷佛砸的是一堆沒生命的鐵疙瘩，充其量給他擊退幾步，隨即又若無其事的衝上來了。
實際上他還真的猜對了，現在的黑二就是一堆沒生命的鐵疙瘩。
澎湃的龍威迫近他的上方，斯圖帝勒知道那是母神之王來了。
自顧不暇的他卻沒時間抬頭去看上一眼，對於母神之王的出現，他的心裏也沒有激動與興奮，反而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
他早就預料到連母神之王都需要幫忙的對手絕對不會容易對付，但是他沒料到竟是這種打不死、摔不爛的怪物，而在這之前，母神之王竟然一點也沒有提到過。
四周同伴的怒吼慘嚎讓他憤怒，殘缺的屍塊與飛濺的鮮血更讓他心裏難受。
一開始死去的同伴，有很大部分是因為輕敵和不熟悉敵人的特性才會喪生，如果那個母神之王事先有提醒，同伴的損失絕對不會這麽慘重。
到底是為什麽？
因為這是母神之王的命令？
可是他並不是真正的母神啊……
又或者是因為他們想踏上聚居地外麵的世界？
刹那間，斯圖帝勒的心中閃過一絲迷惘……
同伴的犧牲，值得嗎？
與他的迷惘不同，其餘龍人本已跌到穀底的士氣，卻因為泰特尼斯的到來重新振奮起來。
母神是他們心中至高無上的強大存在，與母神有著同樣形態，而且還是母神一族的皇者，必然擁有不遜於母神的實力，他的到來，絕對能為自己這方帶來勝利的。
單純的龍人心裏大多是這樣想的。
一時間，攻勢受挫的龍人士氣為之大震。
斯圖帝勒直接撲向了那些挺向戰場的亡靈法師，身影在高空掠過，醞釀完成的魔法接二連三落下，一道接一道的閃電擊入亡靈法師的陣型中。
亡靈免疫物理攻擊，但對魔法攻擊的防禦力卻非常弱。
斯圖帝勒的高速飛掠下，速度之快讓他們連祭起護罩的時間都沒有，轟轟轟的電光爆閃，足足三十多名亡靈法師，就在連綿不斷的閃電轟擊下徹底消失了。
其餘的亡靈法師連忙祭起護罩。
黑龍的反應非常快，泰特尼斯的氣息迫近的同時，黑龍已經祭出噬魂槍，但那道金黃色的影子並沒有落到地麵，而是在亡靈法師陣型的一兩百米高空快速掠過，黑龍還來不及鎖定他的身影，他就飛遠了。
泰特尼斯非常的謹慎，在空中觀察了大半天，早就注意到扛在金屬骷髏身上的那十架攻城弩。
粗如人類手臂般的弩箭，讓他猶豫，雖然一兩枝傷害不了他，但十箭連發，他也不知自己能不能全部接得下。
即使沒有這些駭人的重型弩機，泰特尼斯也不會傻到靠近黑龍等人，那可是六百多名的亡靈法師啊！
見到對方已經撐起了護罩，泰特尼斯就明白很難再有得手的機會了，轉而飛到龍人與骷髏交戰的上空，疾風術、石膚術、蠻牛之力等數個增幅魔法便隨著陣陣元素波動，播撒到龍人們的身上。
由此可看出上位黃金巨龍元素力量的強大，如此大規模的加持，他竟然獨自一人就完成了。
這還沒完，一直都是默發魔法的泰特尼斯，此刻竟然詠唱起咒語來，所用的語言十分古怪，如同巨龍的長鳴。
斯文哥爾頓時色變，驚呼道：「龍語魔法！」
其實每一個係別的魔法語言，都可以獨立出完整的語言體係，學習一種魔法的同時，也是學習這種係別魔法語言的過程。
魔法咒語到底有沒有作用，至今還沒有定論，高等級的魔法師，即使不用咒語，也可以默發低級別的魔法，因此有一段時間，咒語無用論的觀念甚囂塵上。
但是，持有這種觀念的魔法師，不管如何嚐試，也無法在不使用咒語的情況下，施放同等級的魔法。
隨著各方麵的嚐試失敗，咒語無用論這種觀念，在很短的時間後便失去了市場。
現今魔法學術界普遍認為，咒法具有集中精神及加速元素匯集等作用。而神論者更是認為，咒語是與掌管元素的神靈溝通所必備的要素。
龍語魔法，是以巨龍一族的語言施放的一種魔法。
因為巨龍體型和身體結構的關係，有一些高頻或低頻的聲音，是其餘智慧生物無法發出的。
龍族可以使用龍族變形術變換形體，他們強大的精神力，更能讓他們默發中低級的自然係魔法。
但暫時還沒有其餘智慧生物能用變形術轉變成巨龍型態，而且龍語艱澀難懂，龍族更不會把這種語言傳授給別的智慧生物。
因此至今為止，龍語魔法還是巨龍一族的專利。
最低級的龍語魔法，也具有自然係七級以上魔法的威力。
隨著泰特尼斯的詠唱，整個大地都在顫抖。
黑龍再也不顧斯文哥爾的阻攔，第一個帶頭衝了出去。
原先是為了提防泰特尼斯的偷襲，現在對方已經出現了，黑龍怎麽可能還按捺得住？
一起上——這是黑龍的命令。
亡靈法師跟隨著黑龍的腳步，蜂擁而上。
大地的顫動在加劇，龍人後方的地麵隆起了兩個土堆，四周的沙石在顫動中蹦跳著，彷佛有無形的大手正在騷擾著它們，紛紛向中間匯聚。
兩個土堆越隆越高，並迅速聚合成整塊的岩石，最後，兩個高達七米的土元素巨人聳立在大地上。
這並不是普通的土元素傀儡，而是透過龍語魔法所召喚出來的土元素傀儡，身材比普通的土元素傀儡更高更壯，也更加堅固。
土元素傀儡緩慢的抬起巨腳，跨進了戰場，兩個閃避不及的金屬骷髏頓時被它們踩在腳下。
當它們再抬起腳來的時候，兩個金屬骷髏都徹底散架了。
高達七米的土元素傀儡，根本完全不需要另外的攻擊方法，直接抬腳往下踩就行了。
像兩座石山般的走過戰場，土元素傀儡在泰特尼斯的控製下，出手毫不留情，不少閃避不及的龍人，也在它們的巨腳下成了肉醬。
兩道白骨籠牢和怨靈枷鎖破土而出，纏上了土元素傀儡的軀體。
亡靈法師習慣了配合戰鬥，一出手就是全體施放，最先趕到場中的一百多名亡靈法師雙手揮舞著，把兩個土元素傀儡給綁成了木乃伊。
他們沒有忘記在後麵窺探的黃金龍，一部分亡靈法師撐起了護罩。
電光大盛，一道接一道的閃電迅猛的劈在護罩上，在默發的情況下，閃電接二連三的，轉眼間把護罩轟得搖搖欲墜。
施放束縛魔法的那部分亡靈法師抽出手想要加固防罩，但已經來不及了，一道比之前更加粗大的電芒悍然劈至，護罩徹底破碎。
泰特尼斯雙爪虛抓，爪子上醞釀起兩團碩大的雷電光球。
感受到雷電光球上令人感到恐懼的雷元素，更多的亡靈法師放棄束縛土元素傀儡，而加入支撐護罩的行列，不過似乎已經遲了一點。
就在這時，一個人影從亡靈法師身後躍起——黑龍及時趕到。
躍上半空的黑龍，雙眼死死的盯住泰特尼斯的身影，早就攢在手裏的噬魂奮力投出。
噬魂槍化成一道黑線，以比離弦的勁箭還要快的速度飆向泰特尼斯。
看到黑龍躍起的身影時，泰特尼斯心裏就升起一種危險的感覺，本能的一閃身體——這本能的規避救了他一命。
噬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在他的魔法護罩上，交擊的魔法光芒迸射，原本無形的魔法護罩頓時顯露出真麵目，瞬間由無色轉藍又變紅，最後啵的一聲被刺穿，噬魂穿了進去，劃過了泰特尼斯的大腿。
堅硬的龍鱗也擋不住這上古不死君主所遺留下來的靈魂兵器，泰特尼斯的大腿被扯開一道長長的傷口。
幸好他規避得快，不然這一記就洞穿他的軀體了。
泰特尼斯發出一聲顫栗的怒吼聲，拚命的扇動翅膀，直往高空飛去。
阿古力特終於出手了，泛大陸一直有這樣的傳言，魔導師是站在元素力量頂端的強者，一名經驗豐富的魔導師，完全有實力挑戰上位巨龍。
這樣的傳言在一定條件下是沒錯的，魔導師掌握著禁忌的力量，施放禁咒的時候，他們擁有與巨龍同樣可怕的破壞力。
但在電光石火的戰場交鋒中，孱弱的魔導師有機會施放禁咒嗎？
就連泰特尼斯在物防魔防同樣強大，還擁有空中優勢的情況下，也絲毫不敢興起施放禁咒的念頭。
禁忌的力量，限製與代價同樣巨大——一個禁咒，光是詠唱咒語的時間就長達一兩個小時，即使當初阿古力特以生命為代價施放的那個禁咒，也頌唱了十幾二十分鍾還沒完成到一半，這麽長的時間，一人一顆石頭都能把你的護罩砸破。
所以沒七八條巨龍守護的絕對安全情況下，泰特尼斯絕對不會興起施放禁咒的念頭。
拋開禁忌的力量，那魔導師與巨龍之間的實力，就根本不是同一個檔次上的。
這次阿古力特有時間醞釀高級魔法，並擊中對方，完全是因為他站在黑龍這一邊，非常的安全，並且時機把握的好。
在泰特尼斯驚慌的時刻，一記紅色的閃電從阿古力特大姆指上激射而出，劃過了普通魔法難以企及的遙遠距離，準確的擊在泰特尼斯身上。
這是暗黑係七級魔法死亡之指，施法距離幾乎是暗黑係禁咒以下魔法中最遠，也是單體破壞力最強大的一招。
為了準備這一招，阿古力特幾乎在是龍人出現的時候就開始積蓄魔法元素，泰特尼斯出現的時候開始低聲的吟唱，直到此刻才施放，這一切展現了他身為魔導師的精妙控製能力和超卓的眼光。
原本就被噬魂洞穿的護罩在紅色的電光下，隻支撐了兩秒就被徹底擊碎。
但就是這兩秒鍾時間，給了泰特尼斯一個緩衝的機會，一麵水牆出現在他身前，然後凝結成冰盾。
紅色的電光擊破護罩，再次擊在冰盾上，最後雙雙爆成絢麗的魔法閃光。
泰特尼斯拍打著翅膀，驚弓之鳥般的衝上了高空。
斯文哥爾心裏惋惜的暗歎一下。
阿古力特與黑龍相遇的時候他沒有在場，認識了之後，阿古力特也沒有什麽表現的機會，所以直到現在他才體會到，阿古力特這名魔導師的名頭真是實至名歸，這招死亡之指雖然沒能見效，但不是威力不夠，而是敵人太狡猾之故。
黑龍掌心的黑霧噴湧著，再次化成噬魂槍。
黑龍托起槍杆，抬頭望著空中的黃色身影，比較著彼此的距離，最終黑龍還是忿忿的垂下手，轉身加入對龍人的廝殺中。
這樣都給他跑掉，實在太可惜了。
而骷髏的這方，戰場有了黑龍這個悼亡之主的加入，龍人的攻勢馬上被徹底克製住了。
那兩個高大的土元素傀儡被亡靈法師緊緊的束縛住，後麵跟上的亡靈法師隻施放了大地荒蕪，就把它們整成了毫無氣息的碎沙。
傾巢而出對付一頭四階黃金龍，用小題大作來形容並不過分，這主要都是情報的錯誤，大陸上的典籍都把巨龍描述成堪比神隻的強大存在。
真正的五階巨龍，實力也許還能不負此讚譽。
但窮途末路，已到了瀕臨絕種的巨龍，此刻還能去哪裏找一匹五階的巨龍？
而且龍島在所有大陸上典籍的記述之中，有三頭最強大的巨龍在鎮守。
因此黑龍才等了這麽久，積蓄能夠對付三頭巨龍的實力。
誰會知道整個龍族都在為生孩子而忙碌，守護龍島的就隻剩下泰特尼斯這個孤家寡人了，黑龍這種時候找上門來還真是對了。
龍人陷入了一邊倒的劣勢之中——金屬骷髏、黃金骷髏、紫金骷髏、亡靈法師、巫妖魔導師、亡靈元素體、黑武士侯爵、氓族的強者……
這樣的陣容，再多來幾頭巨龍都不夠看。
身邊的同伴接二連三的倒下，斯圖帝勒拚命的閃避黑二和越來越多加入圍攻他的金屬骷髏的攻擊，內心一邊向他心中至高無上的偉大母神祈禱著：「偉大的母神，請賜我力量，讓我把族人帶出絕望。」
他對所謂的母神之王真的絕望了，這個擁有與母神相同形態的存在，根本沒有母神那種無所不能的實力，竟然被敵人打得臨陣脫逃。
絕望之下，斯圖帝勒隻能向他心目中最偉大的母神祈禱。
在龍人們的心裏，拿不列斯就是他們至高無上的神，他們共同虔誠的信奉著拿不列斯。
文化和曆史都與世隔絕，龍人們並不了解巨龍與別的智慧生物的差別，隻是很單純的認為：母神無所不能，母神至高無上。
拿不列斯的死亡，被龍人們視作回歸。
他們並不認為拿不列斯已經死去，他隻是回歸了虛無的所在，但目光依然注視著他的子民們，當他的子民遇到重大災難，偉大的母神必定會重新降臨，拯救龍人。
這是所有龍人都堅信的真理，虔誠的信念是信仰元力產生的基礎。
「偉大的母神，請賜我力量，偉大的母神，請庇護您的子民……」
一聲聲熟悉的慘叫聲讓斯圖帝勒陷入了絕望，神智慢慢的進入了癲狂的狀態，心裏隻懂得反反覆覆的祈禱著。
在虛無之中，某種力量跨越了空間的距離，降臨了這片戰場。
一道白光衝天而起，籠罩了斯圖帝勒的身體。
白光之中，一聲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響起，遠遠的回蕩在整個空間。超級骷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