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冬日難得出了些太陽,在下午的時候,曬得人身上暖洋洋的,一群人沿著崎嶇狹窄的山路一路前行,目的地是雲山寺。
這一行人都是男子,從小到大,沒有女人的繞指柔,沒有她們的鶯鶯燕燕和哭哭啼啼,唐鋒和張詩成走在幾個人的最前麵,張識聖走在最後麵。
張錦澤看著唐鋒和張詩成,感歎道:“我們都老了啊,現在的天下是年輕人的天下,老唐,你還有什麽打算沒有?”
唐潤天指著身後的北方說道:“我想去東北給墓碑老神仙掃墓,還要去會一會東北虎,看看他過得怎麽樣。”
張錦澤一愣說道:“你還沒有死心?對當年的事情仍然耿耿於懷?”
“我若是不耿耿於懷了,那就不配跟著墓碑老神仙爬山涉水,經曆那麽多困難了,墓碑老神仙教會我一個道理,人要懂得飲水思源,知恩圖報。我和浮屠在西南蟄伏近三十年,沒能等到東北虎歸西,自然是要去一趟的。浮屠他也沒有放下心中的膽子,在雲山寺裏裝瘋賣傻幾十年不是那麽容易的,這要很大的恒心和毅力,墓碑老神仙是一個有大智慧的人,輾轉反側之間就能夠說明很多道理,你也是知道那些事情的人,當然,那些事情和你並沒有關係,謝謝你還關心我們,當年的幾個人就隻剩下我和浮屠了,一條東北虎,能夠攔住去路麽?”唐潤天感歎道,“我想要做一個有良知的,所以才會讓唐鋒繼續學習猛虎入神,寫虎字,要不是唐鋒會寫虎字,你也不會知道在現在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我和浮屠的存在。”
“我是相信你們的能力的,可是東北虎可不是一個人啊,西北的老鷹,東南的龍,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地頭蛇,你們……算了,不說這些了,你們蟄伏了三十年應該早就有安排了吧?”張錦澤說道。
唐潤天笑道:“我們的安排?一般人是看不明白的,不過他們也不需要明白,就好像老張你,隻要安享晚年就夠了,又何必知道那麽多,去為了一絲好奇心而弄得自己不開心呢?不值得,不值得的事情就不要做,還是和老哥兒幾個敘敘舊為好。”
張錦澤回頭看了看張識聖有看了看走在前麵和張詩成說著什麽的唐鋒問道:“那麽,我的兒子在不在你們的計劃範圍以內?”
唐潤天怔了一下,然後大笑道:“老張啊,你多慮了,我們畢竟是多年的兄弟,我怎麽可能算計你呢?而且你也搞錯了一點兒事情,你剛才已經說了現在已經是年輕人的天下了,那我的計劃和我的安排有和年輕人有什麽關係呢?唐鋒和張識聖能夠走到一起,並且有很好的發展,這應該值得慶賀,唐家,張家,還算上一個沒有姓的浮屠徒弟,這三個人的力量畢竟是有限的,我讓唐鋒寫虎字,就好像是鍛煉他的能力一樣,希望他能夠把更多的猛人聚集到自己的身邊,這半年以來,取得的效果好像值得慶賀啊。老張,我可以這麽給你說,你當初膽小,不願意參與進來,我們失敗或許和你的怯弱有一定的關係,可是現在,是你的兒子在做事兒,是他在掌控風雲,你就不應該去幹涉,用你自己的話來說,若不是唐鋒的出手,你早就已經歸西了,到了咱們這個年紀的人會為子女打算,可是也不能過多的幹涉,一切讓他自己做決定不是更好麽?”
張錦澤終於歎了口氣說道:“我說不過你,我隻是希望事情真的能夠按照你所說的那樣發展下去,我不想賭輸了。”
唐潤天精神矍鑠地笑道:“你放心,逆天的時候我敢做第一次就絕對敢做第二次,第一次沒做成功,第二次也絕對不會失敗!”
雲山寺依舊是那樣破敗的模樣,唐鋒站在廟宇前麵的壩子裏看著顏色落盡的雲山寺和滿目瘡痍長滿青苔的石板,腦海裏不禁浮現出一百多年前唐家人建造雲山寺的時候的情景,當時的唐家家主是懷著多麽殷切的期盼下令建造了這座寺廟啊。
睜開眼睛,眼前的一切令唐鋒有些不習慣,最近這是第三次回到雲山上來到雲山寺裏,這裏沒有其他廟宇的香客如雲,沒有佛光金身,沒有佛音育人……冷冷淒淒,幽幽暗暗。屋簷滴下的水滴映襯著這樣的環境,好像一下子就能夠把人拉到另外的一個場景裏麵去。
石板路,青木牆,琉璃瓦,油紙傘,這裏應該有一個丁香一樣的姑娘,徘徊在雲山寺前後,顧盼神飛,顧不得心思的春思會褻瀆了佛主,因為佛主也是關照世人,愛護世人的。
沒有特別厲害的視覺衝擊,這是一座非常平常的廟宇,一座破落敗壞的廟宇,一座已經沒有了香火數十年的廟宇。
張錦澤和張識聖怔怔地站在雲山寺前麵,緊盯著眼前的一切景物,好像要把它們盡收眼底一樣。張錦澤不一會兒就老淚縱橫了,流水靜靜地流淌,他那很多皺紋的臉上被淚水流過,留下一道道痕跡,好似是提醒著這裏他幾十年沒有來過了。
張識聖不知不覺就恍然,這便是唐鋒的家鄉,這邊是唐鋒家鄉的文化。張識聖很清晰地認識到,雲山鎮的文化是養育不出這麽優秀的唐鋒的,隻有這裏,隻有雲山寺才能讓唐鋒如此出類拔萃,也隻有唐家如此深厚底蘊的家族才能夠擁有這樣的寺廟。
張識聖不禁想到,或許在唐鋒幾個月大的時候,唐潤天就從唐鋒母親的懷抱裏,把仍然渴望母親溫暖和奶=水的唐鋒給抱了出來,頂著大風來到了雲山寺,讓浮屠和尚吟誦經文,問唐家這個未來注定會震驚世界的孫子祈福。在唐鋒不懂事兒的那段時間裏,唐潤天會每天讓唐鋒在雲山上爬來爬去,讓唐鋒的腳印遍布整個雲山,讓風景迤邐的雲山養出唐鋒一身王氣,然後和雲山寺的佛氣為唐鋒重塑氣質。
張詩成這個六歲的小孩子也被震撼到了,並不是隱藏的氣勢或者外露出來的霸氣讓張詩成陷入了沉靜,而是一種很自然的感覺,一種能夠讓平時活潑好動的張詩成安安靜靜下來的感覺。
隻有站在了雲山寺前麵,張詩成才會覺得江海市所謂的高樓大廈全部形同虛設;隻有站在了雲山寺前麵,張詩成才會覺得再好玩兒的玩具都不如雲山的一枚鬆子;隻有站在了雲山寺前麵,張詩成才會真正希望和唐鋒一樣,成為一個讓老爸誇讚的天才。
沒有氤氳之氣的雲山寺也沒有狗吠,安靜得可怕,當幾個人從沉思之中醒悟過來的時候就聽到了一連串鍋碗瓢盆被砸到地上的聲音,接著就看到一個少年最著一隻碩大如小貓的老鼠跑了出來。
少年一邊追一邊尖聲尖氣地罵道:“這個臭東西,居然敢跟我調皮,還敢跟我玩兒捉迷藏,敢不聽我的話,你個死艾米是不是活膩了,好,我正好很久沒有開過葷了,今晚上就拿你打牙祭。”
“你要是敢開葷,我就把你從懸崖上丟下去!”一聲暴喝從屋裏傳了出來。
少年就停住了腳步,笑嘻嘻地回頭喊道:“師傅,你行行好吧,我都一個月沒看見肉影子了,你倒是說說咱們時候吃肉啊?”
聽這意思,好像少年就不準備懲罰大老鼠艾米了。艾米見少年沒有追過來,一溜煙跑得沒影兒了。
唐鋒看見了少年,聽到了他的聲音驚喜道:“烽火,是你啊,幾個月沒見,好像長高了不少嘛。”
“浮屠和尚,我們來看你啦。”唐鋒高聲喊道。
那追老鼠的少年就是陳烽火,身體依然是枯瘦如才,不過比之以前好像長了點兒肉,他不理會唐鋒,直接問道:“我姐……陳紫川怎麽沒來?”
唐鋒隻聽清楚後麵就說道:“他在江海的,有些事情脫不開身,你放心,過兩天我就讓他回來,他也很想你,你們就能夠好好地聊天了。”
屋裏看不見身影的浮屠和尚罵道:“你們幾個老東西,來看老衲也不知道帶些酒肉來,你知不知道無酒無肉怎麽能夠談得上敘舊啊?”
唐鋒笑道:“我打個電話,馬上讓人送上來。”
陳烽火聽到有酒有肉,立即兩眼放光喊道:“啊嘎嘎,師傅,今天我要把你喝趴下。”
陳烽火和浮屠和尚都不出來招呼來人,唐潤天卻見怪不怪了,說道:“我們自己進去了,這個瘋癲和尚是不會有什麽待客之道的。”
不知什麽時候,大老鼠艾米有回到了陳烽火的懷抱之中,溫順地讓陳烽火揪著耳朵罵著難聽的話,張詩成看得好奇就問唐鋒:“他怎麽把老鼠抱在懷裏,多髒啊?”
唐鋒笑道:“不用感到奇怪,這屋子裏的人沒一個是正常人,都是重口味啊。詩成,你以後也得學一學,人嘛,活在世上總有有什麽地方與別人不一樣的才好,不然到處都是一個樣子,那就沒了趣味兒。”
張詩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