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大酒店十樓022號房間,廖學兵戴著墨鏡,下身圍浴巾,嘴裏叼一支粗大的哈瓦那雪茄,手裏是體積笨重的黑白屏移動電話,穿著拖鞋走出浴室,十足九十年代黑社會老大的派頭。見林思逾和林天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裏今天的新聞播報,訝然問道:“小妞,你怎麽來了?”

林思逾穿的是極正統的西裝短裙絲襪,後腦紮了個馬尾,頗有剛入職場的清純小妹氣質,回頭見他正在吊兒郎當的數腿毛,微微臉紅,忙把目光投回電視上,說:“兵哥,我認為組織遷來中海這件事非常複雜,必須得到重視,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做市場調研。”

“那你調查出什麽了?”廖學兵對著窗子假裝深沉的欣賞夜景,順便在玻璃反光處察看自己三十歲的老臉是否還呈現青春痘之類的喜人跡象。

林思逾打開隨身攜帶的手提包,拿出一疊文件擺在桌麵上,說:“在中海收保護費顯然很不現實,首先,中海的治安比秋山要好得多。

第二,強龍不壓地頭蛇,我們拚不過本地勢力。我建議發展經濟為主,讓兄弟們安頓下來,人人有錢花、有女人,比如柴可夫斯基,甚至可以實現在卡拉讚大劇院演奏《歌唱二小放牛郎》的願望,總要強過出去打打殺殺。”

林天啪地關掉,一字一頓的說:“我再次強調,我的理想是演奏《chaconne》而不是民俗樂曲。不懂音樂不要隨便評價別人,我最討厭你們這種沒藝術細胞的家夥了。”

廖學兵乜斜眼睛偷窺林:+的絲襪美腿,問道:“那你的計劃是什麽?”

林思逾打開件第一頁說:“事實上我從上個月就開始準備了。秋山的兄弟們大多遊手好閑,好吃懶做吃等死,毫無進取心,浪費社會資源……”

廖學兵連忙舉手打斷她的話:“等,小妞,你什麽時候這麽憂國憂民了?”

“別忘了現在我可是你賬房先生,而不是鳳凰幫的大姐頭。你信得過我自然要為幫派發展出謀劃策。”林思逾展顏一笑,嫵動人,額頭的秀美舒展開來得清麗脫俗,天花上的大吊燈登時失去了色彩,續道:“目前幫裏的經濟來源有兩個,一是秋山市五十二家歌舞廳、夜總會、酒吧、洗浴中心每月按時上供的保護費是新近拿下的臥虎灣碼頭每條商船走私的抽頭,但我們人手不夠,經驗也不足,隻能讓碼頭幫收了錢我們再抽一部分,因此利潤非常少。”

“哦哦……”廖學兵心不在焉地點頭:“你地絲哪買地?我以前擺地攤時也賣過絲襪。熟知絲襪優劣特點這雙彈性好。光澤圓潤不如讓我摸摸?”

林思:_不去理他。翻看文件:“菜刀幫原有人員二十三人。再加上我地鳳凰幫原有九十五人中大部分是社會青年。我已重新進行編排。十八歲以下地十九人。家裏父母俱在、又有老婆孩子地二十五人。還在念大學地六人。有正式在職工作地五人。我通通發放一筆遣散費讓他們回家幹正事去了。這樣還剩下六十三人。保護費每月收入二十萬左右。按經營場地麵積兩百平米劃分。以上地每月收五千。以下地每月收三千計算。碼頭幫前天剛剛繳納了管理費。十萬整。總數平均到每個兄弟頭上。不足五千一人。何況我們地開銷比較大。還要賄賂各個部門。弟兄們地醫藥保險、養老保險。等於說是入不敷出。”

廖學兵訝然道:“還有養老保險?我們這算什麽單位?”

林思逾淡淡地笑了。露出潔白地貝齒。好看之極。道:“本來沒有地。後來我提出來。大家熱情高漲。也就開始實施了。現在幫派地戰略中心要轉移到中海。我們之前地收入來源就沒有了。因此我決定利用以前地積蓄經營一家餐館。先穩定下來。”

廖學兵走過去拍拍她地香肩。趁勢摸了摸嫩滑地肌膚。笑道:“有你這個女中諸葛在。寡人則大事定矣。開餐館。足夠安置那幫不成器地兄弟嗎?”

林思逾手裏地文件又翻開一頁。指著上麵地內容說:“春水路和桐樹路地交匯處。你看這裏。有一家‘仙客來’酒樓。其實就是個大排檔地規。上下兩層。總建築麵積兩百六十平米。因經營不善連年虧損。急需買主。我去聯係過了。場地蠻大地。設施也齊全。店主很有誠意。大概三十萬就可以拿下。路段很熱鬧。周圍大多是公司企業。顧客絕對不會少。前期先抽調十幾個精明能幹地兄弟過來幫忙。等穩定以後我們再擴展其

。”

廖學兵就勢在林思逾身邊坐下,嚴肅地咳嗽一聲,說:“美女,你可比林天那小子有頭腦多了,不介意的話我們再來談談人生理想吧。”

林思逾不動聲色將他悄悄移到自己臀部的怪手搬開,“老不正經的,快去換身衣服,我約了仙客來的老板。順利的話談好價錢明天就可以接手了。我們還有二十萬的積蓄,不夠的還可以貸款。”

“不是說由你全權決定的嗎?”廖學兵對上她清冷的目光,隻好無可奈何的撓撓頭:“好吧,我就陪你走一趟。尊敬的柴可夫斯基先生,您也趕緊去換衣服,別傻楞著了。”

過了一會兒,廖學兵三人坐在仙客來老板劉芬的麵前。

他們就在仙客酒樓二樓。廖學兵已經全部看過,確實如林思逾所說,麵積寬敞,地理環境良好,隻是內部裝飾有點陳舊,跟不上時代。

老廖不得不佩服老板選的眼光,酒樓對麵街口是麥當勞,朝前拐五十米是肯德基,左邊是四家三星級酒店,右邊小巷是著名小吃一條街,前頭牛雜館,後頭燒烤店,東頭羊肉館,西頭火鍋城,如此之多的餐飲店鋪開在這裏,競爭激烈,若沒能做出點特色,簡直是自尋死路。

他們坐在臨的位子欣賞街邊的車水馬龍,雙方做了介紹。老板劉芬是個四十餘歲的中年婦女,化妝很細致,手指夾一根細長的女士香煙,眉頭藏有揮之不去的疲倦,讓服務員端來茶水,說道:“廖先生,我的合同還剩下三年,轉讓費用三十五萬,絕不能少了。

你們也看過了,這裏有多熱鬧,臨鋪麵光是租出去,每個月就得好幾萬塊。”

廖學兵冷笑三聲,盯著說:“你認為幾萬塊租得出去?會有人想要?拿來做什麽呢?開商店是吧?那麽我算算,光是水電、工商管理、衛生、安全、質檢、工人薪水,就要花上不少銀子,還不一定賺錢,我累死累活圖個什麽?”

劉芬勉強一笑:“那要看做什麽生意,隻熱鬧的地方不愁沒得賺。”

“這條合適做的生意隻有餐飲、零售,你覺得在這裏搞汽車維修能賺嗎?路子很窄,後麵還有所中學,政策上不允許開酒吧。即使做餐飲服務,周圍到處是同行,競爭壓力很大,三年能回本就不錯了,我給你個價,十萬。”林思逾暗道:“好家夥,砍價比我在行多了。”

劉芬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說:“廖先生,如果你沒有誠意,這筆買賣還是不要談了。”

“你獅子大開口,真當我是凱子?三年三十五萬,等於一年要賺十二萬、每月淨利潤一萬才剛剛回本,除去我先前所說的費用,你這酒樓設施陳舊老化,有人願來嗎?我還得花一筆錢重新裝修添置用具,你覺得你這樣開價有誠意嗎?”

劉芬說:“如果你真的想要接手,三十萬不能再少了。”

“三十萬?你不如去搶!”老廖叫得比竇娥還冤:“我最討厭別人婆婆媽媽的,前麵已經跟你分析過利害,條件擺在這裏,你的酒樓想留著等拆遷嗎?生意經營不行,失敗;地段不好,失敗;投資高回報低,失敗;管理費用高昂,失敗;競爭激烈,失敗中的失敗。改建成垃圾回收站我還嫌貴,一口價,十五萬。我敢說,除了我沒人會接手你又破又爛又不賺錢還倒貼錢的酒樓。”

劉芬臉色灰白,嘴唇蠕動,顯是內心交戰,被他說中了。“廖先生,酒樓我做了十幾年,多少有點感情,這樣吧,十八萬,這是我的底線。”

林思逾大喜,先前雙方交涉,把價錢從四十萬砍到三十萬,說得口水都幹了,沒想到廖學兵一出馬,費用再次大幅跳水,直接超出自己心理承受範圍,不由得對老大好生佩服。

她正準備拿出合同,沒想到老廖拍桌道:“十五萬就十五萬,嗦什麽?你的店還買不買了?”

劉芬猶豫片刻,道:“好吧,不過我要求現金支付,一個月內結清所有款項,不能拖欠。合同擬好了嗎?給我看看。”

林思逾在手提包裏拿出文件,提筆改了幾個字,說:“這是草稿,我們先行支付百分之二十的定金,你過過目。”

劉芬認真逐條看了,一邊點頭說:“好,寫得很清楚,你們要是沒意見的話,明天早上帶錢和身份證文件過來吧。”

廖學兵灌下一口涼茶:“OKK,從現在開始,我是老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