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婉兒卻是別過頭去不再理會他,帶著丫鬟小翠徑自行到殿前的三足青銅大鼎前,點上一柱香,恭敬的拜了三拜,旋即行入大殿中。

魏五見朱婉兒似乎真的有些惱火了,急忙跟了進去,嬉皮笑臉的笑道:“婉兒小姐,我瞧這地方風景優美,依山伴水的,做寺廟倒也十分合適!難怪這麽靈驗!”

這景德寺不僅是方圓數百裏第一靈驗,更是第一大禪寺,由山門、東耳房、大雄寶殿、地藏王府、配殿組成,規模宏大,氣勢壯觀。

剛一踏進大殿,便飄來一股香火味,魏五抬頭望去,隻見這大雄寶殿更是建的莊嚴雄偉、氣勢宏博,大殿正中佛祖釋迦牟尼像高踞蓮花座之上,妙相莊嚴,頷首俯視,令人敬畏。大殿四壁則是彩繪群塑,大小佛像、羅漢菩薩、不下百尊。

“哼!”朱婉兒輕哼一聲,依然不理會這無恥之徒,拜過了釋迦摩尼後,竟然十分虔誠的一尊尊菩薩、佛像依次孝敬香火,磕頭跪拜了過去。

既然五哥我來了,怎麽著也得拜一拜佛...魏五心念到此,也捏了一炷香,跪在釋迦摩尼麵前,恭恭敬敬叩首,口中喃喃自語。

若是朱婉兒聽到這廝說的話兒,恐怕要被他氣得跳腳了,這廝閉著眼睛,十分虔誠的小聲喃喃道:“佛主在上,我魏五給您磕頭了!求您保佑我,平安健康,財源滾滾,嬌氣如雲,多子多福...”

魏五拜完了釋迦摩尼,見朱婉兒卻剛剛拜到伏虎羅漢麵前,素手合十,美眸閉起,櫻唇微微翕和,似乎在為大唐百姓求幸福...

汗!你這一尊佛像都要拜半天,等你將這大殿中的佛像拜完了,那我得等到什麽時候去?

魏五正在心中考慮著要不要上前勸朱婉兒一下,卻見殿後行處一個年紀頗大的和尚,身上披著大紅色的袈裟,須眉皆白,慈眉善目,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樣。

老和尚行至朱婉兒身側,雙手一合,高念佛號道:“阿彌陀佛,朱施主,老衲有禮了!”

朱婉兒似乎對這老和尚頗為重視,急忙回過頭來,起身恭恭敬敬的還禮道:“大智方丈!今曰婉兒是來為洪州受水災的百姓求平安的!”

“我佛慈悲,朱施主慈悲心腸,實乃諸人楷模啊!”老和尚說到這諸人楷模的時候,卻有意無意的瞥了一眼正東張西望,毫無尊佛重僧模樣的魏五。

我曰,你這死和尚,身為方丈,居然還瞅我一眼?老子站這裏也惹到你了?魏五見這老和尚居然暗指自己不慈悲、不禮佛,頓時心頭憤憤然了。

朱婉兒被老和尚這一誇獎,頓時俏臉一暈,恭敬道:“方丈說笑了!婉兒是見洪州民眾受苦受難,心中難過。”

我曰,原來這小妞兒就吃別人受苦受難這一套?魏五又見朱婉兒被老和尚隨口一誇,就俏臉暈紅,心中暗忖,誇人這一手,老子也會!而且...比你高明的多了!

“朱小姐!”魏五行了過去,捏著一根點燃的香,隨手揮舞用火星在空中畫了個桃心,仿似毫不在意的問道:“你可是一心向佛?”

“哼!”朱婉兒對這人哪裏有什麽好感,輕啐道:“我當然是一心禮佛!”

魏五搖頭晃腦的背誦道:“佛曰: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一葉一如來,一砂一極樂,一方一淨土,一笑一塵緣,一念一清靜。”背完了佛經中的一段,輕咳一聲:“佛曰,一花一草便是整個世界,而整個世界也空如花草,朱小姐若是真的一心禮佛,卻又何故在這裏為受災百姓的求福?”

朱婉兒頓時愕然,心中知道這人是在強詞奪理,卻應不上話來。

大智方丈卻犯了嗔戒了,長眉一皺,瞥了魏五一眼道:“朱施主心懷百姓,這心中向善,便是禮佛!”

“噢?”魏五詫異的瞧了一眼老和尚,疑惑道:“那朱小姐既然時刻都在禮佛,卻又何須來此?”

大智方丈麵色微變,長須一抖道:“朱施主來此禮佛,正是一心向善的表現!”

“嘿!大師這話說得高深莫測,我就聽不明白了!”魏五眼睛一眯,仿似十分疑惑不解的說道。

大智方丈臉色一緩,正欲以佛法點化這頑劣之人,卻聽這人張口疾聲喝道:“佛在何處?”

大智方丈頓時愕然,下意識的應道:“任何之所在,皆有我佛!”

“人心可有佛?!”魏五繼續疾聲喝問道。

大智方丈此刻方才反應過來,略一遲疑道:“佛在人心中!”

“哼!”魏五重重一哼,踱了兩步,負手而立,昂然道:“佛在平凡人世間,心、佛、眾生無差別!大師如此著相於來此禮佛,對佛法的理解卻也是落了下乘!”

大智方丈聽了這番話,臉色一青一白,諸多佛經他自然是了熟於心,卻總是在意此間寺院,是以每逢高官顯貴來此,他勢必親身來迎。心頭忖道:方才這人用的喝禪法,似乎是在點醒自己了!

大智方丈也是苦修佛學數十年的老僧,此刻一想明白,卻也頗為自若,當即雙手合十,躬身一禮道:“公子佛法精深,用這喝禪法指點,老衲受教了!”

朱婉兒方才雖然在旁聽了魏五的話,卻心頭不屑,此刻見大智方丈恭敬的模樣,似乎是被魏五駁的心悅誠服。頓時在一旁詫異的瞧著魏五,這無恥之徒竟然還佛法精深?喝禪法?若是他這種品行都精通佛法,那我算什麽?

這老和尚認栽的如此之快?我還沒過癮呢!魏五雙手合十,回了一禮,又仿不在意的向朱婉兒問道:“朱小姐,你心懷洪州受災之民,卻不為鄂州受難的絲戶茶農考慮?這不是舍近求遠麽?”

“什麽?”朱婉兒臉色微微一變,回頭望著魏五,張口緊張的問道:“魏五,你莫要胡說!我鄂州絲戶茶農皆是生活富庶,哪裏有什麽受難一說?”

魏五一撇嘴角,瞧著朱婉兒道:“哼,朱小姐終曰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偶爾出次門,不是去逛街,便是來禮佛,哪裏知道百姓疾苦?”說罷,卻又長籲一口氣,痛心疾首的望著她道:“在順境中修行,永遠不能成佛。”

大智方丈在一側聽得麵紅耳赤,無地自容,隻覺得今曰來的這個小施主,佛法無比精深,禪道更是高深莫測,莫非他是在世活佛不成?想到自己方才還與辨禪、說佛,頓時羞愧難耐,輕聲歎了口氣,施禮離去了。

這人,怎地這會兒真的像個得道高僧一般?朱婉兒麵色一暈,螓首微垂,心中知曉這人倒是沒有胡說,幾次欲開口,卻答不上話來。

魏五從懷中摸出杜甫的《嗚呼哀哉絲戶賦》,遞了過去,微微歎了口氣,搖頭道:“朱小姐,您是菩薩心腸,心中本就有佛。卻被人蒙了眼睛,隻瞧見富庶,瞧不見疾苦!”

朱婉兒接過這紙張,卻見上麵寫的是一個十幾年的老絲戶,絲價被人壓的十不足一,如今痛不欲生做作。頓時心頭惱憤起來,柳眉一蹙道:“這位老人家,是被何人欺負?”

“朱小姐,我要糾正你一個措辭錯誤!”魏五籲了口氣,繼而痛心疾首的道:“不是這位老人家,而應該是千萬個絲戶,被何人所欺負!”

“什麽!”朱婉兒麵色猛地一變,頓時明白了過來,張口嬌叱道:“是什麽人,膽敢如此大膽壟斷絲價?他想被殺頭不成?我去請家兄將他抓起來押入京城,請皇上嚴辦他!”

“唉!”魏五歎了口氣道:“恐怕你哥哥朱道羽,做不了這個主!”

朱婉兒柳眉一蹙,也沒有理會他直呼自己兄長姓名的罪過,急忙張口問道:“為何家兄做不了主?”

“因為,不僅僅是一州一郡,而是,整個江南道的絲戶茶農,都被壓迫至此!”魏五聲音激昂,一字一頓的道。

朱婉兒臉色頓時一青,卻疑惑的望著魏五道:“你怎麽知道?”

自然是老李、老杜那幾個愛多管閑事的老家夥調查的!魏五歎了口氣,一副憂國憂民的模樣道:“我自然有法子知道!消息的來路,暫且不能告訴你!”

朱婉兒似乎也知道事情牽扯甚廣,自己未表露態度之前,魏五自然不會透漏泄密的人。眸子微微一轉,蹙眉歎氣道:“走,我們先去黃鶴樓再說吧!”

魏五眼珠子一轉,賊兮兮的望著朱婉兒,一臉的驚詫,又帶著些許“羞澀”道:“啊!黃鶴樓?朱小姐,雖然我這個人魅力很強,我也知道你難以抵禦我的誘惑...可是咱們一共才見過三麵,你用不著這麽急著開房吧?”

“呸!”朱婉兒見這人方才還是一副憂國憂民、得道高僧的模樣,此刻卻又恢複了本姓,頓時臉上一紅,少見的沒有著惱,張口啐道:“說正經事兒,你怎地又無恥下作起來了!”說罷,她自己卻抿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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