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五訕訕的笑了兩聲,不懷好意的打量了兩眼閻文厚,卻見這閻文厚一襲白袍白麵無須,頗有點小白臉的風範,張口便道:“俊俏孌童伴我吟!”

這下聯一出,周圍看客們紛紛大笑,感情這小二是個高手,這一句下聯竟然把閻文厚罵成了任人把玩的孌童。

客船二樓護欄上趴著一個俊俏秀麗的公子聽到這句下聯,櫻桃小嘴一抿笑容如上半月的月牙一般彎彎細細,這一笑美不勝收,竟比女子還要勾人心魄。若是魏五同誌見到,說不得又要提心吊膽,這公子竟然是三劍要砍殺自己的那小妞兒。此刻她忍不住捂著小嘴自語道:“這個登徒子流氓小二,沒想到還有幾分才氣,就是這下聯,卻忒是下流了!”她暗自給這小廝安了一個“登徒子流氓小二”的名號,自己渾然不覺。

閻文厚被這一句罵的一張白臉立刻紫了起來,揚眉瞪眼的哼了一聲,張口道:“這小廝不知天高地厚好似當街耍猴!”

“白公子好地靈舌俐口竟惹大爺舒服!”魏五竟然絲毫不思索,張口就接道。這句卻是罵的相當隱晦了。

那站在二樓的小妞俏臉通紅,呸了一聲道:“這小廝,愈發的下流了。不過這對子卻是流暢之極。”

魏五洋洋得意的望著麵紅耳赤的閻文厚,哈哈一笑道:“臉皮厚公子,我對的還不錯吧,哈哈!”怒罵了閻文厚,卻是舒緩了心中的壓抑。搔搔然,這什麽金陵才子,什麽文人搔客,在我魏五哥的麵前,還不都是浮雲嘛!

周圍的文人搔客皆是暗自搖頭,這閻文厚在金陵也算是頗有名氣的風流才子,不少閨中少女均是對他傾慕不已,卻在這奇怪的小廝麵前對對子吃了大虧!

閻文厚麵色一會兒黑一會兒紫,竟是被氣得無話可說,憋了半天,卻是狠狠的“哼~”了一聲,轉身徑自行至船艙中了,那周圍看客見沒有熱鬧可看也盡皆散了。

“敢問這位公子高姓大名、仙鄉何處啊?”一名五十歲上下的青袍老者,一撇長須在將風中飄蕩,腰間三尺青鋒,器宇軒昂,相貌不凡,想必年少時也頗是風流倜儻,叫人看的好不舒服,卻是頗有幾分仙風俠骨之氣了。

“哈哈,我叫魏五!荊楚人士!”魏五打了個哈哈,從懷中摸出幹癟的幹糧,竟是大口大口的啃了起來,這早晨著實是有些讓人心酸了。

“噢?原來是魏公子!老夫李青蓮綿州人士,今曰一見魏公子才學淵博,卻是不知家學何處?可有功名在身?”那老頭走近兩步,不以魏五一身殘袍為意,卻是和那旁邊的文人搔客大不相同了。

“功名,功個狗屁的名,我乃鄂州黃鶴樓——即將走馬上任的——店小二是也!”魏五腆著老臉,不知羞恥。

“哈哈,魏小兄弟說得好,說得好,功名,功個狗屁的名!”李青蓮咧嘴大笑,那眼角卻頗有幾許蕭索之色。

“矣?竟然是他!想他才華橫溢,舉世聞名,怎麽會對這無恥下流登徒子小二感興趣?”那樓上的少女喃喃自語,搖了搖頭。她轉身招呼身邊的清秀書童道:“小環,你去請李先生上來一座,就說我想請教才學文章。”

“是,小姐!”這書童聲音清脆,卻也是女扮男裝了。

“魏小兄弟果然好文采,好誌氣,又不以功名利祿介懷!當真是比老夫要瀟灑自在的多了!”李青蓮見魏五說起功名卻是絲毫不在意,心中詫異,便覺得這小二絕不簡單——還沒見過哪個小二才氣逼人,而且還罵人不帶髒字的!

“啊哈,青蓮先生過獎了,過獎了,我這點墨水,也就堪堪可以比擬一下什麽諸葛亮、周公瑾...”魏五的臉皮早已經登峰造極的厚,此刻吹起牛來竟是毫不介懷!“咳咳...”李青蓮有些尷尬的幹笑兩聲。

“李先生,我家公子請您到樓中吟詩論對,想跟先生學習一二!”魏五正待把曾國藩,周傑倫都說出來,卻見一個俊秀書童一溜兒小跑攆了過來,對著李青蓮便是一鞠,恭恭敬敬的說道。

“恩?你家公子是哪位?”李青蓮何等機智的人物,此刻見到這書童眉清目秀,卻是個女子,而又見她知書達理的樣子,心中對於這位“公子”頗為好奇,莫非是哪家的王孫公子?

“小,公子隻讓我說他姓李。”小環乍一站在這名動天下的人物麵前,心中有些激動,險些說岔了嘴。

李青蓮輕輕一扶胡須,眼神朝魏五身上一瞟,笑道:“好吧,既然李公子相邀,魏小兄弟,不如和我一起上樓一座如何?”

“嘿嘿,有人請吃飯,請喝酒,我當然要去,不是有位偉人說過: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嗎!”魏五搖頭晃腦,引經論據。

“啊,能說出這般言語的人物是,是哪位偉人?”李青蓮瞠目結舌,竟是被這一句話頂的結結巴巴。

“啊,哈哈,沒有沒有,這句話是我們家鄉的俗語,我們鄉下小地方,李先生,您可別見怪,別見怪。”魏五在這仿佛名聲頗大的老者麵前也是有些不敢放肆。

“可是,李先生,我們公子沒有說要邀請這位...公...子上去。”小環見這滿嘴胡言亂語的小廝竟然也要跟著上樓,一時間急了,連忙開口阻攔道。

“哼,我李青蓮要與這小兄弟吟詩作對,你家公子若是不願請他,那我便留在此處陪著魏小弟閑侃兩句罷!”李青蓮眉毛一揚,頗有幾分氣勢,哼了一聲道。

“環兒,邀青蓮先生和這位無...魏兄弟一起上來吧。”清亮的聲音自二層傳來,魏五抬頭一見,卻見二層靠近桅杆位置是一個四麵的樓閣,門楣上高高懸著輕紗,在風中搖曳生姿,華麗而又素雅。

這樓閣之間坐著一位容貌絕麗的貴公子,青絲上別著檀木雕花髻,一襲米黃色的長袍中繡著兩支梨花,腰間玉帶鑲著金邊,好不華貴!

“是你,小妞!”魏五瞠目驚道,又想起那劍鋒架在脖頸上的感覺,隻覺得脖頸微微發冷,背後冷汗直冒。

“哼!小環還不趕緊引青蓮先生上來!”小妞輕輕哼了一聲,別過頭去。

魏五二人隨著小環繞著甲板後的斜梯登上了樓閣中,這對著魏五拔劍相向的少女此刻對著李青蓮卻是恭敬有加,見李青蓮上樓,立刻站起身來揖了一揖道:“小女子李慕馨見過青蓮先生!久聞青蓮先生詩畫舉世,劍法無雙,心中仰慕不已,今曰得見先生,真是慕馨三生有幸!”李青蓮在大唐是何等名氣,在青蓮先生麵前她自然是不敢對姓別再有所隱瞞了。

嘖嘖,這小妞,昨晚在我麵前是那般潑辣,怎麽今兒個見到李青蓮這老頭兒就乖巧的多了?乖乖隆個東,老子懂了,打是親罵是愛,感情這小妮子對老子芳心暗許呀。魏五心中暗自揶揄,想到李慕馨的挺拔“胸肌”忍不住心下癢癢酥酥,一雙賊眼呼哧呼哧的打量著那一對偉岸的所在。

李慕馨瞪了魏五一眼,耳根卻是微微發熱,玉頰輕頜道:“小女子在金陵時聽聞先生提得廬山詩一首,心中頗有幾分心得,想與先生討論一二。”

“廬山東南五老峰,青天削出金芙蓉。九江秀色可攬結,吾將此地巢雲鬆!”

“小女子聽先生這一首詩,卻欲遊天下九州,卻留念廬山美景,不舍離去,先生覺得是否?”李慕馨張口輕聲吟道,這詩句本就借景抒情,氣勢不凡卻略有悲涼,在她猶如黃鶯出穀的聲音下,卻是優雅恬靜。

李青蓮微微一笑,也不言語,轉過頭去看了看魏五。

“哈哈,我說慕馨美妞兒,我覺得你說的是對的——不過呢,卻是太過膚淺,太過膚淺了!”魏五搖頭晃腦,嬉皮笑臉的望著咬牙切齒的李慕馨。

“哼,那你說說青蓮先生這首詩的深解!”李慕馨聽他居然喊自己慕馨美妞兒,心中又是害羞,又是著惱。

魏五哥饒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李青蓮,齜牙咧嘴的一笑道:“青蓮先生這首詩,隻怕是意不在野,而在於廟堂吧!”

此言一出,李青蓮麵色微微一變,略微的點了點頭,頜首道:“魏小兄弟高見,還請細細道來!”

“我看李先生是自愈五老峰,願將這青天變的更加秀美,而九江我看便是誌在九州之意了,李先生滿腹才華,隻願報效朝廷,所以自愈五老峰,卻苦於報國無路隻得說道‘吾將此地巢雲鬆’,老先生,我說的可合你當時心中所念?”魏五此言一出,不僅李青蓮麵色一變,連剛才還在心中暗罵魏五登徒子、臭流氓的李慕馨也愣了一愣。

這小小的一個店小二,竟然有如此見識?

李青蓮頜首笑道:“真想不到小兄弟才學如此淵博,另老夫甚為佩服,我見這泛舟江中,我們不如每人作一首詩來如何?”

“青蓮先生之命,小女子不敢不從!”李慕馨心中暗自揶揄,這回我看你這小小店小二會幾句下流對子,還能提出好詩不成?

乖乖隆個東,這不是要了我的小命嗎,讓我對幾個對子我還行,這七步成詩簡直是...魏五心中尷尬,點著頭,打著哈哈,沒有應聲。

李慕馨沉思一會兒,卻見這小廝果然麵露難色,抿起小嘴微微一笑:“請青蓮先生指點,小女子班門弄斧先作一首了!”

“碧波春水映舶影,吐絮牡丹何嬌興。翠鳥輕啼雲端隱,鶯歌燕語頌明君。”

“好詩,好詩!”魏五拍著巴掌喝道!

“哼,怎麽個好法?”李慕馨隻覺得眼前這人一言一行都是惹人厭惡,卻又心中感覺怪異,忍不住便哼了一聲道。

“山美,水美,景色美,詩也美,而且還讚了當今聖上。不過——”魏五話音一轉。

“不過什麽?”李慕馨心中微微一急,打斷魏五的話音便問。

“不過嗎,詩美,人更美,哈哈!”魏五笑得齜牙咧嘴。

“魏小兄弟莫要說笑了,我也作詩一首如何?”李青蓮微微一笑,張口便道:“木蘭之栧沙棠舟,金蕭玉管坐兩頭。仙人有待乘黃鶴,江客無心隨白鷗。興酣筆落搖五嶽,詩成笑傲淩滄州。功名富貴若長在,漢水亦應西北流。”

這詩,卻是提出來富貴不長,榮華不再的意境,李青蓮眼中蕭索,轉過頭去望著洋洋長河。

“魏公子,您的詩呢?”李慕馨聽了青蓮先生的詩句,心中暗自欽佩,卻是扭頭望向魏五揶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