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娘眼眸微微一垂,俏臉上滿是蕭索:“魏公子是覺得秋娘的身份低賤,不屑於粉塵女子為伍嗎?”

佳人垂眸沮喪,如同玫瑰不勝風吹雨打般地嬌柔、美豔,魏五哥哪裏還能夠把持,急忙擺了擺手,寬慰道:“哪裏有!我一直主張的便是人人平等,不信你去黃鶴樓問問小二丫鬟們,哪個不知道我那篇——五哥有一個夢想”

“噢?秋娘倒是從未聽聞過,不知魏公子的夢想是什麽?”李秋娘抬起螓首,她眼眸間波光微轉,仿似一潭春水,櫻唇微張。

這李秋娘,留我在這裏,感情是憋在閨中時間久了,沒人嘮嗑?嘖嘖,我以為留我下來,是給五哥我跳兩支鋼管舞的呢,又瞧了瞧李秋娘這柔媚無骨地嬌軀、春情蕩漾地眸子,若是讓她摟著一根鋼管窈窕扭動,嘖嘖,這媚眼如絲,含情脈脈的,想到香豔之處,忍不住心中搔搔。

李秋娘見這魏五一雙眼泛著賊光死死地盯著自己胸前一動不動,俏臉一紅啐道:“魏公子,你還未告訴秋娘,你的夢想是什麽?”

“鋼管舞,啊,沒有,我沒有夢想你給我跳鋼管舞!”魏五神情恍惚之下,將心中銀念也隨口應了出來,老臉一紅,繼而表情嚴肅、一本正經地改口道:“咳咳,我的夢想是,人人平等,不分高低貴賤,無論王孫貴族、高官巨富抑或是打雜小二、青樓倌人,都享有自由、平等地權力與義務。”

李秋娘略微有些詫異地瞧了魏五一眼,繼而臉色微微黯淡,輕輕地籲了口氣,喃喃道:“若是當真能夠如魏公子所說一般,那便好了!”

五哥我隨口說上兩句,你就被我勾起傷心事兒了?莫非,這李秋娘是被逼良為娼不成?

“莫非秋姑娘有什麽難言之隱?”魏五疑惑地問道。

李秋娘極快地從方才的低落中回轉過來,朝著魏五盈盈一笑:“秋娘隻是一風塵女子,哪裏會有什麽難言之隱!公子說笑了!倒是魏公子所說的人人平等,卻又如何能夠做到?”

人人平等,這是個隻能出現在理想世界中的口號,即使千年之後,卻也是富二代、官二代漫天飛舞,炫富、炫父者不計其數,哪裏能夠隨便說說便可以做到?

魏五卻是不忍心毀了李秋娘這個小小地念想,張口道:“其實這人人平等,卻也容易,但得明君賢相,各州府官員勤政廉潔,百姓安居樂業,自然而然地倉稟實而知禮儀,衣食足而知榮辱,那麽,人人平等四個字,自然能夠輕鬆做到了。”

“明君、賢相!”李秋娘貝齒輕咬,輕輕眨了眨眼眸,語氣生硬地叫出這兩個詞兒,繼而神色黯然地搖了搖頭道:“這當朝丞相,路人皆知秋娘年幼時,張子壽先生的確是位賢相。”繼而話音一低沉,歎了口氣:“現如今”

這張九齡是大大地忠臣,而這後麵兩任丞相李林甫、楊國忠在後世裏可都是出名至極的人物,五哥我怎麽會不知道!魏五做了多年的導遊,對這些曆史名人怎會不知道。撇了撇嘴角,冷笑道:“現如今殲臣當道,國事曰非,長此以往,我巍巍大唐數百年基業,隻會江河”

李秋娘被他這一席話驚得瞪圓了眼睛,慌忙之下伸出柔荑一把捂住魏五的嘴,驚道:“魏公子,這,這種話,你也敢說?你就不怕秋娘是楊丞相的人?”

魏五隻覺得唇間溢來陣陣芬香,差點忍不住伸出舌尖去撩一下這滑膩如脂地玉手,順手將李秋娘的柔荑握住,口中輕哼一聲,滿臉嚴肅地撇了撇嘴角道:“哼!既是殲相,人人得而誅之!我又哪能貪生怕死!再說——”說到這裏,他話音一轉,色眼泛光,賊兮兮一笑道:“嘿嘿,再說了,秋小姐你天仙一般的人兒,怎麽會與楊國忠這種人為伍?”

李秋娘哪裏受過這種調戲,隻覺得心頭撞鹿,趕忙從這登徒子手中抽回手來,玉頰生暈地道:“魏公子,這般話兒,你說與秋娘聽聽便可,可千萬不要再在旁人麵前說道!隔牆有耳,禍從口出”

嘿嘿,這小妞兒,還沒成親呢。就開始關心起自己夫君了?魏公子滿麵嚴肅地點了點頭,應道:“嗯,秋兒,為夫咳咳,為夫子者,自然要既明且哲,以保其身。”

李秋娘羞紅著臉兒,輕輕啐道:“魏公子,你這人怎地一會兒好似市井小民,這會兒卻又自稱夫子了?不過這會兒,魏公子倒是挺像李先生的!”

呸,想說五哥我剛才像流氓,就直說嘛!拐個彎罵我,我就聽不出來了?哼,老李,你就是這樣欺騙人家無知少女的感情的嗎?話說朋友妻,不可欺,怎麽連咱的娘子你也敢先勾引?魏五齜了齜牙,在心中狠狠地揶揄了一通李白。

“咳咳,秋小姐,你知道的,其實我是一個低調的人。有一句話,便是專門形容我的為人的,便叫做大隱隱於市!”魏五正經地道。

李秋娘哪裏看不出來,眼前這小二在吹捧自己,俏臉微微一紅道:“魏公子,秋娘還是喜歡方才那般如市井小民的你!”

這李秋娘是不是做花魁把腦子做壞了?專喜歡流氓,不愛衛道士,老學究?也對啊,前世裏,不是男人不壞,女人不愛麽!魏五咧嘴銀銀地一笑:“啊,市井小民,那才是為夫,魏五我的本相啊!”

李秋娘微微一愣,這魏五雖然頗有些歪才,但自己所相識的文人墨客,天之驕子數不勝數;論起身份地位,他更是不值一提了;再說起敢作敢為,衛道士在當今泱泱大唐更是一抓一大把。可自己在他麵前竟然有種被看的通透的感覺,頭一次覺得自己的一切掩飾,都被那一對表麵猥瑣,內裏清亮的眸子瞧得清清楚楚。

李秋娘抿嘴一笑,嫵媚地瞧了魏五一眼,嘻嘻笑道:“魏公子,秋娘可是頗為歡喜你這本相呢!”

這李秋娘還真是個會變臉的妖精,方才還興味索然地同我討論政事,現在卻又勾引起咱來了。幹咳兩聲,尷尬地道:“秋小姐,方才不是和你說了,莫要再拿這些勾魂的功夫來對付在下了!”

李秋娘噗嗤一笑:“公子,莫要說笑了。秋娘姿色難入公子法眼,公子又何必如此作弄秋娘呢?”

聰明!這李秋娘還真是聰明的過頭了!唉,與聰明到仿佛可以猜透自己心思的女人聊天,況且這女人還生了一副狐狸精的模樣,同她聊天可真是困難之至啊!魏公子此刻隻覺得這女人簡直是聰明的忽悠不住了,心中惶惶地感歎。

李秋娘瞧見魏五臉上表情古怪,似乎是在警惕自己。從前的男子見到她都是恨不能直接擁上秀塌,而這魏五表麵上是好色垂涎,心中卻在一直暗自戒備著自己。俏臉上浮起一絲淡淡地哀怨,柔荑輕輕抬起身邊桌麵上的一壺清茶,沏了一杯,雙手並舉送於魏五麵前道:“公子請品茶!”繼而又幽幽地一歎:“秋娘在這裏,瞧起來風風光光,連刺史大人都可以不賣麵子。但是許多的事情,哪裏是表麵上這般簡單呢?”

乖乖,狐狸精又開始變臉了,這回準備給五哥我整個可憐型?魏五伸手接過茶杯,端放在懷中。

“魏公子,莫不是怕秋娘在這茶中下毒嗎?”李秋娘瞧見魏五接過茶杯,卻是端在手中絲毫沒有品茶的意思,螓首微微一垂,目光幽怨地望著他道。

魏五急忙擺了擺手,掀起杯蓋,一飲而盡,拍手讚道:“秋小姐,茶香,人更香!我這區區一個店小二,哪裏當得秋小姐下毒?小姐單單使一個眼神,便已經勾走在下的魂魄了!”

李秋娘螓首微微一搖:“魏公子,可知方才秋娘為何不滿你對李先生的評價?”

“你說老李啊,我和他關係倒是不錯!我說的有錯嗎?我說他才華倒是不錯啊!”魏五將茶杯放在桌上隨意地道。

李秋娘卻是不理會魏五的這番近乎藐視李白的言語,蓮步輕挪,緩緩行到那牆上掛的字邊,望著李白所留的那首詩,幽幽地道:“李先生是之前秋娘所見諸人中,唯一不為青樓身份而瞧輕於秋娘的男子”

這狐狸精,身世卻也是惹人憐惜,咳咳,若是五哥我有錢,就幫她贖身,娶回家做個老婆,也是不錯的。

魏五走到她旁邊,上下的打量了兩遍這詩,緩緩地歎道:“失之東隅,收之桑裏。秋小姐在這繡樓中盡享燈紅酒綠,卻不知如今還有許許多多的窮苦百姓尚在食不果腹,朝不保夕。”

李秋娘卻是突然抿嘴一笑道:“魏公子,這回卻是秋娘贏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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