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美老臉遽然間一紅,捋了捋長須,微微的歎了口氣:“此子雖然衣衫襤褸,卻容貌不凡,明明窮困潦倒,卻又有著這等傲骨。真讓老夫感慨萬千!大唐若全是這樣的人,又何愁不盛世長存啊?”

杜宗武此刻卻是大大咧咧的模樣,幹咳了兩聲,略微有些尷尬:“爹爹,這魏五倒是有骨氣,看來,我是錯怪他了。他有如此氣度,莫非是哪家落魄貴族的遺孤?”

“非也,他語言粗俗卻飽含哲理,著實讓老夫心中羞愧,無地自容。”杜子美說到這裏,禁不住老臉通紅,垂首喪氣。

此刻,咱們的作俑者卻正沒心沒肺的逛街...

“奶奶的,吃一頓飯居然要了五哥我半兩銀子,不過那小妞兒,嘖嘖...”魏五心中搔動不已,又想到自己這一身打扮如何能去黃鶴樓任職,去了以後還不被人當要飯的丟出去?

想到此處,魏五尋了一家裁縫鋪子,踏步行了進去。有了被人侮辱的悲慘際遇,魏五心中一動打開錢袋,摸索了了半天,尋了塊錢袋中銀子最大的銀子,往上一拋,又伸手接住,若不是衣衫襤褸,倒是頗有些紈絝子弟的模樣了。

那掌櫃的是一名肥胖的中年婦人,頰上用粉黛硬生生抹上兩朵豔麗的桃花,此刻遽然一見一名身材高大健碩、樣貌端莊的少年行了進來,不由笑得花枝招展:“呦,小哥兒,來看衣服啊!”

魏五一見那婦人一笑之間臉上的霧氣朦朧,竟然是這粉施的太多,此刻在那躍動的肥肉上跳躍起來。

不動神色的抽了抽嘴角,魏五猛地一回頭,又在一瞬間回過頭來,這一回過頭來卻是嘴角歪斜,一雙原本如朗星般明亮的眼睛此刻也一大一小,兩撇眉毛擠在一起,頰上肌肉高高隆起,怎麽看怎麽像一個重度中風的患者...

那肥胖婦人,乍一見剛才的俊俏小哥兒不見了,眼前竟然是一個相貌奇醜的小廝,不由得揉了揉眼睛,仔細確認了一下,咧了咧血盆大口,臉上霎時間升起鄙夷、厭惡的表情,突然她驚詫的發現一抹銀光在這奇醜無比的小廝手中來回翻滾,在陽光下好不耀眼。

“哎呦,這位公子,是來買衣服嗎?我們店裏有上好的蘇杭提花綢,這麵料啊,嘖嘖,絕對是幾年以來的佳品啊!隻要二兩銀子一尺!”

“噗哧!”魏五臉色一變,差點將自己的中風患者形象毀滅了,他旋即嚴肅的擠著喉嚨尖著嗓子道:“誒呦,大姐啊,您給我找一套普通的做好的衣服就行了。我要去辦一些要事,不能被人發現的!”後麵兩句,魏五刻意的壓低了嗓子,十分神秘的說道。

“誒呦,我懂了,我懂了!公子您看這一件青色紡衫如何?”這肥胖婦人裂開血盆大口,壓低了聲音,用她那堪比公鴨的嗓音笑了兩聲。

“恩,不錯,這件多少銀子?”魏五被婦人那嗓音震得隻覺得全身毛發豎立,聲音都有些發顫了。

“我看公子相貌堂堂,儀表非凡,這件衣服和公子簡直是絕配啊,這樣吧,好衣服配俏兒郎,今兒個小妹兒我做個主,一兩銀子賣給您啦!”聽聞這中年婦人居然自稱小妹,魏五強自擠在一起的眉毛遽然猛烈地抖動了兩下。

五哥啊,買了吧,再不買老子今兒個要交代在這裏了。魏五的某個部位小心的提醒著自己的主子。

“好吧,我買了!”魏五緊緊的咬住牙關,齜牙咧嘴。

換了一身青色紡衫的魏五同誌幾乎是扔下一兩瑣碎銀子便衝了出來。

“嘔!”魏五摟著街上一根立柱,呼哧呼哧的幹嘔了兩聲,繼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這,這是女人嗎?”

想到那中年肥婦的樣子,他又忍不住激靈靈的打了個冷顫。在街邊找了個石板便坐了下來,緩了半響。

本來是想多遊逛一下這盛唐時期的武漢城的,此刻各種心思完全被那肥胖婦女掃蕩一空,隻好找了個路人問詢了黃鶴樓的大概方向,向那邊行了過去。

剛走了幾步,嘭咚一聲,魏五肩膀猛地一疼卻是被身後一人撞的一個趔趄,他換了衣服尚在自然感覺良好當中,立刻轉過身來怒目而向,正欲厲喝一聲“哪裏來的小廝”。

見到來人的模樣,卻怎麽也吼不出來了,一身材五尺有餘,體重卻有二百來斤的華服胖子正氣喘籲籲的站在自己身前。

這人太胖的緣故,他臉上的肥肉擠在一起,顯得格外的滑稽,滑溜溜的小眼睛,配上肥大的鼻子耳朵,霎時間就讓魏五回想起前世一個電視劇《星光燦爛豬八戒》。

魏五又是因為這人樣貌形態而想笑,又是被他魯莽的一撞肩膀生疼而想發怒,一時間臉上氣象萬千,不由得憋得通紅。

“敢問這位兄台,可是名叫朱逢春?”魏五老臉憋得通紅通紅的,強忍住笑意問道。

“恩?原來我老朱名氣這麽大的?我便是朱逢春,字八戒!”這胖子搖了搖手裏的折扇,昂首笑了笑說道。

“噗哧!”魏五忍了半天的笑意終於迸發了出來,豬八戒,這這他爹娘是怎麽起的名字?不過轉念一想,莫非是明朝時候的吳承恩見過眼前這廝,不然怎地能...他一時間想法悠然,卻是忘記了朱逢春是後世人瞎起的名字了。

“恩?小子,你幹什麽?你朱大爺我名氣大,長得帥,才學好,你也不至於一見我就笑成這樣吧?”朱逢春搖了搖手裏的折扇,嘟著肥嘴頗是洋洋得意。

魏五竟是瞠目結舌,這人,這人是他來到大唐這一個多月來,第一次見到比自己臉皮還厚的。一時間,自負沒臉沒皮、天下無雙的魏五哥此刻也忍不住老臉發紅,訕訕的幹笑了兩聲:“呃,朱哥您聲明遠播海內外,人稱相貌堂堂豬八戒、才識驚天朱逢春,小弟魏五雖然來自偏遠山區,怎麽可能不知呢!”

切,你還是天蓬元帥呢!連嫦娥美眉都想勾搭!魏五心理暗自呸了幾聲。

朱逢春拿著折扇,拍了拍自己高挺的肚子,臉上滿是得意,顯然魏五這兩句馬屁拍的也是頗為受用。

“恩?原來你就是魏五啊!我早有耳聞,聽聞你在華山與李太白論劍,稍遜一籌,不過沒關係嘛,兄弟,咱們還年輕,有的是時間,等咱們把這天下間能在武藝、才識上壓住我們的寥寥幾人給等死了,咱們兄弟倆不就是天下第一了!”這人倒是頗不見外,兩句話一提就兄弟兄弟的叫了起來。

魏五被這馬屁拍的老臉泛光,也是頗為得意的點了點頭。

二人相互吹捧了幾句後,已經稱兄道弟。這兩個在沒臉沒皮上可堪稱上大唐雙絕之人,一時間隻覺得惺惺相惜,相見恨晚。

“走吧,魏兄弟,今天朱哥我請你去吃酒!”朱逢春一隻肥手搭上了魏五的肩膀,咧嘴道。“誒,黃鶴樓,慘了,我忘記了!今天我要去黃鶴樓訂三曰後的八十八桌酒宴為家母祝壽呢!我得趕緊趕過去,不然遲了就訂不到了!兄弟,我輕功高一些,先走一步!”話音未落,還沒待魏五答複,這胖子便扭動著肥大的臀部,氣喘籲籲的向前跑去,那腳步聲踏在地上轟聲雷動、氣勢恢宏!

魏五正愁沒人帶路,連忙一溜小跑跟著胖子奔去,胖子回頭見這相見恨晚的親哥們兒跟著自己,喊道:“誒,魏兄弟,你知道黃鶴樓現在換的餘掌櫃那可是實力雄厚,這一來就把黃鶴樓裏裏外外整飭一新,還買來幾個倭女陪酒呢!明曰便要開業了!”

“哦?朱兄,這黃鶴樓現在如此大的名氣?”魏五略微有些驚詫。這餘老板,相比就是那赤陽餘老頭所說的哥哥了,想不到餘老頭一臉的寒酸相,他哥哥倒是手筆不小啊!

“那是,不知這鄂州、這江南道多少文人雅士皆以能進入黃鶴樓一觀為榮啊!據說現在的黃鶴樓連皇上都想前來一觀勝景呢!”這朱八戒小眼放光,頗是得意,就好似這黃鶴樓是他家的一般。

“難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坐進黃鶴樓?”魏五心中詫異,在前世裏即使是迪拜皇宮酒店,七星級也是人人可入啊。

“哼哼,這黃鶴樓一桌普通的酒宴便要十兩紋銀以上,若是要點上好的五珍席,一桌便要百兩紋銀了!”魏五聽的倒吸一口涼氣,即便是盛唐,殷實一些的家庭,一年的開銷也才五十兩銀子。摸了摸自己胸口的錢袋,魏五有些愕然,這點錢,連吃頓飯都不夠?

朱八戒眼見魏五似乎被震住了,滿意的點了點頭,加快腳步喘著大氣向前奔去。

魏五暗自思索,跟著一路時而疾奔,時而俯身喘息的朱八戒穿過幾道街巷,漸漸的感覺空氣濕潤了起來,略一思索便知已經到了江邊。

拐過一處街巷後,眼前霍地開朗了起來。

卻見一座雄奇俊雅、高古雄渾的樓閣聳立長江之濱,這樓高百尺有餘,共五層,攢尖頂,層層飛簷,四望如一。

這樓閣外的牌坊上提著一幅對聯,上聯是字跡繁瑣的隸書提著:“登天下絕景”,下聯卻是跋扈之極的狂草:“尚錦繡山河”,正中用正楷提著七個筆試雄奇的大字:“天下江山第一樓”!

望著雄踞蛇山之首、屹立長江之畔,依稀可聞前麵揚子江的洶湧浩蕩,再回過頭去瞧瞧萬戶林立的鄂州城,魏五心中讚歎,好一個“天下江山第一樓”!心中正感慨萬千之時,卻遽然聽見“噗通”一聲巨響,扭頭一看卻是朱八戒同誌俯身喘息了一會,竟然就那麽晃晃悠悠、推金山倒玉柱的趴下去了!

“呸,就你這身體素質,跟五哥我差得遠了。”魏五洋洋得意,大步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