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季塵有些艱難的張開眼睛,入目是一片漆黑,入鼻是一陣令人聞之欲嘔的異味,他不由輕輕動了動自己的手指頭,然後略顯困難地扯了扯嘴角。
這是哪裏?
魏季塵茫然四顧,記憶開始如潮水般湧上來,自己不是因殺人罪遭槍斃身亡了嗎?
怎麽會身處此地,與槍斃前所處之死牢有些類似。
等到雙眼開始慢慢適應黑暗,魏季塵這才發現,這間‘牢房’裏躺著的不止自己一人,還有很多具的軀體一動不動的躺在自己周圍。
魏季塵伸過手去,悄悄摸了摸其中一具,手心傳來一陣溫熱,以及那軀體發出的一聲囈語,都表示這不是屍體,而是睡體。
我到底是在哪?
魏季塵開始皺著眉頭苦思。
依然記得妹妹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幕!那如風奔馳一樣的車子碾上她潔白的身子,那一刻,她還微笑著看著他。
爾後,車主為了逃避醫療費用,又凶狠異常的朝後碾壓了幾遍,這才快速離去。
依然記得自己第一次殺人的那一幕!
因為沒有證據顯示車主反複碾壓,以及對方的權勢,隻能作為交通意外草草處理。
魏季塵不甘,自小父母雙亡與妹妹相依為命的他毅然走上了複仇之路,當凶手終於匍匐在他腳下一動不動的時候,魏季塵笑了,他笑著走向了刑場。
法院以最快的速度判定魏季塵死刑!槍響的那一刻,他心如止水!
記憶卻在這裏斷層,在這裏終止,魏季塵完全不記得自己為何到了這裏。
可是,這見鬼的是怎麽回事?難道我沒有死,不知被誰搬到了這裏做活體實驗?魏季塵小心翼翼的收回手臂,開始思考起來。
這一思量不要緊,卻讓他頭疼欲裂,痛不欲生,腦袋像是要爆炸開來。
魏季塵雙眼一翻白,竟暈了過去!
次日清晨!
魏季塵尚未清醒,就感覺到有人在輕輕地拍打著自己的臉蛋。
不得不臉色有些古怪的睜開雙眼,因為他發現自己腦中多了許多原本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多了許多不可思議的東西。
“秀才!秀才!快醒醒,到了用早膳的時間了。”
魏季塵雙眼眯成了一條縫,他看見一張毛絨絨的臉蛋離自己的臉龐隻有幾毫米的距離,絨毛臉的主人用一雙著急緊張的眼睛正看著自己,嘴裏猶自不停的叫喊著。
看到魏季塵睜開雙眼,那人方才停止了拍打的動作,臉上帶上了些許喜色。
“虎子?”魏季塵有些不確定的開口說道。
“謝天謝地,秀才,你可醒過來了,打昨兒個開始,你便開始發高燒,大夥兒還生怕你就這麽過了去。”
魏季塵眼睛完全打開,這才看到周圍還有其他幾名穿著破爛兵勇服飾,臉上有些麻木,又有些欣慰的兵卒正圍在自己周圍。
讓魏季塵有些心慌的是:這些人無一另外的是,每人腦袋後麵都拖著一根長長的豬尾巴。
不過,他很快就冷靜下來,前世能夠憑借一己之力開了一家資源回收再利用公司,魏季塵無疑早就練成了處亂不驚的性子。
如此荒誕不經的事情難道是真的,難道自己真的是魂穿一百年,來到了清朝甲午年間,附身在此人身上?
魏季塵不著聲色的往自己腦袋後麵摸了摸,果不其然,後腦勺上也有一根鞭子,再輕輕摸了摸臉蛋,有些白嫩,年歲比起原先的自己應該是小多了。
剛一醒來,魏季塵便發現自己的腦海中多了另外一個人的記憶,一開始還未敢相信,直到此時,事實擺在眼前,他這才不得不確信無誤。
一旦定下心來,魏季塵就開始正經審視起腦中的記憶來。
巧的是,這具身體的主人也叫做魏季塵,字子傑,是清朝末年的一名落第小秀才。
父母雙亡之後,小秀才功名不就,科舉之路遙遙無期,用現代的話來說,那就是米蟲一個,五穀不分,四體不勤,在家混吃等死。
比自己小五歲尚未成親的童養媳雖然一直勤儉持家,賣豆腐為生,但家中境況還是江河日下,每況愈下,雖不至於揭不開鍋、開不了飯,但是一日兩餐還是很成問題。
小秀才眼見長此下去,也不是辦法,隻好拋去四書五經,投筆從戎,去兵營當了一名兵卒。
好在識過一些字,看得懂一些公文軍件,又有秀才功名在身,一年之後,他便被提拔為一名小小的哨官。
不幸的是,小秀才與這個時代的大多數人一樣,萬萬沒有料到,戰爭會來得如此之快,自己運氣會如此之背。
今年是甲午年——1894。
魏季塵心中一震,明白過來自己為何身在此處了,原來,自己是在甲午戰爭中被日軍給俘虜了。
1894年6月1日,朝鮮“東學道”農民起義軍克全州,朝鮮國王請清政府出兵助剿。
清廷派直隸提督葉誌超、聶士成率軍二千五百人,分別由山海關、大沽出發,經海路赴朝,駐於牙山。
而這名小秀才,也就是現在的自己,正是聶士成手下的一名小小的哨官,並且跟隨著聶士成首批入朝。
清軍曆經成歡之戰,平壤之戰,一敗再敗,一退再退,一直退至中朝邊境:鴨綠江邊。
而小秀才也隨波逐流,緊跟大部隊的步伐,緊跟全軍統領葉誌超的速度,狂奔八百裏,終於回到了國境線內。
葉誌超被革職查辦,聶士成由於平壤之戰前便回國募兵,將軍隊交給了葉誌超。
隨後軍令一變再變,他還沒走出朝鮮,來不及募兵,又得令奔赴前線,奈何此時朝鮮大部已經淪陷,他隻好隨軍改道行至鴨綠江邊,接手自己原本的軍隊,也就是魏季塵所在之功字十營。
清廷戰前撤下葉誌超,任命宋慶為諸君統帥,節製各軍,聶士成軍隊自是屬於他調遣,宋慶原本為四川提督,加封尚書銜,中日甲午戰爭爆發後,這才受命幫辦北洋軍務節製諸軍。
走馬上任之前,宋慶聲言:“此行如不能奏攘倭之功,唯一死以報國。”
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
宋慶雖然說的信誓旦旦,而且還有一些才幹,但是前線的各位將領卻對他愛理不理,各行其是。
因為宋慶並非是淮軍嫡係出身,根本就指揮不動各軍,聶士成還行,畢竟以前在他手下幹過,像劉盛休等銘軍老將,心情不好的時候,鳥都懶得鳥他。
1894年10月下旬,宋慶調遣手下精銳心腹馬金敘駐防鴨綠江邊的虎耳山。
又令聶士成率部駐紮山邊為助。
猛將宋得勝為遊擊策應。
再加上駐防九連城離虎耳山不遠的銘軍劉盛休部,鴨綠江一線的防線看起來似乎是固若金湯,倭人想要突破,非得蹦壞幾顆門牙不可。
然而,戰事的結果再一次讓大清國上下瞠目結舌、驚慌失措。
日軍分三路進攻虎山,聶士成、馬金敘、宋得勝、馬玉昆部雖極力抵擋,傷敵無數,奈何救援遲遲未至。
駐防九連城的劉盛休部非但不聽宋慶軍令,作壁上觀,且發炮彈誤傷友軍。
倭人攻下虎耳山,一舉突破鴨綠江防線,清軍其餘諸部見虎耳山陷落,再無戰心,紛紛不戰而逃,倭人不費一槍一彈占領九連城以及安東縣,將戰火燃至中國境內。
當然,此後的戰爭已經與小秀才無關了,他就是在虎耳山之戰中,因為撤退延誤,方才被倭人擒拿,當了俘虜。
好在小秀才也有一些小聰明,眼見要被倭人擒住,便脫去哨官軍服,化成一名小兵,混在敗兵之中,且讓手下改了稱呼,這才沒有暴露自己哨官的事實,被倭人與士卒們關押在了一起。
魏季塵長長的呼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俘虜啊,我竟然成為了俘虜。
這具身體的原主人還真是給自己出了個難題。
但是,我魏季塵豈是那麽容易屈服的,即便是死在倭人的槍口之下,我也不會苟延殘喘,為倭人賣命。
我魏季塵要逃出這裏,想到這裏,魏季塵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頭,眼光變得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