歎完氣,安德烈繼續說道:“拉比洛維奇那個老家夥經過一番思考,決定自己出錢在村後給卓婭先建一個小屋,讓她和勞倫先住下,等他說服了村民們,再讓她們搬進來。”

“卓婭聽從了老家夥的建議,然後就要走。拉比洛維奇讓他住下,可是她說她不能丟勞倫一個人在草原上徘徊。”

“第二天,村民們都得知了這件事,雖然有些人感到內疚,可是不出所料,每個人都是自私的,為了不讓災禍降臨到自己頭上,大家依然不允許勞倫到村子裏來,而且連與它為伍的卓婭也一同排斥。”

“卓婭聽說了這樣的結果,非常傷心,她不願住在村子外麵,每天受人非議,所以拒絕了拉比洛維奇的挽留,決定帶著勞倫去流浪,從此之後,一人一犬便消失在了茫茫草原中……有人說在一個夏夜的暴風雨中,見到卓婭和勞倫冒著颶風撐著小船出海,然後一去不返,也有人說,是卓婭獨自一人出海,總之此後再也沒人見過她了……”

聽完這件往事,我輕輕的歎了口氣,而梁倩顯然有些傷懷,抹了抹眼睛。

大雄則是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怒道:“當年那些獵人還有幾個人活著?我非得揍他們一頓不可。”

安德烈咳嗽了兩聲,說道:“坐下,這已經是三十年前的事了,當年的那些人很多已經老得動都動不了了,況且此刻,他們的心中已經充滿了懺悔之意。”

我點了點頭,說道:“看來村民們這幾年覺悟提高了嘛……”

安德烈卻搖了搖頭,說道:“不是這麽回事,其實是一年前發生的一件事,才讓村民們對勞倫有所改觀的。”

大雄一聽還有後續故事,就饒有興趣的坐了下來,說道:“快講,快講!”

安德烈又抽了口煙,說道:“剛才你們都看見喂勞倫吃肉的那個小女孩了吧?”

我聽他這麽說,就問道:“你也看到了?”

安德烈點了點頭,說道:“那個小女孩的父親,是我們村子裏的一位葡萄酒商人,專門把村子裏特產的葡萄酒拉出去賣,銷往最近的城市。他是個相當勤快的小夥,賺回來的錢也沒有獨自享受,而是從外麵給村子拉了電線,不然村裏至今還沒有電燈。”

“可是那個年輕人去年死了,是被朵拉山下那片密林裏的棕熊給咬死的。”說到這裏安德烈歎了口氣。

“村裏人早就勸他買一輛鐵皮卡車,可是他為了節約,堅持用馴鹿拉車,結果一天晚上,在穿過密林的時候,遭到了棕熊的襲擊,當時他的妻子和女兒都在車上,說是進城去買新衣服的。”

“為了保護妻子和女兒,小夥拿出獵槍與棕熊搏鬥,結果被棕熊給咬死了。而她的妻子和女兒,正是被聞到血腥味趕來的勞倫所救的,那時候勞倫已經是草原狼群的首領了,它帶著大批狼群趕到,咬死了棕熊,卻沒有殺死剩下的女人和小孩兒,而是在她們附近徘徊到天明才離去。”

梁倩聽到這裏就驚歎道:“怪不得小女孩會問勞倫還記得她嗎,可是既然勞倫救了她,為什麽剛才……”

安德烈歎了口氣,說道:“勞倫救人可能是因為它從女人和孩子身上找到了卓婭的影子,而當它回到這個村子時,想起的隻能是仇恨,你明白嗎?”

我們都點了點頭,然後長歎了一口氣。

我心想動物就是傻,人這麽對它,它竟然會去救人類,相比人來說,反而是這隻黑獒更有情誼,這實在是對人心的一種諷刺。

過了一會兒,梁倩問道:“安德烈教授,你說那個卓婭,現在有可能還活著嗎?”

安德烈聽她這麽說,就搖了搖頭,說道:“機會非常渺茫,特別是她如果去了遺跡島的話。”

梁倩接著問道:“那你為什麽說那些海女身上有卓婭的味道?死人可是沒有味道的。”

安德烈微微一笑,說道:“你們太小看狗的嗅覺了,即使是過了幾十年,隻要這些海女碰過卓婭的遺物,勞倫還是會問出來的。”

我知道梁倩心地善良,聽到如此悲傷的故事,就希望卓婭還活著,於是我十分應景的說了一句:“我也覺得那女孩,哦不,大媽一定還活著。”

梁倩聽我改口,就白了我一眼。

安德烈歎了口氣,說道:“時間不早了,都睡了吧……那些草原白狼,明早應該就會走了。”

看著安德烈疲憊的表情,我知道,要講這麽一個悲傷的故事,確實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於是我們也沒有再說什麽,目送著安德烈從大門口走了出去。

其實我還有一個疑問,就是最近幾年安德烈都不在村子裏,他是怎麽知道小女孩的事情的。

後來我才知道,那個年輕人,正是當年安德烈最疼愛的學生之一……

等安德烈走出了院子門,大雄恍然大悟似得,忽然站起來,追了上去,喊道:“喂!教授,先把狂犬疫苗給我打了吧,我害怕!”

我無語的搖了搖頭,看到*掐了煙從門後走了出來,徑直的向房間走去,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梁倩也站起身子,抹了抹眼角的淚花,說道:“我也去睡了,你早點睡……”

我點了點頭,目送她進了房間,然後深吸了一口氣,忽然有了一個很奇怪的想法。

那就是,如果我能把勞倫變成自己的寵物,那該多霸氣,這樣衷心的寵物,確實叫人憐愛。

晃了晃腦袋,我感覺自己一定是熬夜熬出幻覺了,於是也回了房間,蒙著被子睡了。

這一夜我睡得並不踏實,閉上眼睛就會看見一群孤傲的白狼在風雨中佇立的場景,那場景帶著幾分憂傷。

狂風呼嘯了一整晚,到了第二天早上,壁爐的火熄滅了,我們幾個竟然是被冷醒的。

大雄第一個哆嗦著從床上坐了起來,用被子捂住兩塊下垂的胸肌,打了個噴嚏,罵道:“怎麽回事?真他媽的冷啊!”

我被他的聲音驚醒,皺了皺眉,也坐了起來,然後就是一陣哆嗦。

這時候我看見*早就氣喘了,站在窗口的位置。

窗子是打開的,窗外有寒風不時的侵入,而屋外是白茫茫的一片。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昨晚就算再冷,我想也隻不過是一場小雨而已,然而今天早上……

*見我們醒了,就觀賞窗子,搓了搓手,說道:“你們沒看錯,下雪了!”

來自南方的*,當兵也是在沿海地區當的,所以肯定沒怎麽見過雪,所以此刻他的臉上有一絲興奮。

而常年在北京上學和學習的我,就懊惱的摸了摸腦門兒,說道:“還以為能有幾天好陽光呢,沒想到大學來的這麽突然。”

*蹲下身子,在壁爐旁邊拾了幾根柴火,丟進壁爐,然後重新生氣了火,這樣屋子裏才暖和了一些。

然後他將桌子上幾件毛茸茸的東西丟給我,說道:“這是鹿皮襖子,村長送的,穿上吧。”

大雄抓起一件襖子在鼻子前聞了聞,說道:“沒什麽怪味兒,挺暖和的,這麽一件皮草,在京城隨便一家商場都要幾萬塊吧?”

我又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說道:“得了吧,就這收工……最多算個毛坯。”

大雄拍了拍我,說道:“小川啊,我知道你不喜歡下雪,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下雪就意味著我們馬上就可以去遺跡島了!”

我怔了一下,心想果然如此,雖然呆在這裏也不錯,但遺跡島上眾多的謎團才是更吸引我的事情。

於是我麻利的穿上衣服,對*說道:“現在幾點了?”

*看了看表,說道:“六點半,剛才我出了趟門,發現村長額船就要開了,所以回來通知你們一聲。”

大雄嚷嚷道:“所以你就打開窗子把我們吹醒?”

*微微笑了笑,我可沒這麽說,我隻是欣賞雪景而已。

大雄歎了口氣,又躺會了床上,用被子將自己裹的緊緊的,說道:“我還沒睡夠呢,你可以走了。”

我推了推大雄,說道:“*此去十分凶險,我們去送送他也不錯。”

我想了想,又說道:“不對啊,既然下雪了,等海麵凍結,我們就能一起去了,*沒有必要先去吧。”

大雄翻了個身,說道:“你以為是電冰箱啊?海水是流動的,要凍起來,起碼要零下二十度,加上一個月的時間!”

我想了想,確實如他所說,想不到是我睡糊塗了。

*這時候已經背起了背包,對我們說道:“你們不用送我,人多目標大,容易被發現,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