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著實是出乎了薑時的意料,似乎是有什麽脫離了他的掌控,和他之前預想的不太一樣。

不說不一樣,其實還有一種格外明顯的落差。

薑時的心裏感受到了,但是他沒有在麵上表現出來,在別人的眼中,薑時依舊是這一種冷淡淡的樣子,好像不管蘇矜言說什麽,都無所謂。

但隻有薑時自己知道,其實他這顆心是亂了的。

蘇矜言從醫藥箱裏找出來了碘酒和棉簽,低聲說:“轉過去,讓我看看傷勢。”

“要是淤青的話那就還算好的,等會兒找點藥酒給你揉一揉就行,要不是破皮流血了,就得先消毒了。”蘇矜言一邊蘸著酒精,一邊開口說話。

她剛說完,薑時也已經聽話的轉過了身體,把他的後背全部都**在了她的麵前。

其實薑時在外邊,從來都不會把自己的後背交給任何人,哪怕是跟在他身邊最親近的,他也不會這麽毫無顧忌的把自己的軟肋暴露出來。

但是今天在這裏,他竟然覺得,把自己的軟肋暴露出來給蘇矜言看,其實是再正常不過的行為了。

而且,他親眼的看見了,蘇矜言眼底裏,對他的心疼。

她在心疼他。

知道這一點,就已經足夠了。

薑時忽然覺得,其實也不虧,這一頓打也不算白挨了。

但是他的想法維持了不過短短幾秒鍾,因為很快的,他就發現了蘇矜言的這張臉皺皺巴巴的,她甚至眼眶通紅,且眼睛迅速漲紅,像是有眼淚在裏麵蓄著,要掉不掉的。

蘇矜言其實心底裏還是很震驚的,驚訝到最後,就變成了無邊無際的心疼和難受,以至於她現在控製不住的想要掉眼淚。

“我爸下手好像真的沒輕沒重的。”

蘇矜言低聲開口,然後迅速轉移了視線,因為她怕再多看一眼,就能看見薑時滿是傷痕的脊背。

薑時本來身上就有很多舊傷,那些舊傷以前蘇矜言隻以為是家裏的老巫婆給欺負出來的,但是直到那天,看見薑時去了一個什麽幹爹的位子之後,她就明白了,估計這些舊傷,也是薑時在拚命的時候弄的。

不然的話,怎麽會有人,有一條這麽嚴重的傷痕,竟然差一點就到了心髒的位置。

這裏這麽重要。

可想而知,當時的情況是有多麽的危急。

而現在是舊傷加上新傷,蘇必喆的那些棍子落下來,直接淤青的淤青,乍一眼去看,還真的是可怖極了。

“沒事,”薑時低聲開口,“爸手下留情了的。”

蘇矜言覺得薑時這句話說的就很不真誠,畢竟,要真的手下留情了,還能是這幅鬼樣子?

她也低聲回答說:“我看沒有,我爸那個樣子,要是我不下樓,你肯定現在就被他打死了。”

“打死自己的女婿,還是在家裏,傳出去也不好聽,爸有分寸,不會打死我的,頂多把我打殘了。”薑時這個時候,竟然還有心情開玩笑。

蘇矜言卻是笑不出來,她的視線一眨不眨的,全部都定格在了他的脊背上。

她手下的動作也是迅速,基本上是迅速的蘸了酒精後,就給他塗抹上去消毒。

“可能會有點疼,你忍著點。”蘇矜言安慰。

因為薑時是背對著她的,所以這個時候,他也看不到蘇矜言臉上的表情,隻能聽到她的聲音。

蘇矜言臉上都已經忍不住的哭了,眼淚都順著落下來了,但是她偏偏忍著不出聲,而且說話的時候,都是一派正常的模樣。

以至於薑時這邊,一時間都沒有察覺出來蘇矜言的異常。

薑時說:“沒事,我不怕疼。”

這句話本來就是在安慰蘇矜言的,但是哪裏知道,蘇矜言一聽到這句話,就開始急眼了,她手下難免氣的沒控製好力道,然後直接摁了下去:“是,你不怕疼,就你不怕疼。”

這一下薑時沒有防備,所以蘇矜言這一下動作,還真的是讓薑時倒抽了一口涼氣。

“怎麽了?沒事吧?”蘇矜言還是很緊張的,手下的動作未免放輕了一點。

她一邊有些自責,幹嘛要和薑時計較這些,反正薑時都已經傷成這樣了,讓讓他又不會怎麽樣。

“沒事,”薑時低聲說,“我怕你生氣,其實的確是我沒有照顧好你。”

“甭管你有沒有照顧好我了,現在這種情況,是我要來照顧你了。”蘇矜言立即回了一句嘴。

薑時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抱歉。”

“跟我道什麽歉?”蘇矜言低聲說,“早知道這樣的話,那我之前就應該當麵和你說了,也不至於讓你再去挨這頓打。”

聽到這句話,薑時難免有些緊張:“為什麽這麽說?”

他繼續:“你後悔了嗎?還是說,你還是想要離婚?”

這些話一連串的問下來,讓蘇矜言這邊到底還是沉默了一下,因為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先回哪一句。

而她的這一瞬間的沉默,到了薑時那邊,就成為了默認。

薑時有些難過,他垂下眼:“如果你真的做好了準備的話,我隻會尊重你的意見。”

尊重什麽?

蘇矜言還在想自己的事情,因為她覺得,如果早知道自己隻是和薑時鬧了一下別扭,現在又很快的回家了,那她之前就早點跟薑時回來好了,也不至於現在薑時被打的半死不活。

其實也沒有半死不活,隻不過她見不得薑時受傷罷了,所以這個時候,她才會覺得,這頓打其實很沒有必要,薑時可能不在意,但是她看見了,就會覺得很心疼,心疼到她現在都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麽。

結果,蘇矜言還沒有想清楚呢,就聽見了薑時說的尊重她的意見。

蘇矜言一瞬間就紅了眼眶,低聲罵道:“薑時,你也太混蛋了。”

薑時一聲不吭。

她不是還要離婚嗎?都到這一步了,如果她已經決定好了,那他當然沒有阻止的必要了。

但蘇矜言說的聲音很快就暴露了她現在在哽咽的事實,她低聲說:“你要是尊重我的意見,那你幹嘛還把我從家裏帶出來?你不覺得你已經不尊重我了嗎?”

說著,蘇矜言繼續:“而且,哪有人幹事就隻幹一半的?你把我帶出來,就為了跟我說一句尊重我?我都出來了,你現在是跟好事做一半,半途而廢的人有什麽區別?”

薑時早就在她開口哽咽的時候,就發現了不對勁,所以立即轉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