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真的已經很努力了。
三年前她愧疚不安,牢獄之災,是為贖罪;她出獄後,被蕭戟找上,已經願意“賠”給他一個孩子了,她隻是希望能夠翻篇,能讓她……好好在這個世界上,生活下去。
僅此而已。
人的情緒總是會隨著環境的變化而變化,淩桉也是。
她的腦海裏,在此時呈現而出的,全是剛才眾目睽睽,大庭廣眾,被傅瀟瀟摁在地上辱罵毆打的場麵。
還有那些陌生的麵孔,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她成了眾矢之的。
這樣的感覺,就好像有人在她原本平靜無波的安寧生活中,陡然投擲一枚炸彈,爆炸聲波及廣泛,將她炸得稀碎。
滿目荒蕪。
讓她看不到生活的希望,她不知道自己該走哪一麵,如何走,才能遇見黎明。
“蕭戟,”淩桉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伸手抓住他的手腕,試圖緩解自己的疼痛,“你放開我。”
“他們都說,你是個好人,你能不能,能不能行行好,我隻是想好好活著而已,我隻是想活著。”
她從來都是一個人。
十三歲的時候,父母永遠離開了她,她睡在醫院冰冷的走廊上,隔著太平間,她隻記得媽媽在彌留之際,隻是叮囑她好好生活下去。
帶著當時僅有五歲的萌萌一起,活下去。
她已經很努力了。
崩潰,僅僅是在一瞬間。
淩桉的眼淚一串一串,止不住似的,滴落下來,恰好砸在蕭戟的指尖上的銀戒上,竟是濺起些許小水花。
滾燙。
蕭戟眯起眼,視線落到自己的戒指上,是一閃而過的嫌惡。
像是在怪她弄髒了他的東西。
他終於收回手,動作優雅,指尖一抖,戒指便順勢落入掌心,他握住後,行雲流水,放入自己的口袋。
“真稀罕,”蕭戟嗤笑出聲,語氣依舊冰冷,“第一次聽人當我麵說,我是個好人。”
他的關注點在淩桉的臉上。
這張無論什麽時候看,都透露著乖巧和懂事的臉,此時此刻被淚痕爬滿,可憐兮兮。
如此場景,換做任何人在這,或許都要憐香惜玉一下。
但偏偏是蕭戟。
他麵無表情,好看的薄唇帶著涼薄的弧度,甚至冷漠地盯著她哭。
淩桉逃脫他的桎梏,但她眼下坐在他的車頭上,無法下去,她隻能縮著往後,再小心翼翼地擦著自己的眼淚。
擦完後,又很快落下來。
這樣的情況維持了很久。
半晌。
蕭戟終於耐心耗盡,他的聲音沉下幾個度:“哭夠了嗎?”
淩桉嚇得淚珠子掛在臥蠶邊上,停滯著。
她垂著眸,長睫撲閃後,淚花再次淌下。
“哭夠了就滾下來。”
男人冷冰冰的聲繼續。
淩桉咬著唇,她的情緒已經穩定許多,在此刻感受到他的威脅後,熟悉的恐懼再次彌漫上頭。
在大多數時候,她是不敢忤逆他的。
淩桉一雙手撐著一側,自己慢慢地,小心地,從車頭上滑下來。
“我告訴你,”蕭戟等她站穩後,開口出聲,“你是死是活,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他順手接了個電話,輕聲“嗯”了句後,便掛斷。
“讓開。”他冷聲。
淩桉垂著眸,她聽到後,立即提起腳步朝著旁邊挪了挪。
於是,蕭戟打開了車門,上車。
他坐在駕駛座上,車窗搖下,冷眸掃過一側的淩桉,警告出聲:“下次,再讓我知道你對傅瀟瀟動手,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女人。”
淩桉有些委屈,她小聲道:“我,我說了,是她先,先打我……”
“那你就忍著!”
蕭戟驟然高聲:“難道你還想跟她打架?你動她一下,我立即讓人折了你的手!”
話音落下。
淩桉嚇得噤聲,眼淚落個不停。
她站在道路口的位置上,四麵八方的冷風呼呼地往她身上吹,讓她的臉色慘白幾分。
蕭戟猛然閉上了眼。
又失控了。
他不認為自己應該發脾氣,但他瞧見這個女人可憐兮兮地一臉淚珠時,他隻覺得煩。
他一煩,就無法再冷靜。
思來想去,可能是淩桉長得太晦氣。
蕭戟再次睜開眼時,眸子裏的浮躁和煩悶已經消失,隻剩下了熟悉的冰冷。
“晚點,”他吐字清晰,“我再來找你算賬。”
丟下這句話,蕭戟猛踩了油門,疾馳離開!
他不喜歡淩桉那張喪氣的臉,裝得像極了,讓他時常有一種自己在欺負一個柔弱女人的錯覺。
蕭戟越想,腦海裏便不斷地浮現剛才她哭泣的時候的模樣,默默無聲,流個不停。
他將車開到最快速度。
沒過多久,蕭戟便抵達了當地警察局。
下車。
好在蕭戟對什麽事都不怎麽在意,天性涼薄,他想了一會兒淩桉的事情,便不再想了。
他還是覺得,是這個女人活該。
“保釋。”
男人站在走廊上,修長的身影被燈光照耀,陰影直接映照在地麵上。
他背對著身後的建築,漫不經心的,把玩著口袋裏的戒指。
警員早就得到了消息,立即去審訊室裏接人。
“我說了,你們憑什麽抓我?知道我是誰嗎?!現在還不是要乖乖把我給送……”
傅瀟瀟的聲音老遠的,便就直接透過層層走廊,傳了過來。
蕭戟眉梢微蹙。
而。
幸好,傅瀟瀟話隻說了一半,隻因為她剛剛拐角出來,便就第一時間發現了他!
傅瀟瀟在蕭戟的麵前,到底還是需要做做樣子的。
她立即收斂,朝著蕭戟的方向前進,最後在男人的身後停下:“蕭戟,你來了。”
話畢。
蕭戟輕聲“嗯”了句。
傅瀟瀟一時摸不準蕭戟的心情,她朝著他走近一步,道:“你是來接我的嗎?”
“嫂嫂,”蕭戟回過頭來,臉上已經掛著熟悉的矜貴笑容,似乎是在雲淡風輕地,和人說笑,“今天開心嗎?”
傅瀟瀟一頓。
瞧這狀態,蕭戟一定是知道了之前發生了什麽了。
傅瀟瀟心底裏出現了些許慌張,“我……”
她又道:“我怎麽可能開心的起來?那個小賤人,她仗著攀上了溫子墨,竟然動手打我!”
傅瀟瀟指著自己的腳踝,因為之前崴了,所以現在看起來還有些紅腫,指控道:“你看看,蕭戟,這就是那個女人弄的!”
“我傅瀟瀟什麽時候吃過這樣的虧?她以為她傍上了溫子墨就沒事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