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野延綿,夕陽漸漸落下橘紅隱沒在山巔,河.南府北方的擂鼓山上,石階山道盤沿山腰,一匹快馬奔馳在上麵,遠遠近近的,後方還有跟隨的騎士,道路轉彎的盡頭,是一處坐落山巒間的莊子,也是幾人的終點。

半個時辰後,奔騰的馬蹄在寫有高家莊字樣的門匾下方緩緩駐足,一名三十左右的男子翻身下來,有人上前接過馬韁,將馬匹從側麵離開。男子將馬鞭扔給護院,徑直跨過了大門朝庭院進去。

“二哥在不在?”

仆人隨著他腳步,弓著身邊走邊應道:“在的,不過….主人他客廳發脾氣,三爺你先到側廳等等?”

“發脾氣?”邁步的男子微微皺眉,視線一直麵,輕張了下口,隨後不屑的笑了一下:“又是哪個不長眼的惹了俺二哥?”

“這…小的就不清楚了。”仆人隨在身後回答一聲,前麵也就到了廳門,他便不進去了。

知道也不告訴你,老子巴不得你們高家三兄弟早晚橫死……垂低的頭,那下人微微動嘴暗罵了一聲,盡管對方聽不到,他心裏大抵也是覺得舒服許多,而背後被罵的那男子與本莊的主人乃是親兄弟,上麵還有一個大哥高忠,這下人也是知道的,聽聞是河.南府的大官,他家主人排老二,是個富紳,全名高全,在河.南府有諸多產業,而剛剛進去的那人便是老三高世,洛陽白馬幫的當家人,後麵兩個兄弟大多是都是靠著其大兄發的家。

仆人離開後,走上石階的身影進了大廳,劈啪一聲,精美的瓷瓶碎在地上,碎片濺到了他腳邊,高世隨手拿過瓜果坐到發著脾氣的男子對麵,翹起腿,水果在手裏上下拋動。

“喲….那花瓶不是你最喜歡的嗎,怎麽說砸就砸了…他們說你有錢,但有錢也不能這麽個用法,二哥,要不,接濟點給小弟如何?”

那邊,頗有富態的中年男人斜眼瞟了眼對方,冷哼一聲背著手坐回到椅子上,揮了揮手,示意讓丫鬟給自家弟弟

揮手之中,丫鬟端著早就準備好的茶水上來,高世將水果放下,喝了一口茶,漱了漱口,噴在侍女的裙擺上,方才邊:“我說二哥….別一副老子欠你錢的表情,欠你的錢又不是不還你,快說,這次把我急忙的叫過來幹嘛。”

女子漲紅著臉,眼眶微紅的快步離開時,上座的身影也當沒一幕,捏著手裏的茶盞,眼睛一直盯著微微發黑的外麵。

“…..我侄兒死了。”

高世偏偏頭:“….衝平縣王家的那個小子?怎麽死的。”

“你那什麽神色….”高全一巴掌拍在桌麵,瞪著他:“….那也是你侄兒!!”這邊,高世翻翻白眼,依舊滿不在乎的模樣。

首位上,高全起身歎口氣:“我那義姐來信說是無緣無故死的,但她不信,因為王洛這孩子身體好的很,也會使一些槍棒的,當晚還好好,第二天一早就離奇死在塌上,郎中說是一口氣沒緩過來。”

他望向自己的弟弟:“換做是你,你信嗎?”

“不信。”高世搖搖頭。

天色已黑盡,一盞盞大紅燈籠在仆人手裏掛了起來,大廳裏的火燭也被點亮,燈罩放上去,高全拖著地上的影子走當大廳的中央。

“….我那義姐在信裏也說了,她懷疑是剛來的那對父女搞的鬼,之前王洛對方的女兒,打算想娶過門,也和她提過…..”

“那對父女…..衝平縣的周侗父女?”高世摩挲著下巴的短須,“他們我倒是知道一點….那周侗武功很是厲害,曾經是京城裏禦拳館的首席,聽說他父女二人刺殺過東廠提督,名聲就傳開了,二哥….你想動他們,怕是有點難。”

廳裏的燈火晃了晃,站立的身影微微搖動在地上,隨後一道聲音在他口中大聲呼出:“難——難也要做,難道真讓我侄兒白白死了?二哥不管,這件事就給你辦了,辦好了,以前欠的錢都不用還了,外帶再送你一筆,我知道你現在幫裏正緊張。”

幾乎是沒有坐相的男子堆起笑容,拳頭啪的砸在掌心,“嘿嘿….哥哥倒是眼睛毒,那行….就算周侗再厲害,終歸是個老頭子,弟弟想想辦法,明的不行,咱就來陰的,反正那老家夥也不知道得罪了誰。”

“好,有你這句話就好。”高全走到桌邊拿起已涼的茶喝了一口,已有許多皺紋的臉上微微抖動,腦海中已經在幻想了那父女二人被押到自己麵前的場景,就像當初他兄弟才發家時,對付對頭時的場麵。

多久了啊…..沒有這種蕩盡恩仇的感覺了,身影立在那裏就像一生無敵的孤傲寂寞感覺,那邊的弟弟就是為他辦事的得力幹將,而他就是運籌帷幄的那人。

片刻,高世忽然低聲問道:“….二哥,那侄兒是不是你的私生子….和你那義姐的….”

“滾出去——”

高全就像被踩了尾巴,猛的轉身朝弟弟吼了一聲,這陡然的厲喝嚇了高世一跳,連忙起身舉步正要離開。

身後,聲音壓低的對他道:“這件事….別對外說,尤其是大哥那邊,你知道的,他原先喜歡過….”

“…….”

站立門口的身影攤攤手,“….這破事,我才懶得說,你就準備好錢吧,對了,那女的如果抓到了怎麽處置?”

“交給我….做成人蠟永遠跪在洛兒的靈位前。”

“夠狠,不愧是我哥!”

高世豎起拇指。

****

衝平縣。

喧囂的街道附近,橘紅的光從燈籠裏射出,將小院的廳門點亮了,青瓦飛簷下,一顆枝繁葉茂的槐樹,兩道身影坐在石凳上閑聊著。

“今日….周師父去赴宴,也不知幾時回來。”

“怎麽,你瞌睡了?”

“差不多….他不回來,咱們就不敢耽擱,還是猞猁有福氣,跟著過去有就有肉的….”

“得了,有次你不是也去了嗎….沒什麽好抱怨的,畢竟咱們人才是重任,待完成這任務啊…..榮華富貴跑不了的。”

“猴年馬月了…..”

夜風拂過,寧靜的小院裏,夜鷹和山狗低聲說著家常,語氣裏大多還是有些寂寥,遠遠的,隔著一條街的方向,隱隱有熱鬧聲傳過來。

衝平的夜市,還是很熱鬧的。

隨後,山狗正要說話,忽然腳下被踢了踢,對麵的人向他眨了眨眼。腳步聲自宅子那邊走來,腳步嫻雅安靜,不用去望他們也知道是誰,但還是客氣的起身拱手。

視野那頭,一抹白色長裙的身影端著酒菜過來,女子還未走近,二人齊聲道:“拜見小姐。”

“不用….不用…你們快坐下。”

芙蕖素淨猶帶青澀的臉紅了紅,無論對方這樣稱呼多久,她都覺得不好意思,將手中的木盤放在石桌上,方才開口:“爹爹帶猞猁去赴宴了,芙蕖也知你們平日辛苦,所以給你們燙了一壺酒,煮了一塊熟肉,別嫌棄。”

“不會….”夜鷹連忙接過那壺酒,心裏也是忐忑。

山狗較大大咧咧一些,拍拍胸口道:“小姐盡管回去安穩休息…由我哥倆在,就算周師傅今夜不歸,咱們也能守你天明。”

“嗯!”

女子甜甜的笑著,朝他們福了一禮,“那就麻煩二位大哥了。”隨後,才轉身離開。

石桌前,望了望背影,夜鷹低聲道:“….夫人就算恢複神智,那心也是像蓮花一樣,你還是別抱怨這抱怨那的,守這麽一個好人,也是咱們榮幸了。”

“嗯….”山狗點點頭,又長出了一口氣。

話出口,在倆人間傳遞。下一秒,那邊回走的女子忽然又轉過身,嘴角溢出一抹微笑,指著桌上的酒菜。

“….你們不許剩下,要吃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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