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越是這個時候,越是要頭腦清醒,也是越不能猶豫的。

慕冥淵自然知道。

我看著他拿起了時局圖上的棋子,那棋子之上落了一枚很小的旗幟,但獨那一個“佑”字分外明顯。

當這一子落下,我才看清,那旁邊還有一子,而兩子的前後,赫然寫著屋黃山和塔湖。

“謝闖,明日,你代替天佑,從西域地界順星河繞西岩北上齊齊。”

“我?”

謝闖此刻的表情,我隻能用吹胡子瞪眼來形容了…

“有異議?”

“不不不,臣,臣隻是詫異,這麽重要的事情,為何讓臣去做,萬一,萬一齊齊不同意,臣,這…”

謝闖有些結巴,慕冥淵給的壓迫力可是關於他項上人頭的。

“你大可大膽去做,做不成,可以不用回來。”

這算不算用最溫柔的語氣說著最狠的話?

因為慕冥淵的語氣屬實算不得威脅,甚至眼角還有難得的溫和…

謝闖默不作聲,我餘光瞥了一眼,他那表情就像吃了一條已發臭許久令人作嘔的死魚,可即便覺得惡心,但還是得咽下去。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恐怕他這輩子也沒想到,能這麽近地接觸到皇帝,還能親自被皇帝“委以重任”的…

“謝城主,出發前你可先行去向賽婭公主討一件象征身份的物件,興許到了齊齊能派上用場。”

慕珩雙手托在那疆域圖案桌沿上,目光掃過那縮小版的山巒,平原和溝壑。

“是,寧王,臣明白了!”

最終,謝闖帶著一臉的視死如歸退了出去,隻是那腳步明顯的有些沉重。

“對了,阿珩,我讓一航轉告你的事情,可有安排?”

慕珩這才又側眸看向我。

“我已經讓他帶了一隊兵馬出城了,不過阿憂,如果按照皇城司的記錄,若真是北域有心帶走黛兒,此番我們再去堵截,很可能已經晚了。現在,必須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慕珩的話,又何嚐不是我所擔心的。

可屋漏偏逢連夜雨,真是越擔心什麽,便就來什麽,當林一航帶著兵馬頹喪著臉回來時,我隻覺得那一瞬間心髒如墜冰窟。

黛兒是知道怎麽解蠱的,也是知道如何抵禦蠱蟲的。

看來,天佑此刻要不先發製人,出兵定北城,要不就是等北域再次起兵攻城了。

慕冥淵選擇了後者。

此刻因為臨東城一戰的勝利,將士士氣正盛,出兵奪回失陷的城池也遠比出兵禦敵要更鼓舞人心得多!

這場仗,我們在賭黛兒沒有那麽快的速度,畢竟即便是她再怎麽精通西疆術法,那麽多中蠱的北域將士,也還是需要時間的。

而現在,天佑便是要徹底掐死讓北域喘息的機會。

宋序因為傷勢的原因,謝闖也被支去了說服齊齊,主將便落在了慕珩身上,林一航被封了校尉也跟著隊伍。

西疆人中受過訓練的有半數之上,也作為了此次隨軍出征的兵士,而剩下的人則作為了軍中應援。

醫蠱在西疆是不分家的,這一番的安排也解決了傷員安置的問題。

我想跟著慕珩一起去,比起在臨東城幹等他們得勝回朝,隨軍會讓我更加安定得多。

泱泱大軍,涉水跋山,五日便悉數到了安定城十裏之外的地方。

“傳令下去,安營紮寨!”

棕褐色戰馬之上,慕珩凜眉嚴色,遙望著眼前那插著北域戰旗的城樓。

我雙腿夾了夾身下的馬腹,站在了與慕珩齊平的位置。

目之所及,黃沙之下,是若隱若現的皚皚白骨…

“正義之師,必將凱旋。”

慕珩沒有說話,他的眸依舊落在麵前的疆場上,我看到他握著韁繩的手早已成拳。

定北城的陷落和天域城一樣,幾乎是滿城皆亡,而這樣慘絕人寰的場景,親眼看到的遠要比看到的讓人震駭和憤怒得多。

“報!”

是慕珩剛派出的視察兵。

“說。”

“定北城並無異樣,隻有三個盯梢的北域兵在城上的瞭望台。”

慕珩點點頭,示意他可以退下,可那視察兵卻還站在原地,有些痛心疾首的樣子。

“可是有什麽情況?”

我忍不住蹙眉問他。

“城門之上掛著一顆人頭,麵容已分不清是誰,但小的先前聽說,北域人將天域城城主的頭顱掛在城門上,想必那也是定北城城主的,這幫人真是豬狗不如殺千刀的!”

“退下吧。”

慕珩雙目緊閉緩緩出聲。

“等到收複定北城後,以忠烈之士身份安葬吧,也不算屍骨無存。”

除了此,我想不到還有什麽是可以慰藉那忠勇又無辜慘死之人的。

這一夜,所有人都枕戈待旦。

當東方透出一縷光亮,此番上陣的兵馬已清點完畢,所有人都整裝待發,隻等慕珩一聲令下。

“弟兄們!定北城是我們的城!這一仗!我們必將把它拿回來!”

曙光打在慕珩的臉上,像極了希望有了形象。

“拿回來!”

“拿回來!”

渾厚磅礴的男子同喝之聲,氣勢磅礴,震動天地山海。

“出兵!”

一時間,一萬將士士氣如虹,朝著定北城之下湧去。

“擊鼓!”

林一航是這次負責主攻迎敵的先鋒,他盎然立於馬背之上,雙刀抗於肩,目光炯炯盯著城樓之上的白骨。

戰鼓聲經久回**,可北域並有任何回應。

“寧王,林校尉問,我們要不要強攻?”

陳阿肆快馬來問。

“繼續擊鼓,原地待命。”

慕珩眸色鎮定,迎戰戰鼓聲響起,北域守城兵將自然是聽得見的,但久不出門迎敵,主將也無回應,屬實有些反常。

草率攻城,恐真會是個圈套。

就在擊鼓的鼓吏換了第三個時,定北城上終於有人站了出來。

“天佑真是好計謀,讓西疆人打前鋒,不知給了西疆什麽好處?!”

說話的人是索塔。

“少廢話,說這麽多怕不是北域上一戰輸得太慘,沒有能打的了吧,哈哈哈。”

林一航的話,引起一陣哄笑。

索塔有些惱怒,但他身後卻突然站出一個人,把他呼之欲出的怒火按了下去。

是哈鐸!

“聖女,想必你也在下麵吧!本王想問問你,天佑對你半年的囚禁,那拉屎撒尿自在一處,欺辱如同牲口的日子,你是不是忘了?此番替天佑出兵,本王倒是真佩服聖女的氣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