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霧氣漸濃,伴著淅淅瀝瀝的小雨。

透過眼前的薄霧,我看了眼剛剛地上那箭尾的方向,推斷了個大概方位,撿起身邊的石子,朝著一旁的草垛扔了過去。

“嗖!”

速度之快讓我甚至都來不及證實自己的猜想。

“賽婭,你可有隨身攜帶的刀劍匕首?”

我看著四周逐漸籠聚的白色,若是這殺手也看不到獵物,又必須要獵物死的話,那就一定會選擇放棄箭殺。

賽婭遲疑了一會兒,從腰間抽出了一把小臂長的彎刀遞給我。

“不用給我,你拿著。等一會兒霧氣再濃些,他必然會選擇比暗中放箭更直接的方式,畢竟我們隻是兩個女子。”

話落,我突然聽到有木枝折斷的聲音。

失明時鍛煉出來的聽力,讓我篤定殺手已經在我們附近。

“噓!”

我眉心團起,食指抵唇,示意賽婭不要說話,隨即又摸出了腰間的骨笛。

宋序在獵場之外,慕珩又與我錯了方向,若不想死,便隻能自救。

可骨笛之聲,又必然會直接暴露藏身之處,怎麽辦!

我心一沉。賭一把吧!

“一會兒笛聲一響,你就跑!去找救兵!”

我小聲對著賽婭說,又揮了揮手中的白玉笛子。

但賽婭雙手握著彎刀,眼神卻有些驚懼,衝著我一個勁兒搖頭。

“沒有時間了!賽婭,聽話!要不我們都會死!”

我按著賽婭的肩,她有些輕微的顫抖,那一雙小鹿般的眸子,讓我又沒辦法強求她深明大義。

畢竟是個剛及笄的女娃娃,不諳世事。

“賽婭,聽話,去找人來救我!”

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眼神中那毫無保留的期待和信任,賽婭深深抿唇,隨後又取下了戴在脖子上的掛飾,塞在我手裏。

“天山會護你,要活著!”

我將那通透冰涼的石頭掛上脖頸,把最後一抹的從容和淡定化作嘴角的笑意,抬手將骨笛放在嘴邊。

“走!”

口型閉合,我眸色沉沉,一曲名為召喚之意的樂曲響起,幾乎是同時,身後傳來更為明晰的步履聲。

或許是出於忌憚,在我入天佑城之時,慕冥淵的皇城司便收了我所有隨身帶著的蠱。

但萬蠱皆為蟲,這召喚曲,也是喚蟲曲,但凡是這深林中會飛的,會叫的,蜇人的,有毒沒毒的,此刻我能指望的,也隻有它們了。

骨笛之上,我的手指飛快舞動著,但終究還是慢了一步。

隻聽“哢嚓”一聲,我身後的老樹應聲倒下。

想也沒想,我幾乎是立刻起身,拔腿就跑!

那人擋去了麵容,看不清長相,但身形高大,下手狠絕,讓我原本隻是慌亂的心徹底染上一層驚恐。

不行,不能慌,我不能死在這!

“聖女,逃沒有用的,小的也隻是奉命行事,聖女乖乖聽話,小的下手會讓聖女痛苦少些。”

即便已猜到是衝著我來的,但想到有人如此大費周章讓我死,突然胸口就像滯塞了一口氣一樣,一個沒拿穩,手中的骨笛便掉在了地上。

“聖女,小的發現你了!”

“如果你想死,大可直接過來試試,試試我這手裏蝕骨撓心蠱蟲的厲害。”

我忍下心中的狂跳,但這一刻,賭的又何嚐不就是這一份心跳!

身後不再響起那狂徒的聲響,我長長舒了一口氣,從未像此刻一般期待能見到慕珩,可慕珩,你究竟在哪裏!

就在我思考如何應對之際,眼前突然出現的高大人影讓我根本沒有反應的機會,下一秒,一把長刀就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聖女,有什麽遺言,大可告訴小的,小的會轉告皇後娘娘了了您的心願。”

皇後!

沈舒怡!

果然是她!

“刺殺外邦來使,可是死罪!”

我死死盯著眼前之人。

“聖女別嚇唬小的了,那也得看看聖女有沒有命去皇帝麵前參一本。”

眼前這人怕是料定了我今日會死,眼眸微眯著,沒有半點的畏怯與憂鬱。而脖間傳來的冰冷,讓我意識到似乎我真的會血濺當場。

眼皮垂下,深深吸了一口氣後,再睜開,我調整成了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這狂徒似乎是不太理解我這神情,一側斷眉高高挑起。

“沒人會來救你的,寧王早已被我的人圍困,說不定此刻已自身難保。”

”你說什麽!“

我的瞳孔驟然放大,即便偽裝得再無所畏懼,這一句話也足以讓我所有的鎮定土崩瓦解。

我隻覺得雙腿有些發軟,喉嚨有些發緊,甚至恍惚間覺得耳鳴如雷。右手不自覺地握緊了賽婭給我的聖石。

如果今日注定有人要一死,我斷然不希望是慕珩!

賽婭,一定要找到人!一定要找到人救他!

“聖女,您不必這麽看我,像您這麽美豔絕倫的女子,小的心疼還來不及呢!但小的也是拿錢辦事,對不住了!”

我能感受到脖頸間傳來的寒涼,就在幾乎要徹底絕望的時候,我看到一隻通體蔚藍的蟲子,薄翅揮動落在了眼前之人肩上!

“我勸你別動,如果你想死的話!”

但凡沈舒怡找來的殺手是個話少的,也不會給我這翻盤的機會。

我將所有的不屑、輕蔑展露得一覽無遺,甚至就差直接告訴眼前人,你殺不死我。

顯然,這狂徒也是個惜命的,他的手確實停了下來,而就在他斟酌我的話是真是假時,周圍陸陸續續已圍滿了這蟲子。

沒想到,這裏竟有如此數量之多的不息蟲。

而這蟲,便如它的名字一般,一旦翅膀停止震動,蟲體之內便會熱氣積聚直至驟然。

而剛剛已落於他肩上的那隻,蟲體周圍已開始籠聚淡淡的明藍色的火焰。

“啊啊啊!”

藍火最為炙熱。

那狂徒已顧不得去管手裏的刀,一個手抖,刀便順著我的脖子掉到了地上,即便刀刃見血,但我也顧不得了,撿起地上的刀就跑。

可霧實在是太大了,除了身後那人撕心裂肺的嚎叫,我根本分不清眼前的方向,更不知哪一處應是安全的。

但求生欲望的本能,我隻能蒙頭往前衝。可不知是手裏的刀太沉,還是剛剛的場景已讓我幾乎心力交瘁,我覺得此刻我的頭有些昏沉,脖頸處傳來的痛楚讓我連吞咽唾沫都有些吃力。

抬手一抹,血!竟是滿手掌的血!

我把長刀插在地上,支撐著沉重的軀體,可屋漏偏逢連夜雨!前方那疾馳而來的馬蹄聲又讓我不踉蹌起身!

我的視線已經變得有些模糊,心裏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咒罵沈舒怡。

“沈舒怡,你到真是抬舉我!殺我,需要這一波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