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鬱城主後,我叫住了正準備回去的秦桑。
“舅舅,你會想嬸嬸嗎?”
“怎麽突然問這個。”
秦桑擰眉,有明顯的愣怔。
我從腰包中拿出了那本隨筆,然後遞給了秦桑。
“舅舅,有些事情你可能不信,其實一開始我也不信的,但是事情就是這個玄幻。”
“慕辰和嬸嬸可能來自另一個世界,嬸嬸也許沒有死,隻是回到了她原本的世界繼續活著。不過舅舅,不管怎麽說,我知道嬸嬸真的很愛你。”
秦桑接過我遞過去的冊子,似乎有些沒有反應過來我在說什麽。
可當他翻開那隨筆時,我看到他的瞳孔幾乎是瞬間變大的。
“憂兒!這是…”
“是嬸嬸的,其實嬸嬸在沒有到西疆之前,便是住在萬蠱窟深林之中的。”
秦桑似乎沒有聽進去我的話,隻是目不轉睛翻看著手裏的書冊。
隨著他嘴角下意識地彎起,他的眼底也跟著濕潤起來。
“其實我知道牧原不是這裏的人,當時從北域遊曆回來我就知道了。”
原來嬸嬸的名字叫牧原。
“當時漠北齊齊那一帶,傳說曾有天象奇觀出現,也有傳言有說有天女從天象之中出現。當時牧原已經懷孕了,可從我認識她的時候,她的言行舉止便都不像是這個世界的。”
“我曾想,她會不會也是西疆因天象而生的人,隻不過當時我不在意這些罷了。”
說完,秦桑回憶往事一般地又細細將目光落在了手裏的書冊上。
可我卻因他的話久久不能回神。
齊齊?又是齊齊…
“舅舅,我覺得我的一生可能注定平凡不了了,慕冥淵去了,慕珩也不在了,我覺得沒有誰可以真的扛得起這江山,起碼沈舒怡她不能,慕辰也不行。”
“憂兒,你是想?”
秦桑收起了剛剛的情緒,我看見他將那書冊小心揣進了懷裏。
“南城旱情的事情雖然暫時得到了解決,但我心裏卻有一種揮之不去的不安。這種不安不僅源於鬱城主的反意,更因為那隱藏在陰霾之下的更大威脅。”
“南城反叛,若無外援,隻會自取滅亡,但若有外力相助,又將會掀起多大的風浪?”
“可當下,慕辰若真是想亡天佑,讓我眼睜睜看著父皇百年基業毀於一旦,我實在無法坐視不理。”
南城現在隻是一個開始,若真的東國各處都開始民不聊生的話,我實在不敢想象,這片大陸會是怎樣一個場景。
秦桑沒有說什麽,隻是又像剛見到我時那般,力道厚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說,西疆永遠是我的後盾,隻要我認為我覺得於天下蒼生,是對的就好。
那天晚上,我獨自坐在靈河河畔旁,看著滿天繁星,心中卻是一片迷茫。
眼前的路該怎麽走?我該如何抉擇?這些問題在我腦海中不斷盤旋,無法得到答案。
“慕珩,你說,我想要做的事情,真的值得嗎?”
天空突然流星劃過,我欣然而笑。
我知道,如果慕珩在,他也一定會堅定支持我。
讓慕辰徹底地從這世界上消失,讓江山真正歸於和平,讓百姓真正居於長安,又何嚐不是慕珩一直以來所追求的呢?
無論未來如何,無論你在哪,慕珩,我們都將並肩而戰。
幾天後,鬱城主帶著一隊人馬出發前往東國購買糧食。
我站在城門口,目送他們離開。
鬱城主回頭看了我一眼,眼中滿是決心和信任。
我知道,他將為南城百姓拚盡全力,也是一位仁愛之人。
三個月後,當暑熱因為寒秋褪去,南城終於迎來了一場大雨。
這一場雨,讓這片土地久違地感受到了生機。
我撐著傘,看著河岸對麵歡快灑脫奔跑著的人群,突然意識到,鬱城主竟還沒有回來。
按理說,一個月時間足夠采買百擔餘量,更何況是整整三個月。
難道出事了?
這個想法讓我的心突然一驚,轉身便往回走,卻迎麵撞上了宋序。
他的表情很是嚴肅,讓我的心又沉了幾分。
往常宋序是不會有這般情緒的。
“東國局勢突變,無相樓來報,鬱城主失蹤了。”
“什麽?失蹤了?”
“對,而且這幾個月,東國幾個番邦小鎮頻出流民。”
我挑眉。
流民?乞丐?據我所知,東國是沒有旱情的啊。
“皇後監國,加征賦稅,上個月,更是整個東國強征壯丁加固城牆。鬱城主,很可能是被皇城司的人抓去充當了苦役。”
我覺得我的三觀都要毀了。
“皇城司是眼瞎的嗎?朝廷官員和百姓分不清?”
“皇後下令,除天佑城內的要員以外,所有人,隻要適齡者,都可。而且,不僅僅是皇城,就連外城,界門也都需要翻修。”
我覺得我真的能嘔出來一口老血。
慕冥淵要知道沈舒怡這所作所為,怕都是能從皇陵詐屍吧!
“好端端的,修這些做什麽!這不是勞民傷財嗎?剛剛打完仗,將士沒有安撫,邊疆沒有建設,她真的是個蠢材嗎?滿腦子就隻有在情愛上有建樹嗎?”
我覺得有些怒急攻心,眼角都開始抽搐起來。
宋序或許是沒見過我這潑婦罵街的樣子,單勾嘴角愣愣看著我。
我也顧不上什麽形象了,這事情可是比形象重要多了,拎起裙角就衝向了聖塔,和秦桑商議前往天佑的事情。
有些事情,與其思考如何推波助瀾,不如先下手為強,或者說防患於未然。
最終,宋序跟著我前往了天佑。
僅僅半年的時間,我甚至有些懷疑,我到的是不是真的是天佑城。
沒有熱鬧的吆喝聲,沒有孩童嬉笑遊走的歡鬧聲,甚至就連月虹樓出來攬客的娘子也沒有了,整個城如同死城一樣,寂靜得有些可怕。
“宋序,我們先去丞相府吧。”
一路縱馬而過,我記得原先這路喧鬧的是根本過不去馬兒的,現在,別說是一匹馬,一輛疾馳的馬車都能暢通無阻。
我突然覺得有些唏噓,又有些痛心疾首。
半年的時間,天佑到底經曆了什麽。
“無憂!宋序,你們怎麽來了?”
“阿姐,這大白天的,怎麽門關這麽嚴實?”
“再過半個時辰,就是皇城司巡城的時辰了,都是避之不及的,先進去吧,我們裏麵說。”
我和宋序對視一眼,沒想到,天佑城內已是這般水深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