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多多是個識貨的行家,挨個的把酒桶中的紅酒看了一遍,拍著李斌的肩膀嗬嗬的笑了起來:“兄弟,沒有看出來,你還存著點兒好東西。”說著話,伸手從酒桶裏拎出一瓶酒,指著上麵的商標說道:
“lalande1982,這應該是你存酒裏麵最好的一瓶了,用有價無市來形容都不足以顯示它的尊貴,跟它比起來,你這瓶Lafite1986還要稍遜一籌。這種酒隻是限量供應給貴族皇室專用的,在外麵的市場上很難見得到,就算是拿出來一般的人也不認識,還真不知道你是怎麽搞到的。其他的幾瓶酒雖然也很珍貴,但是隻有有錢在市麵上還是可以買得到的,不值一提,倒是兄弟你拿這麽好的酒來招待我們,我倒有些過不去了。嗬嗬”
李斌原本不知道紅酒的珍貴和它獨特的收藏價值,倒是對這些東西也不以為杵。珍貴不珍貴那也是‘史俊’留下來的,反正自己以後輕易也不會沾這些東西,金碧輝煌還來不來都說不定呢,倒不如快刀斬亂麻,幹淨利落的替‘史俊’敗了家得了,省得以後在蹦出點什麽藏貨來。
李斌嗬嗬的一笑,伸手從錢多多的手裏接過那瓶紅酒,示意一位旗袍小姐把酒打開,笑著對錢多多說道:
“多好的東西它也是給人享用的,不是拿來看的。一口喝下去也就沒了,沒有什麽好留戀的。”
錢多多拍著手笑道:
“說得好,榮華富貴,過眼雲煙。還是史總看得開,像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就隻能庸庸碌碌地過這一輩子了。”
李斌無可奈何的瞅著錢多多,你們要都是凡夫俗子了,那就沒有幾個人可以得道成仙了。說你們庸庸碌碌我看倒是差不多,雖說你們的生活過得比普通人要奢靡很多,那最多也就算是個無為,未必會比普通人生活得更精彩,更快樂。
旗袍小姐已經把酒打開,而林誌勝正忙著在一旁派錢,打發在李斌來之前陪他們玩樂的幾個小姐滾蛋。那幾個小姐雖然也是打扮得花枝招展,但是要和送酒進來的這五位旗袍小姐比起來,那可就差上了一籌。這五位小姐身材高挑,相貌清秀,身上自然而然的就帶著一種高貴的氣質。想必這幾位小姐應該是金碧輝煌的鎮宮之寶,輕易不會拿出來示人的。如果今天不是如曰中天的俊少光臨,恐怕那個油頭經理也不會把她們派出來,而且一來就是五個。
旗袍小姐為他們每人倒了半杯紅酒,錢多多嗬嗬笑著說道:
“小姐,我今天就慷他人之慨,借花獻佛邀請你們也坐下來喝一杯,請賞個臉吧。”
那幾位小姐微微一笑,也各自找了位置坐了下來。
經理安排她們過來,就是要她們來招呼好幾位貴客的。
整個翡翠閣裏麵最鬱悶的恐怕就數周健了,自己悶搔,把高舒婷帶了來,剛才還好一通嘲笑這幫兄弟們,沒想到轉眼間冒出來這麽幾位大美女,反倒是沒有自己的份了。
一位旗袍小姐坐到了李斌的身旁,一臉笑靨的伸手就要去拉李斌的胳膊。
李斌側頭瞥了她一眼,輕聲的說道:
“這位小姐,你坐在這裏就好,想喝酒你請自便,我們就隨便聊聊天好了,我不喜歡別的女人碰我的。”
那個小姐咯咯的笑了起來:
“俊少,你可真有意思。我們五姐妹本來就是隻陪客人喝酒聊天的,你難道忘了嗎?”
咳咳,原來又是‘史俊’的老熟人,看來在這個地方,‘史俊’的熟人可是真的不少。
李斌倒是不想一探別人的隱私,不過他見這幾個女孩的氣質不同於其他的那些陪酒小姐,隻是感到有些好奇,隨口問了一句:
“我看你們不像是做這一行的,怎麽到這裏來、嗯,來工作呢?”
李斌險些就把陪酒兩個字說了出來,他覺得要是當麵直問一個女孩子為什麽陪酒好像是有些唐突,這個工作怎麽說也不是什麽很露臉的工作。
那個小姐伸手端起了茶幾上的酒杯,輕輕地搖了搖,喝了一大口,一抹紅霞慢慢的爬上了臉頰。
“俊少是想問我為什麽來陪酒對吧?”
李斌輕輕的咳嗽了兩聲,沒有回答。
那個小姐看了看自己的那幾位姐妹,接著說道:
“我們都是藝校的學生,我是學大鼓的、她們幾個有學鳳陽花鼓的、有學琴書的、有學道情的,剛開始學的時候就是憑著一腔熱血,被藝校的老師們給蠱惑進的藝校。你知道現在的學校已經沒有管分配工作的了,當時藝校的老師們就是用包分配把我們給騙進去的。是呀,是包分配,畢業之後進藝術團也可以,隻要你受得了那個清苦就行了,工資低不說,一年也沒有幾次演出,還不知道輪得到你輪不到你。那些出了名的藝人們都還在為不能登台而苦惱呢,我們這些新人就更不要說了。不進藝術團,藝校就是為你介紹工作了,介紹的無非也是這種地方。這裏有個演藝大廳,每周都會安排你的節目,報酬給的還可以,不過每周也就是給你安排一兩次演出,閑的時候太多了。經理就找我們,讓我們去給客人們陪酒,賺多少小費都是自己的,同意了,每周的演出給你加場,也許哪天走了運,被什麽劇組呀、大的藝術團呀什麽的看中了,你就還有機會出人頭地。不同意,每周的演出也不會給你取消,隻是給你安排的時間基本上就沒有什麽客人了,也就是個湊場的角色。我們幾個姐妹也曾經當了一回北漂。我們聽說像我們這樣的藝人在燕京的機會還要多一些,於是也去了燕京闖一闖。我們在三裏屯的酒吧裏麵也走過場,也曾經找到劇組客串過龍套。沒想到燕京的地下更加的黑暗,有錢的、有權的都想打你的主意,連一個劇組裏小小的劇務都可以跟你提出無恥的要求。有的姐妹留下了,現在是沉淪了還是發達了我們不知道,反正我們幾個是跑回來了。陪酒就陪酒,怎麽啦?又不會比別人少一塊肉。我有我自己的底線,隻要不越過我的底線又怎麽啦?我們這樣很賤是吧?我不這樣認為。那些認為我們很賤的人,難道他們自己就不賤嗎?”
李斌看到這位藝校的學生情緒有些激動,伸手奪過她手中已經空了的酒杯,卻不知道該怎麽勸慰她。好像她們也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目標,隻是她們選擇的這條路總是讓人感覺到不是那麽的舒服。民族藝術是凋零了,現在的娛樂方式這麽豐富,連文化都被成了快餐文化,還有多少人去聽那些哼哼唧唧民間藝術?李斌記得小的時候,山東頭還經常的可以看到一些走街串巷的民間藝人表演節目,像什麽皮影戲、三弦書什麽的,最吸引人的是一種叫做‘十不閑’的民間曲藝,一個大架子上擺滿了各種樂器,藝人站在架子後麵,鑼鼓家夥點一開場,吹拉彈唱忙得個不亦樂乎,而現在卻連找都找不到了。李斌最後一次看到‘十不閑’的表演,形式卻已經是麵目全非了,架子上隻有三兩樣樂器,而藝人使用它的用途卻是——乞討。
那個藝校的姑娘從李斌的手裏拿過酒杯,又給自己滿滿地倒了一杯酒,苦笑著說道:
“俊少,謝謝你聽我說了這麽多。對不起,剛才我失態了。”
李斌搖了搖頭,看著那個姑娘又是灌了自己一大口酒。自己想要去幫她,或者是幫她們。可是卻又無從著手,不知道要怎樣做才能夠幫到她們。
“嘭嘭嘭”,隨著敲門聲,翡翠閣的房門已經被人從外麵扭開了,李斌看到門口站著兩個年輕人,一看就是和屋子裏的這一幫是同類人。
那個站在前麵的年輕人微笑著向屋子裏的人點頭打著招呼,最後目光落在了李斌的臉上,這才開口笑了了起來:
“俊少,你這可就不夠意思了,要不是聽馬經理說你在這裏大宴賓客,連那瓶86年的拉菲都開了,我都不知道你現在是不是還在人間,一年多了吧?咱哥倆可是有一年多沒有見麵了,怎麽?不歡迎?”
李斌訕訕的站了起來,不知道該怎麽稱呼麵前的這個年輕人。隻知道他肯定是‘史俊’的舊相識。隻得先迎過去,把人請進來慢慢再說,總不能如此失禮把人家晾在門外吧。
李斌堆了一臉的假笑走過去,遠遠地就伸出了手,含糊不清的說道:
“你好,歡迎之至。”
那個青年不屑的拍開了李斌的手:
“俊少你少給我來這套,搞得跟接見國家元首似地,告訴你,我今天就是衝你那瓶拉菲來的,請也得請,不請也得請,別怪我提前沒告訴你,這是搶劫。”
屋子裏的幾個人看到李斌吃癟哈哈的笑了起來,他們從這個年輕人的身上聞到了同類的味道。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