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煙都迷蹤

無言花野,細雨蕭瑟,冰涼的雨絲落進天青酒盞,平添哀涼幾許。

“江湖人可生可死,你說,本尊在這裏若是真為你流淚,被人看去了豈不是無端端落了本尊顏麵?”

“本尊也不得不承認與你想比烽火關鍵有那麽一絲絲不重要,說實話本尊也不是舍不得你,隻是忽然沒個人來鬥嘴有點不適應罷了……不過嘛,騙了就是騙了,他年黃泉底下,你得等著本尊,咱們這一世的帳,若是拖到下一世再解決,那就又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一句一句,半含自嘲,仍然是老友一般,你一杯我一杯,最烈的酒,最假的情,交織成苦澀滿腔。

酒洗愁腸,燒不完的是命運顛倒無常,蕩不淨的是人世的輪回滄桑,半生為惡,下手時滿手血腥視若無物,過了,才發覺人是真的去了。

沒人陪他說話了,沒了。

直到身後悠悠煙霧化形,蕊黃衣擺,沾著雨絲,無聲無息出現,一雙沉浸在雨色迷蒙中的眼,自新起的墓碑上轉了轉,便移向步武東皇。

“痕千古……很少見你自行離開吹雨緋聲,對劍律無興趣了嗎。”

“因為一個狼狽的失愛男人勾起了吾之興趣。”

“何以見得?”

“吾時常問別人有情還是無情,卻從來未曾問過你,是因為吾肯定你之答案一定是後者。”低垂的眼,陰柔平靜的聲調,淡淡:“但現在,吾有些看不分明了……”

“你這是在嘲笑本尊嗎?”

“吾從來不特意嘲笑一個無聊到極點的人。”轉身,雨絲如霧,霧如雨絲,輕踏著鬆軟苔蘚,如來時般緩緩消散:“不過出於對你這種行為的訝異……今日吾與別黃昏不容他人來打擾你。”

東皇仍是一動不動,酒杯碰了碰冷雨打濕的石碑,無言。

……

蕩筆煙紅,一抹胭脂,一抹碧絛,一抹金粹,勾畫江山豔色無雙,沉冷的眼,花梢枝葉間,凜帶一絲決然。

“你是……痕江月與你有何關聯?”

肖似的麵容,本是在胞弟那裏略顯刻薄的眉眼多出幾許淡若煙雲般的愁緒,“你識得吾那不爭氣的胞弟……哈。今日的主題不該是這個吧,久仰大名的江山快手最新章節。”

“吾要見步武東皇。”

“吾也正是為此,在此阻你……戰吧,你刀上的血腥,勾起吾對某個瘋子的懷念了。”

江山出,黑月現,錯眼不及,唯有戰!

蒼生覺得他最近有點腦殘。

對上聖衣加身金光閃閃的奔放版濕父的時候他有一瞬間覺得這個世界有點不真實,尤其是濕父不再他都有點想去伸手敲一敲那銀色胸【嘈爆了】甲是不是會發出什麽怪異的中空回響……不行這太喪失了。

好在當意琦行繼續拿下巴看人的習慣性動作一出來,蒼生瞬間覺得這才是濕父沒有被什麽m78星雲來的帽子妖怪【那是啥】附身。

這種症狀類似於斯巴達教育之下的抖m,一個萬雷織道搞得妖界以為蒼生和戰雲界聯手,清場之後蒼生就被縱然變身聖鬥士也一樣威武霸氣【傲嬌】的意琦行給熊得窩在鸞清商身後冷靜了很久才正常起來。

鸞清商摸著蒼生的頂毛,一雙淡然眸子與意琦行視線交錯了一瞬,便是第一時間覷出意琦行秉性……這眼相太過清正,乍一看高傲地難以接近,熟知者久了,便會喜愛上這種清澄得如同淨水般的性情。

是了,至真至誠之人,誰不喜?

文藝青年回過頭來,目光略有探究……這麽清正的父母師長,按說應該教出個根正苗紅的大好青年,怎麽就中途夭折成流氓了?哦,都是最光陰的錯,基因問題不可逆。

嚴格說是第一次真正相見,意琦行一見鸞清商澡雪在手就什麽都明白了,看他動作間對蒼生細微的維護,又不至於過度寵溺,倒是將他想象中的不近人情的印象祛除三分。

重要的是……能容忍蒼生如此胡鬧【爬牆】而不改心意者,委實難得。

“移步一談吧。”一聲堵死了蒼生想跟著的動作,意琦行警告地看了蒼生一眼,蒼生幽幽地想正攻娘娘你頂住了別把我的糟心事兒都抖出去濕父年紀不小了受不得刺激,萬一受了刺激那咱們就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了……

大概是蒼生的怨念太過強烈,隔了百步遠都能感覺到紮在背上的苦逼視線。

可見造孽不少。

在時間城留學休養的時候鸞清商向以博學著稱的一哥討教了很多方麵的問題,當然也包括怎麽見家長。

素還真其實也不是很擅長,有續緣的時候采玲就走得早,之前慘不忍睹的感情曆程簡直就是天煞孤星血淚史。也不是沒想過要是一家三口齊全會怎樣,隻是太忙了,也許他會有時間繼續奔波到死,但絕對不會有時間平平靜靜地和家人安逸度過餘生。

江湖放不了他,他就得一直忙下去。

聊得遠了素還真就又扯回來說其實也不是故意要你裝得很熱情,蒼生家裏人都不喜歡矯揉造作,真性情的人也許會更受歡迎也說不定。

這就免了自己不善交際一麵,其實麵癱對麵癱話也是精簡主義。

“……他自幼失怙,你願上心,再好不過。但此子若囂張,你但訓無妨……”

聲聲嚴厲,卻是猶如老父般,無端端,敲進了心頭中空的一處,回響聲異常清晰。

也許這就是他們之間那一點距離感。

垂下眼,神色分毫未變:“他應了吾,眼前之事處理完,就退隱。”

“如此也與吾所想無差。”聲若未聞地一歎,蒼生為人意琦行自然了解,隻要有一絲絲牽掛,便是斷,也是難斷,這癡兒隻怕要失望了。回頭向遠處努力找牆角的蒼生一招手。

蒼生慢慢挪過來。

“你有事瞞吾。”

“沒有沒有。”

“來佛鄉做什麽?”

“給步……我看妖界不順眼。”

“……不可胡鬧。”

蒼生委屈地想身為一個24k純打手不讓打群架太不人道了,沒了打手屬性人生豈不是隻剩下犯二了?

意琦行還是覺得蒼生有哪裏不對,不過朝天驕日前應下欲界戰約,自己卻是不能久留,叮囑幾聲便離去了。

蒼生轉過臉,看著鸞清商,想說些什麽,又改了口:“這顆妖心,放在你處,我若是晚了,便代我送到幽夢樓。”

“你可知適才意琦行對吾說了什麽?”

蒼生茫然:“啊?”

“若行事有所偏頗,打,打死為止。”

蒼生蹭蹭蹭暴退數步,驚疑不定:“是原話嗎?我怎麽感覺這是你自己改編的……”

鸞清商緩步走過來,一手搭在蒼生肩上:“你放心,吾不會如此對你。”

“話是這麽說但……嗯?那是什麽?”

遠處山巔間,驟然自狹處飛來紅色旋風,看這路徑,數息之間便會來至這邊。

不像是漏網之魚的紅潮啊……

蒼生疑惑間,忽見鸞清商抽劍一斬,地麵冰霜蔓延,頓時四野一片雪色,天地喪氣衝擊武者好鬥意識。

一貫搶在對手之前群嘲的愛好……這都什麽習慣?

赤色旋風果不其然朝這邊肅卷而來,鸞清商神色一斂,抬步一個瞬身沒入旋風之中,隨之傳來一聲兵刃交錯異響,隨後竟爾不管不顧地朝蒼生卷來。

“這麽囂張?”蒼生許久沒見過這般膽敢同時挑戰他二人之人,一時間紅塵煙跡意隨心動,身子一揉踏進旋風中。

甫入其中,高速旋轉的赤色氣流便混淆了視線,直到身體本能察覺冷鋒抹喉而來,長劍一格,隻聞一聲鏗然,蒼生兵行險招憑借野獸般的直覺一手抓住劍鋒,合著一側熟悉而默契的冰寒劍勢合招一斬。

“唔!”一聲悶哼,隨即蒼生驟然感到手中禁錮住的劍鋒忽然消失,神色微變間,一綹發絲被迷霧之劍斬落。

“嗬……時間不多。下一次,再會。”一把豔異詭麗的聲音,帶著些陰柔之感緩緩消失。

劍氣一震,就此脫身,赤色旋風已經消失在視野。

“臥槽……哪兒來的兔斯基揉臉風暴赤色加強版?”蒼生被赤色風暴卷了個暈的,扶著鸞清商的手定住身形。低頭一看澡雪與紅塵煙跡劍鋒上皆沾著血,對手也並不是毫無破綻。“你是做過殺手的……旋風中人,感想如何?”

“劍勢如煙似霧不可捉摸,突襲或可得手。”

蒼生想了想道:“先生曾與我說過四大奇觀,冰、風、煙、雲,四奇觀功體十分特殊,比如戰雲界雷之異能,冰樓冰霜功體,剛才那人雖隻有一麵之緣,但是武學如煙似霧,倒是很像傳說中的煙都。不過先生還特別警告我決不能輕易答應煙都的邀請,也不知為何……算了,此事先放一邊,我要去找步武東皇了,我還是希望你能不插手。”

“理由。”

“飄零一世,唯有武道七修,感情最是深刻,七修蒙恥,這一仗,唯生死得見清明。”

鸞清商沉沉目光,看了蒼生半晌,轉過身道:“你死,我亡。”

煙雲繚繞,水墨漸次暈染的山河,一目十景。

沉沉燭光,上好的青木香繚繞在琉璃燈前,豔異紅影神色淡淡地走近,絲毫沒有敬意地微微向著紙門內溫文爾雅的人影一點頭。

“無後,你受傷了。”

“任務不利,徒兒願受責罰。”

“無妨,此次隻是試探,並非是要你取那人性命。”熏香繚繞,一門之隔,掌權者,煙都大宗師眼中精芒一閃:“能傷你,如此良才美質,吾該說不愧是戰雲界最強戰士的血脈嗎……”

“喔~”血淚之眼,在瓷白的皮膚上妖豔得尤為刺目,微揚的聲調:“師尊動心了嗎?”

“是可以接觸的對象。戰雲界之人總是這般不善心計,在……之後該是要調查拉攏,若是不合意,因勢利導,設法除之……”

蒼生被閹都盯上了,苦前人所不能苦之逼,快裝死吧真的。

蒼生:我除了哭還能有什麽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