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縝擔心前途,卻是全無睡意,領著蘭幽與那船長攀談海峽對岸情形,蘭幽從中通譯。船長是個五旬老頭,見了漂亮姑娘,心懷舒暢,談興大起,說道:“你問那邊啊,近來老瑪麗死了,給她妹子,那個小小的伊麗莎白丟下個爛攤子,更麻煩的是,小伊麗莎白是新教徒,不是天教,法國的王和南邊的菲利普都不高興,羅馬的教宗也不高興,他們喜歡蘇格蘭的小瑪麗,不喜歡這個小伊麗莎白。看吧,要出大亂子了。西班牙的大船像流氓,天天都在英格蘭的海邊晃蕩,這個月我已經看到第七艘了。英格蘭的穿就像剛孵出來的小雞,被老鷹堵在雞窩裏,出不了海,看吧,一定會出大亂子的,小伊麗莎白要下台,蘇格蘭的瑪麗會做上她的位置。”
穀縝聽的一頭霧水,詳細詢問方才隱約明白,海那邊的國度分為英格蘭和蘇格蘭,各有一個女王,蘇格蘭的女王是天主教徒,英格蘭女王是新教徒,糟糕的是,海這邊的王,法王和西班牙也都是天主教徒。這兩種教信奉的神明雖然差不多,教規儀式卻大有不同。新教徒成為女王,讓海這邊的王十分生氣,要找伊麗莎白的麻煩.
穀縝仍覺不解,刨根問底,那船長漸覺不耐,敷衍道:反正小伊麗莎白會下台.唔,現在局勢亂糟糟的,先前說好了的,我在離海最近的海岸放你們下船,再遠的地方就不去啦,我可不想被當成英格蘭的小雞,做西班牙老鷹的口食.
穀縝瞧這船長老頭見識有限,再問也套不出什麽名堂,所幸對海那邊的形勢已有了數.於是讓他自便,又吩咐蘭幽回艙休息,自己則到船,舉目眺望,回望身後海岸,隻見懸崖聳峙,礁石林立,將日色攔在身後,整座海灘黑黝黝,陰森森,仿佛一片鬼影,海水也是暗沉沉的,由藍而灰,漸至一團漆黑,最黑的所在,是不測的深淵,是死靈的歸宿,是蒼茫大海的怒氣所鍾.
穀縝就那麽站在那裏,像一尊石像,望著海水,若有所思,直至船隻抵達海岸.
歇息一日,眾人精力恢複不少,陸上行程也多了幾分生氣。莫乙日夜觀測“紫微儀”,聲稱目的地就在這塊陸地的西南方,走得快,三日可到,眾人得到這個喜訊,心情均是一振。
次日,眾人在一座客棧歇足,姚晴這時蘇醒過來,料是少了駿馬顛簸,此番醒來,她精神比往日好些,便問道:“陸漸,這是哪兒?”陸漸道:“這裏叫什麽英吉利。”
姚晴臉露喜色,說道:“英吉利,這不也是師父的家鄉麽?你帶我出去瞧瞧。”陸漸心想:“原來地母娘娘是這裏的人。”稍一遲疑,說道:“阿晴,外麵風大,還是屋子暖和些。”姚晴眼圈兒一紅,說道:“你要我悶死在這裏麽?”
陸漸見她可憐神器,無法可想,隻得用羽髦將她裹好,背著她除了客棧,兩人沿一條淺紅色蜿蜒小徑,邊走邊看,姚晴興致極好,不時哼一些不知名的小調,深受采摘道邊的葉子,拂去上麵的霜花,凝神細看,眼裏熠熠發光。
異國的天空高遠澄澈,泛著淺藍色的幽光,路邊是一大片橡樹林,林子的邊緣被秋霜沁然的紫意深沉,林子裏時而掠出一片寒鴉,像一片片小小的烏雲飛起來,在二人頭頂盤旋時許,又消失在樹林裏。地上長滿許多不知名的花草,有的已經枯敗了,有的尚且鮮嫩,姚晴認出一些,指點道:“那是千葉子,那是……”
才說出兩個名字,又一陣眩暈感襲來,姚晴不由得閉上眼睛,淚水淌過嘴角,流了下來。陸漸心有所覺,說道:“阿晴,你累啦?”姚晴道:“我不累,你看,那邊有個山丘,我們去那裏好不好?”她一向撒嬌弄嗔,極少用這種商量的口氣和陸漸說話,陸漸聽在耳中,心中一暖,可是一霎,又生出悲來。
爬上山丘,山丘下不遠,是一條白底的大道,密密匝匝的橡樹,楠樹,隱約可以看到遠處山岡上巍峨高聳的古堡,古堡頂尖筆挺,像一把寶劍,船頭秋日的雲煙,直指藏青色的天穹。
姚晴靠在陸漸肩頭,把玩一片落葉,說道:“你知道麽?西城的地一到春天,姹紫嫣紅,一到夏天,鬱鬱蔥蔥,真是好看極了,所以啊,我們頂怕秋天,秋風一起,花調了,葉也殘了,偌大的花園,一副枯朽衰敗的樣子,大家都怕進去呢……可又避不過,秋天終歸要來的啊。可是,過了秋天就好了,一到冬天,就會下雪,花樹上堆滿了積雪,亮晶晶、冰冷冷,也很好看。陸漸,你說,要是沒有秋天,隻有冬天,那該多好。”
陸漸道:“有沒有秋天,是上天的意思,我們說了不算。”姚晴瞧他一眼,歎道:“是啊,我們說了不算,秋天總會來的,那真是寂寞啊。”
陸漸越聽越覺奇怪,注視她道:“阿晴,你說什麽啊?我不太明白。”
姚晴望著他,想要微笑,眼淚卻不知不覺流下來,嗓子也似哽咽了,“傻子,你不明白嗎?秋天來了樹葉就要調領,花兒就要枯萎,就像……今日的我一樣,好在這秋天也要過了,我的冬天也不遠啦。”
陸漸胸中大慟,眼中淚水滾來滾去,他猛地吸一口氣,壓住哭意,強笑道:“阿晴,你不會死的,莫乙說了,下一個線索不遠了,走的快,三天就到。”
姚晴笑了笑,說道:“你傻乎胡的,隻會說一些傻話,下一個線索是鯨蹤,後麵呢,你有猿鬥尾、蛇窟,為了馬影、鯨蹤,這麽拚死趕路,跑死了多少馬,累死了多少駱駝,可也花了一個多月,這猿和蛇有會花多久呢,隻有天知道!”
“阿晴!”陸漸猛地將姚晴緊緊抱在懷裏,號啕痛苦。姚晴笑道:“傻子,你力氣好大,抱痛我啦。”
陸漸忙將她放開,連道:“對不住,對不住。”姚晴微微一笑,攢袖拭去他眼角淚水,說道:“傻子,你從來沒有什麽對不住我的,倒是我有許多地方對不住你,可沒法子,我就是這個樣子,想改也不成了。方才我和你說了那麽多,隻是想說,人生一世,草長一秋,人死就如秋來,避也避不或的,即便我死了,你也不要太難過,人死了,就像冬天的雪花,縱然冷清,倒也一塵不染,了無牽掛。”
陸漸道:“你說我是強牛,我就是強牛。”姚晴心頭一急,兩眼發黑,幾乎昏了過去。
這時陸漸忽地直起身來,微皺眉頭,凝視遠處,姚晴緩過氣來,說道:“你瞧什麽?”陸漸道:“方才沒留意,那條大道兩邊的林子裏似乎有人,唔,還有馬匹。”
姚晴道:“那有什麽奇怪的,或許有人在林子裏打獵散步。”陸漸道:“要是打獵,這林子太安靜,要是散步,人馬又多了些。”
姚晴笑道:“你呀,心眼兒越發多了,說不定將來我都管不住你了。”陸漸笑道:“哪裏會呀,我心眼兒再多,也不及你一個零頭。”
姚晴將臉一板,說道:“好呀,你罵我心眼兒多是不是?瞧我怎麽教訓你。”說罷掙身欲起,卻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陸漸笑著蹲下身來,拿起她手,再自己臉上輕輕拍了一下,說道:“我代你教訓我吧。”
二人四目相對,目光脈脈來回,姚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道:“你這小子,越來越滑頭了,都是臭狐狸教壞的。”
就在此時,忽聽遠處傳來人馬嘶叫,車輪滾動之聲,卻是一行人馬從山上的古堡出來,繞過山腳,沿著那條白色大陸,向著這方徐徐行來。前鋒均是一色烏騅黑馬,毛皮烏黑,不染雜色,馬上騎士均是執毛帶劍,羽甲華美,為陸、姚二人西來所罕見。黑馬騎士後是一乘馬車,車身鑲金,由四匹白馬拖曳,馬車之後,則是帶盾劍士和弓箭手,盾牌銀光閃閃,和箭筒中的鮮麗羽毛交相輝映,十分耀眼。
姚晴道:“這人排場不小,是那城堡主人吧?”陸漸道:“好像是呢。”這時忽見一個年輕騎士越眾而出,趕到馬車旁,俯身向車中訴說什麽,邊說邊笑,那騎士十分高大,眉目頗為俊秀,一頭長長金發,披在肩上,宛如波浪起伏。
姚晴向陸漸笑道:“你猜,車中人是男的還是女的?”陸漸道:“她藏在車裏,我怎麽猜得出來?”
姚晴笑道:“我打賭是女的。”陸漸怪道:“為什麽?”
姚晴道:“你看那金發騎士的眼神,隻會是看到心愛女子才有的,他那說話的樣子,也是逗心上人開心才會有。”
陸漸仔細瞧去,也看出一些端倪,笑道:“阿晴,你說對了。”話音方落,忽聽啪的一聲銳響,一名黑馬騎士應聲而倒,嘴裏大聲慘叫,捂著臉頰,鮮血從五指間汩汩流出。
緊接著,火槍聲炒豆一般響起來,馬上騎士要麽中槍落馬,要麽馬匹中槍,降主人顛了下來,護衛馬車的騎士雖多,但槍聲亂鳴,全不知從何而來,便是沒中槍,也個個勒著馬韁,團團亂轉,偌大隊伍頃刻大亂。
兩輪槍聲響過,密林中又嗖嗖射出一排羽箭,那羽箭至為強勁,眾騎士身著重鎧,亦是一箭即穿,霎時又有多名騎士中箭落馬。騎士頭領發出陣陣咆哮,陸漸雖然不知其意,卻猜到大約是約束部眾,令其不要慌亂,果不其然,持盾騎士聞聲,甘冒箭雨,競相上前,在馬車四周圍成一麵人牆,箭鏃刺衝鐵盾,發出的錚錚急響,真土中土琴師鼓琴至酣暢淋漓,前音後韻渾然一片。
那輪箭羽狂暴短促,須臾便歇,右方密林中黑影幢幢,奔出幾十名蒙麵劍士,左手持盾,右手持劍,舉盾擋住衛兵刀劍,舉劍對準眾騎士馬腿亂砍,待到騎士落馬,便劍盾齊下,狠下殺手,隻不過雙方鎧甲均極厚重,外有硬鎧,內有軟甲,刀劍極難刺入,衛兵們縱被劈刺兩劍,也難致命,在地上掙紮一陣,複又爬起,雙方刀來劍往,殺成一片。
威勢人數居多,又都是百裏挑一的戰士,片刻工夫穩住陣腳,奮然反擊,蒙麵劍士眼看抵擋不住,且戰且退,那名金發騎士見狀掣出劍來,舉劍向天,叫了一聲,持劍威勢頓時散開,呼嘯一聲,以那金發騎士為首,奔騰殺出,憑借馬匹衝力,壓向刺客,數十精鋼重劍掄圓,劈出之時,恰似一彎上弦月陡變渾圓,蒙麵人舉劍一擋,無不刀折劍飛,數顆頭顱隨那重劍掃過,跳躍飛起,下方噴出道道血泉。
姚晴瞧的心跳加速,連吐舌頭,陸漸卻道:“上當了。”姚晴道:“誰上當了?”陸漸說:“衛兵。”
話音方落,騎兵陣已如一股疾風,一陣衝鋒,殺到蒙麵騎士前方,勒韁轉馬,掉過身來,金發男子長劍一指,眾騎兵分為兩翼,左右包抄,欲要將這群刺客統統圍住,一個不落。
姚晴笑道:“快贏了,哪上當了?”陸漸將手一指,說道:“你瞧。”姚晴移目看去,悄無聲息間,東南方山坡上的橡樹林裏閃出六條黑影,均是盔甲漆黑,麵罩拉下,**馬匹也以黑甲籠罩,手中粗重鐵槍漆得黝黑閃亮。
猛然間,六馬齊嘶,黑盔騎士紛紛縱馬飛出,平舉長槍,向著馬車俯衝而來。此時眾衛兵紛紛追殺刺客,馬車邊衛兵少了多半,隻剩稀稀拉拉四五人護在四周,見狀心驚,夾馬迎上,但來敵馬力蓄足,力量驚人,二馬一交,衛兵連人帶馬紛紛翻倒,黑騎士來勢不減,頃刻間與那馬車僅隔數丈,此時衛士中的騎兵精銳都被蒙麵劍士引到遠處,就算馬脅生翅,也是不及趕回了,霎時間,百十人眼睜睜望著黑騎士逼近,人垂劍,馬停蹄,俱如木石,僵在當地。
這時間,忽聽“咻”的一聲,馬車中射出一支羽箭,準頭奇絕,從當先那名黑騎士的麵罩縫隙鑽了進去,那人應弦滾落馬下。黑騎士還沒還過神來,簾幕間精光一閃,又是一箭射出,依舊從麵罩縫隙鑽入,射中一黑騎士麵門,那人身形後仰,不由得扯緊馬韁,那馬噅的一聲,人立而起,幕中人第三支箭早已射出,不偏不倚,正中駿馬後腿,那馬一個踉蹌,帶著黑騎士轟隆栽倒,橫臥在地,後方兩名黑騎士馬蹄正急,不意突遭阻礙,收束不住,前蹄一絆,齊齊栽倒,其中一人鐵槍脫手,嗖的一聲,掠過馬車帳篷。
眾衛兵既驚且喜,一聲喝彩已到了嗓子邊上,忽見剩下的兩名黑騎士勒韁夾馬,跳過同伴軀體,鐵槍尖峰離馬車不及一丈,一刹那,眾衛兵心懸喉間,呆若木雞。
驀然間,一道淡淡人影從旁掠至,快得幾乎看不清模樣,兩名黑騎士槍尖距離馬車不過尺許,忽絕馬匹陡然一頓,止蹄不前,兩人莫名其妙,回頭望去隻見一個服裝奇怪,容貌古怪的年輕人,背負一個少女,左右雙手一手攥住一隻馬蹄,僅憑一人之力,將駿馬衝突之勢硬生生煞住。
來人正是陸漸,他眼見車中人勢危,便背著姚晴從山丘上奔下,趕到時已是間不容發,陸漸情急間奮起神威,拽住馬蹄,沉喝一聲:“給我回來。”大金剛神力轉動,扯著兩匹駿馬迭迭後退。
兩名黑騎士何曾見過如此神通,呆了一呆,方才回過神來,扭過身形,舉槍向陸漸亂掃亂刺,誰料陸漸身子左一扭,右一扭,仿佛漫不經心,來槍卻是一一刺空。陸漸則是雙手不離馬蹄,腳下仍然如風後退,硬是將兩匹戰馬扯離馬車十丈,眼看護衛騎兵趕回,始才罷手。
黑騎士功敗垂成,驚懼萬分,好容易脫身,也不及再向陸漸報複,揮槍勒馬,向遠處狂奔而去。陸漸無意傷人,也就任其去了。
護衛騎士一去一來,回頭瞧時,蒙麵劍士也逃了許多,急要回頭追趕,忽聽馬車中人叫了兩聲,立時勒住馬匹,不再妄動,那名年輕的金發騎士催馬趕到陸漸麵前,神色恭敬,嘰裏咕嚕說了幾句。陸漸姚晴如聞天書,不知所雲,陸漸便道:“路見不平,扶危濟困,乃是我輩本分,閣下不必在意。”姚晴咬著他耳朵道:“傻瓜,你說這些,他又不懂。”陸漸道:“管他動不動,做個交代,我們就走啦。”背著姚晴便要轉回客棧。
不料那金發騎士將馬一橫,攔住二人去路,一邊口沫飛濺,一邊舞動手中重劍,在陸漸麵前揮來揮去,似乎不容二人離開。姚晴瞧得生氣,說道:“陸漸,把他的劍奪下來。”陸漸皺了皺眉,一揮手,伸出二指,將那劍尖(夾?)住(這裏看不清楚,是這個)。金發騎士一驚,運勁回奪,卻如蚍蜉撼樹,重劍紋絲不動,俶爾虎口一熱,劍柄離手,眨眼功夫,重劍已落到陸漸手裏。
金發騎士瞠目結舌,愣在馬上。陸漸笑笑,掉過劍柄,交回給他,金發騎士愕然接過,滿臉迷惑,驀然跳下馬來,向陸漸微微鞠躬,又說了幾句話。
陸漸道:“你說話,我又不懂。”金發騎士漲紅了臉,連比手勢,陸漸扔是不能明白,這是忽聽遠處有人笑道:“陸漸,他請你去見女王,你怎麽不去?”
陸漸掉頭一看,確實穀縝、仙碧等人走了過來,說話的證實仙碧,原來客棧中人許久不見二人回轉,甚是擔心,前來尋找。仙碧走到三人之前,微笑著向那金發騎士說了幾句,那金發騎士麵露喜色,翻身上馬,向馬車奔去。
陸漸道:“仙碧姐姐,你會說這一國話?”仙碧點頭笑道:“我們去見見那位女王吧。”當先走在前麵,來到那馬車前,此時就看那馬車簾幕一動,以為體態修長的年輕女子走了出來。
那女子有一頭金棕色的秀發,高高盤在頭頂,下頜尖尖,似的白皙的臉頰略顯瘦削,一雙碧眼轉動之間,流露親切光芒。有位令人吃驚的是,他左手持著一張金色大弓,當作手杖,腰間挎著一壺箭,弓身長的出奇,幾與主人各自齊平。陸漸尋思這張長弓便是這位女皇自救斃敵的利器,卻想象不出這纖弱女子拉弓射箭的樣子。
那女皇掃視眾人,開口說了一句話,蘭幽、青娥均為通譯,立時告知眾人,那女子說的卻是:“你們從中國來?”
仙碧答道:“似的。”
女王道:“馬可波羅書裏的中國嗎?”
仙碧道:“熱那亞的馬可波羅嗎?我聽母親提到過他,但沒看過他的書。”女王臉上閃現出一絲神采,說道:“忽必烈汗的子孫還好嗎?”
仙碧愣了一下,搖頭笑道:“忽必烈汗的子孫早已被趕出中國了。”女王露出吃驚神色,低下眉頭,若有所思,喃喃道:“韃靼人也衰敗啦?”又抬起頭,問道:“中國很遠嗎?”
仙碧道:“很遠,有高山沙漠,還有無數的盜賊。”
女王露出悵然之色,說道:“你是中國人,怎麽會說我國的語言?”仙碧道:“我的母親溫黛,來自貴國。”
“溫黛……”女王身子震了一下,露出詫異之色,“這和我一位姑母同名,她很小的時候就失了蹤。”仙碧從懷裏取出一枚紅寶石戒指,說道:“女王,你認識這個嗎?”
侍女接過戒指,轉遞給女王,女王飛快的看了一眼,注視仙碧道:“這枚戒指有都鐸王氏的家徽,倘使你沒有說謊,那麽這枚戒指曾經的主人就是我的姑母,我是亨利八世的女兒伊麗莎白。”
仙碧道:“我是溫黛.都鐸的女兒仙碧。”
女王露出驚喜之色,徐徐走下馬車,伸出手來,說道:“歡迎你回到英格蘭,我的堂姐。在這裏能夠見到女王,真是天意。”
“是的。”伊麗莎白說道,“這是上帝的安排,帶我的馬來。”一名衛兵牽來一匹雪白的牡馬,伊麗莎白跳上去,將長弓橫在馬鞍上,說道:“給我的堂姐一批馬。”
一個衛兵首領上前說道:“女王,這裏可能還有刺客潛伏,騎馬危險。”伊麗莎白說道:“你知道刺客的來曆馬?”
首領道:“被俘的刺客裏又蘇格蘭人,我們在林子裏還發現了西班牙人的滑膛槍”
伊麗莎白道:“這樣說起來,那個漂亮的瑪麗斯圖亞特和我的姐夫菲利普結成了同謀。我這次出來狩獵是很秘密的,他們卻對我的行蹤了如指掌,沃爾辛厄姆,我想你應該把內奸找出來,而不是關心沃是否騎馬。”
首領一時語塞,躬身後退。其時仙碧已翻身上馬,隨在伊麗莎白左側,伊麗莎白又道:“沃爾辛厄姆,你去古堡取來足夠的馬,供我的中國客人們騎乘,我要請他們去宮中作客(原文如此,貌似該用做客,嗬嗬)。”
沃爾辛厄姆答應一聲,率人轉回古堡,不多時便牽來許多馬匹,盛意難卻,眾人隻得翻身上去,伊麗莎白向陸漸招手道:“獨一無二的勇士,請你到我的右邊來,有你在,危險都會躲的遠遠的。”
陸漸聽蘭幽轉述,微微吃驚,姚晴則露出不悅之色,但也不便阻攔,二人一騎雙乘,來到伊麗莎白右邊,伊麗莎白輕輕打個呼哨,一道黑影從天而降,落到她左臂的皮套上,卻是一隻黑白相間的獵鷹,體格不大,但十分精悍。
伊麗莎白微微一笑,向仙碧說道:“這隻鷹很厲害,多虧了它,這次我捕到了七隻狐狸。”
仙碧說道:“你很喜歡打獵嗎?”伊麗莎白說道:“是的,這一點我和父王很相似,他親手教會我射箭,今天,這張弓救了我的命。”說到這兒,她掉頭向陸漸?然一笑,說道:“也多虧這位了不起的武士,我看到他將馬匹拖開,都驚呆了,心裏想,這個人是誰,天啦,難道是瑪?亞的兒子參孫?”
姚晴聽得好奇,忍不住問道:“參孫是誰?”仙碧笑道:“那是一位神話中的武士,力大無窮,一個人殺死過三千人。”
伊麗莎白詢問過二人的對話,認真地道:“可今天的事不是神話,親愛的堂姐,我看得出來,你的朋友都是非凡的人。”
仙碧笑笑,說道:“可是你剛剛遇刺,騎馬多有風險,我希望你能坐馬車。”
伊麗莎白搖頭道:“我騎馬,就是要告訴他們,我並不害怕他們。”
仙碧道“是為宗教之爭嗎?”
伊麗莎白搖頭道:“不,那隻是事情的一個麵,另一個麵是權利,蘇格蘭的瑪麗有法國做她的後盾,她夢想我的王位,菲利莆則想要控製英格蘭,可惜的是,我不如我的姐姐瑪麗女王那麽聽話。”
衛兵們被女王棄車騎馬所振奮,都護擁左右,氣勢昂揚,這麽走了一程,前方奔來數騎人馬,都是朝臣們聽到風聲,紛紛前來拜見問候。伊麗莎白天性好動,不喜歡呆在倫敦的深宮,而是喜歡臨幸各地的莊園,狩獵放庸,在她一生之中,極少有人知道她下星期在哪裏過夜,這自然給了朝臣們許多麻煩。
談話間,道旁的林子裏突然竄出一隻紅狐,伊麗莎白目光敏銳,一眼瞧見,閃電般挽起長弓,一箭射出,這時間,傍邊也響起“咻”的一聲,一支羽箭同時發出,兩支箭在空中幾乎為一支,齊刷刷射中飛奔的狐狸。
伊麗莎白轉過頭,看見那名金發騎士正收回長弓,伊麗莎白露出喜悅之色,不由叫道:“羅伯特·達德利。”金發騎士一揮鞭,奔出隊列,俯身用長弓挑起那隻紅狐,轉身來到女王麵前,翻身下馬,舉起獵物,喜溢溢地道:“尊敬的女王,今天見識了你的英姿,豎定了我對你的情意,這兩支箭射中同一隻狐狸,足見我們心有靈犀。我以萬分的熱誠,渴望成為你的夫婿,把我的熱情和生命交到你手裏。”
伊麗莎白瘦削的雙湧起一抹紅暈,注視馬前男人,眸子裏發出迷離的光輝,方要開口,塞西爾忽然打馬上前,說道:“陛下,你要是答應這件婚禮,英格蘭將因此流血。”
伊麗莎白微微怔住,羅伯特卻麵帶怒色,跳將起來,緊握腱鞘,大聲道:“塞西爾,你是詛咒我嗎?”
塞西爾淡淡道:“我不會故意詛咒誰,但事情很明白,你是諾森伯蘭公爵的兒子,你娶了女王,那麽權利的天平就會傾向你的家族,如此一來,其他的公爵和伯爵呢,他們會怎麽看?國內的望族不會用喜悅的眼光看待這件事,他們隻會忌妒,漫罵甚至反叛,女王每作一個決定,都要為諾森伯蘭承擔義務,人們會猜測是女王的決定,還是羅伯特·達德利的幕後指使,女王的權威消弱,望族間的鬥爭會興起,所有的局勢將無法收拾。”
羅伯特臉漲得通紅,額上青筋突突亂跳,手中的劍柄卻越握越緊,伊麗莎白神情恍惚,呆了一會兒,忽地歎道‘羅伯特,很遺憾,塞西兒是對的,我無法答應你。’羅伯特如遭雷擊,臉色變得煞白,忽地一言不發跳上駿馬,揮鞭縱馬,一道煙走了,伊麗莎白望著他的背影,眼裏流露深深的迷惑,仙碧見了,不由暗暗歎息。
過了一陣,伊麗莎白說道‘賽西爾,那麽你認為我應該嫁給誰呢?’塞西爾有道為了保持女王的權威,國王隻能嫁給國王。”
伊麗莎白忽然漲紅了臉,死死盯著他道:“你要我嫁給誰?“塞西爾為她的目光所懾,低頭道:“這都是女王的選擇。”
伊麗莎白默不作聲,打馬前行。
行走半日,便至英王宮殿伊麗莎白設宴款待眾人,穀縝喝了兩杯酒,隻覺酒味淡薄,不甚過癮,扭頭四顧,忽見莫乙兩眼發呆,望著遠處,循他目光看去,確實西北牆角的一副地圖,不由問道:“你瞧什麽?”
莫乙恍然驚覺,說道:“穀爺,這幅圖就是咱們所處的大島全圖,小奴以前雖然瞧過‘萬國地圖’,但勾劃粗率,遠不如這幅地圖詳盡,所以按照這幅地圖,我計算了一下,發覺有些不對。”
穀縝心中一驚:忙問道:“有什麽不對?”莫乙道:“我說三天可達,說的是璐璐,但從這幅地圖來看,我們要去的地方,卻遠在海裏。”
穀縝道:“這麽說,我們又要出海?”莫乙微微點頭。
這時間,音樂聲忽然停止,伊麗莎白正與仙碧說話,不由抬頭叫道:“有什麽事?”這是一個大臣快步上前,說道:“西班牙的使節一定馬上覲見女王,如不然,他立馬啟程回國,因此造成的後果,全由我方承擔。”
《滄海33·百川歸海之卷》
伊麗沙白如何答複西班牙使節?路穀等人是襄助伊麗沙白還是繼續尋找潛龍?鯨蹤,猿鬥尾,蛇窟…
《滄海33·百川歸海之卷》,正要攀登江湖之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