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穀縝被穀萍兒製住,望著施、穀二女交手,心感滑稽,心道這老天爺約莫發了瘋,將這世事盡數顛倒了:自己愛的女子要捉自己,害過自己的女子,偏偏又百般護著自己,真是顛七倒八,不成樣子。
穀縝想著,斜瞅身邊波斯貓,不覺暗歎:“貓啊貓,若有來世,我也向閻王老兒請求做貓,省得太多煩惱……”一念及此,那貓兒一雙湛藍瞳子凝注過來,一瞬不瞬。穀填有生以來,從未被一個畜生這般注視,不覺心中發毛:“這賊貓兒瞧我作甚?我又不是耗子……”
心念未絕,那貓將身一縱,跳到他腿上,衝他衣袂嗅了又嗅,然後伸出一隻前爪,在穀縝腰間撓來撓去。
雖然隔了幾重衣衫,穀縝仍覺貓爪過處,奇癢難煞,然而欲笑不能,一股氣隻在胸臆間衝突翻滾,驀地心口發熱,“哈”的一聲,衝口而出。
隻笑了半聲,穀填便即打住,盯著那貓兒,驚詫極了。原來他被穀萍兒封住要穴,出聲不得,此時不但笑出聲來,抑且從手至腳,均能動彈。
穀縝長於應變,隻一愣,便抱了貓兒,站將起來。舉目望去,施妙妙與穀萍兒正鬥到緊要關頭,無暇他顧。
穀縝暗自好笑:“我大好男兒,竟然做了娘兒們的賭注?他***,管他誰勝誰敗,我先拍馬走人。”
心意已決,穀縝屏息走了十來步,瞧那懷中貓兒,又忖道:“這賊貓兒竟會給爺爺解穴?很好很好,萍兒那丫頭害我不淺,我虜走她的貓兒,害她擔心難過,也是報應。”想著越發心安理得,泡著那波斯貓,放開步子,跑將起來。
這波斯貓正是北落師門,當日與陸漸在海上失散,幾經輾轉,到了葉梵一名侍女手裏,隨她來到中土,其間又被葉梵轉送給穀萍兒。
北落師門性子靈通,一心尋找舊主仙碧,故而才會一反常態,與陸漸同行。一日回到中土,它尋主之念越發強烈,若能尋到仙碧最好,既然不能尋到,就想先找陸漸,由他再尋仙碧。穀縝與陸漸相處已久,不經意間,衣衫上留下陸漸的氣息,北落師門嗅見,不音於發現尋主線索,立時施展異能,解開他的穴道。
穀縝卻不知自己懷抱西城靈獸,一脫人難,歡天喜地,對北落師門一口一個“貓兄”,分外親熱。北落師門原本重女輕男,跟隨男子,實不得已,聽這少年胡言亂語,心中大為厭煩,當下眯眼假寐,懶得理會。
穀縝怕後方追來,跑到身子虛脫,才一跤坐倒,心道:“老子這一下子魚入大海,鳥上青霄,勞什子東島五尊,都該吃我的屁了。”想著歡喜不禁,在草地上打兩個滾兒,見北落師門死樣活氣,不由笑道:“貓兒都是晝寢夜醒,深更半夜,你還睡得著?還不起來捉老鼠麽?”說著頑皮心起,便去揪它頸皮,不料北落師門兩眼陡張,呼地抓來,穀縝手背劇痛,多了五道血痕,不由怒道:“賊貓兒,抓你老子?”揮舞巴掌,方要拍下,忽見北落師門冷冷瞧來,目光極是陰沉。
穀縝呆了呆,倏爾轉怒為笑,罵道:“賊貓,敢瞪你老子?”手掌在北落師門頭頂掠來掠去,卻不當真拍落。北落師門本想待他手來,給他一下狠的,不料穀縝乖覺,竟不真打,瞧了一會兒,又覺厭煩,閉眼打盹不提。
穀縝興奮勁一過,倦意陡生,尋思:“須得找個地方,睡他娘的。”即刻漫步向前,尋找人家借宿。
不想他方才急於逃命,盡往偏僻處行走,不知不覺已入深山,夜濃林深,早已迷路,走了數十裏,也不見燈火,腿腳酸軟,等一塊人石,坐下歇息,尚未坐熱,忽然平地一陣風起,隱含絲絲腥氣。
穀縝一個激靈,寒毛陡聳,掉頭望去,大驚失色,但見一頭白額猛虎雄踞身後,銅鈴巨眼,凶光畢露。
穀縝雖有偷天換日之計,卻無降龍伏虎之能,遭遇險惡之徒,還可設計弄詭,如今遇上一頭猛虎,真叫無法可施,刹那間,負不至癱軟如泥,卻也腿腳僵硬,寸步難移。
虎嘯低沉,那虎前掌一按,便要撲來,穀縝卻覺懷中一動,北落師門竄將出來,悄然落地,藍瑩瑩的眸子對上惡虎雙睛。
那虎本來專注穀縝,這當兒卻被這隻小貓吸引住了,頓時煞住撲勢,移步換形,鼻子**,神色頗為困惑。
北落師門一派悠閑,蹲在地上,舔爪子,撓頸毛,片刻立起,一抖身子,長毛如雪,四散飄揚。那虎不由吃了一驚,後挪半尺,低聲吼叫。北落師門卻瞄的一聲,驀地邁開細碎步伐,繞著那虎轉起圈子。
野獸弱肉強食,常處生死邊緣,故而直覺敏銳,超過人類。那虎深感不妙,不由自主,隨著北落師門原地轉圈,雙睛始終不離那對貓眼,前爪著地,咆哮連連。
穀縝僵立一旁,既是吃驚,又覺有趣,這兩隻獸類,一個龐大凶惡,花紋斑斕;一個小巧恬靜,雪白可愛;這麽一大一小彼此對峙,真是奇怪極了。
“是了。”穀縝心念急轉,“賊貓兒纏住大老虎,正是老子逃命良機。”方要轉身,忽又忖道:“不對,不對!賊貓兒兩次救我,我棄它而去,豈非不講義氣。”想到這兒,心中不覺好笑:“老子莫不是瘋了?跟這貓兒狗兒,一也講起義氣來了?”雖然心中自嘲,卻不再娜動半步。
隻見北落師門小碎步越行越急,轉到第三圈,一陣風來,樹搖葉晃,颯颯細響,猛然間,驚天動地一聲虎嘯,穀繽眼前陡暗,那猛虎騰空而起,如飛來山嶽,擋住星月。
白光乍閃,北落師門先向左簾,忽轉右縱,虎形貓影,淩空交錯。
“喵!”一聲貓叫,淒厲絕倫,撕心裂肺。
“賊貓兒……”穀縝心頭劇震,脫口驚呼,繼而一聲虎吼貫耳,長草偃伏,樹葉振落,那頭白額虎四爪著地,如癲如狂,搖頭擺尾,高起低伏,兩行鮮血自它眼窩流下,點點滴滴,灑落在地。
穀縝驚疑不定,凝神望去,北落師門蜷若一隻雪白毛球,四爪如鉤,扣住虎頭,任那老虎如何跳躍掙紮,隻是不動。
“吧嗒”脆響,虎頭進裂,那老虎的天靈蓋被北落師門活活掀開,露出熱騰騰的腦髓。老虎形如醉酒,搖晃著走了幾步,終於砰然歪倒,再無動彈。
穀縝望著虎屍,怔忡時許,再瞧那波斯貓,早已蹲在一旁,精心舔溉爪土血跡,須臾舔罷,踱將過來。穀縝望著這小小貓咪,忽覺心驚肉跳,拱手笑道:“貓兄,救命之德,多謝多謝。”一邊說,一邊不由自主,步步後撤。
北落師門見他畏畏縮縮,大不耐煩,白影閃動,穀縝便覺肩頭多了個毛茸茸的物事,頓時冷汗迸出,手足僵硬。直待了片時,不覺那貓兒異動,方才定心,苦笑道:“古有武鬆,今有貓兄,穀某真是見識了,日後還請多多指教,若有息慢之處,擔待一二。”
他也不知這貓兒能否聽懂,總之胡言亂語,討其歡心,以免“貓”顏震怒,給自己一爪半爪,可是大大不妙。
既有神貓在肩,穀縝行走林中,膽量陡增,隻管橫衝直撞,肆無忌憚,多時尋到一個山洞,鋪上枯枝敗葉,躺下歇息。
歇了半宿,次口醒來,忽覺胸悶,定神一看,北落師門蜷在胸口,呼嚕嚕睡得正熟。穀縝心中暗罵:“賊貓兒卻會享福,把老子當床了?”卻不敢公然叫罵,小心將之抱起,踱到洞外,忽見洞前擱了兩隻野兔,均是眼珠被挖,頭骨被揭,一瞧便是北落師門的手筆。
穀縝恰好饑腸轆轆,頓時眉花眼笑,找來一塊尖石,尋溪水將野兔洗剝了,在溪邊烤得金黃流脂,揀些細嫩的喂貓,其他的狼吞虎咽,盡數填入五髒廟中。
誰知地處深山,四溢肉香,竟引來一頭蒼狼。北落師門吃飽喝足,正想舒展筋骨,一牢一縱,落在蒼狼頸卜,咬著頸皮,嗚嗚直叫。
那狼瘋了也似,又蹦又跳,欲要掀下貓來,但卻步了昨晚猛虎的後塵,空費氣力,受製如故,不多時,便夾起尾巴,哀鳴乞命。北落師門這才跳下。那頭狼也甚狡繪,後頸一輕,轉身便逃。
北落師門嘎地搶在前方,左竄右縱,騰空一跳,又伏在蒼狼疏上。蒼狼掙紮一時,複又乞命。北落師門重又將它放了,蒼狼再逃,北落師門一如前法,又將其擒住。這般捉了放,放了捉,反複施為,不厭其煩。
穀縝從旁看戲,瞧出北落師門縱然通靈,卻難脫貓類本性,有道是:“靈貓戲鼠,玩過再吃。”它卻將蒼狼當做玩物,悠意玩弄。如此瞧了一陣,穀縝忽有所悟,原來這波斯貓昨夜伏虎,今日戲狼,所用伎倆並無二致,均
是先向左竄,引岔敵心神,然後右竄,騰娜間跳上對手頭頸,挖其眼,破其顱,首腦一破,任是何等對手,無有不敗。
這幾下看似簡單,卻屢試不爽。穀縝好奇心起,留意觀摩,隻覺那波斯貓左竄時並非極快,右縱時轉疾,旋即騰身掠空,複又變慢,覷敵方位,八方下落。這般竄縱騰撲,四般舉動連貫如一,內中包含精微節奏。
穀縝悟及此理,陡然來了興致,起身學著北落師門,奔竄起落,但覺那身法簡單,微妙之處盡在節奏,穀縝蹦跳之時,轉折太速,忽地一個不慎,雙腳互纏,摔了一跤。好在他臉皮甚厚,不以為恥,反以為樂,趴在地上,嘻
嘻直笑。
北落師門為穀繽舉動吸引,放了蒼狼,凝目注視,碧藍眸子熠熠生輝。
穀縝爬起來,拱手笑道:“還請貓兄多多指教。”即又邁步,左竄右跳。但他素來行事,便不愛循規蹈矩,幼時讀書,明明記得一字不差,背誦時卻故意增刪詞句,添上自家見解,島上西席為之萬分頭痛。後來學武,亦複如是,不愛一招一式,招式練到一半,驀地憑空編造花招,將大好絕學,練得輕桃無比。穀神通大為震怒,逼他改正,誰料穀縝不僅不改,反而自恃智術,鄙夷武力,又嫌習武辛苦,再不肯專心武道。
直至近口,因為武功低弱,屢吃大虧,尤其見過穀萍兒後,穀縝思痛,生出向武之心。此時學這靈貓奇步,開始一板一眼,漸次舊病複發,自作卞張,胡亂改易,添加諸般花巧,扭腰擺臀,競然將一路靈獸殺著,變成了樂伎舞蹈,賣弄**了。
北落師門這路身法,原是與禽獸搏殺中練成,全以獵殺對手為要,斷不容些微花招存乎其中。穀縝胡鬧正歡,肩頭陡沉,北落師門跳將上來,伸了爪子,在他臉卜拍打。穀縝吃痛,忙道:“貓兄,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北落師門輕叫一聲,跳將下來,鑽入林中,不一陣,擒來一隻狐狸,放而又捉,捉而又放。狐狸詭話,遠勝蒼狼,不住聲東擊西,然而北落師門應以奇步,那狐狸任是如何騰挪,總是,一招就擒。
穀縝一瞧,即知這靈貓當麵演示招術,意在調教自身,不覺亦驚亦愧,收起嬉鬧之心,凝神關注起來。
他一旦用心向學,穎悟之速,勝於常人。不多時,便窮盡北落師門的撲擊之術,隻可惜體力不足,施展起來,絆手絆腳,失之矯捷。又想北落師門如此了得,不是貓中之仙,便是貓中之王,昔口東島有武功名叫“仙蝟功”,占了個“仙”字,這裏不妨便用“王”字,起名“貓王步”,再妙不過。
是日習練稍熟,次日清晨,穀縝將醒未醒,忽聽野獸咆哮,他睡意陡消,張眼望去,隻見洞前伏著一頭惡狼,前爪刨地,怪眼如炬,口角涎水長流。
穀縝大駭,騰地跳起,再瞧時,北落師門蜷成一團,踞伏狼頸之上。穀縝方才鬆一口氣,不防北落師門忽然躍下,那狼發聲低吼,如箭撲來。穀縝碎然遭襲,險被撲翻,疾使“貓王步”繞至狼後,奔出洞外,手腳並用,爬上一株大樹。
才爬至半,忽覺手背劇痛,抬眼望去,北落師門已搶至上方,爪子揮舞,嗚嗚吼叫,那貓爪雖小,力量卻大,穀縝臉上挨了兩記,眼目暈眩,頓時滑下樹來。
穀縝至此醒悟,這頭惡狼竟是北落師門驅使來對付自己的,頓時驚怒交進,大罵“賊貓”,但隻恨惡狼在側,無暇多罵,唯有硬了頭皮,以“貓王步”與之周旋。一人一狼,盤桓追逐,生死互搏,攪得塵土翻飛。
惡鬥半響,穀縝逮住破綻,繞到狼後,一個虎撲,將之撂倒,哢嚓一聲,折斷狼頸。
林中寂寂,枝柯微微搖晃,日光泄地,如鋪碎金,穀縝伏著狼屍,疲乏欲死,但覺有生以來,便不曾這麽累過,一時隻顧喘氣。他手腳腰背均被抓傷,衣褲也被撕成條狀,露出道道爪痕,皮肉翻卷,血流如注。
喘息初定,穀縝爬起來,抬眼一瞧,北落師門正趴在樹上,舔爪理毛,悠哉遊哉。穀縝心中恨極,雙手叉腰,“臭貓,賊貓”一陣大罵。北落師門理也不理,隻顧眯眼曬著太陽。
穀縝罵了一通,也無別法,便將餘怒發泄在死狼身上,扒皮烤肉,大啃大吃,心裏卻將之想象成北落師門,叫聲“賊貓兒”、便咬一日,直至飽足,才恨恨作罷,這時左右一瞧,卻不見了北落師門。
穀縝餘怒未消,暗自尋思:“這賊貓可惡,從來隻有我算計人的,今日卻被這畜生算計了,不成,不能就這樣算了;定要想個法子,報複報複。”正咬牙發狠,忽聞一股異香,似酒非酒,沁脾暖心。穀縝這兩日不曾飲酒,頓
時咽了一口唾沫,轉眼望去,北落師門銜著一枚紫色靈芝,悄然走近,擱到穀縝腳前,便去一旁蜷著睡覺去了。
穀縝驚疑不定,拾起紫芝打量,見那芝草巴掌大小,明潤剔透,莖葉中若有紫光流轉,更妙的是,紫芝香氣馥鬱,有如醇酒,勾起他肚裏酒蟲,當即咬了一口,甜如醋,潤如酥,入口即化,下至腹中,便化為酒杯大小一團暖意,聚而不散。
穀縝幾口吃罷,身心快美,意猶未盡,瞥了北落師門一眼,怨氣頓時消了大半,心道:“算你賊貓兒有良心,送來這等好東西,咱們暫且兩清。”一念及此,忽覺睡意湧來,眼皮沉重。穀縝心頭奇怪,連連搖頭,卻怎也無法
驅散睡魔,他何等聰明,轉眼瞪向北落師門,隻見那小小白影漸漸模糊起來,穀填心中既驚且怒,不由喃喃道:“賊貓兒,你好,你好,又來算計老子……”謾罵尚未出口,早已是眼皮合攏,知覺全無了。
這一覺無思無夢,醒覺時,穀填神氣清爽,即刻躍起,走了幾步,忽然不覺傷日痛楚,低眼望去,身上傷口不知何時盡數彌合,僅餘淡淡紅痕。
穀縝吃了一驚,旋即明白是那紫芝之功,頓時喜不自勝,叫道:“貓兄,貓兄。”飛奔出洞,腳步未停,樹叢颯然一響,竄出兩頭大狼,張牙舞爪,猛撲上來。
穀縝滿心歡喜化為一團憤怒,無奈之下,隻得施展“貓王步’招架。然而此次多了一頭狼,應付起來越發驚險。苦鬥半晌,總算製服二狼,誰知北落師門不容他喘息,又陸續趕來更多野狼、豺狗,乃至於花斑大豹,與穀縝搏殺。穀縝若然傷疲,它便銜來紫芝,穀縝食後,沉睡如死,可是一覺醒來,又必然傷愈力複,更勝往昔。
叢林中弱肉強食,競以武力取勝,穀縝素日的聰明機巧,麵對如許猛獸,無所用之,唯有鼓起智勇,保命求生。好在他性喜挑戰,樂於冒險,越到生死關頭,越能激發自身潛力,是故初時氣憤,幾次爭鬥下來,反而生出莫
大興趣,對這“貓王步”的神妙節奏領悟益深,伏獸製強,漸有餘力。尤其服食紫芝之後,日覺體健身輕,精力鼓蕩,跳得更高,跑得更快,揮拳出腳,無不沉猛。隻苫了這一山的虎豹豺狼,短短數日間,死傷不迭,即不死傷,也被穀縝一頓拳腳打得昏頭漲腦,夾尾而逃。
這一日,穀縝周旋良久,總算趕走一頭猛虎,身子疲憊已極,四顧不見北落師門,便坐將下來,閉眼假寐。坐了片刻,睡意正起,穀縝心頭忽地一動,這兒日他與野獸對麵相搏,對叢林中的危機漸漸生出異常靈覺,當即猛然睜眼,卻見北落師門悄立丈外,口銜一枚紫芝,眼中藍光湛湛,極是陰沉。
“賊貓兒。”穀縝鬆一口氣,笑道,“又送吃的來的?”話未說完,心跳忽劇,一股寒意走遍全身。穀縝猛然掉頭,便聽一聲銳響,既似雛雞啞啼,又如堅帛撕裂,霎時間,從十丈外的草叢中鑽出一個蛇頭,大如笆鬥,後麵帶著水桶粗細的蛇身,通休紫鱗,長達七丈。
穀縝幾不信天下間竟有如此惡物,饒是他鎮定過人,也不由兩眼大睜,氣為之閉,眼見那條怪蟒嗤嗤吐信,旋風般盤起一座蛇陣,上下兩丈,蛇眼血紅,靜靜盯著北落師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