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迤儷來到吟風閣前,閣樓臨湖,晨景正好,一片波光LL,幾抹朝霞流轉,和風悠悠
沈舟虛止住車輪,注視湖光水景,吟道:遊絲欲墮還重上,春殘日永人想望.花共燕爭飛,青梅細雨枝.離愁終未解,忘了依前在.擬待不尋思,剛眠夢見伊.....
莫乙接口道:這是杜安世的,是說女孩兒的春愁,主人念出來不合適.
沈舟虛苦笑道:這詞本是清影喜歡的,我見這景致,怎而想到罷了.
話音未落,忽聽哢嚓一聲大響,吟風閣上窗破欄毀,掉下一個人來,那人旋風般翻個筋鬥,情急間手中竹竿一撐,卻忘了下方便是一湖碧水,嘩啦一聲,連人帶仗掉入水中,濺起幾尺高白浪.
隻聽閣樓上一個豪邁的聲音大笑道:贏老龜,你這招取什麽名字?是猴子翻筋鬥,還是王八戲水?
湖中那人濕淋淋的怕上岸來,十分狼狽,陸漸認出是金烏龜贏萬城,心中又是吃驚,又覺好笑,不料這老狐狸威風八麵,竟也落到這步田地.
贏萬城麵色通紅,仰首向樓上厲叫道:姓虞的,我東島清理門戶,你又幹嘛狗咬耗子,多管閑事?
不是說了?那人笑道:你東島的敵人,就是我的朋友,你東島的朋友就是我的敵人,來來來,小兄弟,莫管他們,有人說得好夫田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如夢,為歡幾何?故而天大地大,莫如酒大,喝了這碗,再說其他.
虞兄高論另一人接口道:也有人說得好日高月高,酒品最高,敬酒不喝,就是膿包話音入耳,陸漸心頭一動,這答話之人正是穀縝.
那虞兄奇道:我說的有人大大有名,詩仙李太白是也,你說的有人卻是哪個,恁地有見識?
不是別人穀縝嗬嗬笑道:正是區區小弟,小弟什麽都做,就是不做膿包.那姓虞的將桌子拍得山響,說道說得好!說得好!
二人雖不見人,但一番對白,卻是旁若無人,贏萬城氣得一頓足,還要再罵,沈舟虛悠爾笑道:贏道兄,多年不見,尚無恙否?
贏萬城回頭一瞧,如見鬼魅,麵色變得摻白,失聲道:你.......你......隻說得兩個你字,卻再也說不出話來,突然轉身,噌地一下躥上樓去,叫道:不好,不好,沈瘸子來了,沈瘸子來了.......
那姓虞的哦了一聲,淡然道:沈師兄來了?沈舟虛訕道:虞師弟所到之處,總是驚天動地,才到南京,就先把老天捅了一個窟窿.
你說的是元元子那了賊吧?那姓虞的笑道:他奉了昏君旨意,強搶民女,老子瞧不過去,小小彈了他一指頭,沒料到這老小子不經挨,竟被彈死了,晦氣晦氣.
沈舟虛道:天下經得起你雷帝子虞照一彈的,又有幾個?他漫不經心的彈出數縷蠶絲,纏住屋簷,隻一縱,如飛鳥投林,連人帶椅,飛入二樓.
他平時舉止疏慢,弱不禁風,突然顯出這般神通,樓上樓下均是一驚,眾劫奴更怕有失,也快步登樓,陸漸定眼望去,樓上三三兩連坐了幾名客人,主人店家早已不知去向.
穀縝當窗臨湖,身邊牆壁上一個窟窿,料是贏萬城落水之處,身前一張方桌,橫七豎八,擱了許多酒壇,迎麵坐了一條大漢,骨骼極大,國字臉膛,如飛劍眉壓著一雙虎目,灰布長裳赫然打著兩個補丁,腳下一雙麻耳草鞋,眼見便要破散.
陸漸尋思:這人就是那雷帝子虞照麽?思忖間,虞照幹了一碗酒,目光掃來,眾人被他一瞧,如刀槍穿胸,平生一股寒意.
沈師兄虞照笑道:來一碗如何?
虞師弟取消了.沈舟虛歎道:你明知道沈某隻會喝茶,不會飲酒.虞照唾道:忸扭捏怩,恁不爽快.又斟滿一碗道:還是小兄弟豪氣.穀縝笑笑,兩人碗盞相碰,雙雙飲盡.
虞照又道:贏老龜老當益壯,演了一出王八戲水,你這小姑娘我卻沒見過,但瞧你這一籃子破銅爛鐵,料是新晉的千鱗高手,隻可惜虞平生不打女人,算你運氣.
陸漸轉眼望去,施秒秒端坐一隅,愁眉不展,不瞧虞照,卻望著穀縝,目光流轉,(不會打眼睛的意思)子深處,似乎蘊藏著某種事物,複雜難明.
虞照看看施秒秒,又瞧瞧穀縝,忽而哈哈大笑道:原來如此.........笑聲中,忽地舉手,在穀縝肩頭一拍,施秒秒花容摻變,不及驚呼,一抖手,一把銀雨向虞照射來.
虞照目不斜視,舉手輕揮,漫天銀雨距他尚有三尺,便叮叮墜地,片片鱗甲,鋒口向上,嗚嗚嗚顫動不己,施秒秒神色又是一變,脫口道:周流電勁.
虞照笑道:小姑娘,你家大人沒告訴你麽?千鱗之術全靠北極天磁功,這門內功遇上周流電勁,就會七折八扣,彼此抵消,故而見了虞某,須得小心,嗬嗬,罷了,再教你一個乖吧.說罷,食指下引,銀鱗應指跳躍,片片相屬,連成一柄銀光四射的軟劍,刺向施秒秒的咽喉.
施秒秒飄身後退,踢起一條長登,那銀劍佼佼昂動,刷的一聲把那長登劈成兩截,施秒秒悄臉發白,霎時扣住六隻銀鯉,清亮雙目,死死盯著虞照.
穀縝目光一轉,忽而笑道:虞兄,小弟敬你.說著雙手捧晚,一氣飲盡,虞照怔了怔,點頭道:好!好!一揮手,叮叮不絕,銀劍解體,散落一地.
虞照喝罷,又道:小姑娘,你本領本來有限,如今又怕誤傷了小情人,心存猶豫,出手軟弱,打將下去,吃虧不下,還是快快退了吧.
施秒秒麵漲通紅,斥道:胡說八道,誰,誰是我的小情人.......?虞照盯著她,目光如炬,施秒秒被他一盯,頓覺心中機密盡被洞悉,一時欲言又止,麵色越發羞紅,色似胭脂,嬌比海棠.
虞照見她半羞半惱,嬌態可愛,心中大覺有趣,嘻嘻笑了兩聲,突然揚聲道:明夷,你這廝不學好,偏學贏老龜縮頭縮腦,你的一栗心法虞某聞名已久,今天正要領教領教.
忽聽角落裏哼了一聲,明夷沉著臉,從暗處跺步出來,贏萬城忙道:明老弟,別上當.
明夷怪道:上什麽當?贏萬城幹咳一聲,徐徐道:如今強敵環視,你我三人理當攜手禦敵,千萬莫要受了這姓虞的挑戰,被西城的賊子各個擊破.
強敵環視?明夷目光一轉,卻停在沈舟虛,身上,徐徐道:你說他呢?贏萬城點頭道:不錯,就算他手下劫奴,可謂敵眾我寡,咱們若不齊心協力,隻怕不能生離此地.
虞照皺了皺眉,喝了一碗酒,笑道:沈師兄,看來你名聲不好,有你掠陣,誰敢跟我對放?沈師兄若知情識趣,走得遠遠的,小弟自是感激不盡.
他出言不遜,眾劫奴均有怒色,挺身欲罵,沈舟虛一皺眉,揮袖攔住,笑道:虞師兄此言差矣,東島西城,勢不兩立,而今東島五尊來其三,師弟雖是我西城第一流的人物,以一敵三,未必能勝,若有閃失,平白折我一員大將,不若沈某助你一臂之力,將這三人就地擒殺,挫一挫東島的威風如何?
東島豬人均是變色,虞照聽罷,升出食指,輕彈酒壇,叮叮當當,清亮悅耳,彈罷問道:沈師兄,這聲音聽來如何,沈舟虛皺了皺眉說道:還成罷.
虞照道:師兄有所不知,這酒壇在說話呢?,沈舟虛笑道:虞師弟說笑了.
你不相信麽?虞照嗬嗬一笑道:這酒壇說了,八部之中,就數沈舟虛這廝最不是東西,道理有三,其一,這世界上最可恨者,莫過於煉奴,而這廝不僅煉奴,還煉了六個,真是混帳到頂,其二,大夥兒一拳一腳,分個高低,豈不甚好?偏這沈舟虛不要臉之極,盡玩些陰謀詭計,便是勝了,也叫人很不痛快,最可氣的還是第三,別人喝酒,這廝卻偏偏喝茶,專門跟人唱對台戲.
眾劫奴無不溫怒,沈舟虛卻從容自若,含笑道:沈某天性不能飲酒,也算是過錯?虞照嘻嘻笑道:這個虞某就不知了,這酒壇啊,就是這麽說的.
沈舟虛尚未答話,燕未歸已忍耐不住,厲聲道:姓虞的,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麽?主人好心待你,你倒汙蔑於他.
虞照哈哈笑道:妙極,虞某人什麽酒都吃過,就沒吃過罰酒,來來來,你有本事,請我吃一盅如何?燕未歸鬥笠下厲芒掠過,突然騰空而起,左腿掃出,樓中如有旋風掠過,碟兒碗兒叮當做響.
眾人未及轉念,旋風鬥止,唯有碗碟窗戶,顫動不絕,定睛再瞧,燕未歸左腿已被虞照空手拿住.
陸漸曾與燕未歸交鋒,深知這一腿威力奇大,不想竟被虞照信手接住,霎時間,燕未歸怪叫一聲,右腿忽的高高掄起,勢如大斧,奮力劈下.
就當此時,眾人耳裏隻聽赫的一聲,有若裂錦,燕未歸鬥笠飛出,露出蒼白麵皮,一條刀疤從額自頸,批肉翻卷,深可見骨,如一條怪蛇盤在臉上.
燕未歸定在半空,一腿被拿,一腿高舉,身形凝固也似,雙目瞪得老大,麵肌不斷抽搐,麵頭發絲根根如鋼絲一般,衝天豎立.
去!虞照一聲長笑,燕未歸身若陀螺,骨碌碌摔將回來,莫乙,薛耳大驚失色,雙雙搶上前去.
接不得沈舟虛一聲疾喝,薛耳指尖已觸及燕未歸衣裳,一股酸麻感透指而入,說時遲,那時快,隻聽哢哢兩聲,身側一股大力將他一拽,薛耳一個踉蹌撲倒在地,斜眼望去,莫乙也同時撲倒.臉色煞白,眼中透著恐懼之色.
未及還醒,莫,薛二人身子忽又無端而動,一個筋鬥直立起來,傀儡般飄退三尺,兩人各各低頭,隻見腰間均是係了一縷蠶絲,遙遙連著沈舟虛.
沈舟虛十指間撚滿蠶繭,掌法飄飄,()帶飄揚,使得正是一路羅星散手端的神傲無方,變化出奇,勝過沈秀何止十倍,指間蠶繭隨他掌勢,忽左忽右,簌簌射出蠶絲,有如天孫織錦,玉女投梭,頃刻間勾梁搭拄,在燕未歸身後織成四重大網,同時間射出兩縷細絲,淡如流煙,盤桓飄渺,刺向虞照.
眾人雖知西域八部之主無一若者,此時仍覺劾異,沈舟虛以星羅散手施展天羅神通,瞬息間,拉莫乙,拽薛耳,編製絲網,反擊虞照,一心四用,變化無窮.
崩裂之聲,不絕於耳,燕未歸撞破三張大網,終被第四張網裹住,渾身抽搐,如遭極大痛苦.
虞照右手端酒快飲,左手飄然出掌,逼得那兩縷蠶絲無法及身,含笑道:沈師兄好本事,竟練成天羅繞指劍惹得虞某技癢,很想討教討教.將碗一擱,正要起身,突然臉色微麵,隻一慌,便繞過蠶絲,身如大鳥,飛到寧凝頭頂.
手下留情沈舟虛蠶絲用盡,救援不急,不由脫口驚呼.
叫聲未絕,便見人影一閃,一人抱住寧凝,貼地滾出.
霎時間,一件長長的白色物事,自虞照掌心射出,如光如氣,淩空一繞,落在寧凝先前站立處,赫的一聲,方圓尺許,盡變焦黑.
雷音電龍?沈舟虛麵露訝色,虞照一拂袖,煙灰四散,樓板上露出一個大洞.
好個瞳中劍,沈師兄,你教的好劫奴.虞照冷笑兩聲,肩頭一點慢慢沁紅,初如針尖,轉眼便有銅錢大小,眾人恍然大捂:他怎麽受傷了?
虞照忽又眯眼望著地上,笑道:兀那小子,抱也抱了,摸也摸了,還不起來,更待何時!眾人循他目光望去,但見一個男子兀自抱著寧凝,為那掌力震懾,傻了一般.寧凝驚醒過來,羞怒交迸,抬手就是一耳光,不想這一巴掌,竟將那人的臉皮刮將下來.
寧凝看清來人,吃驚道:怎麽,怎麽是你?那男子正是陸漸,他人皮麵具被打飛,心中慌亂,匆忙拾起,重又帶戴上.眾人見狀轟笑起來.虞照罵道:蠢小子,都穿了幫拉,戴這勞什子還有什麽用?
陸漸羞紅了臉,定一定神,揚聲器道:雷帝子,你這人說話不算話.虞照楞了一下,皺眉道:我怎麽說話不算?陸漸手指寧凝,說道:你說平身不打女人,方才你這一下,不是要她的命麽?
虞照濃眉一挑,不見他抬足轉身,一伸臂,便口住陸漸肩頭,提將過來,陸漸空負一十六身相.劫奴神通,竟無閃避之能,不由大驚失色,虞照笑道:我不打女人,卻打男人.你既要充好漢,代她接我三掌如何?
此話一出,寧凝花容摻變,瞳子裏玄光一轉,虞照輕輕一笑,左手扣人,右手輕輕揮灑,寧凝視線盡數封死,隻聽劈啪有聲,二人之間,火光四濺,瞳中劍撞到虞照的掌力,無不化為烏有,寧凝連發數劍,身子一晃,臉上血色全無.
沈舟虛推車到她身邊,扶住她歎道:凝兒,你的瞳中劍能夠傷他,全因他沒有防備,既有防備,你有豈是對手?隨他說話,寧凝麵色慢慢紅潤,長吸一口氣,出聲道:可是,他,他......?盯著陸漸雙頰越是緋紅,明豔照人.
沈舟虛皺了皺眉,淡然道:虞師弟,你雖然疾惡如仇,卻從不欺負弱小,雷音電龍身坐不動,十步殺人,你若真要殺他,何苦等到現在,方才那一下,凝兒與這少年都難免劫,你故意嚇退他們,方才出手,不為別的,隻為給我顯擺威風吧.
虞照方才確無殺心,掌力擊下,半是嚇唬寧凝,半是向沈舟虛示威,但聽沈舟虛一說,卻是一陣冷笑,心道:就你沈瘸子精乖,會算中老子的心思.!當既臉一沉,揚聲道:沈師兄凡事講一個理字,我好端端的坐著喝酒,你手下的劫奴卻是無量足.又是瞳中劍,踢的踢,刺的刺,又算什麽道理.
沈舟虛道:敝撲有失調教,過在沈某.
虞照笑道:你是本門師兄,我不與你動手.這樣吧,這少年既然無辜,我不動他,你讓寧凝出來,是死是活,受我一掌了事.
沈舟虛露出苦笑,寧凝細眉一挑,大聲道:好我受你一掌,但,但你須先把他放了.
虞照哈哈大笑,正笑時,忽覺陸漸肌膚收縮,滑不溜手,一瞬間,竟然被他脫出手底,虞照一了一聲,手掌圈轉,飄然轉落,欲要將他捉回.不料陸漸就地一滾,若脫劍之劍,貼地竄出,虞照不由讚了一聲好.
陸漸以大自在相脫出虞照手底,又以雀母相竄到寧凝身前,寧凝驚喜不勝,俯身欲要扶他起來,不料胸口小腹一麻,渾身頓軟.
陸漸製住寧凝,將她扶起放到一邊,寧凝又氣又急,道:你,你.....幹什麽?陸漸低聲道:寧姑娘,對不住.說罷轉身,向虞照大聲道:我來受你一掌.
虞照盯著他,似笑非笑,搖頭道:不成,你是男的,女的一掌,男的三掌.
陸漸一呆,想他剛才一掌之威,自己別說三掌,一掌也未必接得下來.虞照見他默默不語,不覺笑道:怎麽,怕了,怕了就別衝好漢!
陸漸一咬牙,道:好,就三掌.虞照道:秒啊,事先說好,受這三掌,不許還手,要麽便不算數.寧凝急道:不成.......嗓子忽窒,雙目淚水一轉,奪框而出.
眾奴無不露出悲憤之色,莫乙高叫道:陸漸兄弟,你放心吧,你若死了,咱們一定為你報仇.薛耳接口道:你如此仁義,何不代他去受這三掌,莫乙臉一白,言山言山道:
虞照目不轉睛的盯著陸漸,驀地抬掌,啪啪啪的在他肩上拍了三下,然後轉著陸漸,拎小雞也似的拎到桌邊,嘩啦啦的倒了一碗酒,笑道:好小子,有你的,來來來,幹了這碗.
陸漸莫名其妙,呆呆怔怔,不知如何是好,穀縝卻笑道:我便知道虞兄不會傷害我這位好朋友的.
虞照訝道:你和他是朋友,難怪難怪.見陸漸兀自發楞,不由笑道:不會喝酒麽?陸漸微一遲疑,捧起酒碗,虞照舉碗,一氣喝光,陸漸量淺,喝了半碗,便擱下道:虞先生,那三掌還打麽?
虞照一哂,穀縝已笑道:陸漸,方才虞兄不是拍了你三掌麽?
陸漸奇道:那也算數?怎麽不算?虞照道:我隻說了三掌,可沒說是輕輕的拍,還是重重的拍.說罷又笑,陸漸逃過此劫,亦驚亦喜,也陪著他憨笑.
寧凝一顆心始才落地,想到方才情急落淚,羞慚不勝,低聲罵到:什麽雷帝子,分明是雷瘋子!沈舟虛苦笑道:背地裏這麽叫他的卻也不少.
忽見虞照兩眼一翻,大聲道:明夷,還沒想好?打個架哩也婆婆媽媽的,跟個娘們似的.明夷大怒,縱身欲出,卻被贏萬城拉住手腕,沉喝道:莫要中他激將法.
明夷臉色醬爆豬肝也似,怒道:贏老,這廝辱人太甚.贏萬城到:一個對一個,你有幾分勝算?明夷一楞,沉吟道:五成.
贏萬城麵沉如水,淡然道:就算五層吧,你勝了還罷,若是敗了,我與妙妙便要二對二,老夫年到體衰,不複向日之勇,妙妙年紀尚幼,絕學未成,你說,我二人又有幾分勝算?明夷又是一楞,低眉不語.
贏萬城老眼中精芒閃動,驀地厲聲道:三花一影陣.明夷,施妙妙應聲散開,立在贏萬城身側,沈舟虛,虞照見此,均是皺眉.
陸漸你看.穀縝道.他三人這麽一站,可有什麽玄機?陸漸瞧了一陣,搖頭道:瞧不出來,穀縝笑道:你別瞧人,先瞧影子.?
陸漸定神一看,隻見三人雖然站得稀落,影子卻重疊在一起,有如一人,穀縝又道:三花一影,三人一心.這是東島的奇陣,隻要影子不散,三人的本領便能融會如一,發揮出絕大威力,就算天雷,二主聯手,也未必能勝.
陸漸見狀驚奇,果見三人影子緩緩挪動,始終保持人影相疊,不使分散,施妙妙卻是又驚又氣,瞪著穀縝,柳眉倒豎,:你,你這壞東西,居然泄露本島機密.
穀縝笑笑,贏萬城卻道:妙妙這話差了,第一此陣變非機密,他便不說,天雷二主也都知道,第二就算知道,也未必能破,就算能破,也是摻勝,咱們若死兩人,天雷二主至少一死一傷,沈舟虛,你說對不對?
沈舟虛拈須不答,虞照則大碗喝酒,喝了一碗又是一碗,喝到三碗時,驀地一拍桌子,叫道:***,這個鳥陣子,我破不了,沈師兄,瞧你的了.
眾人聞言,均是驚奇,寧凝輕哼一聲,道:你這個雷瘋子,也有認輸的時候?虞照道:這有什麽奇怪.人貴自知,不知道敵人的斤兩還罷了,不知道自己的斤兩,那是死無其所,虞某縱然猖狂些,卻還不笨.
沈舟虛徐徐道:你我聯手,還可試試.虞照笑笑,淡然道:那有什麽趣味?
四下一時悄然,忽聽贏萬城高聲道:我三人來此,變非找你們麻煩,隻為擒捉本島敗類,二位如此相逼,欺人太甚,若是有膽,大夥兒索性玩個大的.
虞著笑道:玩什麽大的?
贏萬城將竹仗重重一頓,森然道:九月九日,論道滅神.
虞照縱然桀驁狂放,聽得這話,也是濃眉一挑,遲疑不答,贏萬城道:雷帝子,你還記不記得?當年你和那人在小鏡湖一戰,勝負未分.虞照目光一閃,道:不漏海眼也來了?
贏萬城道:他雖不在南京,卻一向掛念你得緊.虞照道:彼此彼此.
贏萬城道:聽妙妙說,風君侯也來了南京,更聽說地部高手也來了,至於蔽島島王與沈道兄仇深四海,也正好借這論道滅神做個了斷.
虞照低頭想想,掉頭道:沈師兄,你怎麽說?沈舟虛閉目拈須,微微笑道:贏道兄是欺我西城內訌已久,四分五裂吧.
不敢!贏萬城道:萬歸藏兩次東征,東島精英死傷盡,十多年難複元氣,若非如此,我這糟老頭子怎麽還能濫竽充數,竊居這五尊之位?如今水火兩部雖滅,但你西城仍然廣有六部,是以說到元氣大傷,大夥兒也算半斤八兩.
沈舟虛沉吟半響,歎了口氣,道:好,既然如此,大夥兒便趁此機會,了一了宿怨.贏萬城陰陰一笑,道:既然如此,我就去回稟島王,兩位也早早知會同門,九月九日,贏某在靈鼇島上,灑掃以待.
東島西城兩百年來,多次高手會戰,漸成製度,名為論道滅神,一方挑釁,另一方勢必迎戰,三言兩語定下日期場地,隨後便是腥風血雨,是故雙方說到此處,均知一戰難免,再無多話.贏萬城瞧了穀縝一眼,嘿然道:乖孫子,瞧你抱西城的大腿抱到幾時?說罷冷哼一聲,一明夷快步下樓,唯獨施妙妙落在最後,幽幽望了穀縝一眼,歎了口氣,飄然去了.
酒樓中一時寂然,虞照氣悶難當,朗聲道:聯絡諸部之事就交給沈師兄了,若要商議,虞某隨叫隨到.繼而一手挽著穀縝,說道:走走走,咱們換個地方喝酒說話.方要下樓,穀縝忽又道:稍等.擺脫他手,揚聲道:沈舟虛,商清影是你妻子麽?沈舟虛道:不錯,正是()().
很好穀縝點頭道:將來我若要殺你,也不冤枉.眾人均是吃驚,沈舟虛道:足下與沈某有仇?
穀縝道:你不知道?沈舟虛搖頭道:沈某縱橫天下,仇家無數,哪記得這許多?穀縝笑笑,徐徐道:我叫穀縝,我爹便是穀神通.此言一出,虞照也是變了臉色,他雖知穀縝是東島之人,卻當他是個普通島眾,不料他竟是東島少主.
沈舟虛眉峰聚攏,目光銳如綱針,刺在穀縝臉上,穀縝卻如不絕,又笑道:你也不用這樣瞪我,今天若不殺我,來日我勢必殺你,你我之間,總要死上一個,這一點你須得牢記在心,莫要忘記.
說到這裏,他又轉向虞照,笑道:虞兄,你如今知道我是誰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虞照濃眉抖挑,樓中氣氛驟然一冷,陸漸不自覺氣貫全身,心道:糟了,這姓虞的武工太高,他若要殺穀縝,除了以死相抗,別無他法.他心念已絕,注意虞照,嚴加堤防,不料虞照一皺眉,忽地歎道:穀老弟,為何還要表明身份,你若不說,我也不會問的.
穀縝道:你和我無親無故,卻陪我吃了半夜悶酒,為我排憂解難,更加不問一字,你便替我擋了東海三尊,人以真心待我,我豈能以假意待人?難道你虞照是好漢,我穀縝卻是怕死鼠輩.
虞照注視他半晌,忽地搖頭道:沈兄弟,這小子很投我意,若我殺他,有些為難.沈舟虛微微一笑,淡然道:不打緊,但憑師弟處置.
虞著望著他,流露疑惑神情,忽而笑道:既然師兄如此好心,虞某便告辭了.方要舉步,穀縝又道:虞兄,穀縝還有一事相求.虞照道:什麽事.
穀縝道:沈瘸子與我有仇,我朋友留在這兒,勢必受害,虞兄若能將他一並帶走,穀縝感激不盡.虞照道:理當如此,他是條好漢子,不能收辱於人.
說罷,也不待沈舟虛答應,便左挽穀縝,右挽陸漸,一陣風下了閣樓,沿湖走了一程,遠離吟風閣才撒手放開兩人,自己坐在一塊湖石上,愁眉緊鎖.
穀縝道:不喝酒了麽?虞照搖頭道:今天闖禍了.穀縝笑道:那必是因為論道滅神吧?
虞照點點頭,歎道:我一時意氣,竟然挑起這場賭鬥,大戰一開,不知要死傷多少人?若被那娘們兒知道了,豈不又要嘮叨我三天?
話音未落,便聽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遠遠傳來:哪個娘們兒,要嘮叨你三天?
三人轉眼望去,但見一個紅裳綠發,膚若瓊脂的美貌夷女,撐著一葉扁舟,從湖麵上悠悠飄來,見了三人,便停住竹篙,抬手掠了掠耳邊的鬢發,玉頰生暈,朱唇噎笑:眸子碧若湖水,凝注在虞照臉上.
虞照露出悻悻之色,咕隆道:晦氣.那夷女脆聲道:誰又惹你晦氣拉?虞照大聲道:除了你還有哪個?
那夷女目中透出怒色,隻一杆便已近岸,縱身躍到三人身前,瞪著虞照道:你說,我又怎麽惹你晦氣了?
虞照梗起脖子,高聲道:我說話說得好好的,你來插什麽嘴?那夷女冷笑道:你背著我說壞話,我怎麽不能插嘴.
虞照怒道:我說了什麽壞話了?那夷女道:你罵我娘們兒,算不算壞話?
虞照道:呸,天下娘兒們多的是,我說娘兒們,就是說你麽?話一說完,忽見那夷女雙目微微泛紅,淚光浮動,頓是露出不耐之色,道:哭什麽?你就算哭,我也不怕你.但神色雖然可恨,口氣卻已軟了好多.
那夷女望著他,忍不住笑起來,虞照道:有什麽好笑的,我臉上又沒開花?那夷女忍不住道:你嘴裏說不怕,心裏卻怕我哭是也不是?
虞照被她說到心虛處,老羞成怒,揮手道:去去去,你怎麽樣與我什麽相幹?
那夷女卻也不惱,淡然道:既然我怎麽樣都不與你相幹,你幹嗎巴巴的跑到江南來?要不幹脆輸給左飛千,讓我嫁給他吧.
虞照瞪了她一眼,臉上露出古怪神氣,既似憤怒,又似傷心,忽一轉頭,悶悶不答.
那夷女別嘴微笑,目光一轉,忽地瞧見虞照肩頭血跡,不由驚道:哎喲,你受傷了?:
大驚小怪.虞照一揮手,冷笑道:擦破點皮,過兩天就好了.那夷女道:不成,你解開衣裳給我瞧.
虞照又羞又怒,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胡鬧什麽,不害臊麽?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那夷女不急不惱,慢慢道:柳下惠坐懷不亂,你不過露一點肌膚,又怕什麽?難不成你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心思,見了我,連衣服也不敢脫?
虞照虎目圓瞪,一時語塞,那夷女卻不理會,伸手給他解開衣服,露出半邊肩膊,虞照渾身僵直,臉上卻罩了一層紅步也似,先前他麵對諸大高手,有如狂龍惡虎,不可一世,此時遇上這個夷女,卻儼然成了小貓小蛇,被她任意玩弄,穀縝瞧在眼裏,恨不得背過身去,大笑一場.
那夷女見傷口約有兩分來深,略帶焦灼,不由訝道:你遇上火部高手了麽?但又不像,火部誰能傷你?寧不空?虞照不耐道:寧不空算隻鳥.是天部的人!
那夷女想了想,笑道:我知道了,是玄瞳吧?虞照別著嘴,哼了一聲.
那夷女知他心高氣傲,對受傷深以為恥,心中暗笑,從藥囊裏取出一枚白瓷瓶,一疊白紗布,一把小剪刀,又從瓷瓶裏傾出若幹淡紅粉末,點在傷處,用白紗精心纏好,剪斷之時,順手打了一個蝴蝶結兒.
穀縝看到這裏,再也忍不住了,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這算什麽?虞照窘迫已極,瞪了瞪那蝴蝶結,又抬眼望著那夷女,眼裏幾欲噴火.那夷女故做不見,給他拉上衣裳,拍拍他臉,笑眯眯地道:好拉,這才乖拉.虞照氣得七竅生煙,偏又發作不得,鼓起來腮,眼裏似要噴出火來.
那夷女又問道:啊照,這兩人是誰呢?虞照呸了一聲,什麽啊照,叫得肉麻兮兮的,那夷女道:那不叫你啊照,難道叫你啊貓啊狗?
虞照說她不過,瞪了一會眼,忽似泄了氣的皮球,軟將下來,歎道:這個是東島少主穀縝.那夷女聞言吃驚,未及細問,虞照又指著陸漸道:這人,這人,咳,我也不知他的名字...
陸漸上前一步,作個揖:仙碧姐姐,別來無恙.原來他乍見仙碧,心中一時驚濤駭浪,恨不得立馬相認,但又見仙碧與虞照鬥嘴,不便相擾,此時見問,才出手相認.
仙碧麵路訝色:你,你是....陸漸低聲道:我是陸漸呀!仙碧驚喜交迸,既而又疑惑道,你的樣子,怎麽變拉?陸漸道:因為一件大事,我戴了麵具.說帶這裏,他忍不住道:姐姐,阿晴......仙碧不待他說完,忽笑道:諸位請上船,先去我的衡行水榭,慢慢說話.
陸漸心壞疑惑,一眾人上船,飄行數裏,遠見一左曲欄精舍,鄰水依林,吞吐煙雲,榭邊幾名靚妝少女,正在洗衣打鬧,瞧見仙碧,均是歡笑招呼.
虞照大皺其眉,憤然道:地部怎麽盡招些女孩兒?每次聚會都鬧得跟麻雀一樣.再說了,地部神通不離土性,一群女孩兒玩泥巴,成何體統.
你這個死腦筋,才不成體統拉.仙碧道:聽說天劫之後,女蝸娘娘造化萬物,便是以水和泥,捏做一個個小人小獸,再吹一口仙氣,那些泥人啊泥獸啊,都活過來了.女蝸娘娘是女孩兒,是故女孩兒玩泥巴,自古有之,又有什麽好奇怪的?
虞照冷笑道:強詞奪理,胡說八道.仙碧道:你呢?頑固不化,憤世嫉俗.
兩人一邊鬥嘴,一邊棄舟登岸,來到精舍中,仙碧笑道:陸漸,這裏沒人瞧見,你可以摘下麵具了吧?
陸漸摘下麵具,仙碧凝視他半晌,拍手笑道:這孩子,也生俊了呢!轉頭對虞照道:這就是我要姚家莊遇上的那位少年,他冒死去找北落師門,卻一去不回,那把火將姚家莊燒成白地,我還以為他未能幸免.難過了好久.
碧瞪了他二人一眼,道:來到這裏,不許喝酒.虞照好似臀部挨了一刀,嗖地彈起,怒道:豈有此理?仙碧卻不瞧他眼中怒火,慢慢道,酒能亂性,我這裏都是清清白白的女兒家,你們幾個大男人,要是喝多了,鬧出什麽事來,怎麽了得.
虞照大聲到:我量大如海,別說三大白,三百大白也是小事一樁,穀老弟我也能擔保,不過.....望了陸漸一眼,驀地泄氣,咕隆道:這小子倒是難說得很.
仙碧唾道:我這好弟弟人最老實,我才不擔心他呢?卻是你們兩個我不放心.虞照悻悻坐下,見有少女捧來清茶,他賭氣昂頭,瞧也不瞧一眼.
陸漸道:姐姐,阿晴.........
虞照點頭道:原來是他,怪不得.轉頭對穀縝道:你交的朋友很好,理應浮三大白,.穀縝笑道:好啊,我奉陪,.
仙碧瞪了他二人一眼,道:來到這裏,不許喝酒.虞照好似臀部挨了一刀,嗖地彈起,怒道:豈有此理?仙碧卻不瞧他眼中怒火,慢慢道,酒能亂性,我這裏都是清清白白的女兒家,你們幾個大男人,要是喝多了,鬧出什麽事來,怎麽了得.
虞照大聲到:我量大如海,別說三大白,三百大白也是小事一樁,穀老弟我也能擔保,不過.....望了陸漸一眼,驀地泄氣,咕隆道:這小子倒是難說得很.
仙碧唾道:我這好弟弟人最老實,我才不擔心他呢?卻是你們兩個我不放心.虞照悻悻坐下,見有少女捧來清茶,他賭氣昂頭,瞧也不瞧一眼.
陸漸道:姐姐,阿晴.........不料仙碧又搶先一步,問起他逃生經過,陸漸隻得將自己被寧不空所擒,前往日本,又如何被煉成劫奴,在織田家苦熬,最終遇上魚和尚,逃出寧不空的魔掌,回到中土,陸漸隻怕仙碧與虞照生出誤會,忽略了穀縝被囚之事.
饒是如此這一段曲折凶險,穀縝聽過還罷,仙碧和虞照卻是聽得入神,聽到陸漸被煉成劫奴,仙碧臉上瞬間血色盡失,虞照更是大怒,拍岸喝道:虎走天下吃肉,狗走天下吃屎,寧不空這鳥賊,走到哪兒都是禍害.
再說魚和尚左化,二人不約而同對視一眼,虞照歎刀:晦氣,這世間的良心又少了一顆.
陸漸說完,汗顏道:北落師門隨我流落天涯,多年來相依為命.誰知將到中土,還是將他丟了,仙碧也覺難過默然半晌.悠悠道:如此說來,你既是金剛門人,又是寧不空的劫奴了?
陸漸點頭道:魚和尚大師臨終前讓我去西域求取解脫黑天劫之法,仙碧姐姐,虞大先生,你們是西城中人,知道那法子麽?
仙碧神色一暗,顧視虞照,見他臉色極為沉重,不覺歎道:好弟弟,魚和尚雖是,一代奇僧.對卻知之甚少,自這本武經成書以來,三百年間,從無劫奴能夠解脫....
陸漸日思夜想,雖也料到這也結果,卻始終抱有一線希望,此時聽了,心中一根玄好似猛然崩絕,震得雙耳嗡嗡做響,仙碧後麵的話,他一句也不曾聽見.
.........流毒無窮,即便是西城之中,也屢次被禁絕,到我這一代,山,澤,地,雷,風五部均已禁奴.隻恨人心詭異,這煉奴之事,始終無法斷絕.仙碧說到這裏,忽見陸漸兩眼發直,如癡如呆,不由得心如刀割,輕輕推了虞照一把,低聲道:你呆著做什麽,還不想想法子.
說到法子,倒有兩個.虞照徐徐道:第一,便是回帶寧不空身邊繼續為奴,隻笑寧不空活著一天,你便可不死.
虞照目透嘉許之色,點頭道:第二個法子,便是從今往後,不再借用劫力,依照第二規律,若不有意借力,黑天劫的發作便緩和些.魚和尚一代宗師,神通廣大,他以姓名設下的禁止非同小可,可惜你頻繁借力,連破兩道,但饒是如此,隻需從此不再借力,僅憑這一道禁止,活上兩年,也不是難事.
眾人無不變色,仙碧失聲道:隻有兩年?虞照點頭道:再若借力,今年也活不過去.忽見仙碧秀目微紅,淚光閃動,不覺心軟,歎道:其實還有一個法子,隻是太不可靠.
仙碧喜道:什麽法子?
“你記得那句話嗎?”虞照一字字地道,“西城之王,東島之主,金剛怒目,黑天不詳。”
仙碧恍然道:“是啊,除了節主,世間還有這三個人能封住”三恒帝脈“。如今萬歸藏仙逝,魚和尚坐化,這世上能救陸漸的,便隻有一個人了。”說到這裏,三人的目光具都投在穀縝身上。穀縝皺眉道:“你們是說我爹?”
虞照歎道:“穀神通若能出手,在雨和尚的禁製破掉之前,在設兩道禁製,陸兄弟或許還有救。”
陸漸見穀縝木然無語,深知他的難處,便笑了笑,歎道:“多謝各位好意,人活多久,強求不來,我隻活了20年的光陰,能交到這麽多朋友,卻也不枉了。”
仙碧聽得心中大動,流下淚來,忽然陸漸又道:“仙碧姐姐,阿晴她……她還好麽?”
仙碧拭了淚,歎道:“你這傻弟弟,真是癡絕。我幾次想要岔開這件事,終究是岔不掉的。”陸漸失色道:“難道她……”
“你別瞎猜。”仙碧道,她中的水毒已被家母解了,事後她入我地部,做了一名女弟子。“陸漸轉憂為喜,拍手道:”這豈不是天大的好事?“
”你先別高興。“仙碧冷冷道,那妮子雖入我西城,卻不是安分之人,她麵上裝的老實,心裏卻將焚莊殺父之仇算給西城。數月前,她忽然發難,打傷同門,盜走地部秘籍《太歲經》和祖師畫像,逃出西城,一路向東而來,眼下怕是就在南京。”
陸漸聽得吃驚,一想姚晴便在南京,心神大亂,恨不得立馬去找,可一轉念,又想到自己壽命不久,見到姚晴,徒增悲傷。想著想著,他默默起身,信步走出房門,來到湖邊,倚著那一排朱紅欄杆,遠遠眺去,隻見湖邊林莽慘碧,水上煙霧淒迷,偌大的玄武湖無處不透著幾分悲涼之意。
不多時,忽傳來仙碧的嬌叱聲:“你整天就知道喝酒鬧事,招惹是非,這次闖禍了麽?這麽多年,家母一直避免輕啟戰端,不和東島決戰,如今就品你幾句話,10年之功,毀與一但。
虞照哼了一聲,悻悻道:“我說你定要嘮叨我三天。”仙碧氣倒:“你還有理拉?”虞照接口道:“沒理。他如此一答,仙碧反倒無話可說,隻是忽忽嬌喘,餘怒難消。
忽聽腳步聲響,卻是穀縝過來,與陸漸並肩依欄,嘻嘻笑到⒈:”那邊吵起來拉。“上著瞥他一眼,說道,:不開心麽?實在不成,我去求我爹。”
陸漸搖頭道:“你如今冤屈未雪,隻怕救不了,反將你自己陷進去。”
穀縝望著陸漸,眸子清亮逼人,忽而笑笑,歎道:“這麽說,你我當真成了生死之交拉,若我不了冤屈,便救不得你,不同同生,便要共死了。”
陸漸啞然失笑,轉念間,將無意中發現徐海的情形說了。穀縝喜得手舞足蹈,大聲道:“真是送上門的買賣,若不做成,豈非不給老天爺麵子。”
陸漸道:“但我打草驚蛇,如今那賊子也不知逃到哪裏去了?”穀縝擺手道:“不打緊,蟹有蟹路,蝦有蝦有,徐海怎麽也在地上,不會飛上天去。如今棘手的是:我如何搶險一步,在沈舟虛之前拿住此賊。”
陸漸皺眉道:“可惜,我若不能借用劫力,便和廢人無異,幫不了你!”
穀縝未及答話,便聽一個嬌脆的聲音遠遠道:劫力雖不能借,卻可以用的!兩人轉眼望去,仙碧與虞照並肩行來,一個嬌美嫵媚,一個英武豪邁,聯決之間,真私一對壁人.陸,穀二人見了,心裏均是喝了聲采.
仙碧問道:陸漸,你的劫力聚在哪裏?陸漸道:在雙手.
雙手麽?仙碧沉呤未決.虞照已道:若我所料不差,他的劫術應是補天劫手.仙碧吃驚道:你能斷定.虞照道:不會錯,我瞧過他出手.仙碧知他眼力極高,言不輕發,不覺又喜又驚.
陸漸聽得茫然,心道;沙天也曾說過這補天劫手的名字,卻不知道有何玄機?
仙碧看出他心中迷惑,便道:補天劫手是一門劫術,黑天書的劫力分為四體通和五神通,四體通強在力量,一旦成就,上天入地,力大無窮.
陸漸恍然大悟道:就象燕未歸?”
他算一個!仙碧道:無量足日行千裏,踏水無痕,已是四體通裏頂尖的角色.至於五神通,奧妙在於神意,嚐微聽幾不忘生,玄瞳鬼鼻無量足,天部六大劫奴中,除了燕未歸,其他五人均得五神通.四體通得來容易,五神通極為難得,某些劫術百年難得一見,而沈周虛一人便練成無種,可說當今劫奴之強,不出天部.
穀縝笑道:那幾人我大多見過,也沒什麽了不起的.
這話不對.仙碧道:若說打鬥,或許五神通沒什麽了不起.但五神通的神奇,卻大多不在打鬥上,這種劫奴,往往身負絕世異能.好比嚐微烹飪之術古今無雙,聽幾能聽世間任何聲音,鬼鼻蘇聞香嗅覺通玄,不忘生過目不忘,至於玄瞳,世人當她隻會瞳中劍,卻不知她畫得一手神秒丹青.
仙碧說到這裏,輕輕歎了口氣,“隻不過,‘補甜劫手’卻有些與眾不同。”虞照點了點頭,長聲道:“非體非神,亦體亦神,上窮碧落,下臨黃塵。”
陸漸奇道:“這是什麽意思?”
“這是當年一位天部前輩對‘補天劫手’的評語。”仙碧道,“‘補甜劫手’,說它是‘四體通’也可,說它是‘五神通’也不錯,因為‘補天劫手‘出手奇快,指力驚人,這是‘四體通’吧。但它僅憑雙手,能知水中遊魚,能之地下蟲,練到神妙處,遠方鳥飛蟲動,俱能感知,這分明又是‘五神通’。故而說它‘非體非神,亦體亦神,上窮碧落,下臨黃塵
陸漸沉默半晌,喃喃道:“怎麽這些事情,寧不空都沒說過?”
虞照冷笑一聲:“這廝巨奸大滑,保藏禍心。‘補天劫手’威力極大,他若讓你練成,將來勢必難製,顧而便藏私瞞著你。”
陸漸回向前事,每次談到自己雙手異感,寧不空要麽裝聾作啞,要麽含糊其辭,總不肯對自己解釋明白,或許當真如虞照所說因為心存忌憚,故意藏私。
想到這裏,聽得虞照又道:“《黑天書》共有三篇。第一篇總綱,闡述‘有無思律‘;第二篇‘元體’講的是如何修煉劫力;第三篇‘玄用’講的是如何運用劫力。你如今不過練成劫力,對運用法門一無所知,動輒形成借力之勢,不但極易引發‘黑天劫’,也不能發揮‘補天劫手’的威力。”
陸漸奇道:這是什麽意思啊?
這是當年一位天部前輩對補天劫手的評語.仙碧道,補天劫手,說它是四體通也可,說它是五神通也不錯,因為補天劫手出手奇快,指力驚人,這是四體通吧.但它僅憑雙手,能知水中遊魚,能知地下蟲,練到秒處,遠方鳥飛蟲動,具能感知,這分明又是五神通.故而說它非體非神,亦體亦神,上窮碧落,下臨黃塵。’
陸漸沉默半餉,喃喃道:怎麽這些事情,寧不空都沒說過?
虞照冷笑一聲:這廝巨奸大猾,包藏禍心.補天劫手威力極大,他若讓你練成,將來勢必難製,故而便私藏著你
陸漸拱手道:“還請先生指點。”虞照大笑,目視仙碧,仙碧半笑半珍道:“傻弟弟,你真沒眼力,他就是嘴巴會說,又知道什麽運用法門了?說到運用劫力,姐姐我才是大行家呢。”說罷瞪了虞、穀二人一眼,笑罵道,“呆站著做甚?法不傳六耳,還不給我滾到十萬八千裏外去。”
虞照一笑,挽著穀縝道:“聽說之蘅荇水榭裏釀了一種蓮子酒,酒味淡薄,卻勝在風味獨特,咱們到去偷一大壇嚐嚐。”穀縝笑道:“偷字太難聽,不如叫做二人一月刀。”
虞照一愣,拍手笑道:“好,好,咱們就去二人一月刀。”
兩人嘻嘻哈哈,一路去了,仙碧望著兩人背影,皺眉道:“這位東島少主當真不凡,阿照從來目無餘子,竟也和他恁得投契。”陸漸笑笑不語,心道:“他不凡的地方你還沒全瞧見呢。”
仙碧低頭想了一會兒,忽地問道:“陸漸,你聽說過‘定脈’麽?”
“定脈?”陸漸道,“是一種經脈麽?”
“不是。”仙碧搖頭道,“你且閉上眼,感知你體內‘劫力’現在何處?”
陸漸閉眼凝神,默查半晌,方道:“全身上下,無處不在。”仙碧問道“你知道這是什麽緣故嗎?”陸漸茫然搖頭,仙碧微微一笑,說道:“這是因為你的劫力散亂無章,如行雲流水,殊無定質,顧爾才會全身上下,無所不在。”
陸漸道:“這樣不好麽?”
陸漸回想前事,每次談到自己雙手異感,寧不空要麽裝聾作啞,要麽含弧其詞,總不肯對自己解釋明白,或許當真如虞照所說,因為心存忌憚,故意藏私.
想到這裏,聽得虞照又道:黑天書共有三篇.第一篇總綱,闡述有無四率,第二篇元體,講的是如何修煉劫力,第三篇玄用,講的是如何運用劫力.你如今不過是練成劫力,對運用法門一無所知,動輒形成借力之勢,不但極易引發黑天劫,也不能發揮補天劫手的威力.
陸漸拱手道:還請先生指點.虞照大笑,目視仙碧,仙碧半笑半怒道:傻弟弟,你真沒眼力,他就是嘴巴會說,有知道什麽運用法門了?說到運用劫力,姐姐我才是大行家呢.說罷,瞪了虞,穀二人一眼,笑罵道:呆站著做甚?法不傳六耳,還不給我滾到十萬八千裏外去.
虞照一笑,挽住穀縝道:聽說這水榭釀了一種蓮子酒,酒味淡薄,卻勝在風味獨特,咱們倒去偷一大壇嚐嚐.穀縝笑道:偷字太難聽,不如叫做二人一月刀.
虞照一愣,拍手笑道:好,好,咱們就去二人一月刀.
“大大的不好。仙碧不緊不慢,娓娓道來,“劫力無內無外,無陰無陽,是故小者密布體內,大者充斥天地,很是容易分散。但自古用力,力聚則強,力分則弱,況且劫力本就奇特,若是離開隱脈,散入顯脈,氣血一動,就會轉化為內力外力,根據第二律‘有借有還’,這個算是借力,必要償還的。”
陸漸想了想,問道:“如此說,隻要劫力留在隱脈,便不算借力?”仙碧笑道:“你還算不笨哩。”陸漸訕訕笑道:“但怎樣才能讓劫力不離開隱脈呢?”
“這就需要‘定脈’功夫。”仙碧道,“劫奴越強,‘定脈功夫就越強。所謂‘定脈’就是將劫力盡數納入隱脈,不令之散入顯脈。這個功夫,‘五神通’先天較強,四體通則弱了許多,但任何劫奴,隻需依法修煉,均能做到。”
說罷,先碧便用心傳授陸漸“定脈”之法,陸漸依法吐納凝神,散漫於全身的劫裏慢慢聚攏,一點一滴納入三十一條隱脈中。
仙碧見他精進神速,喜道:“‘定脈’的法子雖然不難,“定脈”的念頭卻絲毫不能鬆懈,便是激鬥之中,也要時刻不忘,要不然劫力一散,可就糟啦!”說到這裏,他招收笑道,“你隨我來。”
兩人來到一刻茂密大樹下,仙碧又問道:“陸漸你說,人體之中,哪兒是隱脈的樞紐呢?”陸漸不假思索道:“自然是‘三桓帝脈’了。”
“大錯特錯。”仙碧搖頭道,“你這念頭還是拘泥於‘顯脈’的道理!顯脈的樞紐是丹田,在臍下三分,無論誰人,都是一樣。而隱脈的樞紐呢,卻是因人而異。比方說,你的樞紐便在雙手,一左一右,共有兩個,而‘嚐微’秦知味的樞紐則在舌頭,隻有一個。這樞紐,正是《黑天書》中一再提到的‘劫海’。”
“劫海?”陸漸皺了皺眉。仙碧笑著點頭,說道:“若說丹田是顯脈的‘氣海’,匯聚了人體內大半的真氣,‘劫海’呢匯聚了一大半的劫力。”
陸漸沉吟道:“淡淡填補力臍下三分,‘劫海’卻因人而異,修煉劫力,豈不是多出許多變化?”
“這話問的聰明。”仙碧頷首笑道,“若說修煉‘顯脈’的要旨在於換鉛汞,練丹田,那麽《黑天書》的要旨便在於修煉‘劫海’劫奴‘劫海’,眼耳口鼻,四肢五髒,各各不同,是故運用劫力的法門,也就因人而異、無有常法,‘劫海’在哪兒,就練在哪兒!”
陸漸道:“這麽說,補天劫手就練手嘍!”
仙碧微微一笑,忽地舉掌拍中樹幹,這一掌看似輕飄,那株合抱大樹卻是猛然一震,落葉簌簌,有如雨落,仙碧飛身縱起,十指縱橫,落地時,十指間拈滿了翠綠葉片。
陸漸瞧的佩服,拍手暫道:“好功夫。”仙碧隨手灑落,搖頭道:“這算什麽好?我隻是給你做做樣子。從今兒起,在這些樹葉落地之前,你要用十指將他們全都拈住,不得錯過一片。而且隻許用劫力,不許借力,更不許用魚和尚教你的武功。”
陸漸聽得發呆,但見仙碧神色肅然,方知並非戲言。
仙碧忽一揚聲:“燕蟬。遠處有人應了一聲,一個粉衣少女急匆匆奔出,怪道:”仙碧姐姐,人家玩得好好的,你叫我做什麽?
死丫頭就知道玩兒。仙碧佯怒道:“就不怕我的家法麽?燕蟬笑道”怕,怕的要死呢!仙碧沒好氣,伸指在她雪白的臉上彈了一下,罵道:“你們這些死丫頭,口是心非的,快去,拿一個籮筐來。
燕蟬一溜煙去了,半響提來一個大竹筐,說道:“沒見籮筐,就看見一個空籃子。
盡會偷懶。仙碧瞪了她一眼,忽又歎道:“也罷,丟在這裏,玩你的去吧。燕蟬道:”我們在抹骨牌,你也來玩麽?仙碧道:“你眼睛長到後腦勺了?沒看見我有事嗎?燕蟬撅起嘴道:”不來就算了,幹嗎挖苦人?說著瞧了陸漸一眼,露出好奇之色,繼而一陣小跑去了。“陸漸。仙碧將竹籃擱在地上,”你拈了落葉,便丟在籃子裏,便於記數。但出手之時,須得不忘定脈。
陸漸點點頭,望著那滿樹綠葉,忽覺麵紅心跳,無由地緊張起來。仙碧乁抬手,拍中樹幹,掌力所及,落葉亂墜,陸漸一邊用心定脈,一邊揮指拈葉,不由得手忙腳亂待得樹葉落盡,也隻抓了三四片,太眼望去,隻見仙碧抿嘴直笑,心中好不羞愧。
仙碧歎道:“你太著意與雙手,劫力反而難以發揮。須記得,出手之時,不可老想著拈幾片葉子,而要順其自然,心念在若有若無隻間,比是以心欲手,而是以手欲心哩!
陸漸心頭一動,喃喃道:“以手欲心。忽見仙碧揮掌擊樹,慌忙出手,此次卻多拈了十片葉子。
如此這般,仙碧反複震落樹葉,陸漸則反複拈取,但覺雙手後來知覺漸敏銳,每片落葉下墜時的軌跡,他均能清晰感知,初時尚且笨拙慌亂,練了一陣,手揮目送,漸漸從容起來。
不覺到了午飯時間,陸漸匆匆用了飯,繼續苦練,練到後來,隻覺舒展開來,再不是身心帶動雙手,卻是雙手帶動身心,身隨手轉,勁在意先,往往信念沒動,手已搶出,拈裏好幾片葉子,心中才明白過來。
又練時許,忽聽仙碧笑:“且慢。陸漸應聲住手,仙碧叫來燕蟬,將地上的落葉掃盡,又將籃中的葉子倒空,說道:”這次我將一樹的葉子都震落,瞧你能否一片不落拈到籃子裏,若是能夠,算你厲害。
陸漸抬頭望去,樹上綠葉奚落,經過這一陣修煉,樹葉落了大半。
仙碧一整容色,圈轉手臂,肩肘關節發出輕微響聲,凝時片刻,如風打出,勁力四通八達,傳至樹捎,隻聽然一震,滿樹葉子不分先後,齊齊下落。
素手中樹,陸漸心中便生異感,但覺每片葉子離數之時,便已落入掌握之中,一飄一磚,了然於胸。霎時間,那光陰也似的凝固了,滿天落葉如被無形之力托在半空,悠悠飄落,等著他一一拈取。
一轉眼,陸漸拈取大半樹葉,忽漸前方七片離地不遠,正要躬身去撈,不料一陣疾風掃來,樹葉應風落地,陸漸情急間知搶到兩片,轉眼望去,仙碧正笑吟吟收回掌去。
陸漸怪道:“仙碧姐姐,這是做甚……”仙碧斂了笑意,正色道:“好弟弟,你須記住,這葉子是死的,敵人卻是活的,可不會像樹葉一般,呆在那兒等你來捉。”
陸漸恍然道:“姐姐說的是,我收教了。”仙碧望著他,暗暗讚許:“我這弟弟人雖老實,氣量卻不窄。”便又笑道:“你瞧,這次地上落了幾片葉子?”
陸漸低頭望去,隻有八點綠色,竟不滿十,心中頓時驚喜交迸,忽聽一陣掌聲傳來,轉眼瞧去,卻是虞照和穀縝走了過來。
虞照笑道:“‘補天劫手’果然了得,動轉如電,去萬物如拈草芥,不但極快,而且極準。”陸漸隻顧專心習練,是塊是慢,全無所覺,聞言訝道:“是麽?”穀縝笑道:“雷帝子的評語,必然不虛。”
仙碧冷笑一聲,道:“拈上一兩百片葉子算什麽?何況還漏掉多多。陸漸,你還要苦練,一我看來,須用光三百棵大樹上的葉子,‘補天劫手’才算小成呢。”
虞照“嗤”了一聲,道:“危言聳聽。”仙碧白他一眼,道:“總比你信口胡誇,引人自滿要好。”
虞照冷笑道:“我怎麽心口胡跨了?”仙碧輕哼一聲,正要駁斥,忽聽陸漸道:“仙碧姐姐,你對劫力運用知道的這樣多,以前也練過劫奴麽?”
仙碧笑了笑,反問道:“你瞧我是養劫奴的人?”陸漸想了想,搖頭道:“不大像,你對燕蟬她們都很和氣,據我所見,練奴的人多半心狠。”
“算你會說話。”仙碧笑道,“也難怪你心疑,我雖不練劫奴,本身卻是半個劫奴。”
陸漸、穀縝均是大驚,穀縝更奇道:“既是劫奴,怎麽會是半個?”仙碧笑道:“你們知道‘有無四律’的第四律麽……”話未說完,虞照忽道:“仙碧,罷了。”仙碧瞥他一眼,微微皺眉,正要說話,虞照又道:“羅裏羅唆,外麵還有人找你呢!”
仙碧奇道:“誰找我?”虞照道:“是個小尼姑,想要見你。”仙碧笑道:“這卻奇了,本姑娘素來不和空門眾人交往,怎麽會來尼姑?”當下來到正廳,還沒進門,便聽到嚶嚶哭聲。
仙碧更覺奇怪,入門時,卻見一眾女****笑嘻嘻圍著一個胖乎乎的小尼姑,那小尼姑一把鼻涕一把淚,正哭得傷心。
仙碧輕輕哼了一聲,嗬斥道:“燕蟬,你又欺負人家?”燕蟬委屈道:“才沒有呢,是虞師兄嚇哭她的。”虞照怒哼一聲,森然道:“小丫頭,說話當心。”仙碧見燕蟬臉色發白,不覺瞪了虞照一眼,說道:“燕蟬,不用怕他,老實跟我說。”
燕蟬這才道:“我也不知道怎麽的,就看虞師兄慌慌張張跑進來,叫我們來陪這位小師傅,我們來時,她就在哭,定是虞師兄嚇唬她了。”仙碧臉色一沉,冷冷望著虞照,虞照一皺眉,卻不作聲。
“仙碧姑娘誤會啦!”穀縝忽地笑嘻嘻道,“我和虞兄本在門前喝蓮子酒,邊喝邊聊,忽見這小尼姑鬼鬼祟祟走過來,趁人不備,就往水榭裏鑽,虞兄便攔住她說:”光天化日,私闖民宅麽?‘小尼姑便說:“我找人。’虞兄問:”找哪個?‘小尼姑氣哼哼的,說道:“反正不是找你,我找一個頭發墨綠,眼睛藍藍的女施主,又漂亮又幹淨,才不像你這麽髒兮兮的,師傅說的臭男人,一定就是你這個樣子。’……”
說到這裏,眾女子紛紛掩口偷笑,虞照惱羞成怒,目生厲芒,地部眾女被他目光一掃,個個花容失色,噤若寒蟬。
仙碧也是莞爾,問道:“那虞照怎麽說?”穀縝搖頭道:“虞兄什麽都沒有說,隻是像方才瞧各位姐姐一般,瞧了小尼姑一眼,不想就把她嚇哭了,邊哭還邊埋怨:‘原本來找女施主,沒想到碰到了兩個臭男人。’說完還連叫師父,虞兄失了法度,還是我好勸歹勸,才將這小師父勸到客廳來的。”
仙碧聽得又好氣又好笑,嗔怪道:“虞照,我說了多少次?你眼神太厲,尋常人受不起。”虞照怒道:“我生來如此,又什麽法子?難道將眼珠子挖了出來?”
仙碧罵道:“又說渾話。”說著走到那小尼姑身邊,溫言道,”小師父,你找我麽?”那小尼姑抬起頭,淚汪汪看她一眼,精神陡振,拭淚道:“你頭發拭碧綠的,眼睛又是藍藍的,一定就是仙碧女施主了。”
仙碧含笑道:“我便是。”那小尼姑從袖間取出一個鑲銀的四方木盒,說道:“貧僧是無樓庵的淨修,這是一位神仙大哥托貧僧轉交給你的。”眾女見她稚氣未脫,卻口口聲聲自稱貧僧,頗是不倫不類,忍不住又笑了一回,虞照卻是目光生寒,凝住在那盒子上,臉上破天荒地露出緊張之色。
仙碧秀眉微蹙,接過盒子,問道:“那位神仙大哥,是不是白衣白發,還撐著一把白傘?”
“是呀是呀!”淨修露出傾慕之色,歡喜道,“他一塵不染,從天上飛下來,給了貧僧這個盒子,讓貧僧轉交女施主,然後一撐傘,又飛走了。”仙碧問道:“他一個人嗎?”淨修搖頭道:“不是的,還有一個蠻漂亮的女神仙,撅著嘴巴,看起來不高興。”
此言一出,虞照臉色忽變得煞白。仙碧微一沉吟,忽向燕蟬道:“你備些齋飯給這位小師父,用完了飯,再送她十兩銀子,派馬車送她回去。”
淨修合十道:“齋飯貧僧可以吃些,至於銀子,神仙大哥已經施舍過了。”忽聽虞照冷笑一聲,道:“那個不男不女的假神仙,竟花錢讓尼姑送信?端地莫名其妙。”
淨修偷偷望他一眼,怯懼之外,還有幾分氣惱,嘴裏嘀咕道:“神仙大哥說了,仙碧女施主生性好潔,若派男子送信,開口便是一股男人地濁氣,勢必衝犯了她,若派女子來,又怕仙碧施主對神仙大哥生出莫須有的誤會,至於貧僧出家之人,又是女身,既無衝犯,也不會生出誤會,神仙大哥說的話,一定沒錯。”她邊說邊瞅虞照,那意思儼然便是,神仙大哥沒錯,自然都是你大錯特錯了。
虞照越發惱怒,冷笑道:“那廝就是滿肚子花花腸子,送個信也這麽多彎曲。哼,男人是一股濁氣,他就不是男人了?濁氣,濁氣,分明是滿嘴放屁。”
眾女聽得無不皺眉,仙碧笑了笑,嗅了嗅空中,說道:“我濁氣沒見著,卻有好大一股醋酸氣,要熏死人呢。”
虞照臉上陣紅陣白,跌足便走,卻被仙碧扯住,說道:“先開了盒再走。”虞照呸了一聲,怒道:“他給你得盒子,跟我什麽相幹?”仙碧麵色陡沉,喝道:“你真個不聽?”虞照揮手道:“孫子才聽。”說著大步去了,仙碧望他背影,隻氣得淚花亂滾。
“這盒子是風候君送的嗎?”穀縝忽地湊上前來,瞧著那盒子,嘻嘻笑道,“久聞西域‘傳音盒’大名,不知能否有幸一觀?”仙碧瞧他一眼,碧眼中閃過一絲異彩,笑道:“好啊,你和陸漸,都隨我來。”
三人來到內室,仙碧將盒子放在桌子上。那盒子為紫檀雕成,嚴絲合縫,六麵均有細銀絲勾勻描繪,每麵凸出一個銅質方塊,分別鐫著“甲、乙、丙、丁、戊、已?六個天幹數字。
仙碧道:“這盒子名為“傳音”,其實叫‘藏音盒’更貼切。盒裏藏了人聲,若要聽時,便放出來。不過聽聲一放,須得事先知曉說話者得暗碼,若不知暗碼,不僅聲音無法放出,強行開盒,聲音還會消失,西域同門時常約定一組暗碼,或是‘甲乙丙’,或是‘丁戊已’,一方接到‘傳音盒’,便可依照暗碼,按下相應銅塊,放出聲音。
“好設計。”穀縝由衷讚道,“姑娘和風君候也有一組暗碼吧?”
“有是有的。”仙碧道,“但我也不知道,這盒子當不當開?”穀縝笑道:“仙碧姑娘多慮了,虞兄脾氣雖大,心眼卻不小。”
“若是心眼小,倒也好些。”仙碧神色一暗,“隻因當初左飛卿與我有約,擒住姚晴,便送‘傳音盒’給我,可是……唉,但若他擒住姚晴,取回《太歲經》和祖師畫像,依照諾言,我就得嫁給他。”
陸漸、穀縝聽得目瞪口呆。穀縝笑道:“無怪虞兄那麽憤怒。”陸漸卻想:“姚晴竟然落到風君候的手裏?”想到這裏,不禁如坐針氈,恨不得立馬趕將過去,將姚晴救出來。
穀縝沉吟道:“這其中的來龍去脈,仙碧姑娘可否相告?”
“說來話長。”仙碧歎息道,“我和虞照、左飛卿自幼一起長大,相處如舊,不免生出情愫。這十年來,左飛卿多次向家母提親,家母每每問我,都被我婉言謝絕。”穀縝笑道:“這麽說,姑娘心中喜歡的還是虞兄了?”
仙碧雙頰泛起一抹霞紅,語調轉沉:“若論人才風華,左飛卿天下少有,但說到性情,我和虞照更加投緣一些,可恨造化弄人,虞照偏偏是雷部之主。”
陸漸奇道:“雷部之主又怎樣?”仙碧道:“八部之中,數雷部的‘周流電勁最難修煉,煉成之後,還有一個極大的弊端……”說到這裏,欲言又止。
穀縝眼珠一轉,說道:“我來猜猜,是不是有關男女之事?”仙碧麵上又是一紅,啐道:“隻有你這個不正經的小子,才會一猜便著。不錯,若有‘周流電勁’在身,便不能親近女色。如今虞照雖已養成‘雷音電龍’,但我與他……”說到這裏,不禁語塞。
穀縝想了想,問道:“有無解救之法?”仙碧道:“有是有的,但很難辦。”陸漸不由問道:“什麽法子?”
“那便是散去一身‘周流電勁’!”仙碧道,“隻消電勁一失,便可回複如初,但虞照疾惡如仇,平生仇家無數,若是沒了武功,必有性命之憂。再說雷部群龍無首,爾虞我詐,雷部又人丁單薄,虞照一去,勢必淪為他部魚肉,故而散功之法,萬不可行。”
穀縝道:“因為如此,二位才拖延至今,不能琴瑟相諧嗎?”仙碧苦笑道:“此次姚晴反出西域,家母十分震怒。恰遇左飛卿又來求婚,便許諾,隻要他拿住姚晴,便讓我嫁給他,隻因姚晴是我帶回的,她惹下大禍,我難辭其咎,家母這麽說,我也無法。”
“我明白了。”穀縝笑道,“你此番前來南京,是想在風君候之前抓住姚晴,好讓這婚約不能實現,誰知風君候神通廣大,仍是占了先手。”
仙碧瞪他一眼,道:“讓你來商量,你倒好,隻知道嘻嘻哈哈的,幸災樂禍。”說到這裏,眼眶倏地紅了。
穀縝忙道:“好姐姐莫惱,山人自由妙計,包管轉敗為勝。”仙碧又驚又喜,忙問道:“什麽妙計?”
穀縝道:“我去叫虞兄來,徐圖商議。”仙碧搖頭道:“他稟性高傲,既說了不聽傳音盒,死也不會來的。”
穀縝笑道:“這一計若沒了虞兄,就好比炒菜無鹽,砍柴無刀,那是萬萬不成的,你放心,我去叫,包他前來。”說罷出門去了。
仙碧、陸漸正覺疑惑,忽見人影晃動,虞照一陣風闖了進來,瞪著仙碧,初時一驚,隨即轉為惱怒之色,厲喝道:“穀縝,你給我滾進來。”這一喝有如雷霆,偌大房舍為之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