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來龍去脈

“那我們一定要找到對應的那隻蠱蟲才行嗎?”不然的話,我們隻要隨便搞到一隻這種蠱蟲,難度降低了好多。

“是的。用來煉製這種蠱的蟲名叫剣詈(jiangli),這種小蟲子有一種習性,一生隻有一個伴侶。成年雄剣詈會一直背著雌剣詈,直到兩者一同死去。說起來,也算是情深意篤,讓人心生羨慕。煉製鰈離鶼背時,煉蠱者會將雌蟲從雄蟲身上取下,然後分別關在兩個容器中,深埋地下。兩隻蟲一旦分離,會認為自己的另一半已經被殺死了,所以都會懷著一股子怨氣死去。這樣,蠱便煉製成功了。所以想要解此蠱毒,必須找到這隻蠱蟲的另一半,其他任何蠱蟲對它來說都是毫無用處。”老頭子捋著自己的花白胡子侃侃而談,貌似對自己的博學多才相當滿意。

“說起來,爹,你知道大哥的蠱是怎麽中的嗎?”我忽然想起大年夜那天老頭子和大哥是一起來的,而之前這兩人應該沒有見過麵才對。

“我和他又不是在南疆見麵的,隻是在路上偶然碰到的。那個時候,我發現他的病症相當奇特,仔細查看才發現他中的竟然是蠱毒。之後一直同路,甚是巧合。說到目的地,竟然發現是同一個地方,我這才知道他是你的大哥。現在你問我他怎麽中的蠱,我估摸著八成南疆哪個小姑娘看上他了,可惜他呀,心不在那兒,於是寧可丟棄自己的生命也要回來。”老頭子深深吸了口氣,又重重吐了出來:“真是的,年輕人做事就是熱血衝頭,不計後果。要我說,有什麽能比生命更重要呢?在哪兒找老婆不行呢,雖說南疆的小姑娘比較可怕,但是人家專一啊!來來來,把酒遞給我,這時候就適合用酒來襯托一下惆悵的氣氛。”

“你惆悵什麽啊,給我保持清醒的頭腦。我想接下來我們有的忙了。”我死死抱住老頭子的酒葫蘆,不願給他。

“我說目前最要緊的就是趕緊弄清楚下蠱的是誰。你可別忘了如果想要救他,我們最多隻有半年時間了。看他長期風餐露宿把自己的身子都弄垮了,瘦得皮包骨頭,搞不好還支持不到半年就去了。從這兒到南疆來回則至少需要兩個月時間,如此算來,我們剩下的時間可是不多了。”老頭子一語驚醒夢中人。

我趕緊上樓去找湛月,我就不相信他這個小跟班會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在房中見到湛月,我開門見山。可是湛月一直吞吞吐吐,不肯說清楚怎麽回事。

我一心急,語氣不知不覺重了不少:“湛月,你怎麽可以置你家少爺生死於不顧!”

沒想到,湛月眼中開始充盈淚水,癟癟嘴,一臉委屈:“齊姑娘,我怎麽會是這樣的人呢?但是我答應過少爺不告訴你的呀!不然少爺他……他就不再要我了!”

看樣子這才是症結所在了。知道了原因,要解決問題就簡單了。

“湛月,你放心,有我在,你家少爺不會不要你的。再說了,就算你家少爺不要你了,你有兩條腿,就不會一直跟著他嗎?可是如果你家少爺真的因為蠱毒而去了,到時候你去跟誰啊!追悔莫及可是一件很悲哀的事。”

湛月若有所思地考慮著我說的話,一段時間沉默著。然後他抬起頭來定定看著我,一臉視死如歸的神情。

“齊姑娘,我告訴你事情的來龍去脈。”

於是我知道了以下的一切。

南疆一直因為信仰問題分成兩個部落,東部的部落叫做契顏,西部的部落叫做卓納。契顏部擅長用活蠱,而卓納部擅長用屍蠱。兩個部落的首領都是妙齡少女,契顏部長老叫做奈妍,卓納部長老叫做灼啟。這兩個部落時常發生衝突。大哥進入南疆的那天,適逢奈妍個灼啟一年一度鬥蠱的日子。大哥和湛月誤入戰場的時候,灼啟已經落於下風。但是灼啟一眼便相中大哥,因為大哥竟然是罕見的陰年陰月陰日陰時生人,在民間這樣的人常常被稱作鬼子。鬼子對於煉製屍蠱的人來說可算是一筆寶藏。如果能夠把鬼子的靈魂從身體裏抽拉出來,再用煉蠱者的鮮血加以煉製,最終便能為煉蠱者所用的氣魂蠱,威力無窮,罕有對手。但是因為鬼子極為罕見,能被南疆感知的鬼子就更少了,於是曆來便很少有人能夠煉製成功氣魂蠱。所以大哥對於灼啟來說自然眼熱,奈妍也知道這件事情的厲害性,於是便好生護著大哥。灼啟技不如人,隻能暫時撤離。但是隻要大哥沒有離開南疆,便難徹底擺脫灼啟的威脅。於是奈妍便把大哥安置在身邊。誰知道,漸漸的,奈妍竟然對大哥心生愛慕之情。在被大哥婉言拒絕了幾次之後,奈妍不惜用蠱想把大哥留下來。但是大哥雖然看起來是個文文弱弱的書生,但是骨子裏卻是固執的人。隻要自己不願意的,他怎樣也不會妥協。大哥一直堅持要離開,甚至以絕食要挾,奈妍隻得便放了大哥和湛月走。但是她並沒有解開大哥身上的蠱,也許她認為大哥總有一天會因為忍受不了蠱毒回到她身邊的。可惜她實在太不了解一個文人的骨氣了。她怎麽也想不到大哥竟然寧可選擇死,也不願意委曲求全。

湛月剛說完,門忽然被一股大力推開了。大哥雙手支撐著門,衣衫不整,長發披散,顯然是匆忙間急奔出房間的。他看看我,又看看湛月,自嘲地笑笑,無奈地搖搖頭。

“阿舒,終還是輸於你……”然後他的視線便停留在湛月身上,即使沒有任何語言,也嚇得湛月直接躲到我的身後,怯怯地看著自家少爺。

我覺得我應該挺身而出,於是我拍拍胸膛,對大哥說:“別責怪湛月,是我威脅他說如果不告訴我前因後果,我就不給你飯吃!”

大哥看著我,終於一展愁眉,笑了出來。湛月詫異地看著我,看到自家少爺笑了,他也摸摸自己的後腦勺,傻傻地笑了。

“行了,大哥你連衣服都沒有穿好就出來亂逛,也不怕著涼,你是不是還嫌你的身體太好啊!快快隨我回房歇著。”我小跑著過去攙住他,送他回房。

“阿舒,大哥又沒有病到連路都走不動的地步,你不用這樣。”雖然這麽說著,但是他的臉上卻滿是舒心的笑意。

“你的話可一點沒有說服力,找麵鏡子去看看自己的臉色,蒼白到讓鬼看了都自覺汗顏。”我打趣道,“看來目前我首當其衝的要務便是把你養壯實了。”

大哥輕輕拍拍我的頭,相當寵溺的感覺。

回到大哥房間,把他扶上床,幫他在背後墊了幾個軟軟的枕頭,讓他舒舒服服靠在上麵。他拍拍床沿,示意我坐下,於是我乖乖坐在他身邊。沉吟片刻,也許是在斟酌語言,大哥終於開口。

“阿舒,知道這個故事也就算了,可千萬不要試圖去做些什麽。”大哥看著我,眼神嚴肅。

“我能夠做什麽呢?大哥多慮了。”我知道他之所以不肯告訴我事情的真相就是怕我會一衝動跑去南疆。說實在的,他還真猜對了,但是在他麵前,我可不能流露出這種一探究竟的情感,免得他更加擔心。

“南疆那個地方,魑魅橫行,遍地殺機,千萬不可輕易涉及。”好像還是不夠放心,大哥甚至搬出了嚇唬小孩子的方法。可惜啊可惜,我已經不是一個小孩子了,就算我是一個小孩子,也是一個膽大包天的小孩子。

“那你還去……”我輕聲埋怨,卻還是被耳尖的他逮個正著。

他耐心地解釋說:“作為一個持鑰人,總有一個夢想,有生之年能夠踏遍這塊大陸的每一寸土地,探索發生在每一處秘密,記錄下前人未曾體驗過的經曆。”

“甚至不惜把自己的命搭進去?”

“是,甚至不惜把自己的命搭進去。因為這同一個夢想,曆屆持鑰人中,很少有壽終正寢的人。和他們相比,或許我還算是一個比較幸福的人吧!至少能夠死在關懷自己的人身邊。”

我趕緊伸手捂住他的嘴,滿臉不悅:“說什麽死不死的,現在可還是正月,別那麽不吉利,小心一年都不順利。”

大哥看著我,笑容漸濃,可惜這個笑很快就像冰雪般融化了。

“阿舒,我知道我的時間不多了。你能答應在這最後的日子裏一直陪著我,不要離開嗎?”

心中勉力壓製下去的悲哀潮水般翻湧上來,淹沒了我的身體,我被狠狠嗆了幾口水,鼻子酸溜溜的,強烈刺激著我不算發達的淚腺。

“大哥,你放心,當時我們結拜的誓言可是包括了不離不棄這一項的,我可不想背叛自己的誓言,遭蒼天責罰。”我依舊笑著,可是雙手緊握,指甲幾乎折斷,借此疼痛來克製自己的悲傷。

“有你這樣的妹妹,我此生足矣。我不怕死亡,有你在,我更加不會怕。”

悲悲戚戚地走出大哥的房間,感歎為什麽之前我都沒有發現大哥是這樣一個煽情的人呢?回想大哥說的幾句話,悲傷的同時,我一拍腦袋,忽然發現自己已經進了大哥設的圈套!為什麽要答應一直陪著他啊!要是一直陪著他,我怎麽抽身去南疆啊,我可不會分身術……啊啊啊,大哥真奸詐!

童鞋們,許諾你們的二更終於來了!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