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暗香浮動

北方的冬天似乎來得特別的早,習慣生活在南方溫潤氣候中的我還是第一次品味北方的冬天。瑟瑟的寒冷,冰刀似的北風夾雜著細碎的小灰塵吹到人**的肌膚上會有微微的痛感。我縮在自己的房間裏,盡管妖兒已經幫我燒了三隻暖爐,但我還是不停地發抖,這該死的冬天!如今最美好的地方便是我的被窩了,隻要不接觸到任何一絲冷空氣,我願意在被窩裏窒息而死,可惜連這樣一個簡單的願望都沒法實現,每天我還得奔波於棲心驛和寂殆苑之間,處理各種繁瑣的事物。為了免除自己如此繁重的任務,我決定明年開春之時,親自調教個好徒弟出來,這最好的助手嘛,無人出妖兒之右。

窗外依然飄著大雪,漫天漫地,模糊了視線。這雪已經不停歇地下了一個月了,期間難得能看到太陽露個臉,鉛灰色的天空沉得連人的心情也一塊兒壓製住了,我瞪著這該死的天空,整天除了歎氣就是打哈欠了。

別怪我沒有情趣,要是讓你每天都玩堆雪人打雪仗的,你也鐵定會厭煩的。過了之前的新鮮勁兒以後,我每天便期待著能夠看到我們羞澀的太陽公公露出燦爛的小臉來。

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呐!今兒個早上我推開窗的一瞬間,雪地反射出的一陣白光刺得我眼睛生疼,我一激動便把窗台上放的一隻插著梅花的花瓶給砸下去了,還好還好,沒造成什麽血腥事故,但是一隻腳卻停在了花瓶前麵。殤夜抬起頭來,蹙著他看起來永遠也沒法解開的眉。

“你想謀殺本皇子嗎?”殤夜抬頭不滿地望了我一眼,一雙純黑色的眼睛在純白的背景下看起來尤為攝人心魄。

“殺你我會有什麽好處呢?你可別忘了,我隻是一個商人,商人是不會做虧本生意的。”和姐姐玩文字遊戲,弟弟你還太嫩呢!

“對了,等會兒上來的時候,別忘了幫我把花瓶撿上來!”我朝窗外叫道,自己卻關上了窗。

不一會兒,房門被暴力地打開了。

“花瓶放哪兒?”殤夜問道。

我正坐在三隻火爐形成的包圍圈中嗑著瓜子,懶得回話,手一抬指指窗邊。

“這花瓶裏的花都枯萎了,為什麽不換上新的?”殤夜重新插上那支隨花瓶一起落到雪地裏的梅花,動作溫柔小心,好像生怕弄傷了花朵,雖然有些花朵已經呈現褐色。

“院裏就那麽一株梅花,要是天天摘的話估計很快就禿了,隻能這樣將就將就。”還有就是我們要搞環保,不能隨便傷害植物嘛!

“這樣說來,我今天豈不是來得很及時?”殤夜的笑容很清淺,就像剛綻放的純白梅花釋放的香氣,如果不注意,幾乎就抓不住。

“怎麽,你幫我帶花來了?”我看看殤夜,也沒有看到他手中持有什麽其他的花。

“我正要帶你去看梅花,這不是很巧嗎?”殤夜漫不經心地玩弄著花瓶中的那支梅花,偶然瞥我一眼,眼神煞是勾人啊!

但是我一看外麵銀裝素裹的世界,立馬縮得更緊了。

“不去,我可不想凍死在外麵。”

殤夜一下子轉過身來,慢慢踱著步子向我走來,眯著眼睛上下打量著我。這眼神相當可惡,給人感覺像是一隻得逞的貓咪興致勃勃打量著一隻瑟瑟發抖的老鼠,當然,我之所以瑟瑟發抖完全是凍的。

“你……最近……好像……胖了不少啊!”一個個可惡的字眼從殤夜嘴中慢條斯理地彈出,毫不費力地擊垮了我可憐的小心髒。

“什麽,我胖了?”我站起身來,不敢置信地審視自己的身體,可惜衣服穿得太厚,根本看不出什麽,於是我隻能可憐巴巴地望著殤夜,而殤夜隻是十分同情地點著頭,於是我順利崩潰了!我引以為傲的身材可不能就這樣毀了啊!

“所以你該多去外麵走走不是嗎?”殤夜一臉得逞的笑。

“好吧。”為了我的身材,我豁出去了!

“等我換好衣服,你先出去。”

“這個……不是很好嗎?”殤夜打量著我。

“穿這個出去不會變成冰棍嗎?”我說著把殤夜推出了門。

馬車上。

殤夜皺著眉十分糾結地看著我和身邊大大小小形式各異的五個手爐。

“你穿那麽多衣服不會覺得不方便嗎?”

“多嗎?”我看看自己穿的,實在不覺得多啊!我隻不過穿了一件棉背心加兩件內穿棉衣加一件外穿棉襖,最後又穿了一件毛皮披風而已,對於這惡劣的天氣來說,實在隻是將將合適。

“然後你要那麽多手爐幹嘛?”

“這馬車內太狹窄,放不下大火爐,不然的話我會選擇把這些手爐全部換成火爐的。你看,這五個手爐我拿起來也不便得緊不是!”

殤夜無奈地望天,可惜他隻能看到彩繪的馬車頂。

“少爺,清芷山到了。”馬車夫恭恭敬敬地掀開前簾。

“走吧!”殤夜先下馬車,然後向我伸出一隻手。

“好!”

才下馬車,若有若無的梅花香氣侵占我的嗅覺。轉身看那座名為清芷的山,感官瞬間封閉。我徹徹底底被大自然的美所征服了!放眼望去,漫山遍野,視野所及無處不是各色梅花。妖冶的大紅色,純美的粉紅色,無暇的純白色融在一起,化成一道纏繞在山間的最為瑰麗的霞。迷蒙如夢境,神秘如仙境,卻又確確實實存在在這人世間。莫不是某個仙人精心製作的畫卷不慎遺落人間,才幻化出如此美妙的瞬間燦爛?

我癡迷了,腳步不知不覺向前邁進,迫不及待要親眼目睹這份幾乎不屬於人世間的美麗。花朵一朵朵砌滿枝頭,純色的雪累積在看似脆弱的花瓣上,壓得枝丫直不起腰來。每一朵花都擁有一種清高的美,不沾染一絲塵埃,標榜的便是純潔,便是不顧世人偏見的遺世獨立。就像白蛇褪去蛇身第一次化成人形時身上散發的那種清雅的光輝,神聖如同神祗。古人有那麽多歌頌梅花的詩篇,足以說明梅花在這些往往自詡清高的人心中崇高的地位。詠梅之最高境界應該是林逋的那首七律《山園小梅》了:眾芳搖落獨暄妍,占盡風情向小園。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斷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須檀板共金尊。不知不覺我已經將這首詩誦出了口。

“著實好詩!可惜不大應景,可惜可惜了!”殤夜細細品味後,撫掌讚歎,看著我的眼睛愈發明媚奪目。

在山中玩累了,殤夜帶著我到一處隱秘的小亭子中坐下。又差人去取雪,取的還必須是梅花上殘留的雪,然後拿回來煮開,興致勃勃地泡茶喝?!

“殤夜,你小小年紀倒也懂得享受。”我戲謔道。

“怡情享受也算是皇宮中的一門課程,我怎會不知?”殤夜優雅一笑,拿起茶杯掩住了外溢的笑意。

我拿起茶杯輕呷了一口,沒想到一股子沁人心脾的香氣立馬征服了我的味蕾。早知道水對茶的重要性,但是親身體會,這還是第一次。

我看著遍布山坡的積雪梅花,忽然一激靈:這大好的免費資源,浪費了也可惜,還不如讓我用來賺點零花錢。可不能忘了我的老本行,我可是開茶店的啊!我心裏暗暗發笑,殤夜放下茶杯,鬱悶地看著我。

“如此詩情畫意,你竟然還能夠聯想到那些個齷齪的事情?”

“咦?你知道我在想什麽?”我深感詫異。

殤夜無奈地搖搖頭:“你的臉上閃著金光呢!”

“啊?哈哈哈!”我訕笑。竟然被一個孩子看穿了?

“你喜歡哪棵樹?”殤夜忽然插了這麽一句話,相當前言不搭後語。

“都很美啊,不分伯仲。”我無所謂地回答。

“如此。”殤夜沉吟著不再說話,隻是不停開合著茶杯蓋子,明顯是在思索著什麽事情。

喝完茶,殤夜和我離開了這座美麗的山。奇怪的是,這個十分貪戀我棲心驛飯菜的小家夥兒這次竟然直接離開了。

晚飯的時候,我正呆在我的房中大快朵頤,妖兒忽然一臉興奮地出現在我的麵前。

“怎麽了?”我停下正在掃蕩殘羹剩飯的雙手,望著妖兒通紅的小臉。

“小姐,你快隨我去院子裏看看!”妖兒二話不說拉起我便往外走去。

我一手的油膩便毫不例外通通擦在了妖兒那件最近新製十分寶貝的棉衣上。妖兒,你可別怪我,我不是故意的!

還沒來到院子,我便聽到院子裏傳出的奇異聲音,像是在掘土?!

“妖兒,難道有人要砸我的茶館?”我癡呆地說完這句話,才發現這句話的毫無根據。你見過砸館子直接砸後院的嗎?你見過自家後院被砸家裏人還如此興奮的嗎?於是我直接接收了妖兒充滿職責的眼神。

來到院子裏,我果然看到有人在熱火朝天地挖土,但是在那些個坑邊上躺著的是什麽?三棵顏色各異的梅花!我的眼睛徹底瞪大了,正在這時,恰好有個人過來給我解釋到底怎麽回事。

“小的是奉六皇子之命過來給姑娘的院子裏添幾株梅花的。六皇子要小的帶話給姑娘,說‘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的意境應該屬於真正理解的人,不能浪費在人跡罕至處。”

我這才恍然大悟,為什麽殤夜當時要問我喜歡哪棵樹了。

夜晚的時候,我推開窗,看著月光流淌在每一朵怒放的花朵上,反射出異樣清爽的光澤,不自禁地笑了。

大家覺得林步微怎樣,是要他繼續活著呢還是早日升天?大家給點意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