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賽詩大會
接近下午茶的時間，所謂的賽詩大會開始了。主持人就是之前出現過的茶館老板，一批文人墨客將座位挪到前方方便參賽。
“承蒙大家積極響應，這次參賽的人數頗多。所以我們打算先分組實行淘汰製。大家請在這個盒子裏抽取一個屬於自己的號碼，號碼相同的即為一組。”老板將手邊的以紅色絲綢裝飾的盒子展示給我們看，然後示意大家依次上去抽簽。
“很有意思。”我站起身來想要去抽簽，卻感到自己的袖子被人拉住。
“姐姐，難道你想參賽？”妖兒一臉不可思議。
“對啊，贏了有銀子啊！”我一臉憧憬。
“姐姐，不要去，要是讓六皇子知道了，他會生氣的。”妖兒一臉認真的樣子，弄得我忍俊不禁。
“妖兒啊，六皇子充其量也不過是個孩子，我難道還要怕他不成？而且我也圖個高興，你不要拂我興致。這事兒你不說我不說，沒人知道的啊！”我輕輕將折扇晃過妖兒眼前，趁機脫身。
“姐姐……”看著妖兒想叫不敢叫的樣子，我笑得歡暢。
抽了號碼，一個吉利的數字，壹拾捌，這在現代不應該譯成要發嘛，好兆頭。然後開始找尋和我一組的同誌。
低著頭看著不同人手中的號碼，卻始終不曾看見另一個壹拾捌。我的惰性發作，索性站在原地不動了，想必等其他人配好組，剩下那個孤零零的就該是和我一組的了！反正不急，在配好組之前，比賽是不會開始的。於是我招呼妖兒把自己桌的茶搬到這附近來，愜意地喝起了茶，順便享受妖兒目光的洗禮。
“這位公子，不知您持的號碼可是壹拾捌號？”就在我沉醉於茶香的時候，一個好聽的男音傳入我的耳朵。
這聲音不像其他男聲那樣意氣昂揚，如果說一般的男聲因為陽氣比較接近於可樂的刺激爽快，那麽這個男聲就是一杯冬日裏的奶茶，溫潤醇厚的滋味纏繞在唇舌之間，絲絲暖意沁入人心之中。
我轉過身，先看到一襲淡藍色的衣裳，再往上，一張溫潤如玉的臉龐便映進我的眼簾。臉色帶著一絲不健康的白，但是卻顯得眼睛更加明亮，一雙淡然似墨的眼睛現在彎成兩個月牙。那雙眼睛此時裝著兩個驚異的我，我回過神來，起身作揖。
“莫不是公子也是壹拾捌號？”我問道。
“正是。公子好愜意。”他充滿笑意的眼睛注視著我桌上的茶，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總覺得自己這種坐享其成的做法好像有些……
氣氛有些尷尬。
好在主持人適時幫我解了圍。
“請各組到前麵標有各自組號的桌前來。”
“走吧。”他對我說。
我看見台上共有二十組的位子，也就是說參賽的人至少有四十個，這規模也算龐大了，難怪要分組比賽。眾人紛紛入席。
“我們先來做一件無關比賽的事，請各組都給自己取個名字吧！”主持人先交代了第一件事。
輕微的討論聲響起，很快就有組將自己取好的名字寫在宣紙上，主持人派夥計將名字張貼在桌前。相比較而言，我們倒算是比較安靜的一組，他不說話，我不開口。看著其他人都快完成了這個簡單的任務，我心一急，剛想開口詢問，沒想到還是他搶先一步。
“在下林步微，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齊望舒，幸會幸會！”我現在想著倒是要感謝我爸媽給我取了個這麽中性的名字，都不用費腦子再杜撰一個。
“那我們組就取名為舒微可好？”林步微微笑地征求著我的意見。
我點點頭，這取什麽名字和贏得比賽也沒多大關係，要我說其實壹拾捌這名字就挺好，順溜！
林步微提起蘸滿了墨水的毛筆，就在筆尖的墨水將落未落時，他動筆了。白色的宣紙恰到好處地將墨水滲開來，筆畫少了一些崢嶸，多了一份柔情。然而看著林步微大氣地揮舞著毛筆的時候，我忽然覺得他很像一個馳騁沙場的將軍。“舒微”兩個字很快出現在紙上，雄渾的筆勢，抖擻的筋骨，飄逸的飛白，真是龍飛鳳舞，鸞翔鳳翥。
“林兄好書法！”我讚歎道。
“過獎。”林步微放下筆，將宣紙遞給主持人，引來另外一聲讚美。
“公子好才情！”
所有的組都有了自己的名字，大多數的名字也和我們一樣取兩個人的名字組合而成，然而掃遍全場，我沒有找到可以和林步微媲美的字，一種自豪感油然而生。倒是林步微反而謙恭地低著頭，臉上還是那個若有若無的微笑。我倒是很好奇，十分想知道他除了微笑外可還有什麽其他表情。
“好，下麵我們開始今天的第一輪比賽。請各組各自擬一對關於茶的對子，然後上交評委，我們將從中挑選十幅最好的對子，被選中的選手才可以參加下一輪比賽。給大家一炷香的時間。現在比賽開始！”主持人走到場邊點燃了一炷香。
聽完主持人這幾句話，我有些怯場。這個對對子我真是不擅長啊，我相信大家都能夠理解吧！現代可不學習這個，更何況我還是專修物理的。要作詩的話還能剽竊一些，所以這擔子恐怕要林步微多扛些了。當然麵子上我還是不能表現出來，照樣維持著一副努力思索的樣子。雖說我不可靠，但是也許靈機一動也會有奇跡發生的嘛！我的僥幸心理開始作祟。
我拿起手邊的茶，輕呷了一口，茶涼了，可是香味依然濃鬱，腦子裏好像有什麽正在形成。
“茶涼不去清香味。”我脫口而出。
林步微看著我，笑意不滅。思索片刻，他緩緩說出了對子的下聯：“梅殘難墮傲雪姿。”
“好一個‘梅殘難墮傲雪姿’，這梅花恐怕是林兄品行的代表了吧！‘零落成泥碾作塵，隻有香如故’。”我吟出陸遊《卜算子 詠梅》中最膾炙人口的一句詩，微笑地看著林步微，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我竟然發現林步微有一瞬的眼神特別閃亮，和夜色中的星星有一拚。可是等我眨眼以後再看去，他卻依然是那幅寵辱不驚的樣子，沒有絲毫動容。
“齊兄，這一次，你來執筆吧！”林步微讓出了筆墨紙硯。
很明顯這種隻會讓我出醜的事還是不能幹，於是乎我開始推脫：“在林兄麵前，小弟哪兒敢賣弄啊！還是勞駕林兄動手吧！”
林步微微微搖搖頭，無奈地拿起筆寫了起來。剛放下筆，那支香也剛好落盡最後一絲灰燼。
“鏘鏘－－”鑼聲響起，主持人宣布第一場比賽結束。周圍有些人愁眉苦臉地交上了答卷，有些人甚至交了白卷。很明顯，這些人並非真才實學，無非到這兒湊湊熱鬧。所以第一場的勝出應該沒有問題。
果然，晉級的名單裏有我和林步微的名字。
“好，下麵我們來進行下一場比賽。這一次，我們請每個組兩個成員各自寫一首詩，評委將給兩首詩分別打分，總分最高的一組獲勝。獲勝者將獲得鄙店提供的五十兩銀子！”
終於輪到作詩了。雖然這次是各自為政，但是相比較而言，我卻覺得比對子簡單許多。想我中華泱泱大國，五千年文化積澱，人才遍地都是，隨便抓一把便是好詩無數，弄一首詩糊弄糊弄這裏的人總應該沒問題吧！我知道這放在現代叫做侵犯著作權，但是我相信老天會原諒現在走投無路的我的。於是我開始滿腦子搜索關於茶的詩詞。這次要托我媽媽的福，因為她愛茶，所以喜歡研究關於茶的詩歌，從小我便耳濡目染，記下了不少。
記得唐代中葉，詩人元稹曾寫過一首詠茶寶塔詩，堪稱獨具一格，這首詩的名字叫《一字至七字詩茶》：
茶
香味，嫩芽。
慕詩客，愛僧家。
碾雕白玉，羅織紅紗。
銚煎黃蕊色，碗轉曲塵花。
夜後邀陪明月，晨前命對朝霞。
洗盡古今人不倦，將至醉後豈堪誇。
詩選好了，現在的問題就是寫出來了，可憐我的書法啊！好在從前學過幾年，後來因為學業放棄了，希望不要太丟我的臉。看著時間差不多了，我開始寫。林步微也在一邊提筆奮書。
我較林步微先完成，還算滿意地看著我的書法，然後側頭看林步微寫的什麽。還是那樣飄逸的字體張揚著他的傲氣：
七碗受至味，
一壺得真趣。
空持百千偈，
不如吃茶去。
“好一句‘空持百千偈，不如吃茶去’，林兄果然心胸闊達，不為俗世所擾，小弟佩服！”這幾句話絕非恭維，句句出自肺腑。一個自比為梅的男子，一個豁達如此的男子，不能不讓我心生好奇。然而看著他，卻還是一樣的表情－－永遠的微笑。我不知道那樣的微笑還有什麽意義，笑意從來不曾深入眼底。它或許已經不能用來表明一個人的情感，而隻是一種類似符號的象征，一個用來把真實的自己掩藏起來的麵具。心中有著無盡的歎息，然而萍水相逢的我又能作何呢？正當我沉在自己的世界時，林步微忽然驚歎。
“齊兄才是驚才絕豔，這詩恐怕可以震驚全座了！”
我感覺到他情緒真正的變化，那笑容似乎有絲毫真意。我竟然覺得有些開心。
時間到，所有人的詩全部被收了上去。主持人請所有人先下台休息，等結果出來再宣布。
我邀請林步微與我同桌，他沒有拒絕。然而真正坐在一起品茶的時候，我們卻陷入了難堪的沉默。不過林步微倒好像習慣這樣的環境，泰然處之。我卻屢次不好意思地偷望了他幾眼。可是偷望他的似乎不止我一人。一邊的妖兒難得的安靜，時不時舉起茶杯喝茶，但是她的眼神卻飄忽到林步微的身上，我似乎在她臉上看到了可疑的紅色。這氣氛太詭異了，我索性裝作什麽也不知道，繼續低頭喝茶，卻詫異地發現杯中的茶早已喝完，於是尷尬地放下茶杯。
主持人上台宣布結果，毫無懸念，我和林步微兩個技壓群雄，分數高出別人一大截。
這會兒我當真開心了，銀子啊，五十兩銀子！咦，不過這銀子是不是還要平分啊？
正當主持人要我們上台領獎時，忽然有個少年跑到林步微的身邊，俯身對他耳語幾句，林步微微微皺了下眉，然後兩個神色焦急的人便起身離開。
“等下，那個林兄，不知可否有機會再一起吟詩品茶？”
於是我看到林步微的眼睛又彎成好看的月牙兒。
“城南蕭落堂。”說完這一句，他便離開了。
“城南蕭落堂。”重複這一句的不隻是我，還有妖兒。當我看向她的時候，她卻把頭移開了。然而臉卻紅到了耳根，半透明的皮膚下似乎可以看到血液的流動。
這小妮子，莫非春心方動了？我促狹地笑著，然而還是不忘一件事－－拿銀子要緊啊！五十兩銀子入手，我和妖兒便興衝衝地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