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別做朋友

兩個小時後,飛機抵達香港國際機場。

洛言拖著行李箱,到路邊攔了輛的士前往酒店。司機是一名中年男子,看起來很慈眉善目。所以洛言大著膽子主動問了叮叮車的路線。

司機透過後視鏡,看見後座上的女孩行色匆匆,風塵仆仆的,大概是第一次來香港。了然的點了點頭,拿過擋風玻璃後的一張海報遞給她。

用一口不是很流利的國語說:“第一來香港吧?這張海報上有叮叮車的路線和時間,你拿去看。”

“第一次來。”洛言微笑了下,道謝,“謝謝師傅。”

“姑娘不像是來旅遊的。”司機看著洛言蠻麵善的,於是打開了話匣子。

“我來找人,找一個走失了很久的愛人。”洛言苦笑了下,眸色瞬間黯淡了下去。

司機望了眼後視鏡裏黯然的洛言,忽然掏出了一串小佛珠:“這是我之前去大陸的時候,在一間寺廟裏買的。我聽說大陸信佛比較多,不管你信不信,我把這個送你,希望這個可以給你帶來好運,祝你早日找到愛人。”他本身信基督,之所以買這串佛珠,單純是因為覺得好看。如今碰上了很有眼緣的乘客,就做個順水人情,按佛家的說法,積一份陽德,往後到了陰間好得到更好的往生。

洛言接過佛珠,握在手裏細細的看著,佛珠是用晶瑩剔透的血紅色晶石材料製成的,光澤透亮,摸起來很順滑。在陌生的城市,能得到這樣的善待。洛言隻覺得鼻子酸酸的,差點落下淚來。很久沒有想哭的感覺了,可是現在她想大哭一場,好好發泄壓抑了三個多月的感情。

“謝謝您的好意,不過這個應該對你有特殊的含義吧,我不能收。”洛言強撐起笑容,把佛珠遞還給司機。

“沒什麽特殊含義,它應該放在需要它的人手裏。”司機專注著開車,隻是往後擺了擺手,“如果你覺得不好意思收,那你就拿一樣東西和我換。”

聽到司機這麽說,洛言立即警覺了起來。天呢,不會是黑車什麽的吧?果然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麽?這麽想著,洛言的身子往後縮了縮,手緊張的握住了門把手,隨時準備下車。

透過後視鏡,司機把洛言的反應全部看在了眼裏,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別怕,我不是你想的那種變態殺手,香港是盛產警匪片,不過那也就拍拍電視,治安還是很好的。”

額,洛言收回了手,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原來是她小人之心了。

“那,要拿什麽和你換呢?”她有點後悔沒帶大陸的特產來。

“如果找到你的愛人,回去的時候再來坐我的車。我每天都在這條線來回。”他早年喪妻,這些年一直一個人過,深切經曆過那種失去愛人的疼痛,所以他很希望這個看起來很麵善的姑娘能找到心愛的人。

“好。”洛言點了點頭,眼淚抑製不住的滑出了眼角。洛言趕緊低下頭擦掉了眼淚,在唇角換上笑容。

她一定會找到言言的,一定!洛言握著佛珠來回摩挲,心被一點一點的填滿,終於不那麽空了。

到達酒店後,洛言下車跟司機道了別,看著的士開遠,才走進酒店。到前台辦理入住手續後,洛言徑直拉著行李箱上了九樓。

房間不大,不過有巨大的落地窗,透過窗子可以看見蔚藍的海景。洛言倚在落地窗前,視線沒有焦點的落向遠處,手裏依舊捏著那串佛珠。剛才司機給的那張路線圖,她算了一下,起碼有六條往來的路線,每天的班次多的數不清。就算她不眠不休的去叮叮車上等著,也不見得會碰到蕭沐言。

無力感洶湧而來,洛言緩緩閉上了眼睛,眼淚從眼角滲出來,砸向地板,然後跌碎。一起破碎的,還有洛言好不容易組裝起來的心。

言言,我該去哪裏找你?

不知道過了多久,洛言睜開了眼睛,神色已經恢複如常,隻是臉上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洛言把佛珠套在手上,默默的對著它許了個願。然後簡單收拾了一番就出門了。不管怎麽樣,叮叮車是唯一的希望了,她怎麽說都要試試。

順著海報的指示,洛言搭上叮叮車,從西一路往東行。每一次有乘客上來,洛言的心都會提到嗓子口,在看清來人後,又狠狠的砸回胸膛。從一開始的滿懷希望,變成了無盡的絕望。車子發出叮叮的聲音,每一下,都像極了心髒跌碎的聲音。洛言無力的靠進座椅裏,偏過頭去望車窗外。香港的夜景很美,也很繁華,隻是那樣的熱鬧,與她無關。

到達終點站的時候,已經接近淩晨了。洛言下了車,夜風吹來,冰冰冷冷的吹進胸膛,整個身體撕裂般疼。

深吸口氣,把尖銳的指甲掐進掌心,洛言才抬步往回走。她沒有立即打車回去,而是選擇了步行。

慢慢的走在熱鬧的街角,洛言的視線落在每一個經過的行人臉上,多希望,下一秒見到的那個人,是蕭沐言。然而城市那麽大,偶遇的概率應該微乎其微吧。洛言扯了扯僵硬的唇角,苦笑了下。

夜空裏飄起了小雨,雨滴落到她的臉上,冰涼一片。洛言仰起頭,緩緩閉上了眼睛,安靜的站在雨裏,心,在一點一點地死去。

她以為,經過了三個多月的沉澱,自己已經足夠堅強。卻沒想到,在殘酷的現實麵前,居然會這般潰不成軍。她不敢想象,如果沒有找到蕭沐言,還能用什麽信念撐下去。

或者,死了,也就不會那麽疼了!

洛言募的睜開了眼睛,被心底忽然冒出來的決絕的想法嚇了一跳,整個身子不受控製的抖了下。

隨即,無力的搖了搖頭,撇掉胡亂的想法,繼續抬步往前走。路程不短也不算長,洛言就這樣走了一路,到酒店的時候已經接近早上了。

她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眼神放空,整個人像是被抽離了靈魂。很累,卻怎麽都睡不著,滿腦子都是蕭沐言,想念和心疼的感覺快把她折磨瘋了。

後來的每一天,洛言都是很早就出門,接近淩晨了才回來。每天走同樣的線路,坐一班又一班的叮叮車。希望隨著時間的流逝破碎成了絕望。

香港這幾天都在下雨,像極了她的心情。洛言苦笑了下,沿原路返回酒店,連買把傘的力氣都沒有。或許把自己折磨病了,身體上的痛苦就可以帶走心上的痛苦,她就不會那麽難捱了。

經過地下通道的時候,有一個流浪歌手在唱歌。很熟悉的音樂,洛言記得那是言言喜歡的《以後別做朋友》。

我走回從前你往未來飛

遇見對的人錯過交叉點

以後別做朋友

朋友不能牽手

就不用承擔

會失去你的心痛

忍住失控,太折磨,我自作自受

回憶都是我

好不了的傷口

洛言呆呆的站在原地,閉起眼睛安靜的聽著,失去了全部的動作。直到音樂結束,空氣裏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的時候才回過神,這才發現,臉上早已冰涼一片。

洛言胡亂的抹了把眼淚,走到流浪歌手麵前,掏出身上所有的積蓄,放進了他的吉他盒裏。

再回到酒店的時候,已經是隔天早上了。

出了電梯,走到房間門口,洛言摸了下口袋,空空的!所以是剛才掏錢給流浪歌手的時候,不小心把房卡也放進去了麽?

上天一定是在和她玩笑對不對?

洛言苦笑了下,無力的靠在門上,背抵著門,身子癱軟的滑了下去。眼淚抑製不住的流出眼眶,落到手背上,混合著雨水,滾燙又冰冷。一如她此刻的心,像是有一把刀在淩遲,刀體很冷,滑在心上,疼意嚼魂蝕骨。

洛言曲起雙腿,緊緊的抱住自己,冷的全身都在發抖。意識模模糊糊的飄回到過去,蕭沐言的身影在眼前越來越清晰,觸手可及。

“言言······”洛言想去擁抱那個刻在她骨髓裏的人,然而就在伸出手去的瞬間,蕭沐言的身影破碎成了幻影。

“嗬······嗬嗬······”洛言笑出了聲,笑聲裏滿是蒼涼。她快分不清夢和現實了!其實如果夢裏能見到心心念念的人,她寧願一生都活在夢裏。

半夢半醒間,洛言聽到耳邊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喚她的名字,溫柔的就像是在撓她的心。

洛言掙紮著睜開了眼睛,在看清眼前的人的一刻,悲涼的笑容瞬間在唇角化開,眼底無意識的落出淚來,眼睛紅的像是沁血。

“我又做夢了?”是啊,怎麽又做夢了,明明知道不可能,可是為什麽還是奢求言言能出現。